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洋海上,雪白的石道延伸極長,直至海中央。
一抹飄盈的身形,站在沒人海中的尾端,深綠的眼瞳望著粼粼波湧,絕寰麗顏沉思凝目。
「飛琉主子。」
「客人來了嗎?」舞天飛琉朝來到身後的人問。
「還沒。」亞亞回應之餘還探頭張望。「只是先來告訴飛琉主子一聲,你吩咐的一切都準備好了。」
「風不在。」知道她的疑惑,飛琉頭也不回道。
「不在?離開啦。」
「我可沒說他不在西海雲台。」
「人在哪?」明明四處都沒見到那個刺眼的人。
「所十天內,你希望他在哪都成。」
亞亞驚搗雙頰。「難道…死啦!」才會像個幽魂飄飄蕩蕩,在哪都成!「不對呀……十天內……」沒人會只死個十天。
「有我在,他要死,還沒那麼簡單。」舞天飛琉環胸,朝海中央示意道:「人在那。」
「浪-濤令的光繭!」看到臨洋海上,繼小青鳥的黃絲光之後,另一道藍白環光也飄立海中央,亞亞不無訝異。「這樣的作法不怕反而傷了他。」就因浪-濤令太浩瀚,才會讓風每天只能短暫的繫在身上借氣養傷。
「你會擔心他?我看你每天老找他麻煩。」
「別把我說得像人性全失,我只是不喜歡他老愛興風作浪的挑撥,可沒狠到希望他喪命。」撇去那些行為,對風這個人,她其實不討厭,甚至還挺喜歡和他相處,總覺得對方帶著一股讓人想接近的熱力。
飛琉轉過身,興味望著她。「我還以為你巴不得他消失最好,省得你老是偷偷找北裡調查。」
「原來你早知道了。」亞亞一怔。
「對自己的屬下我還不瞭解嗎。」
「這也好,就將問題攤開談。」既被說破,亞亞乾脆挑明:「按理身為下屬,我不該過問主子的事,但是這個風來歷不明,行為又太啟人疑竇,為怕飛琉主子你陷進去被蒙騙,亞亞只好逾矩托北裡大人調查清楚了。」
「我陷進去?」什麼意思?「風是人又不是流沙。」
「飛琉主子相當在意風這個人,救了他,卻又對他的來歷不透半點口風,風的言行也讓人捉摸不著,主子你還一點都不避嫌的跟他膩在一起,不瞭解的人,還以為主子真被人下了美男計,著魔了!」
「美男計!風嗎?」飛琉大笑,原來週遭人這麼看呀。「這得……真有『美男』才行呀。」
這下是亞亞以萬分慨歎的眼神看她。「飛琉主子,我知你自視高,對站在眼前的男人都當是死的,但是有很多時候,目光得放公平一點,我對風雖沒什麼特殊好感,但他那模樣不算俊美的話,世上沒有能看的男人了吧。」
「是呀、是呀,他那模樣確實……是美、是美。」面對亞亞顯然誤會的話,飛琉既是苦笑又很想捧腹大笑,忽起一個惡作劇的想法。「既然你覺得他是美男,又不算太討厭的話,有沒有意思好好跟他認識,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沒有!」亞亞毫不考慮搖頭。「沒出息、沒成就、沒個性的男人我不喜歡。」成天就會睡覺遊蕩的男人她就更沒興趣了。
「敢問在你心中,什麼樣的男人符合你的要求?」
「至少要像南海皇的安武相還是北裡大人一樣。」她十指交握呈祈禱狀,雙眼滿是閃動。「安武相斯文義氣,北裡大人內斂而沉穩,這二人才是像樣的男子漢。」
「還有俱迦呀!我們西海皇的武相也不差吧。」多少要為自家武相說個話。
亞亞唉聲擺擺手。「俱迦魯莽又太忠厚了,雖然很多皇親貴族欣賞他,想籠絡他,偏偏他『熊』的威猛只在戰場上,遇上女孩子就只有『老鼠』的膽量,光說個話就不知道要臉紅結巴多久,我看他很難找對象。」西海皇的權、武、文三相中,就屬武相俱迦最年長。
「你對西海皇的武相未來真不看好。」可憐的俱迦。
「別跟我帶開話題,飛琉主子是不是也該好好說清楚一些事了。」
「什、什麼事?」面對那副不再客氣逼來的面龐,亞亞認真卯起來的氣勢,向來最令飛琉無法招架。
「風的來歷,你還不打算說清楚嗎?」
「這個嘛……時機未到,恕難說明。」
「這麼秘密?連對我也不能說?』豎起的柳眉,添了一抹凶悍,更加傾身逼近了。 「飛琉主子是不信任我了?」
「不是不信任你,而是目前還不宜讓你知道,你若知道了,以你凡事計算的本性,我怕風會被你賣了。」
這句話馬上讓亞亞神情一亮。「連飛琉主子都保密得怕會被我賣了,可見來頭不小。」兩簇驟燃的亮光,躍動在亞亞眼裡。
「權相大人,光城聖使已等在雲霞園。」水紗外,侍女道。
「終於來了。」
「來人是夏之聖使嗎?」亞亞吃驚,主人只說今天有貴客來。
「你不是希望我別敵視光城聖院的人,我現在就達成你的願望,『好好的』建立交誼。」
聽到這種話,亞亞不見欣喜只聞倒喘。「飛琉主子你……可別亂來呀。」
「說那什麼話呀,」舞天飛琉一哼。「你怕我吃了繁-星呀,只怕他不適合你主子我的胃口。」
「就是怕他不合你胃口,你又太合人家胃口了。」亞亞低聲嚷念。
「胡說什麼呀!」
「我是說請主子小心,別中了人家的陷阱。」
「誰能讓我中陷阱呀!」飛琉以為她擔心會再來一場爭鬥,笑著以食指點點亞亞的額。「別想太多,這次是正事,不會再打起來的。」隨即往水紗帳外走去。
「希望是想太多,否則你踏入風的陷阱-了還不自覺呢。」該死的風,人不在,也玩一手。
平時眼風處處槓上的亞亞,老聽風說著水火不容,他就有辦法要他們能相融,不是水滅了火、就是火沸騰了水,無論哪-個成真,以他們的個性都不會安於敗的一方,這才有看頭!
「以我個人來看來,水對火窮於應付的可能性較大。」記得風曾一語雙關的詭笑。「火真正狂起來的德性,大概還沒人見過吧,真令人期待吶。」
這樣的話,再配上他那一臉狡猾的算計,久了,亞亞若還不知他的意圖,那就真有鬼了。
「飛琉主子,我可是警告你了,若你真中了陷阱可別怪我沒主僕情誼。」亞亞一攤手,表示盡力了。
「話說回來,若風的意圖真如我所猜,嗯……繁-星出身只可用貴重來說,非但是光城聖使還是亞奈多國的貴族,家族淵源古老,他繼承的產業……聽說光城堡就繼承了三座,每一座都位在豐收肥沃的土地上,城堡本身更是只能以金碧輝煌來論。」從她瞭解風的意圖後,雖然照例跟風作對反駁,私底下卻火速調查了夏之聖使繁-星的個人來歷。
結論是讓她咋舌不已,繁家前後三代皆有擅於經營的長才,開枝散葉出去的勢力和累積的財富,簡直讓人不垂涎都難,莫怪繁-星有雙面貴族這稱號,固然指他的性格,另一面指的也是他那富可敵國的身家吧!
「這要真能攀上關係……」一想到這,亞亞的雙眼只可用閃閃發亮來形容,腦袋也開始起動來。「豪門身家、在陸地上的影響力又大……光看有形和無形的收穫……嘩,看來飛琉主子若不踩陷阱,必要時我得把她推下去才行!」
精算、利益、得失,這三樣是亞亞就算要假裝不在意,本性都會開始先動作,明知有唾手可得的利益還置之不理的話,對她而言,那才叫天譴!
雲霞園中,火紅的身影傲立於造型獨特的亭台內,亭內的雪色石桌擺著精緻的點心茗品待客。
放眼望去,偌大的白雲如群峰環繞,各色雲霞點綴其中,一汪深藍順著白雲起伏蜿蜒而下,磅礡的水流匯聚在亭台前,充滿深藍碧綠的水澤,浩瀚之氣甚大,繁-星瞇起眼,雲空中也有大海!
此時明媚的陽光斜照,交織出各色麗景,共同投射在波濤輕浪的汪洋中,水珠紛飛,各色虹光凌空畫彩,極為眩目璀璨。
「空間切取的轉換術,讓大海也能在空中展態。」清脆的嗓音,悠然傳來,「若真掉下去,只怕得往底下的大海去找人。」
「身在晴空,坐望四大海域,如此登高望遠的環境,想來大海之主對任何事物都該看得透想得清了。」
陽光下的繁-星,披肩揚飛的紅髮更如火熾,竣偉的面龐與神采面對來人時,眉目中透著一抹烈焰之灼。
「好說了,大海上的一切我確實看得透、想得清,看不透、想不清的始終是陸上來的人。」舞天飛琉微笑,靈美的容顏更添絕塵,無一不迷蠱人心。
「或許是坐的太高,劃地自賞,反倒限制了自己的眼界。」繁-星同樣回以燦爛笑臉,說著刻薄的回應。
「這也是,坐得高,知識、想法都只能往高處想,太久不曾放下身段,瞭解那些下面人的想法,聽聞夏之聖使是『下面人』中的翹楚,今天可得從你身上討教才行。」明褒暗貶的抬自己,她可也是箇中高手。
「哎呀,不敢當,-星執行聖使任務甚久,經驗、見識、閱歷都歎豐富過人,真要來個精闢入理的說法,怕又招人認為賣弄,-星也會盡量降低自己的程度,說得淺顯易懂讓『一般人』等也容易明白。」
「夏之聖使真是毫不懂謙虛呀。」哈,果然不要臉。
「大海之主也不見客套呀。」喔,果真是個囂張高傲女。
再次相見的二人,言談見鋒火,頗有短兵相接的味道。
「請坐。」舞天飛琉以主人之尊示意。
「大海之主的寵物今天不在?」昨夜攔路的人,也是他今天拜訪的重點。
「寵物闖禍,身為主子自是該給他點懲罰,夏之聖使若想見他,只怕風目前不方便見客。」
「風。這是他的名字?」對方為他眼前的瓷杯斟上茶。
「寵物的名字當然由主人取,夏之聖使有什麼問題嗎?」
「只是好奇,不知大海之主由哪找到這只寵物?」
「不就是大海送來的。」舞天飛琉一聳肩。
「大海對浪-濤令之主可真好呀,隨便就能送上這麼一個獨特非凡的寵物。」繁-星品飲著這杯由主人所上的茶,淡淡櫻花清香繞鼻,翠綠瓷杯蕩漾著粉色櫻花瓣。
「怎麼,不愛這櫻花入味的茶?」見他微怔,舞天飛琉笑。「綠色的瓷杯盛著粉色的心情,這是風的推薦。」
「能讓大海之主認為寵物,想必對方必有討喜之外。」櫻飄綠意,唯有一人堅持這份喜愛,他聲色不動的問。
「這是自然。」舞天飛琉垂眸聞著這清香,道:「我愛他如春的氣息。」
「春天的氣息。」繁-星勾著唇角。 「果真是個討喜的人呀。」
「今日之約,大家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她抬頭,直視那張與她同樣高傲的面龐。「希望你夏之聖使搞清楚,我不可能會跟屠村案有任何關係!」
「有沒有擺脫屠村關係的嫌疑,只怕非由你大海之主說了算。」一言就想脫嫌,當他光城聖使只是來大海一遊的嗎?
「那就請直接對著我來,用不著搞些背後把戲。」她極為不悅他呈文西海皇帝的舉動。
「總比有人連招呼都不打的私下上門挑戰,本聖使自認手段光明。」繁-星環胸,一派悠揚道:「再說要這張牌打出去,西海皇帝就得接招,由西海皇帝出面還能不影響到你嗎。」
「你難道不明白,身為大海之主,真要有什麼事,西海皇帝也無奈我何。」
「我明白,這只是一個轉彎的影響,借由西海皇帝來看你的動靜,若這段時間屠村案增加更多或者突然消失無蹤,你的嫌疑是避不了的。」
「敢問這段時間的觀察,我擺脫嫌疑了嗎?」
「很不幸告訴浪-濤令之主,」繁-星以不變的微笑道:「你的嫌疑只怕更重!」
「方便請你說明原因嗎?」舞天飛琉也支頤恭聽。
「從那封公文之後,屠村案沒有增加,-切動靜都還像消失無蹤,若要依常理解讀,簡直是故意避嫌一樣,再加上本聖使派出座下聖獸調查,卻遭人暗算,這位暗算者所施在他們身上的力量還獨特到非一般人能辦到。」
「如何獨特?」
「聖氣中還帶著浩瀚的大海力量,這就是暗算者的線索。」他一挑眉,客氣又有禮貌地問:「不知在大海上,除了浪-濤令之主,還有誰有這種力量?」
「……」舞天飛琉心中啐嚷的低咒;風這傢伙淨會惹禍讓我收拾。
「沒話說就是默認了。」
「相信你該感覺得到,那股聖氣與我並不同,光憑這幾點就將事情往我身上推,是否太武斷!」
「所以,要洗清你的嫌疑,彼此唯有合作了。」
合作!「說到底,你這是威脅了?」
「豈敢!」繁-星一攤手。「只是屠村案大多發生在浪-濤令施放力量時,若不合作,要怎麼擺脫你的嫌疑呢!」
「若我不答應呢?」
「那麼東海皇朝、南海皇朝、北海皇朝,這三位海皇帝都將接到一份與我呈給西海皇帝一樣的公文,雖然他們同樣對浪-濤令之主的作為沒有置喙餘地,但我相信這顆疑問之石投下去,所蕩出的漣漪絕對可觀,首先你這西海雲台熱鬧跑不掉,因為他們都會來『問候』大海之主,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不能制止接下來衍生的流言,恕我說明-件事,浪-濤令認你為主,四大海域的海皇帝們卻不是個個都這麼想,畢竟浪-濤令是虛空了二百年之後再現世,二百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事,再加上你的來歷背景,就算西海皇帝不在意,但其他人呢?每個海皇帝真的都還像二百年前一樣,忠於浪-濤令之主嗎?否則你也不用特別高居西海雲台,以半隱世的方式來鬆懈其他海域掌權者的戒心,同時也觀察著他們,對嗎?」
舞天飛琉綠瞳第一次凜視著眼前的人!
「難陸你會被光城聖院學院長欽點調查屠村案,能看透浪-濤令對那些海皇帝而言,有一半的名存實亡,確實厲害,但又如何呢?權力從來不是我求,而是時勢找上了我,失去它們我不會在乎,又豈會在乎流言!精明的智慧卻是低下的格調,若你只能以此相脅,可以請了。」她朝亭外伸手,逐客之意甚明。
「那就為了你的目的接受合作的提議吧。」
「什麼?」
「不在乎權勢,失去一切也無所謂,還會留於這個位置,必定是為了一個目的而留,是為人、為承諾還是另有其他?」
「你在試探我?」
「我只是在找任何能達成合作的機會。」繁-星直視那雙沉邃的綠瞳。「無論你目的為何,目前你還不能失去這份權勢是確定的,所以你需要更強大的力量來穩定浪-濤令之主的地位,海上縱然有大賢者馬羅克洛力挺你,但你若能擁有陸上光城聖院的力量支持,相信沒人敢再有異議。」
「確實,同時擁有海上大賢者和光城聖院的力量,浪-濤令之上的地位將更穩定,但是你只怕錯估了一點。」飛琉主動傾身逼近繁-星,彼此相視的眸光僅有-拳之距,她笑了笑,堅定道:「我非常討厭光城聖院,自以為除惡扶正,像個正義仲裁者,你們盡對妖魔判罪,自以為崇高,我只想告訴你,人類與神聖不等於光明,同樣地,出身妖魔邪道也不等於黑暗,光又憑什麼判斷黑是錯,只因為他生於黑暗中嗎?所以對於你的提議,只能說謝謝好意。」
「太過驕傲是成不了事的,舞天飛琉!」
「我的驕傲成不了事卻也敗不了事,如此便可。」她起身。「等一下侍者會來帶領你下西海雲台,不送了,光城聖使。」
經過繁-星身邊的舞天飛琉,手腕被一道力量給攫住。
「堂堂光城聖使你不會想在西海雲台撒野吧!」舞天飛琉沒有掙脫,只是冷著神情道。
「若不以聖院的力量,而是以陸上最大的國家亞奈多國的力量呢。」見她側顏不起波動也沒開口,他繼續道:「我繁家在亞奈多國無論權勢財力都足以掌握半邊天,有亞奈多國這個陸上最大的國家相助,你可願意考慮。」
「你從來不懂放棄嗎?」
「我只知道這條路最快,能達到我要的目標!」
「只知進不懂退是嗎。」他與她確實有著同樣的行事作風,莫怪能讓風有機可趁來作怪。
「我等你的答覆,浪-濤令之主。」
「我無法與你合作,」回頭看他沉下的面色,飛琉接著道:「但是,有一個折衷辦法,或許能滿足雙方的要求。」
「請說。」
「未來十天,我把這十天的時間都給你。」
「給我十天?」
「這十天內,浪-濤令會再施放力量,屆時該往哪防守是光城聖院的事,與你在一起除了證明我的清白外,另一方面也可證明我對一件事的猜測。」
見他蹙眉的模樣,舞天飛琉歎道:「不是只有你對事情疑惑,我自己也是疑雲滿腹,心中有個想法,卻還需要時間驗證。」
「這是說,接下來得同進同出,共同行動了?」
「只怕是的,不知夏之聖使答覆如何?」換她問道。
「舉杯敬這個提議成功吧。」改由-星斟上茶,將杯子拿給她。
「希望這十天我們能找到答案。」
彼此會意一笑,隨著雙方舉杯輕碰的聲,交易定案。
「那麼頭一件事只怕得請浪,濤令之主陪我走一趟東方海岸。」
「有什麼線索嗎?」
「傑、潤遇襲,記憶還被下手腳,我已鎖定幾個可疑地方,東方靠海一帶的村落就是首要調查的地方……怎麼了?」見她飲下茶忽嗆咳出。
「沒事。」飛琉用力撐著唇邊微笑。
內心對某人再次下以無數詛咒;該死的風,自掘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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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起,濤送,大海的拍湧聲在海風中,一陣又一陣。
恆古不變的脈動,聽在一對魚鰭似的耳中卻像一道道擂動的戰鼓與摧控之音。
面龐上如魚鰓一樣的肉片開始掀動,猛禽的雙眼驀地睜開,原本濃濁死茫的眼珠也開始轉動。
只要聽著潮音,只要看著海面,一股熟悉的感覺,隨著海潮旋律不停送來,透過浪濤告訴他,大海又即將展示它的力量了!
堆滿腐爛屍體的巖洞內,腥膻的氣味開始隨著高漲的氣緒漫彌。
「海的力量……浪濤的氣息……又來了……又來了……」
每當感覺海風中的訊息時,空白的記憶總會有剎那間的鮮明——
「深海妖-的力量四處荼毒,是否請您出馬領導眾人對抗?」
「對抗!對那群像溝蟲一樣蛻變的東西嗎?」聲音是明顯的不屑。「用不著,見不了光的東西起不了作用!」
「但他們可比人類生存的還久……」
「在這世上能作主的是能活在陽光下的人,生存的久不代表什麼。」
「很多海上國家已遭毒手,如今大海子民深受其害,請您伸出援手!」一群人恭敬的跪在眼前。
「這幾年各大海域烽火多、紛爭多,個個都要本上主伸出援手,每年貢獻卻微薄,當本上主有這麼多時間嗎。」
「請您別生氣,連年烽煙爭戰,眾人生活難過,實難再有餘力奉獻!」
見對方冷別過頭,不想再理睬這些話,眾人連忙全跪下磕頭。「求求您,請您救救大家——救救那些水深火熱的海上子民!」
「他己什麼都不是,不用再求他!」清浩毫光燦然滿室,打斷正在進行的一切。「太久的權勢、虛華腐蝕你的心智了,羅燁!」
來人的聲如由頂門灌下,令人豁然一震,在場之人無不訝異對方的到來!
「你己無當初的慈心睿智,浪-濤今該讓它回歸大海!」
「啊——嗚——」這個聲音、這道清光,每每躍進腦海都令魅梟抱頭哀嚎!
他瘋狂揮舞,週遭遍橫的屍骸隨著血水濺灑,只有將自己沉浸於狂殺的快意中,沒多久空白的茫然就會再度佔領他,沒有感覺、沒有難受,能讓他再次回到黑暗中。唯有沉淪在每一顆被挖出的鮮紅心臟跳動的節奏中,看著屍體從掙扎到停止,他才能不受那些畫面中的光與聲音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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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的赤足踢著海水,濺起浪花,看著海中央的藍白環光,舞天飛琉似歎似笑。
「她說我們很像,或許逞強這一點尤其是吧。」
她閉上眼眸,思緒回溯,想起初次的相遇,哪怕瀕死之危,意識模糊,那份倔撐到死的硬氣依然。
「廢物,死和求饒,想選擇哪一個呀!」以腳推著那張氣若游絲的蒼白面容,她懷疑對方還有意識嗎。
緊闔的眼簾卻微顫睜開,以那放大的眼瞳,該是連眼前是誰都不知道了,但是灰白的唇瓣依然切齒的吐出話來:
「該死的……混帳東西……大膽妖……魔……」
「喔,驕傲,敢把大海之主看成妖魔,救了也是廢物!」
她很乾脆的一揮手讓大海送離飄在海上的人,對方痛吟卻沒叫出,也因這個動作,浪潮洗褪了對方大半沾了血污的面龐和頭髮,眉心中像有一股力量即將脫離,微弱的靈氣,卻不掩其本質。
「嘖,這下我可發現了不得了的玩具了!」
想到這,飛琉忍不住笑出。「幸好這份倔強引起我的注意,否則這傢伙大概真的成了灰化在海上的風。」若非對方即時讓她認了出來,一個傳言人物大概真的就此身亡。
「飛琉主子!」氣急敗壞的聲闖進。
「亞亞,我正要找你。」舞天飛琉坐在石階上,雙足撥玩著海水,揮手道。「我打算——」
「你要離開西海雲台?」亞亞氣呼呼的打斷主子的話。
「又是北裡跟你說的,他對你可真好呀。」公文才派人送出沒多久,亞亞就獲報了,這私下情報也交流的太快了。
他們權、武、文三相有任何行動,除了告知西海皇帝外,也得告知另外二位,好在工作上互相協助配合。
「別管這個,你真要離開西海雲台?」亞亞飛快的跪到主子身畔,惱道:「你最近神秘兮兮的,什麼事都不跟我商量,逕自做下決定也不跟我說,身為西海雲台的總管……我只能說,令人遺憾!」哼。
「你遺憾什麼呀,你家主子我正要找你交待這件事,就被那多事的傢伙搶先,沒事連這種情報也傳遞,殊北裡要嫌文相之位太閒,本權相的位置也可以讓他接去做!」真是個長舌男。
「主子別誤會北裡大人,人家是擔心你,再說北裡大人可都是用這處理事,」亞亞指指腦袋瓜。「哪像我家主子淨是用這和這在處理事。」她晃晃拳頭和腳。
「需不需要我用這種方法處理你呀。」
「這種話也說得出!」亞亞捧著雙頰大呼瞪眼。「好狠的心腸,居然想對我動拳腳!」
接下來開始要哭訴她當初是如何有情有義的跟在身邊!飛琉念頭才起,就見亞亞一聲抽噎,兩顆眼珠很幽怨的飄向她。
「想當初……你剛接權相之位時,大家都說你沒那能力做久,叫我別傻的跑到你身邊幫忙……」她用力吸著鼻音,深怕人聽不夠清楚似的,抖了抖聲才開口。「我……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身為上任權相之女,我卻力排眾議,不理親族間的反彈聲浪跑到你身邊幫忙,結果……」聲才哽,涕淚已飛。
「夠了,我投降!」飛琉馬上舉雙手,哭哭鬧鬧的事她最吃不消,「亞亞,西海雲台中最得力、最不可或缺的總管,是主子我錯了,以後有什麼決定一定先告訴你……」見她又委屈的逸出一聲抽哽氣音,主子連忙話鋒再轉向。「不、不,是先找你商量過才下決定,不知亞亞小姐覺得滿意嗎?」
「嗯,可以接受。」亞亞哼揚著頭,一副勉強答應似的。
天呀,誰才是主人!
「你離開西海雲台做什麼?」說起這個才叫亞亞氣。「難道不曉得現在是多事之秋,一大堆公事文案還等你過目,身為浪-濤令之主竟還想擅離職守,無論有任何原因,這都是一個非常愚蠢、不負責任——」她數落的食指才甩動,飛琉已受不了的先喊。
「這件事你罵也沒用,為了擺脫我的嫌疑,我已答應夏之聖使,這段時間與他一起調查屠村案。」
「跟繁-星一起!」亞亞口鼻俱張。
「我明白現在是多事之秋,照理……」
「哪有什麼事呀,放眼望去,處處祥和,和平鴿都快來築巢了,岸邊的村落事情才急,多可憐吶,被個四處殺人的瘋子威脅,他們確實需要你和夏之聖使『兩人一起』辦理才行。」她強調。
「可是有一堆公事文案等我處理,我會盡快趕回來。」
「完、全、不、用、急!」亞亞拉長音不忘逐字再用力。「我看過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小事,不急這一時,真有什麼要事還有北裡大人和俱迦大人在,不用擔心。」
「亞亞,你好奇怪,沒問題吧?」先前還反對的要死,眨眼問,換張臉,看向她的臉笑的好毛。
「飛琉主子多心了,我只是覺得跟光城聖院別產生嫌隙,主子能夠答應夏之聖使一起調查屠村案,這真是一個非常聰明、果斷,充滿智慧的決定。」
「最好真是如此。」她的笑顏很亮,接近發光,讓飛琉好生疑惑。
「否則我還能怎麼樣,主子別多想了。」亞亞笑的雙眼彎彎。
呵,才煩惱要怎麼將王子推入火坑……不,是金坑,王子就打算自己跳了,她怎麼能容許公事這等絆腳石礙著。
此刻,亞亞的腦海中不停飛繞著;非凡的能力、四季司聖的名銜、富可敵國的身家、金碧輝煌的三座城堡,啊,連帶她將來也可高枕無憂,真是令人期待的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