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筠正在辦公室忙著整理一份報表,同事通知她外找。她疑惑的走到大門警衛室,坐在那裡的人竟然是張琪芬。
「琪芬?你……你怎麼來了?」
「若筠,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顏若筠驚訝的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已經說明一切,她是為了谷正軒的事情來的,她都知道了嗎!該怎麼辦!這該怎麼辦!
顏若筠回辦公室請假,五分鐘後背著皮包出來,和張琪芬並肩走出工廠大門。她們一路上都沒有交談,她一直在等她開口,可是,她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顏若筠終於忍不住了,她說:
「琪芬,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嗎?」
張琪芬這才轉過頭看她,微微地點了點頭—說:
「好,找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吧。」
哪裡才是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呢?顏若筠想了想,走向馬路邊,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十分鐘之後,車子停在她家門口。
「你家?」張琪芬有點訝異。
「對,就是我家。我爸、媽去上班了,我妹也上學去了,家裡沒有人,不會有人打擾的。」
進了門,顏若筠端來一杯茶,又在張琪芬的對面坐下,心情緊張得像一個等待受審的罪犯。
「若筠,你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猜,應該是正軒的事吧?」
張琪芬看著她,痛苦的一皺眉,說:
「是的,你猜對了,我要說的就是正軒的事,他……」
「你和正軒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只是——我發現一件讓我非常驚訝的事。本來,昨天就想來找你,可是我太難過了,需要一點時間想一想,但是,想了一整天,卻一點結果也沒有。正軒到美國去了,我不能問他,只好來問你。」
顏若筠迷糊了,她以為谷正軒對她說了什麼,可是現在聽起來並不是這樣,到底她發現了什麼?
張琪芬深深地看了顏若筠一眼,說:
「前天,我陪正軒的父母親去機場送機,我準備了一份小禮物,想偷偷放進他的背包裡,給他一點驚喜。候機的時候,正軒說要去洗手間,把背包交給我,我想那是最好的機會,便藉故打電話,坐到他父母看不見的位子上。」她的眼睛迷 的望著前方,像是在回憶那個時刻,又說:「打開背包,我發現裡面有一個紙袋,因為沒有封口,就好奇的拿起來看看,裡面裝著厚厚的一疊信,信封上全是同一個人的筆跡,寄件人的地址除了幾封是台北,其它幾乎都是——台中。我驚慌的把紙袋放日背包裡,那一刻,我幾乎不能呼吸了,呆呆地坐在那裡,直到一個小朋友撞了我一下,才清醒過來。我趕忙走回去,正軒已經在找我了,一直到他上了飛機,我恍恍惚惚的,我……我想了一整夜,又想了一整天,覺得自己就快瘋了。」
顏若筠聽的心驚膽戰,說:
「你……你問過正軒了嗎?他說了什麼嗎?」
「沒有,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偷看了他的背包。」
「可是,可是你不是放了一個禮物嗎?」
「當時,我驚訝得差點昏倒,哪裡還記得要放禮物。」張琪芬搖搖頭。
「那,你看了信中的內容了嗎?」
張琪芬再搖搖頭。
顏若筠鬆了一口氣,說:
「琪芬,請你不要誤會,事情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和正軒通信是從大四下學期認識以後就開始了,服兵役那兩年,也持續通信,除了我們兩個,還有國慶和婉茹,我們四個人都一直保持聯絡的,如果你有看過信中的內容就知道,聊的都是一些學校、生活上的瑣事啊。」
「可是,他為什麼只帶著你的信,而不帶其他人的?」
「這……或許是放在其它的行李箱裡了。」
張琪芬不信任的看著顏若筠。
「琪芬,你真的誤會了,我和正軒只是好朋友,像和國慶、婉茹一樣的好朋友,有快樂一起分享、有悲傷一起分擔,如此而已。」
「或許,你是『如此而已』,但正軒卻是『一廂情願』啊!」張琪芬說完,忍不住哭了起來。
「琪芬,你不要哭嘛,我們打電話給正軒,把事情問清楚,好不好?」
「問他有用嗎?如果是真的,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琪芬,你應該相信正軒。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們認識已經三年了,如果,他真的有什麼其它的心思,為什麼早不說呢?所以,你一定是誤會他了。」
張琪芬的眼神裡仍有著懷疑:
「若筠,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交男朋友呢?」
「啊?因為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人,就這麼拖下來了,可是我不急啊,我才二十五歲而已。」
顏若筠拚命擠出笑容,其實,她的心裡急死了,好怕會因此而傷害張琪芬。
「若筠,你和正軒真的只是好朋友的關係嗎?」張琪芬又再度追問。
「當然是真的。」顏若筠用力的點頭。
「自從他們兩個人和你們認識以後,正軒和我見面的時間就少了一半。以前我們約會的時候,幾乎都是我說他聽,後來,竟變成了他說我聽,而且說的內容都是你們四個人的事。他從來不會邀請我參加你們的聚會,我也就賭氣不問,所以我連你們通信的事情都不知道……」張琪芬說到一半又哭了起來。
顏若筠看著淚流滿面的張琪芬,心中有如刀割。她最害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雖然沒有到最壞的狀況,但這樣的誤會,如果不小心處理,很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到那時候,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若筠,我……我可以請求你一件事嗎?」張琪芬說的吞吞吐吐。
「你說,只要我做得到。」
「你一定做得到,只是,可能會害你失去一個朋友。」
「你的意思是——」
「如果正軒寫信給你,請你不要回信好不好?請你不要再跟他通信了。」
顏若筠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跟他通信了,你放心。」
「謝謝你,若筠,也——對不起。」
「不,不要這麼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竟然引起這樣的誤會,害你那麼傷心,真的對不起。」
張琪芬終於走了,顏若筠虛脫的倒在沙發上,她緊閉雙眼,不爭氣的淚水又如泉湧般爬了滿腮。
☆ ☆ ☆
顏若筠又接到谷正軒的信。
他在信裡問她為什麼不回信,他正焦急的等待她的回音。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她已經答應張琪芬的要求,就不可能再和他聯絡了。
後來,他又連續寫了兩封信,祈求她一定要給他一個答案,信裡的措詞極其誠懇又極其焦灼。
若筠:
為什麼還不回信呢?我在這裡日夜等待,等待的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我不敢逼你,或許你需要多一點時間考慮。
但是,請不要就此沉默不語,我當然希望你的回答是肯定的。如果是否定的,我也能瞭解,畢竟是我先負你,一負便是三年。我自知沒有立場強求些什麼,可是,我的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說:「不要放棄、不要放棄!」
所以,我一定會等下去的,請你不要吝惜給我一個回答吧,懇求你。
焦急等待的 正軒
若筠:
來到美國已經快兩個月了,沒有你的信、沒有你的回音,每一天的日子都在失望中度過。
我猜測不出你的心意。如果,你對我已經沒有一絲當初的情意,為什麼不乾脆告訴我結果,讓我死了這一條心。如果,你的心意不變,又為什麼不肯給我一點希望,讓我知道心中已然滿溢的情感,該向何處宣洩?
我知道你一定是顧慮琪芬,我對她也有說不盡的抱歉。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雖然我們交往在先,但是,當我遇見你,明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被你佔據,卻沒有當機立斷的表明心意,一方面我的確對她說不出口,另一方面我對你的心意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時間一拖再拖,就成了今天這種局面。
請你不要擔心,我已經想好怎麼跟琪芬解釋。她是一個明理的人,一定可以瞭解我們的苦衷。雖然提出分手會對她造成傷害,但是,我如果不告訴她,繼續和她交往,甚至結婚,那就是傷害她一輩子。這樣,就不只是一個人的痛苦,而是三個人永無止境的悲劇了。
我們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錯過了。
不會停止等待的正軒
顏若筠每看一次信就要流淚一次,她多想給他回應,可是她不能,她已經答應張琪芬不再和他通信,就一定要做到。
她握著信,淚如雨下,喃喃自語著:
「正軒,你好殘忍,你將這把無情的刀交給我,讓我揮向那手無寸鐵的琪芬,我怎麼能下得了手……我只有把刀揮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