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特萊諾放下剛自美國傳真來的報告,臉色沉重地邁向二樓。
太詭異了!三番兩次尋釁的「魅虛」近來不但沒有任何行動,連原本已把握可以揪出幕後主腦人物的蛛絲馬跡也如海市蜃樓般憑空消失,異常的平靜有如風雨將至之勢。
這種情形不外兩種原因:一是對方遭受重挫;另一即是對方已有萬全準備——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以昨晚的事故看來,百分之九十屬於後者。
再加上柏妮絲也宣告失蹤……唉!事情愈來愈混亂了!
柏特萊諾走到二樓的客房,在進門前將資料收好——開門走入,正巧看見欲起身的季珞。
「東方娃娃!」柏特萊諾小心地扶她坐起身。「感覺如何?有沒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舒服?」
「還好。」除了擦傷的地方稍稍吃痛,其餘倒是沒有多大的不適。「這不是闕家嗎?我怎麼會在這兒?闕呢。」
「他沒事,正在他房裡休息。」他回答道。這些傷對闕雖然不至於有生命之危,可也不輕哪!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使闕和東方娃娃雙雙負傷?
季珞吁了一口氣。「是你救我們回來的吧!」她猜測。
「嗯。」他點頭道:「這並非意外。」
「我大概有點瞭解……闕曾說了一些。」
「闕查出是哪幫人所幹的嗎?」柏特萊諾面色凝重。「昨晚發生的一切,你是否認得?」也許能藉由東方娃娃口中得到線索。
季珞便將她所記得的一切全數轉述。
「所以闕抱你躍下車?」天!他不要命啦!疾駛的車速中跳車是非常危險的,稍有差池後果就不堪設想。也幸好他聰明,抱著東方娃娃躍入草叢,躲避對方的追殺。「你們命真大!」
任何一個平凡人在那種玩命的情況下能四肢健全的存活下來,都會慶幸自己福大命大,但就當時而言,闕揚羽的反應可謂絕對的冷靜從容,尤其當他發覺後方有人跟蹤,眼睛所射出的銳利光芒既炙人又冷酷。季珞懷疑,他真如他所說,只是個企業首腦?
「闕——他的身份是否很不平凡?」心中所懸疑的,竟在不自覺中脫口而出。
柏特萊諾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就某方面來說,他的確特立獨行。至於他的不平凡之處,你得自個兒去問他了。」
言盡於此,其餘的端視兩人的緣分了。
「闕,兩天了,為什麼你還不醒呢?」季珞身著輕便休閒服坐在床畔,蹙眉擔憂地凝望著昏睡的俊容出神。
她身上的傷早已無大礙,倒是闕揚羽的傷比自己嚴重許多。據醫生的診斷,大概是因為他以自身護著她,承受大部分的衝力及撞擊,不但多處嚴重擦傷,右手骨折,外加頭部的撞擊,慶幸的都只是外傷,沒有內出血的現象。
可是,為何闕揚羽仍在昏睡?心懸憂思的眸子淡淡浮現鬱鬱的情緒。
凝睇俊美卻無活力的臉,不由得憶及出事前那雙溫柔深情的眼神,深澤黝亮,令人怦然心動。
但此時呢?她將他的手掌貼上臉頰,感受手掌中傳來的溫度。
「唔……」包握在手掌中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
季珞注意到了,她連忙通知柏特萊諾及醫生。
「闕,你醒了嗎?闕!」
闕揚羽眨了眨眼,似在適應重回知覺的亮光。「這裡是?」
「你的房間。」季珞回答,並未察覺他異樣的口氣。
匆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門扉幾乎是被撞開。
「東方娃娃,闕醒過來了?」得到季珞的答案,柏特萊諾終於放鬆神情裡的嚴肅及擔憂,他鬆了口氣,對尾隨的醫生一笑。「封煦,我不得不說,你真是來對時間了。」
他是闕揚羽偶然中結交的朋友,一個沒有正牌醫生執照卻聞名世界的醫學天才,平日神出鬼沒,行蹤向來成謎的他在闕揚羽受人突襲當晚,正巧在台灣為人醫病,抽空前來探望他。
「算他命大,平白佔了便宜。」封煦並不輕易為人醫治,能不能請到他向來是看運氣。「季小姐,闕揚羽甦醒多久了?」
「大概五、六分鐘。」
封煦推測他的神智應該已完全清醒了,沒有大礙。「還好嗎?有沒有什麼地方感到不適?」
黝黑的眼神對上他,闕揚羽開口:「你是誰?」
短短三個字有如在平靜的空間投下巨響,耳聞的三人皆呆愕數秒。
「不會吧?」柏特萊諾喃喃。「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不知道你自己是誰?」
「我是誰?」他輕輕開口。
「Oh,MYGOD!」柏特萊諾哀嚎。電視上的肥皂劇怎會發生在現實上?
「你不記得你叫什麼名字了嗎?」季珞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
「嗯哼。」闕揚羽眉頭皺了一下,吃痛地悶哼。
季珞連忙鬆開手。「對……對不起,我忘記你手上有傷。」他的表情好陌生,像是從未見過她一般客氣且生疏。
「沒關係。」他體貼地說道:「你是因為擔心吧!」
「怎麼可能?」柏特萊諾搖頭,太過震驚。「你也忘記她是誰?」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來。」他一臉無辜地望著季珞。
「沒……」季珞難過地安慰道。闕揚羽無奈無助的模樣令她心頭泛疼。
「各位。」沉默許久的封煦仔細為闕揚羽檢查後開口。「我想,以闕揚羽這樣的情況只有一個可能——失憶。」
「失憶?」柏特萊諾怪叫,心中想的和得到證實的感覺果然不同。
封煦極淡地微笑,邁開腳步準備離開。
「喂!等等,你是說闕永遠不會恢復了?」這可不是好玩的哪!一輩子忘了自己是誰——柏特萊諾憂心忡忡。
封煦眨眨過分漂亮的瞳眸——
「相信我,他的失憶不會太久。」
為了照顧失憶的闕揚羽,季珞幾日來除了休息外都待在闕揚羽的身邊,幫他重新熟悉屋內的擺設位置和有關於他的人事物。說也奇怪,他雖是喪失記憶,但對季珞卻一點也不生疏,像是認識了許久般親密。
「來,這是客廳。」季珞扶著闕揚羽,為他介紹。「這套沙發是你們搬來時買的,我小時最喜歡躺在上面。很有回憶的地方。」
闕揚羽頗有興趣地摸著。「你好像很喜歡?」
季珞呵呵輕笑。「小心點。」
她帶他繞過屏風,來到窗明几淨的廚房。「可別以為這是裝飾用的哦,因為你曾在這裡大顯身手過,讓我既羨又妒。」她想起她是個連泡麵都會燙傷的人。
「喔,是嗎?」闕揚羽溫柔的眼神閃動笑意,像是深表同感的點點頭。
「是呀!」季珞扶他坐下,為他倒了杯水。「你受我父母的拜託,照顧生活白癡的我,我的生活起居幾乎由你包辦了。」此時想來才感到驚訝,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已依賴他甚深,她不禁懷疑若沒有他——她會如何?
闕揚羽深思了一會兒,抬頭望著她沉靜的臉龐。「我想,會照顧你應該不只是責任的緣故吧?」
季珞的心漏跳一拍。「當……然,我們是青梅竹馬嘛!要不……還有什麼原因?」
闕揚羽指指自己的腦袋。「我喪失記憶了,怎會曉得?」
「對喔!」季珞尷尬地笑了笑,敲敲自己的頭,她居然期待聽到什麼!居然忘了闕揚羽忘記一切了呀!就算如此,她心裡仍是有點發酸。
他忘了一切,把她也忘了……
「你怎麼了?」臉色突然黯淡下來,他探手摸摸她的額。
「沒事。」她擺擺手,有什麼好難過的,闕揚羽是為了救她才喪失記憶的,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幫他恢復,不該再胡思亂想其他。「你累了嗎?如果撐得下去,我再帶你走一走。」
「這間是臥室,這幾天你都在這裡休養,應該比較會有印象。」她指著牆上一幅巨幅照片。「那是你們尚未移民美國時咱們兩家的合照。」也是兩家唯一一張成員到齊的合照,沒想到居然被掛在這兒,為何以前未曾注意到?
「看來我們的感情真的很好。」他輕輕撫摸照片,柔柔地道。
「是……是啊!」不想告訴他,其實兩人曾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她私心地希望他只記得兩人曾有的短暫甜蜜。
「聽他們說你是專職作家?」他突然問。「為什麼選擇這樣的職業?」
「你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一點也沒閒著。」季珞起先一臉驚訝,既而雙手環胸,低笑。
「踏入寫作是因為興趣,想要將心中想法訴諸筆端,除此之外就是對自己和讀者負責任,藉由我的書去傳遞某些同感的故事,也算滿足超脫於現實外的幻想吧!」說到小說,她自然而然的侃侃而談,眼神不自覺地流露熠熠的動人光采。「再者,我一直有個希望,能將自己的愛情故事寫成一本小說,讓大家分享,告訴讀者現實中也會有美麗的愛情故事。」
這是她長久以來存於心靈深處的一個小小願望,從未對人提及,就連親密如家人的簡大哥和青兒也不曾,今日卻對喪失記憶的他說起,可見她早已將他視為特別的地位了。
雖然他忘了她。
闕揚羽走至她面前,極慣性地撫摸她細柔的髮絲,待季珞驚訝地抬眼,望入那雙瞳眸深處綻放的一簇幽光,分不清其中意味,眸光如曇花一現般消失無蹤。
「你一定可以如願找到自己的男主角。」
「我已經找到了。」季珞望著他的側面幽幽喃道。
只是他忘了……
經過這次突擊事件,大家除了慶幸兩人平安無事,柏特萊諾也不敢大意,不知從哪兒調派來人手,日夜守護闕家宅邸,在查出幕後黑手之前,務必保他們安全無虞。
一時間,平凡的生活突然轉變,季珞倒是真有些不太習慣,好在目前她並無什麼重要的事,可以盡量幫忙闕揚羽去回想從前的事,助他早點康復。
午後,柏特萊諾正在告知闕揚羽奧卡的經營運作,季珞則在旁修改稿子內容。
突地,電鈴響起。「我來。」季珞放下筆,準備應門。
大概是封煦。門內外都是柏特萊諾的人手,若非熟人,他們不會輕易放通關。
「請問你是……」門外是一位她從未見過的年輕女子,打扮入時酷辣,可是她不知眼前這位女子是誰,有沒有包藏禍心?或者她是柏特萊諾的朋友?
正當季珞納悶之時,對方已不客氣開口。「你是什麼人?為何在闕家?」
口氣不善喲!季珞自詡溫柔有禮的中國女性,她帶笑問道:「闕不方便見客,你找他有事?」
金髮碧眼的女孩睨了她一眼,瞭然地點頭。「我知道了,你是闕所僱用的女傭,算了,不和你一般見識,讓我進去!」
「不行!」季珞義正詞嚴回絕,玉手橫陳在對方之前。
同時,女孩身邊站出一個高大的男子。「住口!你居然敢對小姐無禮!」
季珞瞥了瞥他,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讓她突覺熟悉。「她是你的小姐,可不是我的小姐!」中國的禮儀只用來對待文明人,無禮的「番仔」就另當別論。
「讓開!我會處理!」金髮女子狠狠瞪了手下一眼,隨即又回視季珞。「讓我進去,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傭,我是闕的未婚妻!」
努力捍衛門口的季珞頓時呆住。「未婚妻……」
闕揚羽有未婚妻?為何他從來沒對她說過?那之前的一切算什麼?他對她的溫柔呵護算什麼?一場鬧劇——在她不知不覺傾心之後。
季珞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心口好像空了一部分。
隨便唬唬就相信了,這麼稚嫩哪是對手?她和保鏢對視一眼,得意暗笑。
「東方娃娃,是誰啊?」見季珞去應門許久,柏特萊諾和闕揚羽覺得奇怪,起身到門口察看。「是封煦嗎?」柏特萊諾的笑在見到門邊的訪客後驚變。「柏妮絲,你怎麼來了?」
「柏妮絲……」闕揚羽在口中喃喃自語。
「闕!」柏妮絲面露喜色,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飛奔入他懷中,眾人皆咋舌。
「你到台灣也不跟人家說一聲,人家炸掉你的房子是和你賭氣嘛,你怎麼就當真了呢?」好在她的隨身保鏢查出了闕揚羽在台灣的居處,否則她必定還在美國找得團團轉。
真是汗顏,伊雷特家族大小姐因為賭氣就將人家的房子炸毀,如今又千里迢迢追到台灣,唯恐天下不亂!「你怎麼知道闕的下落?」柏特萊諾感到奇怪,在自己離美前,柏妮絲根本已經放棄找尋闕揚羽了,怎在事隔數天後便尋出他的居處,還在此敏感的時刻?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柏妮絲的刻意隱瞞更是讓人感到懷疑。
闕揚羽緊蹙眉宇,不著痕跡地退了開,與柏妮絲保持距離。「你是誰?」
柏妮絲受到心儀男子的冷落,極不甘願地放手。「你忘記啦!我是你的未婚妻,咱們再過一個月就要結婚了。」根據探聽到的消息,闕揚羽目前因意外而失憶,她正巧可以好好利用。
「柏妮絲?」柏特萊諾皺眉。「你在搞什麼鬼?」
「未婚妻……」闕揚羽漫不經心地瞥了一旁呆站的季珞,語氣輕的像在咀嚼這三字的真實性,然後他慢慢地笑了,像個孩子似的。「柏妮絲是我的未婚妻。」
「你記得?」柏妮絲假意地漾開媚笑,心下鬆了口氣,不知怎的,闕揚羽剛剛的表情閃過一絲冷峻。一定是她看錯了。
季珞聽得心愈來愈冷,以闕揚羽和伊雷特家族的關係,他會選擇柏妮絲是理所當然,或許他會回台灣也是如柏妮絲所說的口角罷了!
季珞眼瞳的憂鬱和失落明明白白地落入柏妮絲的眼裡,她親密地摟住他的手。「闕,這位是誰啊?是你的女傭嗎?」
「當然不是。」闕揚羽不經意地拂開纏在臂彎的手,走到季珞身旁,難掩笑意地摸摸她的頭。「她是珞珞,是我最重視的——好朋友。」
好朋友?怎麼就不見他也對自己摸摸頭?柏妮絲對兩人親密的表現不是滋味,話雖如此,她仍是大方地伸出手。「是這樣嗎?那我可要感謝你這段日子對我『未婚夫』的照顧嘍!」
聰明如季珞當然明白柏妮絲話裡的敵意,收拾眼底的黯然,亦微笑地握住她的手。「哪裡,畢竟我是闕的青梅竹馬,照顧他是應該的,正如你所說,我必須協助他直到恢復記憶,伊雷特小姐若是無事,請不要來打擾他。」她優雅地抽回手,心中莫名浮起一陣快意。
柏妮絲若是以為自己會乖乖任她欺凌那就大錯特錯了,她季珞可沒有寬大到以德報怨的心胸,尤其當她心情跌落谷底時。
「你是什麼意思?」柏妮絲的臉色變得難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想搭理她,季珞轉身面對門外。「天色晚了,我們可沒有閒工夫招待你這位嬌貴的大小姐,請回吧!」
「你趕我?」柏妮絲僵聲迸道。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季珞聳聳肩,笑得很無辜。
「你——」柏妮絲快氣炸了,轉而尋求闕揚羽的聲援。「闕……」
季珞撇撇嘴,不吃這套。「這位——呃,保鏢先生,請護送你的小姐下山吧,這裡的夜晚可不太平靜喲!」逐客令下得明顯,她挑釁地瞄向闕揚羽,看他會如何處理。
不料他只是微微勾起唇角,一派平和卻疏離的說道:「柏妮絲,珞珞說的沒錯,這裡現在不適合住進太多人,還是請你的手下送你下山吧!」
「我——」柏妮絲本想再說些什麼,突又想到給失憶的闕揚羽留下好印象,來個弄假成真,等舉行婚禮後,想賴也賴不掉了!
「小姐,咱們明天再來吧!」高大的保鏢恭敬道。「闕先生跑不掉的!」他討好似的又加了一句。
「好,我聽你的話。」柏妮絲撒嬌地偎上闕揚羽懷裡。
噁心巴啦!季珞作噁心狀。明明是隻虎姑婆故作小綿羊,闕揚羽的眼睛是被麵團給糊住了嗎?「伊雷特小姐,天暗了!」
「哼!別以為你贏了,告訴你,別妄想覬覦我的未婚夫——」砰一聲,門扉隔離惱人的噪音。
昏黃的燈光流瀉閩暗的室內,映照牆上修長的身影,似在沉思地凝望天上明月——
啪!隨著電源開關的聲響,漫開一室的光亮,詭譎笑意乘機滲透。
闕揚羽微訝地望向倚靠自己房門口的封煦和一臉訕笑的柏特萊諾。
「兩位這麼晚有事嗎?」闕揚羽客套有禮地詢問,畢竟記憶尚未恢復,對人多少有一些疏離。
柏特萊諾不等人回應,率先走進房中。「我覺得今晚夜色不錯,突然有好心情和你聊天。」
封煦則攤了攤手。「他找我當陪客。」
「很抱歉,我累了。」闕揚羽逐客令下得一點也不遲疑。
「別如此見外嘛,自從你醒來後我一直沒有機會與你好好聊聊,許多事身為你至友的我居然不曉得?」柏特萊諾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比如說,未婚妻這檔事。」
闕揚羽揚起濃密的劍眉似笑非笑。「柏妮絲親口對我說的難道會是假?」
「說的好!」柏特萊諾拍手。別人他不敢說,若是他妹妹,他倒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既然如此大家也算是一家人,有些話我也能比較無顧忌地說出口。」
闕揚羽舒懶地斜靠桌沿。「說吧!」
真冷靜哪!柏特萊諾嘻嘻一笑。「你也知道我母親一直催促我早點結婚,但是我喜歡自由不受拘束,所以一向沒放在心上,好不容易來到台灣,我終於找到一個能讓我心甘情願走入墳墓的女孩。」他眼中掩不住欣喜。「就是季珞了。」
幾乎是同時,從頭到尾一派淡然的闕揚羽臉上閃過一絲慍色,快得幾不可見。
封煦也覺得好玩了,他順勢軋了一腳。「那?柏特萊諾眼光不錯,懂得欣賞東方之美。」言下之意,他也對季珞非常有好感。
「欣賞她就去追呀,她會很高興的。」闕揚羽垂下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是想啊!不過得先來問過你這位監護人,畢竟因為好感就冒著被人狠揍的危險是非常不智的行為。」
封煦在旁一搭一唱。「我深表同意。」
「英雄所見略同啊,我的好友們!」闕揚羽眼睛瞇成一條線。「你們什麼時候發現的?」他早有心理準備,柏特萊諾和封煦連袂夜訪,必然是已發現他的秘密。
「發現什麼?」柏特萊諾仍不怕死地打哈哈。「喜歡東方娃娃嗎?」
「哦?想來是伊雷特少爺嫌人生太過無趣,這倒好辦,只要我在伯父面前替你美言幾句,保證你沒時間作白日夢!」闕揚羽若無其事地起身拾取話筒。
柏特萊諾雙手高舉,忙不迭連聲討饒。本來繼承權雀屏中選的機會已經頗大,現下再加上闕揚羽的美言,想逃過都難!
「嘿嘿!算你厲害!我說。我懷疑你假裝失憶。」柏特萊諾大手摩挲下巴,仔細回想。「以一個完全喪失記憶的人來說——你太容易進入狀況;到柏妮絲出現時我才確定了你的失憶是假的!目的是在引出整個事件的幕後黑手,是嗎?」
如此推敲起來,封煦一開始為闕揚羽診斷時就發現真相了?他轉向封煦。「而你,早就知道是假的?」
封煦無視柏特萊諾頻頻射出的殺人目光。「這是我的專業能力,無庸置疑。何況,我當時曾提示過,是你們未曾注意罷了。」他一向不願意多管閒事,索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封煦雲淡風輕的無謂態度惹惱了柏特萊諾。「你們這算什麼朋友?」
闕揚羽沉默許久後開口:「你應該瞭解我的想法。」
柏特萊諾冷哼,就是瞭解他的想法才覺得生氣。「你想假借失憶身受重創來誘使幕後黑手現身不是嗎?」
闕揚羽為兩人各倒了一杯酒,他端起酒杯輕啜一口。「宴會當晚的情形你們也從珞珞的口中略知一二,那幫人的目的非常明確——要我的命。」
「是魅虛,我敢肯定一定是魅虛。」柏特萊諾一再重申。
闕揚羽玩味笑道:「意料不到的事還多著呢!魅虛浮上檯面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事,但餘孽已滲入你我的周圍卻是近來才發現的上他斜睨兀自品嚐醇酒的封煦。「你說是嗎?封先生?」
「真是美酒!」他搖晃杯身,注視著晶瑩剔透的琥珀酒液。「我想,你早有答案了吧?」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柏特萊諾一頭霧水。
「封煦,我查過你的入境資料,一個行蹤難以掌控的人,居然會在美國久住?這不像你的個性。」闕揚羽輕笑一聲,腦中則轉著昨日請人傳真過來的資料,曾是各富商貴族重金邀請卻不願出面的名醫,來台的第一晚就直接來拜訪——恰巧當晚受襲擊的他?
「喔?你這麼瞭解我來的目的是什麼?」
「和魅虛的事相去不遠吧?」闕揚羽心中有了譜。
「封煦是魅虛的人?」柏特萊諾至此才完全聽懂,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仍是沉穩悠閒的人,他一點也沒有此時該有的驚慌失措,反倒是自己顯得萬分驚訝。
封煦將手中的瓊漿玉液一飲而盡。「唉!他說的沒錯,你果真不太好對付。」
「他是誰?」柏特萊諾問。
「魅主。」封煦斂眉低笑。「好吧!既然被視破身份,得趕快逃命去也。」他自衣袋內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這裡頭是你們想要的資料,原先是完整的……」他笑得不懷好意。「既然闕料事如神,給得太輕易豈不是看不起你的能力?」他抽出其中一張,放回上衣口袋。「我替你保管。」
柏特萊諾接過紙袋,迫不及待地抽出瀏覽。
封煦瀟灑一回身,舉步離開,在離開前又道:「受人之托,魅主要我轉告,兩位可以盡量放手去做,他無條件奉陪。」語畢,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該死!他抽走那張是主謀者。」柏特萊諾狠狠咒罵,這小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的確很像他的個性。」雖然最重要的訊息沒有得到,但手中這份名單無疑給他相當大的助益。
「殺手混進我的人手裡……這倒是始料未及的情況。」柏特萊諾緊抿雙唇,銳利的眼睛瞪視窗外,「這些無孔不入的老鼠群我來處理,至於主謀……」
「無妨。只要我們一有動作,老鼠頭必定會受到驚動,到時不就真相大白了。」闕揚羽仔細地將幾日來所接觸的人一一回想,能將殺手安排在柏特萊諾的人手中又不受懷疑的人並不多。
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