「喏。」
他一抬頭,就看見一團銀色的大毛球。小老闆將整只羅蜜歐塞到他眼前。
「抱著吧,心情會變好喔。」
看著貓兒茂盛的銀色毛髮,再看看自己身上價值不菲的名牌西裝,即使心情不佳,還是忍不住露出莞爾的笑意。她似乎沒想到一個單純的擁抱會對這件昂貴的衣服造成怎樣棘手的後果。
「快點啦!」沙啞的聲音不耐煩地催促。
他挑挑眉,接手抱過大公貓。龐大柔軟的身體充滿暖意,溫馨的感覺從懷裡蔓延到心中,慢慢填補了那個今天下午硬生生被挖開的空洞。
「還有你那個朋友……」她遲疑地說。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雖然吵得很嚴重,不過你們既然都已經是十年的朋友了,還是要說個清楚。」
「他根本不可能瞭解我的立場。」他帶著點自暴自棄的冷淡說。
「到底是什麼事這麼誇張?」她帶著好奇的表情問。
歎口氣,知道自己必須將整件事向她解釋清楚,畢竟今天晚上全靠她的幫忙,否則向來孤僻、交遊不廣的他就必須回去自己一個人面對一屋子的冷清,心情根本無法恢復得如此迅速。
他簡單地將敦安邀請自己跳槽,而自己在幾個星期的考慮之後,今天晚上終於拒絕他,而導致了激烈爭吵的始末描述了一遍。
「難怪他會生氣,」她吐吐舌頭,「哪有人考慮這麼久,結果卻決定拒絕的啦,根本在耍人嘛!換作我也會發脾氣。」
他噤口不語,只能露出一抹苦笑。
「那你為什麼拖這麼久?」她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哪一個決定比較恰當。朋友說的是有他的道理,可是上司對我始終不薄,作怎麼樣的決定都有傷害。」
「那你最後為什麼決定不跳槽?」汪汪大眼裡流露出來的,不是批判或責難,而是單純想要瞭解的好奇心。「如果你朋友說的沒錯,在會計事務所沒有前途,那你幹嘛留下來?」
他看著她,不回答。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啊?你為什麼決定留下來?」
他還是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她,意味深長地微笑。
那是因為你啊,巧心。
等不到回答,又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她紅了臉,低下頭,用沙啞的嗓音嘀咕著:「不說拉倒。」
懷裡的貓兒終於厭倦了,掙扎著跳離男人的懷抱。他鬆開手,站起身。
發覺他的動作,卻不明所以的她抬起頭,圓瞪貓樣大眼,只看著他跨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一把將她摟進懷中。
彷彿被事態的發展嚇壞了的小老闆在他懷裡全身僵硬,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軟玉在懷,深深吸進她身上溫暖的香氣後,他只在她細緻的耳邊輕喃了一句:「謝謝。」
※ ※ ※
他說了什麼?謝謝?謝什麼?巧心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翻轉了過來。他為什麼抱著她?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的心亂成一團,完全理不出一個完整的思緒。
而耳邊宛如愛語的醇幽呢喃終於崩潰了她一直以來的否認。
她真的、真的、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了!
他不喜歡貓,甚至連有好感都算不上。他是個從頭到腳的雅痞,不可能容忍寵物所帶來的一點混亂。他講話毒辣、待人冷淡,根本不懂什麼叫溫柔。他做事一板一眼,連每天打電話的時間都固定在五點整,沒有一點浪漫的細胞。
甚至連唯一可稱道的長相都英俊得過了頭,完全不符合她理想的典型。
但是,她卻愛上了他。
或許當她第一眼看到他,聯想到夢寐以求的俄羅斯藍貓開始,就注定了要墜入情網。
這不是適不適合的問題,也不是想不想要就可以決定。
除了心的方向,她根本無路可去。
奇怪的是,伴隨著這樣沉重的體悟,心中卻彷彿有個隱形的大結解開了,而她連這個結一直存在那裡都不知道。
深深吸入他身上混雜著檀香的誘人氣息,感受他擁住自己的堅實雙臂,除了怦然心跳之外,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歸屬感,似乎自己生來就應該停留在他的懷抱中,別無他想。
原來,這就是愛情!她昏昏沉沉地想,連一個簡單的擁抱都可以教人如此蕩氣迴腸。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短短的一分鐘,他鬆開了她,低下頭,迷人的深邃雙眼盯著恍惚不知所措的她,接著露出再熟悉不過的使壞眼神,似乎又想要說什麼話來打破這一刻的纏綿。
不假思索地,巧心伸出雙手,抱住他的頭強壓下來,用自己的雙唇封住他的嘴,不讓他開口惹人生氣。
輕柔而眩目的一吻,有如蝴蝶盈盈羽翼,春心拂動。
帶點乾澀而扎人的唇,有著和他的懷抱相似的怡人氣息,先是淡淡清清的薄荷香氛,從唇齒之間鑽進神經末梢,接著幻化成濃烈的神秘檀香,緊緊縛住一切感知,幾乎癱瘓殘餘的意志。
連忙鬆開手,往後退一步,巧心睜大了眼,姆指輕按唇瓣,不敢相信自己竟做出這麼大膽的行為。
對像還是一個剛認識不過幾個星期的男人。
這差不多可以算是一種性騷擾了吧?
轉而成為受害者的藍貓只是看著她,表情如謎。
她燒紅了臉,迅速低下頭。「我……你還不走?」情急之下,原本就十分嘶啞的嗓音變得更加破碎,簡直就像烏鴉在叫。
天,她好想死!
「那,我走了。」沉默一會兒後,他說,醇厚的聲音幾如往常,不同的是,這次少了一點冷淡,多了一絲幾不可辨的溫柔。
當然,心亂如麻的巧心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這樣微妙的差別。
屋外的空氣隨著他開門的動作湧進門。秋夜冷風襲人,卻怎麼樣也冷卻不了在胸口沸騰的情潮。
※ ※ ※
到了第二天,巧心終於覺得可以面對昨晚發生的一切。
好吧,吻了就吻了,能怎麼樣?不過就多條好色或性騷擾的罪名,沒什麼大不了的。
同樣的,喜歡就喜歡了,除非藍貓從此不出現在她面前,否則說實話,她也拿這樣的感情沒一點辦法。
無法控制的感情是一回事,但她蘇巧心還是蘇巧心,二十五年塑造而成的人格,不會因為喜歡上一個男人而完全變成另外一個女人。
更重要的是:人家說不定根本不把她放在心裡,只不過找朋友──如果他們兩個可以算是朋友的話──吐一下苦水,就莫名其妙被輕薄,回家以後可能還要大歎得不償失呢。
喜歡他是一回事,不代表她就要去追他或是跟他在一起。
畢竟,問題還是存在:他不愛貓,可她卻愛慘了這種動物。
她必須面對自己,不可能為了一時心動,就把這些陪伴自己度過幾度寒暑、無數悲喜的孩子們忘得一乾二淨。
睡醒的函函慢條斯理地從椅子上跳下,走到水盆邊喝水,冰川藍的長毛順著豐胰的身軀散成圓圈,粉紅色的小舌頭撥弄水面,湛藍的眼睛專注地望著水盆,沒有注意到正看著自己發呆的主人。
望著心愛的寵物做著熟悉的動作,心情慢慢沉澱下來,一種溫柔安心的感覺取代了先前的紛亂思緒,也更確定了自己的決心。
他們是朋友,就單純的作朋友吧。
至於其它,時間自然會給出一個清楚的答案。
※ ※ ※
「帥哥今天心情太好了吧?」
類似的竊竊私語在事務所裡蔓延著。幾個星期以來,平時工作壓力就足以讓人崩潰的繁忙辦公室裡,不停流傳令人更加不安的謠言,幾乎在考驗人的神經極限。一說盧大帥哥有了女友──有人甚至言之鑿鑿,說曾經不止一次看到帥哥和一名中年婦人在捷運站交換信物──是故最近心情頗佳。但因為此一說法太過驚世駭俗兼之擾亂民心,無法被眾家寡女所接受;輿論普遍傾向接受另一說法,就是本所的鎮所之寶可能會被某財團高薪挖角。
帥哥會跳槽,雖然乍聽之下很令人難受,但怎麼說也不過就在台北市,只要塵埃落定,有本事有門路的,也可以想辦法跳槽到那家公司去;要是不幸既沒本事又沒門路,身為舊識,也還有一點優勢。總而言之,只要還沒被其他女性套牢,自己總是還有那麼一點點機會。
除非,他要到大陸去發展。
不過人總是傾向相信對自己有利的發展,到大陸就職的可能性雖說不低,但大家都假裝沒有這個可能存在。
跳槽之說在昨天到達高峰。郭老和帥哥辟室密談到下班,然後六點多時,又傳聞有人看見帥哥和大害蟲在某義大利餐廳門口發生激烈的口角,想必是煌蟲先生妒恨盧帥哥另有高就,才會大吵起來。
而大害蟲今天沒來,八九不離十,也是因為嫉妒過甚而重傷臥病。
帥哥今天心情之大好,可能代表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種種未獲證實,也沒人敢向天借膽去證實的揣測讓整個辦公室裡從早上開始,便瀰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氛。在這種軍心浮動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人將心思專注在自己手邊的工作上。
「盧……盧主任,要喝咖啡嗎?」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清秀佳人瑞著咖啡,怯生生地問。
假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杯咖啡根本是仔細為挑剔的盧帥哥而泡的,特選的香草咖啡豆研磨、高級咖啡機蒸餾煮制、一匙鮮奶、不加半點糖霜,完完全全遵照帥哥平常煮咖啡的方式。
這種女人!
「謝謝。」帥哥低眼斂眉,接過咖啡杯,連禮貌的微笑都沒賞給那故作清純的狐狸精,專心地做著手邊的報告,真是大快人心。
過了一會兒,有誠發現女孩一直站在身邊,未曾離去,才抬起頭,露出疑問的眼神。「有事?」
年輕女職員紅了臉、紅著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囁嚅地問:「聽、聽說盧主任要到別家公司去?」
他收垂眸光,不置可否。「你從哪裡聽說的?」
「大家都這麼說。」說到這裡,幾乎已經語帶哽咽了。「否則你心情怎麼會這麼好?」
其實女孩的心情可以理解。不像大多數稍有經歷的同事,初出校門的她剛進公司還沒幾個月,根本沒有本錢去談跳槽,多半只能眼睜睜看著才發現的夢中情人和職業生涯中唯一的寄托離自己遠去,而束手無策。
男人沒有被女孩的眼淚打動,只是露出禮貌的微笑。「大家想太多了。」說罷,又低頭繼續工作,沒有多作解釋。
「放你他媽一百二十個心!」一個粗魯暴躁的聲音突然從辦公室入口傳來,所有人不約而同轉回頭,發現是傳聞昨晚與帥哥有爭執的大害蟲。怒火未消的黃敦安語帶譏諷地說:「跳槽?老子我跟你保證,盧有誠這小白臉沒那個膽!」
「敦安……」發現好友的身影,有誠立刻站起身,表情變得凝重。
「別叫我!」經過一整夜,黃敦安還是無法擺脫那種被朋友背叛的感受,狠狠地瞪著眼前人,凶神惡煞般的模樣讓站在旁邊的女孩不禁後退一步,躲到有誠背後,「你老子我不想跟你說話!」說完,便怒氣沖沖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有誠失落地望著好友的背影,搖搖頭,沉入了自己的座位。
辦公室的眾人像剛剛從定身的魔咒裡掙脫,從極度的安靜一下子恢復了日常的瘋狂忙碌,彷彿根本沒有任何爭執發生。然後,慢慢地,因為方才現場直擊的最新發展,各種不同的推測和謠言又成暗潮,在各台工作電腦間流竄。
曾經對巧心這樣說過:他有長輩緣。
其實,這句話不完全是在開玩笑。
他向來可以和長輩或上司相處甚歡,但可笑的是,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平輩和朋友。
面對年長者,他的態度和地位其實很簡單。所謂長者為尊,他很可以接受在一旁乖乖地當一個單純聽眾,並從中學習的後輩角色。
偶爾,他可以提出建言,但基本的關係卻是很清楚的。
但是面對平輩,他就總是顯得左支右絀。
有太多的權利關係、可能的利益衝突,讓友情、愛情,甚至同躋之間的關係,變得無法用單一的標準來衡量。
很多時候,他可以選擇以疏離高傲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不安。
但是當對象是相交多年的摯友時,該死,這樣的招數就完全不管用了。
巧心給的建議是:談。
只要願意談,就有一點希望。
但以敦安目前的火氣,根本不可能好好跟他坐下來談。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如果對方是長輩,他可以低聲下氣地去道歉,反正敬老尊賢是傳統美德,道個歉也不吃虧。
但是面對平輩──尤其又是應該最能體諒自己的多年好友──心裡總是覺得有一股氣嚥不下。
他是有錯,但也不需要這麼誇張吧?
……不,敦安是有那個資格生氣,畢竟自己考慮的時間實在太久了。
可是話說回來……
該死的!為什麼人和人之間就是這麼複雜呢?
「喵。」簡短的叫聲昭示那只蠢貓又在要些什麼了。
關掉電視,轉過頭,望向在地板上翻著滾、露出肚皮的大阿哥。
小金吉拉張大圓圓的眼睛,看著主人,圓滾滾的身軀在拆掉地毯的木質地板上磨來轉去,擺明了要撒嬌。
看到頭腦這樣簡單的生物,竟然也可以生活得如此愉快,再參照自己眼前的處境,他覺得更不愉快了。
「喵。」小貓又叫了一聲。
「別吵。」
他別開頭,不想理會仰躺在地板上拚命喵喵叫、要人安撫的小蠢貓。
冬天悄悄而來。
台北的季節遞壇宛如一對曖昧的連體嬰,讓人永遠弄不清楚到底什麼時候是秋天的尾巴,或是怎麼樣可以說冬天到了。
先是一場接一場的纏綿秋雨,慢慢織成冬天冰冷的淚水。一直要到某一天早上起來,發現灰濛濛的天際已經看不到半絲陽光的痕跡,無情北風吹送惱人靡雨,才會恍然大悟,原來時序已經進入了冬天。
木柵地區更是雨日連綿,窗外的景致通常是一片蒙-的灰。
就像她和藍貓的關係。
對於那天晚上發生的那個擁抱和那個吻,兩個人像是早有默契似的,絕口不提。他一樣帶著晚餐來,她也還是不斷向他叨念著要回大阿哥的事,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其實,努力不動聲色的背後,她很想知道到底那傢伙心裡是怎麼想的,對她、對那天晚上。
但藍貓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板著冷淡的面孔,銳利的眼神卻偶爾會泛出戲謔的光芒,捉摸不定的性格,讓她感到膽怯,不知道他會對自己提出的問題做出什麼反應。
如果他壓根兒忘了這檔事,那她不是自己找罪受?
又如果,那個在她心中無限美好的輕吻,結果證實卻是他恨不能忘之而後快的可怕回憶,該情何以堪?
「真煩死人。」她嘀咕著。
聽到聲音,黛黛搖搖尾巴略表抗議,在主人膝上略微改變姿勢,繼續香甜的午睡。
天氣冷,連向來不愛黏人的黛黛都心甘情願地待在身邊,多少可以互相取暖。
「巧心。」熟悉的聲音帶著-腆的語氣,從門口傳來。
太過出神,竟然連掛在門上的鈴鐺聲音都沒聽到。抬頭一望,竟是好久不見的面孔。「大飛!」
手上拿著還在滴水的傘,男孩尷尬地站在門口,不知道是想拔腿就跑,還是想要進門,卻怯於開口。
自從那次向姊姊告白被拒之後,大飛就辭掉了送貨的工作,她也就再沒見過這個衝動的男孩。
多多少少是為他心疼的,畢竟兩個人曾經是朋友,但愛情這種東西,身為局外人的她卻完全愛莫能助。從以往無數的經驗得知,除非當事人有意,否則任何旁觀者都無法改變注定的結局。
「進來坐啊!」她抱著黛黛,一手將男孩拉進店裡。
無視冬天的寒意,年輕男人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和以往所見的公司制服大不相同。
「聽說你辭掉工作了?現在做什麼?」
「沒什麼,」大飛不自在地說:「就一樣唸書,兼幾個家教,比以前輕鬆。」
「家教?對啊,一般學生不都兼家教賺錢嗎?」她這才想到,然後皺起眉頭,「那你之前幹嘛做這麼辛苦的工作?」
他紅了臉,不回答。
「怎麼樣啦?」
「黛黛最近怎麼樣?」突然改變話題,完全不理會她提出的疑問。
「精神比較改善了。」隨口回答完,盯著他,「為什麼不回答我問的問題?」
他急了,「你就不要問了啦!」
看著男孩越來越紅的臉,她才恍然大悟。
「喔,我知道了。」她訕訕地拍拍他的肩膀,「對不起。」
當然,是為了可以接近姊姊。她暗罵自己,真的是太久沒有接觸這些瘋狂崇拜者了,一時間竟然聯想不到。
大飛咕噥了些什麼,安靜下來,過一會兒,才又低聲開口:「巧心,那個……蕙、蕙心醫生最近怎麼樣?」
「不就是那樣。」看著男孩眼裡隱藏的希望,她歎口氣,「大飛,你想見姊姊就去見啊,醫院又不是遠在天邊。」
眼神中的火焰轉弱,他搖搖頭。「算了。」
張開口,想要稍微盡盡朋友義務,開導一下這個顯然還沒從告白失敗打擊中走出的男孩,又半途停了下來。
她還不瞭解嗎?
這種渴望靠近,又不敢靠近,深怕喜歡的人會討厭自己的複雜心理,現在的她應該是最能體會的。
要怎麼樣才能開口要別人去做一件連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無論是繼續或放棄,如何都是兩難。
「鈴鈴鈴鈴……」電話鈴響。
本能地抬起頭,果然,牆上的鍾指向五點整。
「喂,貓蘇。」
「晚餐吃什麼?」連姓名也沒報,一貫簡潔的說話方式。
「嗯……」她回頭望望趴在地板上逗弄天使的年輕人,壓低聲音,猶豫地說:「今天我有客人。」
「客人?」
「巧心,你有事的話我可以先走。」大飛體貼地說,她朝他擺擺手表示沒事。
或許是因為男孩爽朗的聲音傳到了話筒另一端,藍貓的聲音立時變得冷淡:「好吧,既然你有客人……」
「喂!」她喊住他快斷線的動作,不耐煩地說:「是朋友啦,一起吃飯而已。」
「算了,沒必要跟我解釋。」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他在鬧什麼脾氣?巧心瞪著話筒,滿心不解。不會是因為她破壞他的晚餐計畫吧?天哪,怎麼有人這麼小氣!
「巧心,誰啊?你男朋友?」大飛一邊和天使玩著,一邊好奇地問。
「不……不是啦。」粉嫩的紅暈破壞了否認的強度,反而讓男孩得到錯誤的結論。
「你不跟他說我只是朋友嗎?結果他怎麼說?」
「他生氣了。」她吐吐舌頭,「大概因為我破壞了他的晚餐計畫吧。」
大飛誇張地拍頭,「不會吧?這麼龜毛?你確定他不是吃醋?」
「不可能啦,我跟他又不是那種關係。」她嘀咕。
「誰知道?」他促狹地看著可愛的店老闆,「我覺得他一定是在吃醋,因為他的女朋友要跟我吃飯,不是跟他。」
巧心一拳捶向男孩的肩膀,「不要亂說!」
大男孩配合地倒臥在地板上,做出重傷斃命狀。
否認的同時,心裡卻冒出了一絲絲甜蜜。
可能嗎?他在吃醋?
明知道可能性低到不能再低,這樣虛妄的希望在寒冷的冬天裡,還是帶來了一點小小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