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十點多,向琬晴才起床。
昨晚,她被古家兩父子給氣哭了,哭了一個晚上的她,難免元氣大傷,沒有精神和體力來個早起了,所以今天補習班的課,她也就不打算去上了,而且就算她不偷懶,也沒那個臉出門應付其他同學好奇的眼光了,原因無它,就是她原本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現在是又紅又腫的了。
都怪那對父子啦,氣死她了!輪番來傷她的心!
梳洗完畢之後,她便聽到肚子傳來一陣咕咕叫的聲音了。這也難怪,她可是從昨天中午之後就沒好好地吃上一頓了。
出去買早餐吃吧,喔不,應該是午餐才對,現在都快中午了,還吃什麼早餐?她想道。
拿了鑰匙,一走到門口,才又想起錢包沒有帶,遂又走了回來;拿了錢包,又發現自己身上居然還穿著睡衣。
她疾呼幸好還沒有走到樓下去,不然可就丟臉丟死了!
自己是怎麼回事?向琬晴猛敲著她的腦袋,要自己清醒點,如此精神不濟,她害怕會是癡呆的前兆!
走到外頭,今天的太陽莫名地大,曬得她頭昏腦脹的,她覺得天地好像都在轉,她有點站不穩了……
「叭——」一聲刺耳的喇叭聲猛地在她耳邊響起,她嚇得跌坐到地上。而這輛車子,就在她面前不到一公尺的地方緊急煞車……
「琬晴,是你?」古彥東急忙地從車裡走了下來,扶起了跌坐在地上一臉驚慌的向琬晴。
「古彥東?你幹嘛開車撞我?你不愛我就算了,何必要這麼歹毒地置我於死地呢?」一見到是他,受驚的臉上,就又多了淚和怨恨……
「你在說什麼啊?小女孩,是你魂不守舍地從巷子裡衝了出來的,也不看看是不是綠燈。幸好是遇上我,我開車車速一向慢,要是換上了別人,你早就成了車輪底下的亡魂了。」
「是……是嗎?聽他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那麼一回事。她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哪裡還注意到綠不綠燈的?
「你到底是怎麼了?還有,現在是什麼時間,你怎麼會在這裡呢?你不用去補習班嗎?」古彥東把她拉到一旁,興師問罪一番。
「我……身體不舒服,請假呀,不行嗎?還說我呢,你不也這樣,都快中午了你才要去上班,偷懶,不負責任,你沒有資格說我!」她反唇相稽了回去。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火氣好像特別大,我不是現在才要去上班的,我是特地跑回來拿下午要開庭的文件的。」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解釋」著。
向琬晴迴避他的眼神並不答話,污蔑錯人,也沒有口舌好逞了。
「咦?你的腳擦傷流血了,快點回去上藥吧。」古彥東看到她腳上的傷,不禁憂心地催促著。
她低頭看了一下。「哎呀,這點小傷沒關係的,不用那麼緊張,就先擱著好了。古彥東,你不要那麼快就想趕我回去行不行?我就是想再多看看你、多跟你聊聊不行嗎?你就算不愛我,也不要剝奪我這個小小的權利嘛。」說到後來,她竟是一副可憐兮兮狀了,一改原先旺盛的火氣。
古彥東對於她今天反常的言行,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謂歎一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即拉著她的手,拖她上車了。
「喂,你拉我上車幹嘛?」已在車上的她,還在哇哇大叫。
「帶你去我家。」
「啊?」去他家?這可真是第一次了。向琬晴簡直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哎喲,輕點,會痛耶。」向琬晴的眉頭輕蹙了一下。
「會痛嗎?你剛剛不還說是小傷嗎?怎麼會痛呢?」古彥東調侃著她。
「小傷歸小傷,可是你也不要那麼粗魯嘛,一點也不懂得要憐香惜玉。」
「我算很小心了。好了,可以了,自己要注意傷口,沒好之前千萬不要去碰到水。」他把藥水收進急救箱內。
向琬晴收回腿,看著自己小腿上一大塊的傷疤,心裡真是覺得委屈極了。
「都是你啦!」她怒瞪著坐在身邊的古彥東。
「你怎麼還是怪我?是你自己……」
「我不是指這個,要不是你昨天……我今天也不會……」
「我昨天怎麼了?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我們並沒有見過面啊,我又怎麼會惹你生氣呢?」他實在不懂,她臉上的怒氣為何針對他來?
「還說沒有?放我一個人去風流快活去……」她咬牙切齒地說道,醋勁十分。
「你在說什麼呀,我真的不懂。若說昨天有什麼的話,那也是你吧,你為什麼臨時請假沒去錄影帶店打工?是有什麼事嗎?」他現在也才知道,對於她的一切,不知在何時已變得如此在意和敏感了。
「你怎知道我沒有去?莫非……你昨天去找我了?」她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叫道,臉上的開心是毫不掩飾的。
「是的,但我撲了個空。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昨天你請假到哪裡去了?」他還是執意地要知道她的去向。
「我……」這能說嗎?她請假和他的兒子在一起,卻是為了要「套」他的消息,這……難以啟口啊!
「不能說嗎?那我也不勉強你了。」嘴上雖這麼說,他還是感到失望,他以為她不會對他有秘密的。
「不是!不是不能說,而是……我沒有去哪裡啊,我只是……身體不適,也就是那個『女人病』嘛,我每次一來就痛得厲害,所以昨天才沒去打工,連今天的補習班也請假不去,在家休息了。剛剛我不是一開始就跟你說了嗎?所以,就是這麼回事,你不要再懷疑我、不相信我了。」做賊的就是心虛,懂得先發制人再說。
古彥東覺得好笑。「我沒有說我不相信你啊,你幹嘛那麼緊張?」要不是昨天他自己「親眼所見」,古靈精怪如她,他想他也真的未必會相信她的說辭吧。
「我哪有緊張?我只是先聲明而已。」她低下頭,縮起了脖子,也把整個身體給蜷在沙發裡了。
「你要不要去看醫醫?看你剛剛失魂落魄、精神恍惚的樣子,我真的很擔心。」女人病他不懂,不過他也沒遇過這種症狀的,想來應該是十分嚴重才是。
「不用了啦,看醫生沒效的,我只要在家多休息休息就可以了。」她急忙推辭他的「好意」,免得真被架上了醫院,那可就慘了。
「是嗎?那現在你——」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她給截去了。
「對了,你不是說你們家有菲傭的嗎?怎麼沒看到人呢?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她還作狀地伸頭探腦。
「她可能是買菜去了。」
「喔,最好是這樣,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你可要多留心點了,據我所知,有很多的外籍傭人,都是趁著主人不在家的時候,跑出去外面逍遙、偷懶,或是聚會什麼的,你真的要注意了,別被蒙在鼓裡都不知道。」
「不會的,瑪莉亞在我們家做很多年了,我信得過她,她絕不是一個會趁機偷懶的女人。」
「那這樣就好。咦,你們還有樓上啊,原來你們這裡是樓中樓的設備,看來挺不錯的,可不可以上去參觀一下?」她不等古彥東的反應,就自行地跑到樓梯口張望。
現在的她,是能多賴在這裡一分鐘就多賴一分鐘,她可不想這麼早就一個人回到那冷冰冰的「小窩」;在這裡,起碼有一個她眷戀的他。
古彥東來到她身後。
「樓上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是我侄女妮妮的,另一個就是……我兒子的。」他終於還是說出口了。而他也是掙扎得夠久了;他覺得坦白,是兩情得以長久的主要因素。
向琬晴背對著他,臉上有他看不到的淒惻,心口也驀然一緊,握著樓梯把手的手更是下意識得握得更緊了。
他為什麼要主動招供呢?她都已經打算裝蒜不點破了啊!
莫非……他是要她知難而退?他是覺得實在被她纏得太煩了,不得已使出這個撒手鑭,來個壯士斷腕?就像她對古齊一樣……
不!她不要,她太喜歡他了,她根本無法承受沒有他的日子;沒有了他,她會活不下去的……
「琬晴,原諒我沒有一開始就坦白告訴你。你沒有問,我也就不敢主動地說了……」
向琬晴迅速轉身,面對著他喊道:「那又怎麼樣嘛?我不在乎啊!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為什麼?」
「琬晴,我的兒子他……他跟你一樣大啊,他今年也十八歲了,你……不可能不在乎的!」他幾乎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了。
「我就是不在乎!不在乎!」這個問題,老早就在她心中衡量過了。「我只要你,你的兒子我不管,我就是愛你!管你有沒有兒子、孫子的,我就是愛你!古彥東……」
「琬晴……」古彥東被她這種毫不遲疑、不驚愕的態度給震懾住了,這是他原先完全沒預想到的,又怎麼能不令他狂喜呢?他曾擔憂的問題,一下子就化黑暗為天明了。
忍不住心中的激動,古彥東突地把她給抱個滿懷,這個他苦苦戀了五個多月的小女孩啊,此刻,終於投進他的懷抱了;等到今天,他才完全拋開了顧忌,可以放膽地去愛!他怎能不為自己灑下幾滴開心的男兒淚呢?
「你……哭了?」向琬晴抬起了頭。剛剛才因他這個舉動而逕自在他懷裡開心不已,這會兒卻發現他和自己大相逕庭的舉止,不免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眼睛進沙子而已。」他猶在狡辯。
「騙人!你是太高興我在聽到你有兒子之後還依然會對你說我愛你,對不對?原來……你一直沒有正面地接受我,是因為這具原因,你怕我知道你有兒子之後,也就不會再喜歡你了,是不是?你真傻,我是先愛上你之後,才知道你有兒子的!既然愛了,又怎麼能輕易地說放就放呢?如果這麼輕易就放棄的話,那樣的愛就不是真愛了,就如你所說的,我只是一時地迷戀你、當你是偶像般崇拜而已,可我也早就跟你說過我不是了,你就是不信,一點都不信任我、不相信我……」
「對不起,因為我實在沒有把握你會愛上我這種年紀的男人,我足足大了你一倍的年齡呀,這點,你真的不在乎嗎?」他審視著她的小臉,想看出她的真心有幾分。
「不在乎、不在乎!你到底要我說多少次呢?況且,你別忘了現在是一月了,已經又過了一年了,我今年是十九,而你是三十七,你的年齡大不到我一倍了」
古彥東笑而不語,對她如此「有理」的話,他欣然接受。
「笑什麼?我難道說錯了嗎?」
「當然沒有錯,我只是不曉得你的數學這麼好。」古彥東擁著她,回到了沙發上坐下。
「才不呢,我數學最糟了,去年聯考只考了三十幾分。」她還當真以為是恭維,故而實話實說。
「是嗎?那要不要我當你的家教,幫你補一補?我我的數學可是超優的,我在大學聯考拿了滿分。」
「真的嗎?你好厲害哦,好啊好啊,你幫我補,可是……你有空嗎?你們當律師的不是都很忙嗎?」想起這幾天他的晚歸,向琬晴又不得不起了疑心。他的忙,到底是真的純粹因為是公事?還是……私事?
「還好啦,忙歸忙,總是還可以抽得出空來的。」
「你……前幾天都在忙嗎?」
「是啊,為了今天下午開庭的案子,我前幾天都是忙到三更半夜才進家門的。」不疑她為什麼會如此問。因為自己也是一樣,會關心對方所有的動向。
喔……真的是為了公事嗎?那昨天呢?是公還是私?
究竟他和那個賈湘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真如古齊所說的那樣嗎?還是只是他的誤解?
啊……向琬晴簡直快煩透了,可是她又不能直接問古彥東;這一問,不就逕自推翻了自己先前所說的「謊言」了嗎?什麼因為女人病而請假在家休息,她不但看到了他們,連那個女人叫賈湘琳她都知道了啦!何況,古彥東還不知道她認識他兒子呢……
「我問你,你真的沒有其他的女人嗎?你有沒有騙我?」
古彥東錯愕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無端端地問起這個問題,而前一刻他們不是才談到他的公事嗎?怎麼會硬生生地把方向轉到這裡來呢?
但儘管滿腹疑問,他還是一手攬上了她的肩,把她擁進了懷裡,誠摯地說道:「我絕對沒有騙你,除了兒子的事以外,我再也沒有其它的事瞞著你了;若有,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別說!」她立刻摀住了他的嘴。「別發這麼毒的誓,我不喜歡!就算你有別的女人、你騙了我,我也不要你死……」
古彥東拉開了她的手。「放心,我不會因為天打雷劈而不得好死的,因為我真的除了你,再也沒有其他的女人了。」
「是嗎?」她偎在他懷裡,笑得嬌羞。「那你可不可告訴我?你是在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什麼時候?」他偏頭想了一下,總覺得那是很久遠的一件事了。「在你喜歡我之前嘍。」他答得不確切。
「才怪!你怎麼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你的?胡扯!你在敷衍我!」沒有聽到她認為是答案的答案,她不得不叫囂了起來。
「說了你又不相信,還愛問?真是的!」他忍不住啐道。
他自認自己的說法並沒有錯,他不就是在錄影帶店門外看到坐在裡面的她,才吸引著他走進去的嗎?而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深刻地活在他心底,一直到今天……
「誰教你的回答可疑,一點也不足以採信。」
「好了,我們別管這個了,這一點也不重要。倒是你,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了?我可是馬上就要趕回公司去嘍。」
「好嘛,回去就回去。」她依依不捨地離開他的懷抱。
「你晚上還去不去打工?」
「去呀,今天再不去,珊姐肯定會剝了我一層皮的。」
「那好,晚上我去接你下班,送你回去。」終於可以不用假借租錄影帶之名了,真好!他愉悅地想道。
「真的?」她笑睨著他問道。
「當然是真的,不過你真的不要再那麼晚睡了,看看你的眼睛,腫得跟什麼似的,黑眼圈也一大片,送你回家後,你就快給我上床睡覺吧,別再熬夜看書了。」他心疼她美麗的大眼睛已走了樣。
「我哪有在熬夜看書?我不過是醉了——」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什麼?醉了?你昨天喝酒?」古彥東責備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停在她臉上。
「我……」還怪她咧,要不是他昨天和別人出雙入對傷了她的心,她又怎麼會喝酒呢?她是想有人失戀不都喝酒澆愁的嗎?所以她才從室友那「A」來一罐台灣啤酒喝喝,沒想到竟惹出了一堆後遺症……
「怪不得你如此精神不濟,原來是因為宿醉的關係。」就說嘛,他怎麼看也不像是女人病的症狀。
向琬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被發現也就算了,但可不要因此而被他當成有酗酒習慣的女人就好。
「你等等,我去泡壺茶給你,這茶很有醒酒作用的。」古彥東立即起身走到廚房裡去。
還好!他並沒有追問她喝酒的原因,不然她可又要想理由解釋了。向琬晴鬆了一口氣。
鈴……鈴……鈴……
電話響了耶,她只想了一下,就決定接起來了。
「喂,找哪位?」
對方不說話,沉重的呼吸聲自話筒另一方傳來。
「你到底要找誰呀?你再不說的話,我可就要掛斷了。」
沒想到,對方卻是比她早一步掛上了電話。
「莫名其妙!」她朝著話筒大喊。
「找誰的?」古彥東跑了出來。
「不知道,沒說話,大概是打錯了吧。」
「喔,那我們走吧,我時間來不及了,這壺茶你就帶著回去慢慢喝,喝完了再加水沖泡,多喝一點吧。」
「嗯,知道了。」
沒想到他們父子倆囉嗦的程度是一樣的,幸好另一個已經是「情斷恩絕」了,不然,她可就真的消受不了了!古齊坐在這家泡沫紅茶店已快七個鐘頭了!
從四點一下課,他便騎車來到這裡,到現在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就這麼坐在靠窗的位子,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的另一家店——錄影帶出租店。
今天一大早,當他到了補習班之後,意外發現向來從不缺課的向琬晴竟然沒有來上課,他是急得課都無法專心地聽下去,頻頻地在每一次下課休息的時間,打電話到她租賃的學生宿舍去,但是一直沒有人接聽;接著,他再打到她打工的錄影帶店去,接電話的人說她也沒到錄影帶店去,這下他更急了。
人沒來上課,也不在家中,那她到底是上哪裡去了?她該不會是因為他昨天的冒犯,而傷心欲絕地躲起來哭了吧?還是……她因羞忿、難堪而想不開……
慘了!這個念頭一起,他便打了個電話回家,要他們家的菲傭瑪莉亞幫他前去她的住處看一看,現在的他,目前還不適合貿然地出現在她面前,他想若她根本沒事,看見他不是只會惹得她更生氣嗎?所以,他只能請人代勞,一切靜觀其變再說。只是沒想到……
他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打回家裡的電話,竟是向琬晴接的。
他發誓他是絕對沒有聽錯的。但她為何會在他家?她在他們家幹什麼?她還認識他家其他的人嗎?
一團團的迷霧在他心底漾開,卻也不知不覺地成了形,他依稀好像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有些事情……是可以串聯起來的。她的驚、她的怒、她的淚、她的反常,不是完全毫無道理的,如果是為了一個人——
古齊是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要答案,親眼所見的答案!若非親眼所見,他是不會相信、不會死心的!
看看手錶,已經快十二點了。答案有可能會出現嗎?也許……他心裡顫抖地等待著,害怕事情的真相真如他所預測的。
果然!一輛車子停在錄影帶店門前了……
那輛車子,他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也就是在昨天,和他擦肩而過的那一輛。
古齊看著向碗晴坐進了車子,接著,他便火速地離開了泡沫紅茶店,跨上了他的機車,一路尾隨在那輛車子後面,直到它停了下來,在一幢三樓公寓前面。
他遙遠地將車停在一旁,看著他們兩人下了車;古彥東的手上還提著兩帶東西,像是消夜。接著,便一起上了樓。
古齊從暗處走了出來,眼裡燃燒著一簇火焰,他抬頭看向三樓剛亮起燈光的房間,他恨不得飛奔上樓,立即狠狠地發洩一番……三十分鐘過後——
向碗晴相偕古彥東走下樓來。
「你快上去吧,我只下個樓,你何必送呢?真是的。」古彥東一到樓下,便催促著她趕快折返了。
「誰教你走得這麼快,宵夜一吃完就馬上要走人了,也不肯留下來陪陪我,我想再多看看你嘛。」
「小女孩,現在都半夜十二點半多了,你還不想休息嗎?還有,我一個大男人這麼晚了還待在你的房間裡,別人知道了會說閒話的。」他捏捏她粉嫩的臉頰。
「要說就讓他們說吧,反正我們又沒有……做什麼啊,你說是不是?」
「人言可畏,不是清者就可以自清的,為了你好,我們還是謹慎點好。」
「那好吧,不過在你走前,你可不可以……親我一下啊?」大膽地提出這個要求,她也不禁臉紅、羞澀了。
「這裡?」他不是很贊同地看了看四周。
「是啊,有什麼不可以,昨天都……」這一點,怎麼父子兩人差這麼多啊,她真是覺得懊惱。
「昨天?」又是昨天?昨天到底怎麼了?他真想知道。
「沒有啦、沒有啦,你別問那麼多,你快點就是了。」她主動地閉上了眼睛,意思十分明顯。
古彥東也只好順應民情,在她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什麼嘛!」她倏地張開了眼睛,十分不滿地怒瞪著他。「我不是要你親臉頰,而是這裡!」她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碗晴,不好吧?現在是在外面耶……」
「古彥東!你這個老色狼!你在老牛吃嫩草!」古齊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大聲地吼道。
向碗晴和古彥東都同時嚇了一大跳,一起回頭看著他,前者的臉上,則明顯地出現了大事不妙狀。
「小齊?你怎麼會在這裡?」古彥東完全是一頭霧水。
「問我怎麼會在這裡?那你呢?堂堂一個大律師,三更半夜在這裡勾搭一個小女生,你知不知羞恥啊?」古齊已經氣得完全沒有理智了,任何難聽的話,也就毫不留情地說出口了。
「古齊,你——」他一再地口不擇言,令向碗晴也愕然了。
古彥東示意她不要說話,交給他。他上前一步。
「小齊,我知道你很難接這種事,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絕對的,不是我故意要給你難堪,這是我無法克制的選擇,原諒我。」
「狗屁!這是哪門子的選擇?她都可以當你女兒了,你什麼人不好選,偏偏要選上她,你是故意和我作對的是不是?古彥東!你已經帶走我最親愛的母親了,為什麼現在又要來跟我搶我最心愛的女人?你安的到底是什麼心,你說啊!」古齊逼視的臉,幾乎快貼上古彥東了。
「什麼?你和琬晴……」他簡直不能相信他聽到說的。
「沒錯!我和她是補習班的同學,我們天天見面、朝夕相處,感情可是好得很,不是你這個老色狼可以介入、破壞我們的——」
「古齊,你別亂說!」向琬晴急急地跳出來否決他的話。「我們根本什麼都沒有,你別鬼扯!」
「是嗎?我們什麼都沒有嗎?那我們怎麼會一起吃飯、逛街呢?還有,你別忘了,我昨天才在這裡吻過你,奪去你的初吻的,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他邪邪、壞壞地逼問著她。
「不!這不是我心甘情願,是你硬來的!跟我一點也沒有關係,不是我的問題!」她哭喊著回道。
「那麼,和我吃飯、逛街呢?」
「這……又沒有什麼啊,普通的朋友都可以吃飯、逛街的啊,有什麼大不了的!」
「是嗎?」他突然苦笑了起來。「還是你只是為了要向我打聽某個人的消息而已?媽的!向琬晴,你利用我!」
他大吼一聲,嚇得向琬晴躲到古彥東的身後去;而古彥東也大手一擋,把她護在後面,不讓古齊靠近她。
「小齊,你今天脾氣很火爆,有什麼問題,我們改天再好好地談一談。」古彥東認為他們三人的問題,不會是一時,而是長遠的。
「談?還有什麼好談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們一個搶走我的最愛;一個利用我,你們是一對不折不扣的狗——」
「夠了!」古彥東疾聲喝阻他差點出口的粗話。他太清楚他要說的是什麼了。「你別太放肆了,我怎麼說都還是你的父親,注意一下你的言行舉止,別讓外人看笑話了。」
「哼!笑話?我們不早就是一個笑話了嗎?古彥東,別拿你這個父親的身份來壓我!我從來都不是你的兒子,你只是我媽再嫁的對象;而我,只是一個毫無選擇的私生子,連不要當你兒子的權利都沒有!」
「你——」古彥東簡直傻眼了。
他真的不知道古齊他的怨恨原來是這麼地深,深到寧可不要他這個父親也不在乎;他的心真的瞅痛了,為了自己當年錯誤的決定,也為了葉靈苦心的安排,這一切都不值、不值啊,可也十年了……
向琬晴看不過去了,忙不迭地跳出來說話:「喂!古齊,你有沒有人性啊,竟然這樣對你的父親說話!你有什麼不高興就衝著我來好了,這不干他的事,完全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向你打聽他的消息的,可我也沒有欺騙你什麼啊,我從來就沒有給過你希望……」
古齊一雙眼轉而怒瞪著她,她的一番話也就此打住,不敢再多言了。
「好了!小齊,你先回去吧,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你要是不想通的話,我們也很難再談下去了。」古彥東不得不先結束現在的僵局。
「你要我想通?意思就是說你還是要跟她在一起,不顧我的感受?古彥東!你會讓人看笑話的,你娶了一個和你兒子一樣大的女孩,你會被人恥笑的!」
「娶不娶她這是以後的事,未來會怎麼樣還很難說,更何況……你也並不是我親生的兒子,為了你,我也守得夠久了;既然你不領情,我又何苦委屈犧牲呢?我今年已經三十六,不,三十七歲了,我老了,也該為自已的幸福著想的時候了。」此話一出,他有種解脫背負了十年包袱的感覺,可是他的心還是依然在痛。若不是他這個兒子對他如此的鄙夷不屑,他又怎麼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呢?他不想,真的不想。
古齊怔忡地往後退了退,古彥東的話狠狠地鞭苔著他的心。
尤其是他那一句:你也並不是我親生的兒子……他的心莫名地一凜,說不出來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就像是被遺棄了般,可是,自己不是早就不在乎了,甚至一直痛恨成為他兒子的嘛?那為何還會感到受傷?他不明白。
「好!古彥東!你夠絕,咱們走著瞧,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古齊撂下這句話,轉身就跑,騎上他的機車,絕塵而去了。
為什麼十年後的今天,相依為命的兩父子會以怨懟收場?古彥東不懂,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對不起……」向琬晴怯怯地說道。
「對不起什麼?是因為沒有告訴我,你和小齊早就認識了?難怪……今天中午我告訴你的時候,你完全沒有我預料中起碼的吃驚,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對不起,因為我不曉得要怎麼告訴你比較好。」
「算了。」他輕輕點去她眼角滲出的少許淚。「你就是為了這個跟我對不起?」
「還有……我讓你們父子失和了。」她歉然地低著頭。
古彥東把她擁進了懷裡,安慰她,也是實話實說:「不,不關你的事,我們父子早就……形同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