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潮汐回到山上,小武就告訴她鄭明湛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腿上的傷口也發炎了,卻不肯抹藥、不肯清理,什麼都不肯做,還朝所有人大罵,教他們快滾。
「韓姑娘,你把洛公子勸回來吧,否則老爺子真的會完蛋!」
「等他來,草都長到樹上去了!你別在我面前提那個沒有良心的傢伙!」韓潮汐擦了擦眼淚,走進屋,叫了一聲:「爹!」
「你怎麼又回來?我不是說不想再見到你,你這個小丫頭是不是天生喜歡被人罵,我又不是你親爹,我也受不起你這份孝心,還不快滾!」
「鄭明湛低低地咆哮著,才短短幾天,他就明顯的老了許多,腿上胡亂地綁著布條,膿水已經流了出來,他有武功,大家都壓制不住他,韓潮汐也沒法給他上藥,他不肯吃東西,這樣下去,一定撐不了多久。
「爹!我今天去找洛羽了,他現在傷還沒好,他一好就會來看你的!他還說、還說要你安心養病,他馬上就來了!你先吃點東西好不好,否則他來了見你這個樣子會傷心的!」韓潮汐難過地走到床邊。
鄭明湛苦笑一下,眼神空空洞洞的,「小丫頭說謊都不打草稿,他不會來的,他不來是對的!我是一個殺人魔鬼,我什麼都想起來了!以前的、現在的,我手上都是鮮血,我這幾天一直在數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到現在還沒有數清楚!你說我還活著幹什麼?你們這群小笨蛋陪著我幹什麼?」
「爹!」韓潮汐哭著抱住他,「你別這麼說!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開你,我也不會走的!洛羽只是一時想不明白,他一定會來,你要等他啊!潮汐也會一直陪著你,替洛羽好好孝順你!我們一起等他好不好?你吃點東西吧!求求你吃一點,不要放棄自己!」
鄭明湛眼中淚光閃動,雙手哆嗦著,懷裡溫暖柔軟的身體讓他更加憎惡自己。從他清醒後第一眼看到韓潮汐,他就想起全部的往事,為什麼他要造這樣的孽?而這個傻丫頭還傻呼呼地跟著他這個魔鬼,她根本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滾開!」他用盡全力一把推開她。
韓潮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蠢丫頭!你聽好了,我不要你可憐!現在兩條路給你選,一條你帶著這群小鬼馬上滾,滾得越遠越好!還有一條路你馬上殺了我,為人間除害!」
「不要,我哪條都不選!爹,我要陪著你!」韓潮汐哭著從地上爬起來,「無論你怎麼罵我,我都不走,爹最疼我了,別人不明白,可我還不明白嗎?」
鄭明湛仰天狂笑,「哈哈!好笑,實在太好笑了!老天爺,您聽到了沒有?這丫頭竟然說我最疼她,我可是殺她全家的仇人!就像她看到的每一場血腥殺戮一樣,我把她全家都生吞活剝了,她還陪我這個仇人十七年,還說我最疼她!哈哈,老天爺,您覺得好笑不好笑?這世界都顛倒了,都瘋了,太好笑了!」
韓潮汐猛地止住哭聲,她的耳際一片轟鳴,幾乎什麼都沒有聽到。
「爹,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一個字也不明白!」
「不明白是吧?好,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鄭明湛支起身子,他似乎又變瘋狂了,猙獰地笑著,「你聽好了,你是廣東人,住在海邊,全家十口人。鄭家遭難後,我往南邊走,有一次發病,把你全家人都殺光,當時你還是個小嬰兒,在搖籃裡不停地哭!我抱著你,看你很可愛,就像我自己的小娃兒一樣,於是我就沒有殺你,只是抱著你跑,我怕有人在追我!後來我醒過來以後,什麼都不記得,只看到你躺在身邊,於是我就收留了你!明白了吧?你快殺了我!替你爹娘報仇,他們死得好慘啊,快殺了我!」鄭明湛抓住她的手,不停打著自己的頭。
韓潮汐慘白了俏臉,嚇得用力地推開他,-住耳朵,尖叫道:「不、不--騙人!這不是真的!你騙我!你想趕我走就拿這種謊話來騙我!我不相信!統統不相信!你們所有人都在騙我!所有人都是壞蛋!啊--」她奪門而出,往山上飛奔,一會兒就跑得無影無蹤。
鄭明湛頓時如同虛脫了一般地倒在床上,繼續笑著,笑得彷彿是泣出了血。全部走吧!留下他一個人就好,可他怎麼還不死?還要等多久他才會死?
夜幕降臨,又開始下雪,雪花紛紛揚揚,無聲地把世間的一切都遮蓋起來,但又怎能遮蓋住這無邊無際的痛苦呢?
鄭明湛暈暈沉沉地躺在床上,傷口是麻木的痛,心是撕裂的痛。屋裡很黑,一點亮光也沒有,所有人都已經離他而去,就像二十二年前一樣,他失去了一切,痛不欲生,沒有了靈魂,只剩下一個惡魔的軀殼。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為什麼沒有死?這樣就可以省卻這二十幾年的痛苦,還有今天心灰意冷的絕望!
他閉上眼睛,淚已經流乾,什麼也沒有了;他只是一個等死的垂暮老人,孤單單一個人來,孤單單一個人走!
輕輕地,木屋被推開了,冬夜的雪光鑽進屋內,混濁的空氣中頓時飄滿雪花清新的香味。
鄭明湛沒有動,連眼睛也沒有睜開,無力地說:「你還回來做什麼?是不是還不相信?或者是來殺我?殺了我吧,為你全家報仇!」
一個熟悉清朗的聲音響起:「你在說什麼?」
鄭明湛猛然睜開眼睛,因為睜得太急,以至於根本沒有看清什麼,滿室雪光中,一個白色朦朧的身影站在他的床邊,修長、俊朗、清冷,這不是洛羽是誰?
「你!」他傻住了,是不是人死之前都會看到最想看的?他的兒子,恨他入骨的兒子,怎麼會出現在他的床邊?
洛羽默然地看了他一眼,還有腿上的傷口,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不知該如何說。於是看了一下四周,他隨口道:「潮汐呢?她沒在房裡,去哪裡了?」
鄭明湛乾澀的眼睛霎時充滿了淚水,低聲說:「我把她趕走了,我跟她說我殺了她全家,她只是一個僥倖的存活者。她接受不了,跑了。」
洛羽驚呆了,「什麼?你怎麼可以跟她講這種話?你知道她有多孝順你嗎?你怎麼說得出口?」
「我怎麼說不出口?我都做得出了,還怕承認嗎?」鄭明湛苦澀笑了,淚水滑落眼角,「我還沒見過這種傻丫頭呢,莫名其妙的把仇人當成爹,太好笑了!」
洛羽這下真的慌了,現在外面已是深夜,又下著大雪,韓潮汐那麼倔,他真怕她一時會想不開!瞬間,他的心裡充滿深深的後悔,如果白天韓潮汐來找他時,他就跟她走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這個真相教她怎麼承受?她愛了、護了十七年的父親,一夜之間變成仇人,而她現在不知跑到哪裡去,萬一有個閃失……
洛羽渾身打冷顫,血往頭上衝,剛剛充滿歉疚的溫情又煙消雲散,咬著牙,他痛恨地對著床上的人怒喊:「你還嫌殺的人不夠嗎?到現在還要殺人!連這麼好的女兒都不放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還有沒有人性啊?」
他迅速打開門,衝進茫茫大雪中,毫無目標地尋找著韓潮汐。
鄭明湛看他衝出去,長長地吐了口氣,他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提起一口氣,艱難地慢慢下床,一拐一拐走出門,迎面雪花撲來,黏在身上竟沒有融化。外面一片寂靜,洛羽不在,潮汐不在,所有人都不在,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慢慢地走到兵器房,打開門,拿起一把匕首,平靜地插進胸口。
「羽兒,你一定要找到潮汐!然後幸福的生活,爹去贖自己的罪了!」
洛羽找了一夜,大雪路難走,他找了幾個地方,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發現。小武他們也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他留意著每個角落,哪怕一隻鞋、一塊手帕,或者一根頭髮也好,但偏偏什麼都看不到;他甚至也看不到血,他胡亂地想著,就算她自殺也會有血吧,怎麼什麼都沒有呢?這麼冷的天,她跑到哪個角落去哭了,為什麼不來找他呢?傻丫頭,如果找到她,鐵定好好打她一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樣折磨人?
洛羽找到後來,頭已經暈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他又急又痛,腦子昏昏沉沉,全身無力,後來想想韓潮汐說不定已經回去了,而他還像個傻瓜一樣地找。
然而,當他回去時,還是滿室空空的,天地間是蕭索的雪景,他茫然地看到雪地上有一條長長的血跡,一直通到武器房。
他一下腦袋轉不過來,想著這血是誰的?韓潮汐的嗎?可是又本能的恐慌起來,好像心裡有個角落在不停地跳,都快跳出喉嚨了。他停了一會兒,就飛奔過去,推開武器房。
血,還是好多血!一地的血!鄭明湛倒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
「爹!」他差一點暈過去,脫口喊道,跑過去把鄭明湛扶起來,摸他的胸口和脈搏,微弱得幾乎感應不到。他連忙點住他胸口的穴道,護住心脈,但卻知道已經沒用了,一把匕首深深插在他心臟上,深沒至後背。
洛羽嚇得手足無措,他過去不知道治過多少臨死的病人,但從來沒有這一刻讓他這麼恐懼;他手忙腳亂地一隻手抵住父親的背,源源不斷地把內力輸進去,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他已發冷的手,眼淚滾滾而下,忍不住伏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語無倫次地喊:「爹!你不要嚇我!潮汐找不到了,你若要走,那我什麼都沒有了,那些話我都是亂說的,你不要放在心裡!爹!你醒過來!快醒過來!你不要死!留下來啊!」
他哭著、喊著,又不停地把內力輸進去,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輸進去。
鄭明湛的身體在他沒命的搶救下漸漸有了熱氣,脈搏的跳動也開始明顯起來。
洛羽欣喜若狂的抬起頭,看到父親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爹,你醒了,爹!我把你抱到床上去。」洛羽把他抱起來,走進臥室,將他乎放在床上,繼續輸著內力,他已暈頭轉向,快沒力了,但他完全不顧自己,使勁要救回他。
鄭明湛的眼睛終於微微張開,看到他,臉上浮起一個欣慰的笑,一顆淚珠從眼角落下。
洛羽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喃喃地說:「爹,你不會有事的!我會把你救活,我是神醫啊!你相信我!我有聽話很努力的學,我的醫術已經很好了!」
「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是我最乖的小娃兒!」鄭明湛撫著他的頭,「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我死而無憾了。」
「不不,你不會死的!我還要聽你說很多事,聽你講杭州、講娘,還有我們神醫世家的風光史,我真的好想聽,你一定要跟我講,慢慢講!等我把潮汐找回來,我們就住在一起,不再分開了……」洛羽哽咽得泣不成聲,緊緊抱住他,似乎怕他馬上就消失了。
「潮汐還沒有找回來嗎?你一定要把她找到!爹總算沒有做錯全部的事,至少也給你找了個好媳婦。」鄭明湛一口氣調不勻,聲音微弱了下去,抓緊兒子的手,眼神開始渙散。
「不要!爹,你醒過來,別睡了!你好不容易才找到我,難道就甘心只說這些話?爹!你說話啊!對了,誰殺了我們全家?仇人是誰,你一點一點告訴我!」洛羽拚命地想著話題,想讓父親清醒過來,他其實也清楚現在再輸內力也已沒有用了。父親能醒過來已是奇跡,他回來得太晚,錯過時間!
他錯過一切!錯過韓潮汐,錯過父親,結果什麼都挽救不了!他才是殺人兇手,殺了最親最愛的人,他才是最冷酷的兇手!
鄭明湛柔和地笑了笑,「不用再提仇人了!我這些年來所做的事,已經足夠報仇。如果我殺的人中也有像我這樣的人,那不知道會造了多少的孽!你不要記著這些,都忘了吧!和潮汐一起過幸福的生活,這是爹最想見到的。」
洛羽痛哭,「潮汐不見了,我很害怕。爹,你一定要陪著我,潮汐一定會原諒你!你那麼疼她,她比我堅強百倍,她說過會一直孝順你!」
「她不會有事,我會一直陪著你們!別哭了,孩子,好好地走自己的路,你會走得很穩的。」鄭明湛微笑著,緩緩地閉上眼睛。
不管洛羽有多麼不願意、多麼的後悔,父親的身子還是在他的懷裡沉重、冰冷:他的淚無聲無息地流下來,聲音卻啞得發不出,這一刻他的身體像被抽空了,什麼都不剩。
他仍是緊緊地抱著父親,不肯放手,一直哭、一直喊,直到失去知覺為止。
洛羽在劌山找了一個向陽暖和的地方,把父親埋了,又在旁邊種了一株松柏。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折射得白雪熠熠生輝,他跪在墳前,一動也不動。
他的旁邊,站著大哥大嫂。
「二弟。」澹斌看他一直不動,把手放到他的肩上,「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改天再來看你爹。」
洛羽緩緩地搖了搖頭,「你們先下去吧,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邢綺蘭走上前,「二弟,我知道現在說什麼節哀順變都是廢話,可是你也要保重自己,你還要找潮汐呢!」
洛羽一驚,自言自語地道:「對啊,我還要找潮汐!她不知道去哪裡了?這個傻丫頭,都這時候了,還在和我玩捉迷藏!」
邢綺蘭無聲地擦了一下淚。
澹斌看他這個樣子,更不放心悄悄地抬起手。
洛羽突然有所感應似的轉回頭看他,「你不用把我打暈,我沒事,你們先走吧,在找到潮汐之前我不會下山的。」
澹斌見他這麼堅決,也只好作罷,「那我們先走了,在山莊等你和潮汐回來!」
「對!」邢綺蘭給他打氣,「我們早把成親的事準備好了,年底前你可一定要把潮汐娶進門!」
洛羽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們走了,山上只剩下洛羽一個人,太陽很大,但他只覺得寒冷。儘管他在大哥面前裝得鎮靜,但他的心裡還是充滿了彷徨和恐懼。好像就在一轉眼之間,他什麼都失去了。雖然說找不到韓潮汐反而是一件好事,這表示她沒死,只是躲藏起來而已,但茫茫雪山上要藏匿是很容易的,所以他不相信她已經下山,他知道她一定躲在山上在哪個角落裡。
她很冷吧?很餓吧?還是,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呢?
他們認識時間並不久,但每一點、每一滴洛羽都記得很清楚。初次見面時她莽撞地撞疼頭;為了接近他努力地做一個小丫鬟,像只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說話;瀑布下與天地自然的親近,快樂的戲水,她被水沖走時生死一線的援救,寒冷的秋夜他把負氣的她抱回床上;為了引他表白她故意說自己患病……
每一次的吵架,每一次的甜蜜,她任性、衝動,亂發脾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對父親盲目的孝心,對自己純純濃濃的愛意,全身心的依賴,還有散發著清泉香味的長髮,火辣辣充滿誘惑力的吻,眉眼彎彎的笑……
他無法再回憶下去,再這樣下去,他想他也會死的!他失去得夠多了,難道還要失去韓潮汐嗎?那他還哪來生存的意義?她竟然連一個贖罪的機會也不給他,她不再愛他、不再想他了嗎?
洛羽慢慢地仰起頭,陽光強烈得讓他睜不開眼睛。「潮汐!」他開始喊,「你在哪裡?你快出來好不好?你可以看到我嗎?你不要躲起來一個人哭!你出來吧,到我這裡來!你可以打我、可以咬我,發洩你所有的委屈和仇恨,不要再不理我了!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失去你!」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淚水滴滴落在雪地上,寒風凜冽,一聲輕輕的抽泣聲飄進他的耳裡。
「潮汐!」他全身一震,睜大眼睛四下張望,驚喜地喊:「你在這裡是不是?你看到我了,我聽到你的聲音!太好了,我真的聽到了!潮汐!」
他站起身,看著白茫茫的四周,到處打轉著亂找,「潮汐!你出來啊,不要躲我!潮……」
他陡然停住腳步,突然看到了她,滿山皚皚的白雪從來沒有這麼美麗過,韓潮汐黑色的小身體從一個小土丘後面慢慢地站起來,及膝的長髮上掛著冰柱,身上也都是冰柱,她面無表情,但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卻充滿淚水,定定地看著他,黑眸中有他清晰的倒影。
「潮汐!」洛羽喜極而泣,奔過去緊緊地抱住她,她的身體好冷,簡直像冰一樣。他用力地抱住她,想要用自己的體溫暖和她,低下頭,吻上她小小的臉龐、晶瑩的淚水、清冷的嘴唇。他瘋狂地吻她,用盡力氣地吻她,幾乎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他的潮汐終於回來了,他就知道她一定不會有事的,爹說過,她不會有事的。
韓潮汐直直地站著,洛羽的體溫和吻讓她麻木的身體有了些許的知覺,但她還是不動,彷彿是一根冰柱;透過洛羽,她看到了那個墓碑,她的心裡漸漸湧上一陣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不知是恨,是傷心,或者只剩絕望……
「潮汐,你怎麼了?你說話啊!你別嚇我!」洛羽發現懷裡的人根本還是一動不也動,她冰冷的小臉好冷漠,淚水也已經凝結成冰了,眼光根本不是在看他,空空洞洞的;然後,她的眼睛慢慢地合上,身子往下滑去,他抱住她,感到她身上一點暖意也沒有,用臉貼住她毫無溫度的臉,剛剛的狂喜已被滿心的疼痛所替代。
這幾天來,他無法想像她是怎麼過的;但從現在開始,他不會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這樣的折磨一次就夠了,永遠遠不會再讓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