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香院中,杜懷笙一臉鬱鬱寡歡的坐在鞦韆上。
突然在寂靜的園香院中,傳來罕見的人聲,杜懷笙一臉驚奇的轉頭,即看見了紅花,她的臉立即變得冰冷,「你來做什麼?」
「這小小白白的花好香,是什麼花呀?」紅花沒正面回答她,反問道。
「那是茉莉花。」杜懷笙沒好氣的回答。
剛才,踏進園香院時,紅花看見了杜懷笙臉上的寂寞,她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孤獨的坐在鞦韆上,望著那滿園潔白的小花,更加顯得淒涼了。
「茉莉花呀?這麼小的花,竟能散發出這麼迷人的味道。」紅花驚喜的又深吸了口氣。
「你究竟來這裡做什麼?」杜懷笙充滿敵意的望著她。
紅花抬頭望著她說:「我是來找你理論的。」
「找我理論?」杜懷笙冷哼道。
「是呀!你還這麼年輕,正值大好年華,為何還老纏著哥哥一起玩呢?難道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紅花說著。
杜懷笙一聽,沒來由的紅了臉,「你……你是來指責我的?」
「不是,我只是來找你做點正經事。」紅花隨手抓了石桌上的幾粒橘子,上下拋著玩。
杜懷笙望著那些橘子在紅花手上靈巧的上下拋著,覺得有趣,但仍故作寒霜的說:「什麼正經事?」
「我打從八歲就開始跑江湖了,這江湖上有趣的事可多了,你要不要聽?」紅花放下了手中的橘子。
「這就是你說的正經事嗎?」杜懷笙冷眼望著她。
「總比你老是一個人在這發呆好吧?」紅花聳了聳肩說。
「別以為你討好我,我就會叫你一聲大嫂!」
「嘿、嘿!你這不是叫了嗎?」紅花賊賊的笑了起來。
杜懷笙瞪著眼,一把抓起橘子往紅花丟去,想不到紅花輕巧的一舉手,就接個正著,杜懷笙又接著丟了好幾粒過去,紅花便邊接邊拋著玩。
「嘿,你比我爹還仁慈呢!我爹通常都丟棍把,而且一丟四、五支呢!」紅花拿出江湖賣藝的本事,一轉眼又把手上的橘子全歸回了原位。
杜懷笙沒看過什麼江湖賣藝,但見紅花小露一番,就已萬般敬佩了,「你……你這本事真好玩。」
「要不要學,我教你。」紅花笑著問。
杜懷笙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那……好吧!」
紅花轉身翻著觔斗,又抬腿又劈腿的,杜懷笙竟仰慕的拍起手來了,紅花真是十八般武藝都會,不虧是江湖賣藝的女子呀!而杜懷笙竟也逐漸收起了冷漠的面具,露出了純真少女的笑面。
在杜家過了幾天幸福快樂的日子,紅花幾乎要忘了她來到杜家的目的了。又到了和元意凡相約見面的日子,紅花坐起了身,望著窗外那抹明月。
身邊的杜懷仁,此刻看來已是熟睡了,紅花輕巧的下了床,無聲無息的走出了門。可她卻沒發現,她一出門,杜懷仁便也起了身,靜靜的望著她離開。
今夜的月光如同往常的明亮,紅花來到她和元意凡相約的小亭。
元意凡看來已等候她多時了。紅花忙叫著:「元大人。」
「紅花,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元意凡微笑道。
「近日來,杜家莊皆沒什麼動靜。那日,我聽從你的話,去測試了水煙……發現,她根本一點也不懂武功。」
「不懂武功,不表示不會害人,總之,只要你覺得可疑之人,便要千萬小心才好。」
「我知道,一有狀況,我會馬上告訴你。倒是,我爹……他現在可好?」紅花關心的問。
「燕師父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出發去找你,我已安撫他再多休息些時日,但……此案非得快點解決才行,否則只怕再也瞞不住你爹了!」
「萬一都找不出兇手,我是不是就得長期的待在杜家呢?」紅花問著。
元意凡望著紅花,「我們追查此案已達一年之久,而你進入杜家也已三個多月了,要是再查不到兇手,我想,再過些時日,紅花你就自杜家全身而退吧!我們,會再想其他的辦法。」
「全身而退?」紅花震驚的望著元意凡,她已不能全身而退了呀!她和杜懷仁已當了正式的夫妻,這事,她又不好開口告訴元意凡。
元意凡望見她的震驚問道:「紅花,你無法全身而退嗎?莫非,是杜懷仁對你做了什麼?」
「這……」見紅花欲言又止的,元意凡似乎明白些什麼了,他歎了口氣,「紅花,查案之人,最怕動了情,一旦動了真情,便會混淆案情的事實。這杜懷仁也在我們懷疑的範圍之中,你不可不謹慎哪!」
「我瞭解的……」紅花已身陷其中了,她自己也非常的迷惘。
「紅花,我是不知道你和杜懷仁之間有什麼事。可是,我仍是那句話,不管怎樣,我一定會照顧你和你爹一輩子的。」元意凡真誠的說。
紅花抱歉的望著元意凡,「元大人,真是非常感謝你。紅花……就是死了,也會全心幫大人查案的。」
「紅花,你知道我不想你有什麼意外的。」
「大人,我會小心的。我走了。」紅花朝他一笑,轉身快步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元意凡有些悵然的望著她離開,這多少年來,他已習慣四處飄泊查案的日子了。怎會為了一位女子,而動了凡心,想照顧她一輩子呢?
正當元意凡沉思之時,竟發現有人在旁,他轉身問:「誰?」
自夜色之中,走出了個飄逸的人影,竟是杜懷仁。
「你是……」元意凡望著他一身的雪白,及那冷漠的雙眼。
「我是杜懷仁。」他簡單明瞭的說。
元意凡心中一驚,萬萬想不到這常聞名卻不見人的杜懷仁,竟會在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他竟是如此俊美的男子,莫怪紅花要對他傾心了。
「原來,你真的是裝病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杜懷仁冷漠道:「不干你的事。紅花是你派來杜家臥底的?」
元意凡沉靜的應付道:「既然你都聽見了,又何必問!」
杜懷仁冷冷的望著他,「你竟叫個女人冒死替你查案,虧你還是名震天下的第一神探!」
元意凡面對他的指責,絲毫不以為意,「你要指責我,何不怪你自己呢!為了給裝病在床的你沖喜,已死了六個無辜的女人,難道你一點都不內疚?」
杜懷仁冷笑著,「那又如何?她們的死,根本不關我的事。是她們自己要嫁進杜家來的,沒人逼的。」
元意凡忍住氣,「你簡直沒人性,竟絲毫不覺得內疚,我爹……真不該把我唯一的妹子嫁給你!」
「隨你怎麼說。不過,女人為我而死,也不是我期望的。他們……都不該來杜家的……」
「一連死了六個新娘,難道你不想找出兇手嗎?還是,她們都是你害死的?」元意凡靜靜的望著他。
「紅花和你一樣懷疑我嗎?」杜懷仁忽然問。
「不懷疑你,豈會待在你身邊?」
杜懷仁望向天邊那抹月光,「她膽子真大,懷疑個人,還敢和他在一起呀!」
「是我叫她引誘你的,看來,她成功了。你似乎很重視她。」元意凡冷笑道。
杜懷仁望向元意凡問道:「你剛才說,無論紅花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一輩子照顧她,是真的嗎?」
「是真的。」元意凡毫不考慮的說。
杜懷仁略點了下頭,轉身道:「記住你的承諾。」他踏著月色,離開了小亭子。
元意凡一臉莫名的望著杜懷仁離去。心想,這男人真是可怕,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紅花一翻牆回到杜家莊,腳才一落地,就看見怪婆婆已立在牆角下等她了,紅花不禁嚇得跌坐在地。「婆……婆,你怎會在這裡?」
「你也知道我在等你啊!」怪婆婆直望著她。
「婆婆等我?有事?」紅花疑惑的問。
「是呀!我見你們小倆口近日恩恩愛愛的,想必離生杜家子嗣的日子不遠了。」怪婆婆笑嘻嘻的問。
「這……」紅花的臉更紅了。
「真好呀!紅花,你可別離開懷仁啊!那孩子雖不會說好聽話,但心地是很好的。你知道,人,只有心是最重要了。」
「我知道。」紅花笑著點頭,突然,她看見了長廊上那飄忽的白影又出現了,「婆婆,你看那白影……」
怪婆婆微笑著,「白影?在哪兒呀?」
「你看不見嗎?她往轉角走去了。」紅花緊張的說。
「那不是杜家的新娘,你想知道那是誰嗎?」怪婆婆笑問。
紅花驚訝的望著怪婆婆,「莫非婆婆知道是誰?」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怪婆婆催促道。
紅花於是快步的追了去,那白影跑得很快,似發現有人在追逐她了,眼看紅花就要失去白影的蹤影了。
忽然,紅花一把撞上了個強壯的胸膛,「哎呀!」紅花跌倒在地,她撫著疼痛的鼻樑望向來人,驚訝的叫:「極叔!」
極叔一把扶起了她,「少夫人,何事驚慌?」
「我剛才追著一個白影,傳說中,那是杜家那六個新娘的魂……」
「這事我也聽說了。那白影往哪兒去了?」極叔問著。
紅花指向長廊的盡頭,「就在那裡消失了……」
「藏書樓?」極叔說罷,往藏書樓走去。「我去把白影人揪出來,在杜家莊,我可比她熟。」極叔穩健的躍上了藏書樓。
紅花見那白影隨即發出驚叫,自樓上滾落了下來,紅花瞧她的身形就可看出,是位姑娘,紅花一躍,抓住了那白影人,一把扯下了她臉上的白紗。
這一看見白影人的臉,紅花不禁大驚失聲:「夜兒?」
「少夫人……您原諒我……」夜兒忙跪著叩頭。
極叔靜默的站在她身邊,「你為何要假扮鬼魂在杜家莊嚇人?杜家一向待你不薄呀!」
「我知道……我打從十歲來到杜家,老爺和夫人都對我很好……可是……我是有苦衷的……」夜兒哀傷的流下了淚水。
「什麼苦衷?」極叔沉聲問。
夜兒自知東窗事發,再也瞞不住了,於是只有道:「其實……我是呂晦心收養的義女……」
紅花張大了嘴,直望著夜兒:「你……就是呂晦心收養的小女孩……那杜家的六個新娘……是你殺害的?」紅花萬萬想不到,她最信任的人,竟是那夜夜想謀害她的人!
夜兒忙搖著頭,「不是的,少夫人,那六個新娘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會是誰?」紅花質疑地望著夜兒。
「就是那個身手不凡,夜夜驚擾您的鬼面黑衣人啊!我的義母,只是要我令杜家不安寧,並沒指使我殺人,何況,夜兒也沒那個膽呀!」
「你知道那鬼面人夜夜驚擾我?」紅花驚訝的問道。
夜兒點頭道:「我多次撞見過,那六個新娘都是鬼面人殺害的,他的手段非常狠毒高明,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究竟是誰啊!」
「為何你不稟告杜老爺或其他人呢?」紅花責怪的說。
夜兒傷心的垂淚,「是夜兒的錯,我每月返鄉探視我義母,並向她稟告杜家莊的一切,當她得知有人殺害杜家新娘之事,就樂得大笑道,這是杜澈的報應,並要我不動聲色,繼續假扮幽魂,讓杜家永不得安寧……」
紅花頓時陷入一片迷霧之中,「鬼面人……另有其人……」
夜兒又說:「少夫人,我再也沒臉再待在杜家莊了,在天亮之前……我會自動離開的……少夫人……您是個好人,您多保重了……」說罷,夜兒起身走了開去。
「少夫人,就這樣放她走好嗎?」極叔問道。
「讓她走吧!夜兒……也是很可憐的……」紅花說著。
「少夫人,你相信她所說的話?」
「是呀!我見過那鬼面人多次,夜兒的身手及身形都不似那鬼面人,那鬼面人的身手……非常好,不可能如此輕易就被抓到的。」
極叔不再多語,紅花又問:「極叔怎會半夜出現在這呢?」據杜懷仁說,極叔不好管閒事的。
極叔頓了頓,「我只是來彌補虧欠的。」
「彌補虧欠?」紅花疑問著。
「天就要亮了,少夫人,我先回去了。」極叔轉身就走。
紅花仍一臉的不明所以,但,天是快亮了,她得快回去松竹園才行,不知杜懷仁有否發現她夜半離開之事?紅花心中有著不安的情緒湧現。
他一定是發現我半夜離開之事了。紅花悶悶的想著。
昨夜,當她回到松竹園時,杜懷仁似沒清醒過的仍在睡夢之中,可是,他卻是背對著她的。以往,他都是摟著她睡的呀!紅花坐在一角,望著杜懷仁,今早,他看來又回復到初見時的冷漠了。
紅花下定決心,打算說出昨夜去見元意凡之事,才叫了聲:「懷仁……」門外就傳來杜懷笙叫她的聲音。
「紅花,你在嗎?我已經學會了。」杜懷笙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一手還抱著好幾顆橘子。
這些天,紅花教了她許多有趣的本事,並告訴她許多外面奇奇怪怪、形形色色之事,杜懷笙真是愈來愈喜歡紅花了,那冷漠憂鬱的臉,也愈來愈見笑容。
紅花望著她手中的橘子,笑出了聲,「你真學會了?
「豈有假的道理,來,我表演給你看。」杜懷笙一把拉著紅花走,這才想到還有個大哥,才又問:「大哥要不要看?」
杜懷仁望著手上的書,淡然道;「你們去吧!」
「那我們走了。」杜懷笙迫不及待的拉紅花出門。
紅花回頭望著杜懷仁,只見他一臉冷漠,她暗自歎了口氣,只好等下再解釋了。
紅花的憂傷,杜懷仁怎會沒看見呢?杜懷仁放下手中的書,心思再也定不下來。
杜懷笙滿臉小心翼翼的拋著那些橘子,「你瞧,我才沒幾天工夫,就學會了,厲害吧?」可話才出口,橘子們馬上全部漏接。
紅花見了不禁哈哈大笑,「功夫還不到家呢!」
杜懷笙滿臉的不服氣,忙撿起地上的橘子,「誰說的,剛才在園香院時,我可是拋得和你一樣好呢!」
紅花望著她紅撲撲的小臉,不禁想起自己的么弟,他現在應也有十歲了吧?想必,也是如此可愛才是。她拿起杜懷笙手中的橘子道:「來,我告訴你些技巧吧!」
和杜懷笙玩了一整個上午,紅花終於回到松竹園來了,這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著,該怎麼對杜懷仁解釋昨夜的事,可才在房門外,她竟看見了令她震驚的事。
杜懷仁竟摟著水煙一副濃情蜜意的模樣,完全無視於是否會有旁人闖入或撞見,紅花的心都快碎了。
此時,紅花聽見水煙道:「少爺,你快放開我,少夫人……或許就快回來了……」
杜懷仁望著水煙,「我對她……只是一時覺得好玩,現在,已沒什麼樂趣了。」
紅花一聽,頓時有如巨雷轟頂,腦中一片空白。杜懷仁在說什麼?他對她只是一時覺得好玩?所以,他對她開始冷淡了?
紅花一個站不穩,扶住了門邊,也驚動了屋內的人,水煙忙起身,滿臉羞紅的叫了聲:「少夫人……」便逃也似的逃離現場。
杜懷仁倒一臉無所謂的笑,「你回來了!」
紅花蒼白著臉望他:「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又如何?」杜懷仁一臉冷漠。
「你和水煙……早就在一起了,是這樣的嗎?」紅花心碎的問。
「你何必問呢?你不全看見了!」
「或許……你是在氣我昨夜偷跑出去,可是,我可以指天發誓,我不是去會情郎……」紅花解釋著。
杜懷仁卻道:「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不必告訴我。」
「你這些天對我的好,全是因為好玩嗎?你之前告訴我,你會用性命來保護我……也是一時興起的好玩嗎?」
杜懷仁冷漠的別過臉,望向窗外,「你走吧!別用棄婦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來跟我說話。」
「棄婦……」她竟已成了棄婦了,在她完全的奉獻出身與心後,竟落到如此的下場?紅花轉身奔出了松竹園。
杜懷仁望著窗外,「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他低喃的望著自樹上飄落的小白花。
「少爺,你何必折磨自己和少夫人?」極叔立在窗外,直視著杜懷仁。
「杜家莊對紅花而言,是個極度危險的地方。我不可能時時刻刻看顧到紅花的安危,我不想紅花受到傷害。何況……紅花離開杜家之後,不會是孤單的一個人……」
「那你該怎麼辦?」極叔靜靜的望著杜懷仁。
杜懷仁微笑著,「我?我將不再娶妻,杜家,再也不會有新娘喪命的事情發生了。」
「少爺……」極叔看得出杜懷仁隱藏的痛苦。
「極叔,別擔心我,這麼多年來,我一個人不也過得好好的,只是……」
杜懷仁望著一片一片落下的白花。
「只是你捨不得少夫人吧?」極叔接著說。
杜懷仁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紅花?紅花,你在嗎?」
一早,朝雲院就傳來杜懷笙的叫喚聲,「這朝雲院除了幾個僕人的身影外,並未看見紅花。杜懷笙找了一大圈之後,才在朝雲院的角落看見紅花。
紅花拿著樹枝,正一筆一畫的寫著自己的名字,地上滿是歪歪斜斜的燕紅花這三個字。
「你在這兒做什麼呀?」杜懷笙奇怪的望著她。
紅花一抬頭,竟滿是掩不住的憔悴,她強顏歡笑的說:「我在寫字呀!你看,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我一大早去松竹園找你,只看見大哥和水煙兩人,這一問才知道你跑回朝雲院來了。到底是怎麼啦?你為什麼突然回到這裡來了呢?」
「你大哥……和水煙倆……在一起嗎?」紅花憂傷的問。
「以前就都是這樣啦!不過,水煙是伺候大哥的丫頭。你不會因此而吃醋,所以就跑回來了吧?」
紅花撫了撫自己的臉頰,腦中忽然想起杜懷仁說她已成了棄婦的事實,「我……真的比不上水煙……」
杜懷笙見紅花滿臉哀傷,吃驚極了,紅花對她一向是有話直說,且毫不客氣的,怎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哀怨,「你為什麼要跟水煙相比?你是你,她是她呀!」
「就因為如此,你大哥才不喜歡我……我沒有姿色……沒有好的家世……他要我走……他說,跟我在一起只是好玩,現在,我已形同棄婦了……我再也沒有臉去見他了……」紅花畫斷了手中的枯枝,想哭,卻哭不出來。
杜懷笙滿臉的不可置信,「不會的,大哥不會這麼說的。我知道大哥喜歡你,否則他不會站出來,讓大娘知道一切的事實。大哥的心本來是死的,但遇見你之後,就活了過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只要一和紅花你在一起,再憂鬱的人,也會快樂起來。」
「懷笙,謝謝你安慰我……可是,我現在心裡真是非常的痛苦,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如果你再不振作起來,我就不承認你是大嫂了。」杜懷笙直視著她說。
紅花滿臉的感動,「懷笙你……」
「我走了,你別再傷心了。」杜懷笙說這話時,表情非常的不自在,畢竟她不擅於表達自己的情感。
紅花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竟燃起了一絲絲的希望。或許,杜懷仁說的真只是氣話,他還是如杜懷笙所說的,是喜歡她的。紅花期盼著。
過了幾天,紅花才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她要去見杜懷仁,她要再次確定杜懷仁對她的心。紅花懷著念怎不安的心情,踏進了松竹園。
她一步步的接近起居室,心就跳得更快,她撫著心口,緩緩的伸手欲推開門,可眼睛所看見的,卻令她的手,像凍結似的停在半空中。
她看見水煙裸著身子,偎在杜懷仁的胸口上,而杜懷仁也衣衫不整的,一手放在水煙潔白的背上,水煙親吻著杜懷仁,這屋子充滿春意,紅花搖搖欲墜的扶著門板,這一動,驚擾了屋內的人。
水煙抬起了頭,望向站在門外的紅花,她的臉上不再有羞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勝利的笑容。紅花望著她,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呆呆的站在原地。
水煙下床著了衣,臉上的笑容看似嬌艷欲滴,「少夫人,少爺累得睡著了。」
「水煙……你……你們……」紅花不可置信的望著水煙那美麗的臉。
「噓!別吵醒他。」水煙走出門,隨手關了門,往竹林裡走去。
紅花瞧杜懷仁是真的睡沉了,這令她更為心痛。她轉身追上了水煙。
水煙立在竹林裡,不再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了,她笑著,彷彿在看紅花笑話似的,「少夫人,你要教訓水煙是嗎?可是每一次,都是少爺硬拉著我的呀……」
紅花傷心的望著水煙,「你是說,你們……不是第一次偷情了?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水煙低頭想了想說:「打從少夫人未進門前,少爺……他就說很喜歡我,我只是個下人,也不敢反抗……就這麼把清白的身子給了少爺……」
紅花真是傷痛欲絕,她竟像個傻子一樣,以為杜懷仁是喜歡她的。「我……真像個傻子啊!」她苦笑了起來。
水煙望著紅花,眼底有絲洩恨的快感,「少夫人,少爺告訴我,他對你只是好玩,沒想到你會這麼認真,令他覺得厭煩。他說不想再見到你了。」
紅花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額上冒著冷汗,她扶著細細的竹枝,幾乎站不住腳,「我……會如他所願,可是……不是現在……」紅花轉頭奔出了松竹園。
水煙站在竹林子裡,望著手上那銀色的小瓶子,她笑著。她在少爺的茶水裡放了迷藥,少爺喝了便昏沉的睡著了。所以,她才能設計剛才那一纏綿的景像。
這些天來,少爺始終一臉鬱鬱寡歡,茶不思、飯不想的,她看了不禁為怨恨。她想不到,少爺竟會如此深愛著少夫人。
所以她怨、她恨,她要少夫人痛苦。少爺啊!我愛這麼久了,你怎可愛上別的女人呢?水煙的眼中,有著薄薄的水霧。
夜裡,紅花坐在朝去院的屋頂上,望著天邊的月亮,腦子一直浮現著水煙和杜懷仁纏綿的景像,她痛苦的將臉埋在雙手之中。
杜懷仁給她的情愛,竟是如此的短暫。但,只要一想到杜懷仁對她好的情景時,又會更思念他,使她始終對他起不了恨意。
「丫頭,你怎麼啦?」在紅花身後,傳來了聲慈愛的叫喚,紅花一回頭,便看見怪婆婆立在她的身後。
怪婆婆提著紅燈籠,耳上的翡翠珠子耀眼得很,她仰頭望向天空那輪明月說:「杜家媳婦可不是好當的,你受委屈了。想當初我進杜家門時,情況就和你差不多。相公若有似無的感情,以及愛著我相公的女人所隱藏的殺機,我還不是一一克服了。到最後,老爺子還不是愛我到死嗎?」
「婆婆……您也有和我一樣的遭遇嗎?」紅花好奇的問著。
怪婆婆笑著,「杜家的男人一向花心風流。可是,懷仁不同,難道,你還看不到他的心嗎?人心,是最重要的。一切的一切,都要你自己慢慢的去發現、去瞭解的。」
「我沒辦法了,他根本不想見我。」
「想好好的去愛他的話,你得多用點心。他不見你,你可以去見他呀!」怪婆婆鼓勵的說。
紅花搖了搖頭:「不……他和水煙……我無法接受……」
「水煙,能使你更瞭解懷仁,更愛他的。」怪婆婆笑著說。
「這是什麼道理,我不明白。看見他們一起,我的心就會難過,我都快要恨起他來了。只可惜,我做不到。」
「紅花,再多花點時間吧!往後,你會明白的。」怪婆婆往前一指:「你看,懷仁又在玉祠堂那兒吹簫了。他一個人站在那兒,沒有人能瞭解他心中的孤寂……」
紅花往怪婆婆所指的方向望去,「婆婆,這裡根本看不見玉祠堂的……」紅花又回頭望,已看不見怪婆婆的身影了。
這紅花已習慣了,怪婆婆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可是,她的話,仍在紅花的耳邊迴盪著。紅花不由自主的往玉祠堂的方向移動。是的,她仍想見他,縱然他視她如棄婦。
紅花站在王祠堂的牆外,便聽見了那哀淒的簫聲,她沒敢移動入內,只是靜靜的立在玉祠堂外,靜靜的聆聽簫聲,這夜涼如水的,更教人寂寞了。
忽然,紅花聽見了從上方來的動靜,她一抬頭,竟驚駭的發現鬼面人立在一棵大樹上頭,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時,一條細繩勒住她的脖子,將她一把往上吊了去。
紅花驚駭的大叫,只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就快死了,她無力的掙扎,雙腳在半空之中晃動。
「紅花!」杜懷仁躍了出來,拾起了石子,射斷了那根細繩,紅花應聲掉落在地。
杜懷仁看見了黑衣鬼面人,他一縱身,隨即不見人影。杜懷仁本欲向前追去,卻見紅花喘咳得不停,只得作罷,忙一把扶起紅花,檢視紅花頸上兩道暗紅的勒痕。
「紅花,你沒事吧?」杜懷仁憂慮的撫著她的頸項。
紅花驚魂未定的喘氣,她望向杜懷仁,看見了他臉上的擔憂。
杜懷仁望著她,一把將她抱起身,「我送你回朝雲院。」
紅花見他擔憂的臉轉為淡漠,不禁十分神傷,她推開了他,跌落在地,「不要,別碰我……我不是傻瓜,不會再受你愚弄,你和水煙的事,我全都知道了。」紅花執意道。
杜懷仁拉住她的手,直視著她,「既然你都知道了,你為什麼還要來?你該走的,離開杜家莊,遠遠的。」
紅花望著他,再也藏不住眼中的哀傷,「我會走的,可是,不是現在。我一定會離開你的,不會再出現你面前,你大可放心好了。」
聽紅花這麼一說,杜懷仁真是心如刀割。呵!這不正是他企盼的嗎?但心怎會如此的痛!「你最好現在就走。」杜懷仁冷淡的說。
紅花的眼眶盈滿淚水,可她強忍不讓它掉落,紅花奮力的撐起身子,搖搖欲墜。突然只覺自己雙腳騰空,她已被杜懷仁一把抱起。
「放我下來!」紅花這次推不開他了。
杜懷仁不語,抱著她往朝雲院走去。一路上,他們都不再言語,杜懷仁卻發現他的胸襟已濕了一大片,他心疼的望著低頭垂淚的紅花,卻不能給她安慰。到了朝雲院,杜懷仁將紅花抱上了床,卻沒有離開,獨自坐在桌前。
紅花側著頭望他問:「你為什麼不走?」
「我要走自然會走!」杜懷仁望著窗外,淡然道。
紅花望著他好看的側臉,有些癡迷,有他在,她彷彿安心了許多。心定了,眼皮竟也沉重了起來,她閉上眼,沉沉的睡去,她已太累太累了。
杜懷仁望著她的睡臉,心疼她的憔悴。他輕撫著紅花頸上的勒痕,「紅花,快離開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