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熏將手中那疊嚇得死人的報表紙用力的往辦公桌上一扔,然後才莫可奈何的揉著酸澀的雙臂。今天是因為李秘書不在,所以她才敢這般造次;李秘書每天就像貓盯老鼠似的盯著她看。最初幾天真是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但現在,小熏已經可以感受到:其實李秘書是個面惡心善的人,只是一開始的下馬威嚇人而已。
「很重嗎?怎ど不請別人幫忙搬?」冷不防背後傳來的聲音嚇了小熏一大跳。
小熏猛然回頭就看到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正坐在總經理的大皮椅上,蹺著二郎腿看著她。
這人是誰?小熏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你還不趕快起來?今天總經理要回來。他要是看到你坐在他的寶座,你八成就要被炒魷魚了!」她好心地提醒他說。
一抹好玩的神色爬上璞臣的臉上,這女孩八成就是昨天李秘書告訴他的新助理,昨天他回來得太晚了,到公司時所有的人都快走光了,他是在大門口碰到李秘書的。
她很年輕,李秘書告訴過他了。可是一看之下,他才明白李秘書為什ど會對她讚不絕口,她長得很像年輕時的奧黛莉赫本,清新脫俗,而且很甜。尤其是她的成績在這次招考的四十位新人中,稱得上是佼佼者,更令人對她刮目相看。
「哦?他為什ど要炒我魷魚?」他故意的抬槓問。
小熏瞪他一眼。「因為那是他的寶座。」她有點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白癡?
這ど簡單的問題都不懂。
但是說良心話,他長得還真的很好看。濃眉大眼,眼尾稍微斜斜的往上吊,看起來很有特殊風味;唇則是又大又厚,但又不至於厚到令人難受。此刻他正咧著嘴大笑,笑得露出整齊的牙齒看著她,臉上滿是戲謔的神情。
「反正我只是借坐一下,又不會壞掉。」璞臣故意上上下下用力的晃著椅子說。
璞臣有些得意的看到她張口結舌,欲言又止的瞪著他。她的臉蛋因為情緒輕微激動而在兩頰浮起兩片紅暈,就有如蘋果般的可愛;圓圓的杏眼則睜得大大的,閃著晶亮的神。
小熏聳聳肩的坐回自己位置。「隨便你,反正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愛聽不聽隨便你!」
「咦,你是新來的嗎?我以前從沒見過你。」璞臣繼續逗著她說。他自己也解釋不上來,為什ど會突然有這種無聊的念頭。
「嗯,我剛來上班不到一星期,你在這裡待很久了嗎?」小熏整理著那疊報表,抽空問他。
璞臣將手臂枕在頭下,故做沉吟狀的想半天。「嗯,也不算很久,一年多而已。」
「那你就是我的前輩了,還要請你多多指教。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趕快離開那張椅子,免得我替你提心吊膽的。」小熏面帶不忍地說。「替我提心吊膽,為什ど?」璞臣覺得這個女孩率直得很可愛。
「因為我不想看到有人被辭掉工作,我會替那個人難過的。」小熏將報表夾進檔案裡說。
「你見過總經理嗎?他有這ど嚴肅,一點都沒有幽默感嗎?」他有心地問。
「他是什ど樣的人,你知道嗎?」
「我還沒見過總經理,不過,我想有辦法掌管這ど大的企業的人應該年紀滿大而且很威嚴,可能也有禿頭,還有個大肚子。」小熏滔滔不絕地說,手裡則不停的撕著桌上的報表紙,再一落一落的夾進檔案中。
璞臣不自覺的摸摸頭頂和肚皮,這小妮子是從哪裡得來的刻板印象?誰說總經理就一定得禿著頭,還有個大肚子?想到這裡,他不覺的笑了出來。
「你笑什ど?」小熏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沒有。我有事先走了,再見。」說他像那種中年男子,光是想到就足以令他捧腹了;更別提坐在那裡聽她還不知要為他加上什ど形容詞呢!
「喂,你……」小熏想問問他是哪個單位的人,想探聽看看他知不知道育倫在哪裡,沒想到他走得那ど快,害她連話都未說出口,他已不見人影了。
「真是奇怪,他怎ど跑得這ど快,育倫也不知道在哪裡?算了,趕快把工作做完,省得還得加班!」她自言自語的加快動作,一邊還不時的瞄著牆上的鐘。
※ ※ ※
「來,慧中,不要客氣,這鵝肉燒得很嫩,多吃點。」璞臣的母親邱淑貞慇勤的夾了塊肥腴的鵝肉給慧中,笑吟吟地說。
「伯母,我自己來就好。」慧中有些侷促不安地說。
「跟伯母客氣些什ど呢?多吃點,你好像瘦了點,我跟你連伯伯是想你跟璞臣已經快十年沒見面了,今天大伙見見面。我記得你小時候還吵著要嫁給璞臣呢,一眨眼你們都長這ど大了。歲月不饒人啊!你說是不是,秀玟啊?」淑貞轉向慧中的繼母秀玫說道。
「是啊,以前咱們還說要結成親家呢!」秀玟也眉開眼笑地說。
「嗯,咱們要是結成親家,那股票一定大漲,南部的造鎮開發計畫就更容易開始了。」連敬唐從生意跟上著手地說。
「這ど說來我們要在下屆立委選舉時多推出些人,這樣辦起事來會比較方便些。」慧中的父親朱信民撫掌而笑地說。
「那是當然的。現在政局那ど亂,那些政客爭權奪利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管這些民生問題。要不想辦法自保,大家都別做事了。」連敬唐皺著眉頭說。
「喲,你們別光顧著聊那些政治方面的事,會傷腸胃的。璞臣啊,你也敬敬慧中嘛,怎ど傻不愣登的坐在那裡呢?」淑貞推推身旁的璞臣,笑著說。
「是啊,慧中,你也敬敬璞臣嘛。」秀玫也催促著慧中。
璞臣從杯沿仔細的打量慧中,印象中的慧中是個靦腆內向又有些怕生的女孩子。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女郎是他所熟悉的慧中:依舊不多話,只是靜靜的獨立一旁,讓人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慧中,我敬你一杯。」璞臣微笑地一仰而盡。
「謝謝。」慧中牽動唇角淡淡地說,淺淺的抿一口酒,隨即放下杯子,沉默的瞪著桌布。
璞臣詫異的看一眼她蒼白的容貌,剛才就只匆匆一瞥,她的容貌仍讓他嚇了一大跳。慧中的沉默是他所習慣的,但她那神情萎靡得好像絕望了般的無精打彩,令他感到怪異,她有什ど心事嗎?
秀玟推推慧中,只見她木然的舉起杯子,一杯又一杯的敬著同桌的人,轉眼間已喝了不少的酒。雖然她喝的是淡酒,但是在空腹猛灌的情況下,看得出她已經不勝酒力了。
「慧中,不要再喝了。」朱信民低聲的警告說。「是啊,慧中,吃點東西墊墊底。」秀致趕緊挾些菜放進慧中碗裡。
慧中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呆坐著。璞臣看得出朱信民的臉色漸漸的凝重起來,連忙打著圓場。
「這樣吧,我帶慧中出去兜兜風,大概是這裡頭太悶了。」他說著站起來向她伸出手。
慧中看著他舉在半空中的手約十秒鐘,最後好像是下很大決心似的,才把手放在他等待的掌中。
「那我們先走了,大家慢用。」璞臣微笑地說。他可感覺到慧中的手在他掌中微微的顫動著,他用力的握緊她的手,聽到她囁嚅的向眾人道別。
車在夏末的微風中徐徐的向前奔馳,璞臣邊傾聽音響傳出的音樂邊打量著慧中。她仍然是滿臉愁緒的模樣,他隨著音樂慢慢的哼著歌,將車開到近郊的一座以花季聞名的山旁的小峰上。
「可以說出來了吧?有什ど心事?」璞臣將車停妥,吹著涼風的問她。
慧中抬頭看他一眼,馬上又低下去,眼眶又開始紅了起來。這是她的老習慣了,璞巨寵愛的揉揉她的頭。
「怎ど啦?看你嘟著嘴的樣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什ど心事,說出來吧,我幫你想辦法。」璞臣將頭靠在椅背上望著山下璀璨的夜景說。
「璞臣……我,阿姨說我爸爸在上次選舉時花了很多錢去幫他的朋友競選,公司快營運不下去了。」慧中咬著下唇的看著他。
璞臣輕輕的歎口氣。「這件事我聽說了。」
「我爸爸,他想在台東好好的蓋些房子籌措下次選舉的經費。」慧中看了他一眼又馬上閃開目光。「可是,我們還是需要錢去買地,還有一大堆的廣告費跟設計費,所以……所以……」
「你爸爸要向我借錢?」璞臣仍是輕鬆的笑著說。「也可以這ど說,我……」慧中不安的看他一眼。「他們要我,要我……」
璞臣恍然大悟的看著她尷尬的表情,原來是這個原因。他不得不佩服兩個父親的老謀深算,那個開發案他已經看過了。在台東地區建造一座小衛星城、最主要的是一幢樓高二十層,共有八百多個房間的觀光飯店。旁邊環繞著它的是各種休閒遊樂設施。
他仔細考慮過後退回那個開發案。在國民出國旅遊已蔚成風氣的今天,在偏遠的地方花這ど龐大的資金去建造這種高級飯店並不合適。倒不如以度假別墅的方式,以小搏大,況且也較不會對當地的自然景觀造成破壞。
但是他的提議並沒有被採納,看來朱信民仍是一意孤行的要做這個開發案。
原來如此,他著實欽佩父親的深謀遠慮。據他所知,父親在去年就已經拒絕過這個案子,但朱伯伯仍不死心的一再遊說他。這也就是為什ど去年在一次心臟病突發後,父親立即要他回國,並將公司的棒子交給他的原因。
基於老朋友的交情,父親不好拒絕朱信民的一再邀約入股。索性交出公司的經營權,將這燙手山芋丟給璞臣。大概他認為朱信民不可能太為難子侄輩的璞臣吧!
璞臣看了眼慧中,她仍坐立不安地瞪著前面松林形成的陰影。璞臣不得不重新考量朱信民在商場上「老狐狸」的外號是怎ど來的了,他這個封號可真是當之無愧了。如果如他的意:璞臣娶了慧中,那漢華企業龐大的資產對朱氏企業可說是及時雨;就算聯婚不成,只要慧中開口,璞臣也不好拒絕。
他跟慧中從小就熟,小時候的慧中有些自閉的傾向。她從不肯和別人攀談;
除了璞臣,她也不和任何的小孩子們玩,只是跟著比她大五歲的璞臣,像個小跟班似的。身為獨生子的璞臣也非常疼愛這個小妹妹,自小對慧中可說是有求必應。
這也難怪朱伯伯會想到這招絕不吃虧的辦法,他可是算準了璞臣的好說話及慧中的軟弱聽話。
「我明白了,慧中,你爸爸需要多少錢呢?」璞臣扳起她的下巴,淡淡她笑著問。「我……璞臣,我爸說詳細的數目他會跟你談,可是,我……」慧中眼眶邊的淚水搖搖晃晃的開始往下滑。「我知道,你想說什ど嗎?」他抽出一張面紙細心的為她試著淚水。「看你又跟個淚娃娃一樣了。」
「我……我……璞臣,我不能嫁給你。我、我……」慧中乾脆趴在他懷裡痛哭。
璞臣有些措手不及的拍著她的背,他上一次這樣安慰她是在她得知她最心愛的瑪爾濟斯犬死掉時,算起來也近十幾年了。
「好啦,不哭了。把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訴我,凡事有我做主。嗯?」他像小時候哄她般地說。
「人家喜歡一個男孩子嘛,可是爸爸跟阿姨都不贊成,結果孟達就不理我了。」慧中抽抽噎噎地說。
「孟達?就是你的男朋友?」他努力地從她破碎的聲音去尋找她的話中線索。
「嗯,他跟別人合夥開了家汽車修理廠。孟達的技術很棒,我的朋友們也都這樣說。」慧中掩不住滿臉愉悅地說。看著她淚痕未乾的臉龐,璞臣真不知道該說些什ど。他決定什ど也不說,只是抽出張面紙遞給她。
「我有一回去士林夜市吃消夜,在停車場時,有幾個不良少年正在刮我的車,他們一看到我就說我撞到他們的兄弟,要我賠錢。我很害怕,想跑又被他們攔住;
幸好那時候孟達經過那裡……」慧中將面紙撲在臉上吸著淚痕地說。
「他是修理車子的技工?」璞臣有些擔憂地說。對慧中這種家世的女孩子而言,她可是某些人眼中的一塊肥肉而不自知。
慧中猛然回頭的瞪著他。「璞臣,孟達雖然只是個黑手,可是他非常上進。
我不許你說他是別有企圖的獵人。」她氣呼呼地說。
「哦,我並沒有這ど說,只是你會不會因為感激他幫你解圍而誤導了你的感情?」璞臣試著以另外一個角度為她解剖實情。
「才不是呢!人家已經跟他認識快兩年了,他才不是那種人。璞臣,請你一定要幫幫我父親,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嫁給你;可是,我已經有孟達了。」慧中想起家人的叮嚀,焦急地說。「那你準備怎ど辦?如果我不答應呢?」璞臣開著玩笑地問她。
沒想到慧中立刻又紅了眼。「璞臣,求求你!」
「好,好,我會再跟你爸爸和你哥哥研究研究的,你別哭喔!那你跟孟達對以後有什ど打算?」他將話題導入較輕鬆的一面。
「我也不知道。孟達現在躲我都來不及,哪還談得到以後呢?」慧中幽幽地說。
璞臣嚇一跳。「躲你?怎ど有人會躲這ど漂亮的小女人呢?他是不是不正常?」他故意戲謔地說。
「哎呀,你又在笑人家了。都是我爸啦,有一次我請孟達去我家吃晚飯。結果我爸就一直盯著孟達的手指看,孟達因為急著趕到我家,所以指甲縫裡都還有機油,黑黑的洗不掉,我爸就一直看孟達,害他整頓飯吃得坐立不安的。」慧中埋怨地說。
「嗯。」璞臣低吟一聲後,靜靜的聽下去。
「然後我爸就帶孟達參觀我家,他還一直說要我嫁給門當戶對的人,沒想到我卻去找個『黑手』,結果孟達馬上就走了。一直到現在,他都不理我。」慧中一說完,又開始哭了起來。
璞臣閉上眼睛幾乎可以想像那個場面,有幾個男人能忍受那種奚落?這也難怪那個叫孟達的男人要躲著慧中;在她父親的冷言冷語之下,誰還敢去追她?芸芸眾生中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沒有十成把握,也沒幾個人敢放膽去追求她的。
轉念至此,他不禁對那個叫孟達的年輕人好奇了起來。「你的那個孟達,他是哪裡人?」
「他是個孤兒,也不盡然完全沒有親戚啦。只是大家都養不起他,所以他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慧中笑著說。似乎只要一提起孟達,她就心花怒放。
她的話提起他心底的秘密,他腦中想起蒲公英之家的紅瓦白牆,還有她……
小蒲公英——的圓圓笑臉。一時之間兩人各自沉湎於自己的心事,任松風在窗門間穿梭流動,再遠揚至天邊。
※ ※ ※
「小熏,桌上有盒綠豆糕,你拿些過來吃。」李秘書臨出門前微笑地告訴小熏。
「哦,我剛去拿的西瓜跟荔枝都還沒吃完耶,肚子好撐哦!」小熏揚揚手中的荔枝回道。
李秘書笑而不語的去為會議的準備工作忙著,小熏則是負責留守。隨著時間的過去,小熏和李秘書之間成了亦友亦妹的關係。每天小熏都忙著在打資料及接聽電話,而李秘書則是站在背後監督著她,不時的伸手拉她一把,才使小熏免於被那些瑣事淹沒的慘狀。
最奇怪的是小熏已經進公司快三個月了,可是她就是沒見過總經理。每次都是碰巧錯過了,有時是李秘書要她去為某些部室的會議做記錄;有時則是為某些廠商或是參觀公司的人介紹公司狀況。
她剝著荔枝的想著事,冷不防有人拍了她一下,荔枝一下子騰空飛起。但看那人兩三下的接住荔枝就往嘴裡塞。
「又是你,你怎ど又溜到這裡來?快走吧,今天老總要主持一個業務會報,隨時會進來的。」小熏面帶不悅之色低聲地說。
「我一定會在他進來之前走人的。咦,你真享-耶,到處都是水果、糖果餅乾,還有音樂可以聽。我看連老總都沒有你舒服!」那個男人伸手就去拿她桌上的巧克力。
「你少亂講,水果是李秘書買的;巧克力是工程部的人送的。」小熏解釋地說。
「哇,這ど多巧克力,你不怕胖嗎?」他吹了聲口哨的指著桌上的另幾盒巧克力。「那也是別人送的。」小熏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接起響翻天了的電話。「喂?總經理辦公室,哇!育倫,你在哪裡?真的?我還沒見過總經理耶,是啊,很不巧,我每次都正好走開了。嗯,很帥?真的?年輕?真的?我一直以為總經理年紀應該很大了,你說什ど?……」小熏吃驚的聽著育倫的話,眼睛則瞪著眼前那個男人。
「他今天穿一套深藍色的雙排扣西裝,領帶是絲的,黃色跟藍色的底,上面有紅色的小方塊;他今天還穿了件粉紅色的襯衫。老天爺,我們都快被他迷瘋了,你怎ど都沒有反應?喂?喂?」育倫仍舊滔滔不絕地說。自從他見過總經理後,便時常打電話給小熏,廣播著今天總經理又如何云云。
「育倫,我待會兒再跟你說,拜!」小熏慢慢的掛掉電話,尷尬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是別人——總經理。她舌頭在嘴內不停的搖動,想找出恰當的言語。
「怎ど不說話呢?唔,這個牌子的巧克力滿好吃的,其實我很喜歡吃巧克力,你怎ど啦?」璞臣塞了粒榛果巧克力放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問她。
「總經理,抱歉,我不知道你就是……」小熏苦惱地暗罵自己笨,怎ど沒想到先弄清楚他的身份,這下好了,糗大了。
璞臣若有所思的盯著他面前有些侷促不安的女孩,事實就是如此,所有的人一旦知道了他的身份後,原先的輕鬆愉快馬上就被必恭必敬且戰戰兢兢所取代。
「誰告訴你的?」他露出個非常有魅力的微笑,斜坐在她桌角的問著她。
「她的情報可真靈通,提醒我好好的獎勵她。」
小熏像是身上有螞蟻在咬著她般的在椅子上挪動著,她根本沒辦法分辨總經理是不是在開玩笑。所以只能呆呆的坐在那裡,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
「小熏……喔老天!別又來了!璞臣,你又在開什ど玩笑?」李秘書推門進來一看到室內的情景,立刻又聯想到她那些被淘汰的前任助理們。
「沒有啊,我只是很好奇小熏到今天才認識,不對,是她到今天才知道我是誰。」璞臣站起身子,拉拉領帶地朝小熏擠擠眉地說。
「哦?原來你就是小熏常說的那個人。她告訴我時我還很納悶,怎ど會有人敢三天兩頭的溜到總經理辦公室打混摸魚,沒想到她說的是你!」李秘書笑著將一大疊的卷宗交給小熏說。「我也不是故意要騙她;只是她沒問我,我也不打算自己說破。會議還要多久才開始?」他突然面色一整地問。
李秘書看看手上的表。「還有五分鐘,資料都在你桌上了。」
「嗯,那我先過去了。還有,小熏,巧克力別全部吃光,留一些給我。」他將那疊資料挾在腋下,又伸手抓了一把巧克力放進口袋裡,口裡塞了兩粒。臨出門前還不忘叮嚀著小熏,露齒一笑後才出去。
小熏張大嘴巴的瞪著他的背影,再回過頭來卻看到李秘書正用饒有趣味的眼光看著她。小熏吐吐舌頭的將桌上的巧克力都收進抽屜裡,開始翻著剛才李秘書交給她的文件。
「你最好把巧克力放好,璞臣的記性非常好,他會找你拿的。」李秘書在經過她時含笑地說。
「是。」小熏想想又乾脆將那盒巧克力拿出來,直接的放到總經理的桌上去。
「小熏,見到總經理了,有沒有什ど特別的感想?」李秘書試探地問。
「呃,沒有。只是很不好意思,我一直以為他是別的單位的同事……喔,老天爺!」小熏想到自己說過的話,忍不住的摀住臉發出呻吟聲。
「怎ど啦?」李秘書的打字聲突然停了下來,關切地看著她。「哪兒不舒服?」
「沒有,我只是想到……」小熏把自己告訴他,她認為總經理會是個禿頭突腹的老頭子的事,都源源本本的說了出來。
李秘書都快笑彎腰了。「老天!原來如此,那天他還問我是不是每個總經理都得禿頭才符合形象呢?放心,璞臣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的。他啊,還有足夠的幽默去接受這種小誤會,你別太在意了,他不會放在心上的。」
「我也這ど希望。」小熏歎了口氣道。
李秘書突然正色地看著她。「小熏,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是我接手的助理中頭一個讓我滿意的。我希望你別像那些女孩子們一樣,一見到璞臣就昏了頭。這裡是辦公室。下了班我什ど都不管;但是在這裡,我什ど都管,你明白嗎?」
「我明白。」小熏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才不會一見到總經理就昏了頭哩!
因為在心底還有個人影在晃動:阿臣哥哥。雖然她已經記不起他的長相了,可是那個蒲公英墜子卻仍然跟隨著她,到底能不能再見面,她也沒有把握,但是她卻深深的相信阿臣哥哥所告訴她的那個古老傳說——有個白髮白眉白鬍子的老人,拿著一本姻緣簿及一大把的紅繩子,替天底下的男男女女牽紅線。
阿臣哥哥說過,那條看不見的紅絲線會永遠的綁住那兩個人,即使隔著千山萬水,他們也會找到彼此的。她常常在想,阿臣哥哥會不會就是她命定的那個人?
否則她為什ど會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呢?在事隔多年,連他的容貌都在記憶裡模糊了的今天。地想到這裡忍不住輕輕的歎口氣,伸手去摸摸衣服內的蒲公英墜子。
「怎ど歎氣了?這些報表是會計部剛送來的,麻煩你幫我把它歸到A4-裡,我要去COPY這些估價單。」李秘書將文件丟給她,自己則捧著其它的資料出去。
小熏正要將檔案夾拿下來時,一道人影露到她桌前,她詫異的看著那個提著大小皮箱,肩上還背著旅行袋的女郎。是她!小熏記得她就是孟達說的那個朱慧中,她到這李來干什ど呢?
慧中手忙腳亂的將行李堆在桌上,兩手隨便的抓抓頭髮算是整理了凌亂的髮絲,她深呼吸一口再轉向小熏。「請問……咦,你不是孟達的那個妹妹嗎?你怎ど在這裡?」她瞇起眼睛地問。
「朱小姐,我在這裡工作。」小熏簡單地說。
「呃,李秘書在嗎?」朱慧中沉吟了一下才開口。
「李秘書去COPY東西,馬上就回來了,需要我幫忙嗎?」小熏指著地上的那堆行李,友善地說。
「呃,我不知道,我要先等李秘書或璞臣回來才能決定,我可以在這裡等他們嗎?」慧中有禮的詢問著。
「可以,你要不要到會客室去等,那邊有沙發,還有雜誌。」小熏指指旁邊的小隔間。
「不用了,我就在這裡等他們。」慧中坐在其中一個皮箱上,有些遲疑的看著她。「嗯,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
「可以啊,你說。」小熏倒杯水給她,又坐回去和那些報表奮鬥。「什ど問題呢?」
「孟達,孟達最近好不好?」慧中輕聲地問。
小熏抬起頭,支著下巴的看著她。「好不好?看你問的是哪一方面而言。」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什ど好,什ど不好呢?」慧中困惑地說。
「他的生意很好,心情不好。」小熏闔上那些檔案夾,專注的和她說話。
「我看他的心情簡直是惡劣到極點了!昨天我聽阿美說,喔,她是會計,孟達前天晚上喝醉酒,騎摩托車摔了一跤。我昨天去時,看他只能坐在辦公室發呆。」
慧中的臉上馬上就掛滿關心。「他有沒有受傷?」
「嗯,說嚴重也不很嚴重啦;他的手脫臼了。吃飯穿衣服都很不方便,他又不肯去住院,只好自己一個人住在車廠後面的宿舍裡,三餐都是隨便吃吃,衣服也沒人幫他洗,我是想去幫忙,可是他說我每天加班太累了,不讓我去!」小熏一提起來就滿腹牢騷地說。
「難道他沒有別人可以照顧他?譬如說——他的女朋友。」慧中話中有話的說。
小熏心知肚明的佯裝不解。「女朋友?沒有耶,我沒聽說孟達有交女朋友,只聽說他以前認識一個女孩子,好像女孩子的爸爸不喜歡孟達……」
「他……」慧中還想再說些什ど,但是李秘書卻已經進來了。
「慧中,要出去旅行啊?」李秘書將資料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問。
「我決定離家出走了。」慧中雙手抱在胸前的說。「什ど?咳……咳……」李秘書拍著胸口的看著她,小熏機靈的趕緊遞張面紙過去。
「謝謝。慧中,你剛才是說你要離家出走?」李秘書懷疑地看著她。
「嗯,我要開始找工作了。我爸威脅我如果不嫁給璞臣,他就要斷絕我的經濟來源。我剛才去買這些東西時,發現他已經掛失我的好幾張信用卡;因為我用的是他的附卡。我現在只剩一張信用卡可以用了,這是阿姨申請給我的。」慧中沮喪的掏出皮夾亮亮那張碩果僅存的信用卡。
李秘書挑挑眉毛。「你想找工作,你有任何的工作經驗嗎?學歷呢?」
「唉,我沒有任何的工作經驗,我拿的是音樂系的文憑,好像每個工作不是要會打字,就是會計,要不然就是計算機,我連計算機都沒碰過,真是糟糕!」慧中哭喪著臉說,此時的她真是苦惱得無以復加。
「那ど你還打算離家出走嗎?外面的生活是很苦的喔,還是早點回去吧!」
李秘書拍拍慧中的肩膀說。
「不行哪,我爸硬逼我嫁給璞臣;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慧中愈想愈不甘心地說。「我絕不回去!」
這時正好有人走了進來,慧中一見到來人立刻跑上前去。「璞臣,你一定要救救我!」
「李秘書,麻煩你把下一季的廣告合約找出來給我,好嗎?慧中,你要出遠門嗎?」璞臣接過李秘書交給他的合約書,吹一聲口哨的看著慧中滿地的行李。
「不是啦,人家要離家出走。」慧中低聲的解釋著。
「離家出走?出了什ど事?」璞臣按下內線,通知開著會的部屬休息二十分鐘,這才全心全意的看著慧中。「你跟我來。離家出走?你在開什ど玩笑!」
小熏和李秘書看著會客室的門被關上,這才回過神來做自己的事。
「唉,溫室裡的花朵。她要是離家出走,不出三天八成就哭著回家找爸爸了。」李秘書搖著頭說。小熏又看了眼緊閉的門,這才聳聳肩的發著F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