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下午,康紫苓仔細回想從剛進公司到現在她和鄒紹賢的相處,她不否認自己對他有好感,但是,那應該是屬於同事、朋友之誼,深一層的感情她從來沒想過。
對於鄒紹賢的表白,她有些不知所措,而年齡的問題還有溫玉婷的請托,則讓她進退兩難。
康紫苓吃完晚飯,坐在客廳裡看報紙,電話鈴響了。
她拿起話筒。「請問哪位?」
「我是溫玉婷。康姐,你可以出來嗎?」聲音聽起來很低沉。
「玉婷?你在哪裡?公司嗎?」康紫苓以為她還沒下班。
「我在你家樓下,現在出來好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康紫苓拿了一件外套穿上,對廚房裡的康媽媽喊一聲,開門出去了。
到了樓下,溫玉婷就靠坐在她的車子旁邊。
康紫苓小跑步過去。「玉婷,你怎麼了?」
「康姐,你下午為什麼請假?」溫玉婷神情落寞,一點也不像平常見了人就開心大叫的她。
「我覺得很累,所以想回來休息一下。公司有什麼事情嗎?」
溫玉婷沒回答,又問:「你幫我問過經理了嗎?」
「我對不起,還沒有。」康紫苓不敢看她,低著頭說。
「為什麼?因為,還沒有找到機會?」溫玉婷冷冷地說。「還是你根本就不想問?」
康紫苓抬起頭,驚覺她話中有話。
溫玉婷哭了。「為什麼要騙我,我那麼相信你,請你幫忙,結果我竟然『引狼入室』,我真是個大笨蛋!」
「玉婷,你在說什麼?什麼引狼入室?」
「我都看到了,今天中午,在停車場,經理送你回家,你們——你們還卿卿我我的。」
「我——」康紫苓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無話可說了是不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明知道我喜歡經理,還要——還要跟我搶!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竟然——竟然請自己的敵人幫忙,難怪我會全軍覆沒了。」溫玉婷淚流滿面,情緒激動。
康紫苓著急地說:「玉婷,我可以解釋,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真的——我一直想告訴你,可是實在說不出口——」
「你們真是太可惡了!一個給我希望,一個讓我絕望,我——我最喜歡的兩個人竟然同時背叛我——」溫玉婷大喊。
「玉婷,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康紫苓也哭了。
溫玉婷生氣地抓著康紫苓的手。「對不起、對不起,難怪你那天一直跟我說對不起,我竟然被你騙的團團轉,你真的好壞——好壞——」
「玉婷,你不要激動,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我一定要跟你解釋清楚。」
「不用解釋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事實已經這麼清楚了,你這個背信忘義——奪人所好的——小人!」溫玉婷咬牙切齒地說。
被溫玉婷這樣指責,康紫苓的心好痛,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任由淚水如雨下——
* * *
隔天一早,康紫苓到了公司,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
「早!」鄒紹賢來了。「發生什麼事嗎?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不好了,昨天你送我回家被玉婷看到了,晚上她跑到我家質問我,她非常的不諒解——」康紫苓邊說,眼眶又紅了。
「別著急,反正遲早也要跟她說明白的,她沒有——為難你吧?」
康紫苓搖搖頭。溫玉婷的話不是為難,而是利刃,狠狠的插在她的胸口上。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哭了。
看到康紫苓哭,鄒紹賢嚇了一跳,他想溫玉婷一定是說了什麼難聽話了。他握住她的手說:「別哭,這件事交給我,解鈴還需繫鈴人,雖然我一點也不承認曾經系過鈴。」
康紫苓淚眼汪汪地說:「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別去,讓我跟她談,如果你在她可能會很生氣。」
康紫苓只好點點頭。
鄒紹賢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了一個鍵。「請溫玉婷小姐。什麼?請了三天假?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玉婷請了三天假?」康紫苓緊張地說:「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應該不會,她剛剛才打電話來請假。這樣也好,讓心情緩和一下。」
「我——我要去她家看一看。」康紫苓拿起皮包就要走。
鄒紹賢拉住她。「紫苓,冷靜一點。這樣吧,下班以後我們一起去,或許經過一天,她的心情會好一點。」
「那我先打電話問一問。」
「不要打。」鄒紹賢搶走康紫苓手上的電話筒。「晚上再說好嗎?」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時間,康紫苓覺得這一天好漫長,一天卻像一年那麼久。而鄒紹賢被總經理找去還沒回來,她只好在辦公室踱步。
鄒紹賢回到辦公室時,就看見和早上一樣的情景,康紫苓眉頭深鎖,不停地走來走去。他覺得很難過,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是苦果卻要他最愛的人來承擔。
「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快走吧!」康紫苓拉著他的手說。
「紫苓,你不要急,你這樣——我怎麼能帶你去呢?」鄒紹賢反手握住康紫苓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還微微發抖。
「帶我去,我一定要去。」才說完,腳一軟,差點跌倒,還好鄒紹賢反應快,及時接住她。
康紫苓昨天一夜都睡不好,一直做惡夢,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甚至也沒喝水,撐到這個時候已經是全身虛脫了。
鄒紹賢扶著康紫苓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握著她冰冷的手說:「對不起,紫苓,都是我害你的,害你這麼悲傷、困擾。但是,我還是要說,我絕對不放棄,相信我,我一定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你。」
康紫苓無力地靠在鄒紹賢懷裡,難過得閉上眼睛,耳朵裡聽到的全是溫玉婷的哭喊怒罵聲……
* * *
一個多小時之後,鄒紹賢的車停在溫玉婷家附近。他下了車,找到門牌,按了電鈴,出來應門的是溫媽媽,過了一會溫玉婷才出來。她穿著咖啡色連身休閒長裙,套上一雙涼鞋,跟著鄒紹賢走向停車的地方。
康紫苓在車上等著,溫玉婷愈走近一步,她的心跳就愈加快速度。
鄒紹賢開了後座門,溫玉婷看到康紫苓坐在前座,轉身想走,被鄒紹賢一把抓住。
「放開我,你們——你們欺負我還不夠,還要到我家來示威嗎?」溫玉婷忍不住的大喊。
鄒紹賢抓著她。「玉婷,你冷靜一點——」
「叫我怎麼冷靜?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我信任的人背叛我,還叫我冷靜——」
鄒紹賢又拍又哄,又幫她擦眼淚,溫玉婷才安靜下來,卻止不住的啜泣,而車子裡的康紫苓早已泣不成聲。
「這附近有沒有可以坐下來說話的地方?」
溫玉婷看了看他,猶豫一下,才指著前方的小公園。
鄒紹賢從窗口對康紫苓說了幾句話,要她在車上等,然後帶著不情不願的溫玉婷走了。
康紫苓在車子裡如坐針氈,好想跟著去,可是又怕刺激溫玉婷,只好望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公園裡。
到了小公園,溫玉婷坐在鞦韆上,鄒紹賢則靠著旁邊的欄杆。
「玉婷,心情好一點沒有?」
「怎麼可能會好?」溫玉婷嘟著嘴。
「我真的對你——很抱歉。」
「經理,如果——如果我有什麼缺點,請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的——」溫玉婷才說著又哭了。
鄒紹賢走到她的面前,拍拍她的頭說:「你很好,不要為了我而改變什麼。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美麗大方又活潑可愛的小妹妹,只要有你在,辦公室就充滿歡笑,尤其是我們業務部。」
溫玉婷聽了竟然破涕為笑。「真的嗎?你真的這麼想?可是,為什麼我只能當『小妹妹』,而不能——」
「玉婷,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一番心意,可是感情的事總要雙方都有情,才可以成立的,不是嗎?」
「可是,可是——康姐她比你大兩歲啊。」
「就算她比我大十歲,我還是喜歡。除開這件事,你說,你不喜歡紫苓嗎?」
溫玉婷無言以對了,因為她的確是很喜歡康紫苓。
鄒紹賢在她旁邊的鞦韆坐下。「其實從面試那天開始,我就喜歡上她了——」他把自己這兩個月以來的心聲全部說給溫玉婷聽,也告訴她康紫苓為了她有多麼困擾不安。
溫玉婷聽子以羨慕又慚愧,羨慕的是鄒紹賢對康紫苓的深情,慚愧的是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讓康紫苓那麼難過。
「經理,對不起,現在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才是那個『超級大燈泡』。」溫玉婷苦笑著說。
鄒紹賢笑著調侃她:「你才知道自己多『明亮』!」
溫玉婷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躲在一旁偷聽的康紫苓也笑了。聽到這裡,她總算鬆了一口氣。她很感謝鄒紹賢,也很佩服他的說服能力,一席話就讓這一場暴風雨消失無形,看溫玉婷又恢復笑容,她放心地轉身走了。
半個小時之後他們終於聊完了,溫玉婷和鄒紹賢走回來,她一見到康紫苓,表情有一點尷尬。
康紫苓開門下車,走到溫玉婷面前,眼眶紅紅的,正想開口,溫玉婷卻搶先一步。
「康姐,對不起,我錯怪你了,昨天晚上我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康紫苓搖搖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鄒紹賢站在一旁,很高興她們兩個又和好如初,這一場爭執終於「有驚無險」的落幕了。
「玉婷,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準時上班,知道嗎?」鄒紹賢又拍拍她的頭,像哥哥一樣叮嚀她。
「知道了,我明天一定會去上班。說好了,明天中午請我和康姐吃午餐,不可以黃牛喔。」溫玉婷頓悟了,就當是多了兩個哥哥姐姐吧。
「沒問題!要吃什麼就點什麼!」鄒紹賢大方地說。
「康姐,明天見嘍!」溫玉婷開心地說。
康紫苓點點頭,目送溫玉婷回家,才坐回車子裡。
車子直接往康家駛去。
鄒紹賢伸手握住康紫苓的手。「很冷嗎?你的手好冰。」
「從小就這樣了,尤其是冬天的時候。」雖然被鄒紹賢的大手握著覺得很溫暖,康紫苓還是抽回手,說:「小心開車。」
「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鄒紹賢轉頭看她。「別再愁眉苦臉了,笑一笑嘛!」
康紫苓笑了。「謝謝你。真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我擔心了好多天的事,你竟然花了兩個小時就解決了。」
「大概是我比較幸運吧,遇到的人都還算明理,才能這麼快解決。」鄒紹賢謙虛地說。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的心情卻非常輕鬆,鄒紹賢還忍不住吹起口哨來了。
到了康紫苓家,鄒紹賢把車停好,揉揉康紫苓的頭髮說:「現在問題都解決了,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想了,好嗎?」
這時候有幾個人從公寓大樓走出來,康紫苓一看,是她的母親、妹妹和妹夫,旁邊還有另外一個人,竟然是何武君。他怎麼又來了?
鄒紹賢也看到了,笑容霎時凝結在臉上,看康紫苓動也不動,他遲疑幾秒鐘,突然打開車門下了車。
四個人都看見他了,當然也看見坐在車裡的康紫苓,她不能不下車了。
鄒紹賢向康媽媽行禮,說:「伯母好。」
康媽媽雖然很驚訝,但是也很高興。其實她是比較喜歡鄒紹賢的,因為他開朗多了,何武君真的太嚴肅了。可是,鄒紹賢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唉,真是可惜!
「紹賢,好久不見了。」康媽媽笑著說。
康紫蓉說:「二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總經理等你很久了。」
康紫苓看了何武君一眼,一臉莫名其妙。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請自來的。」何武君說著客套話,卻是面無表情。「伯母,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拜訪。」說完,轉身走了,他的司機早就打開車門,恭敬地在一旁等候了。
「這是怎麼回事?」何武君的車子一開走,康紫苓不悅地問。
秦佑偉趕緊解釋:「今天晚上我們公司幹部級的人員聚餐,結束之後剛好經過這附近,總經理就說要過來看看。」「他為什麼每次都這麼自以為是呢?」康紫苓一陣怒氣湧上心頭。
康媽媽拍拍女兒。「好啦,別在這裡吵,回去再說。」又對鄒紹賢說:「要不要到我們家坐坐,喝杯茶?」
鄒紹賢看看一臉不悅的康紫苓,就說:「謝謝伯母,這麼晚了,不打擾你們了。」
鄒紹賢走了,康紫蓉夫婦也走了。
「我看何武君滿有心的,你自己考慮看看。」康媽媽說。
康紫苓晚上才經歷一場不小的風暴,好不容易「歷劫歸來」,卻隱隱覺得好像還有一場不明的風暴正等著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