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琬晴瞪著面前的黑板發呆,一整天下來,她幾乎是這樣上每節課的——今天的她,心思全然不在課堂上。
這是為什麼呢?還不都是因為那古彥東!
從那天一起吃過日本料理之後,到現在足足過了三天了,三天了!他不曾出現在她面前或是打通電話給她,這是怎麼一回事?她以為他該是第二天就會出現在她面前的,不管是錄影帶店內或是她的公寓樓下,他都該出現的不是嗎?她認為他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問題了,郎有意、妹有情,只差沒承諾而已,那……到底是什麼阻礙了他該有的積極動作呢?她想不通。
空等了三天,其實她一直有股主動打電話給他的衝動,但都在最後一刻及時煞車了。
為什麼呢?才三天耶,只不過才三天沒聯絡,就衝動得想打電話興師問罪,她憑什麼呢?又不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她有什麼資格?說不過去嘛!
唉,真是矛盾啊,這個古彥東怎麼會把她給搞得神經錯亂了呢?再這樣下去,她的聯考也甭考了,肯定名落孫山了啦!他不愧是有點年紀的過來人,好像被他預料到了……
叮!叮!叮!下課鐘響了,向琬晴鬆了一口氣,當了一天的木乃伊,她總算可以解脫了。
「你今天怎麼了?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有心事嗎?」古齊不動聲色地來到她身邊,關心地問道。
「沒事啊,只不過昨天太晚睡了,所以今天的精神才會有點不振。」她回答得懶洋洋的。
「那你把工作辭掉嘛,這樣就不會這麼累了。」他誠意十足地建議道。
「那怎麼行!我需要打工賺錢的耶!」她的反應很大。
一直以來,錄影帶店是她和古彥東之間的一個重要媒介,說什麼也不能在目前兩人關係還不明確的情況下,把它給斷了。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好勉強你了。不過,你真的要找時間多休息,免得累壞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她一面把書塞進書包裡,一面不耐地回道。她心想,要是現在在她身邊說這話的人是他老爸古彥東,那該有多好,她的反應一定不是這樣。
「你之前有說過……你休假都是排在平常時候的,那麼,你最近哪一天休假呢?」他期期艾艾地開口。
休假?幾天前才特地請了一次假,她離下次的休假還早得很咧,而且才不是平常呢,嗟!
不過……向琬晴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古齊雖然和他的父親不對盤,但總不會完全不知道他最近這幾天的行蹤吧?兩父子同往在一個屋簷下,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他作息的時間才是;也許她可以經由古齊這兒,知道他是否真的忙於事業,而非寧可閒置在家中也不來找她了。
對了!就這麼辦,一來可以解除她心中的煩心;二來也算是「犒賞」古齊,做為他「幫忙」的代價。
「就是今天休啊!」她是打算先斬後奏了。待會她就去打電話到珊姐的公司裡,請她晚上自行去顧店吧!
「今……今天?」巧合得令他太意外了,高興得差點結巴。
「是啊,對了,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我晚上有休假的時候,你要請我去吃飯、看電影的,對不對?你以前說的話,現在還算不算數啊?」她故意明知故問,一副低姿勢。
「算!當然算!」他笑得可開心了,連忙答話。
「不過,我晚上可不要看電影,你也知道嘛,我昨天沒睡好,我怕我進了戲院後就睡著了,那不就浪費錢了嗎?我們就去吃飯、逛街,好不好?」
「好!當然好。」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做什麼都好。
「那我們去哪裡好呢?」
「去西門町好不好?」
「好啊,隨便,我們走吧。」她也無所謂,去哪裡並不是重點……來到了西門町,由於時間還早,所以他們便先四處逛逛,等晚一點,再找地方坐下來吃飯。
他們隨意逛了幾家服飾店和藝品店,也去拍了大頭貼,但沒多久,向琬晴就顯得意興闌珊,提不起勁了。
「怎麼了?累了嗎?要不要坐下來喝杯飲料?還是我們先去吃飯?」看出她臉上的疲倦與不耐,古齊的心有點慌了。
「我們就先吃飯好了,我的肚子已經餓了。」
「好,那你要吃什麼,要不要吃牛排?」
「不要,我不吃牛肉的,我看我們去吃肯德基好了,經濟實惠又快速!」她已巴不得想結束這次的「約會」了。
「好,那我們就去吃肯德基。」
不久後,他們便落坐這間速食店的三樓。靠著窗,一邊可以吃著炸雞、薯條,一面還可以將底下來來往往的逛街人潮盡收眼底。
「吃吧,如果不夠,我再幫你點。」他幫她點了A餐。
「我又不是豬!」向琬晴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隨即猛吸了一大口的口樂。
「對不起,我不會說話,惹你生氣了。」古齊陪笑道。
「算了,沒關係,本小姐不計較。」她大手一揮。
「等一下吃完……我們去逛萬年好不好?」他問得不甚有信心。
「還逛啊?」她的表情看起來很誇張。「剛剛逛得還不夠啊?我的一雙腿都快走斷了,我們這個吃完就趕快自各回家了吧。」
「喔,好吧。」心裡雖然沮喪,但他除了同意之外,也不好說出強人所難的話了。
向琬晴低頭忙著吃她的速食大餐,但不一會,她便抬起頭來執行她此行的「任務」了。
「喂,古齊,我問你喔,像……做律師的是不是都很忙啊?常常晚歸之類什麼的,是不是啊?」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耶,應該吧。」對於她的問題,他感到很突兀。
「什麼不是很清楚、應該吧?你家裡就有人是當律師的,你會不知道嗎?少唬我了!」她有點火大了。
「我說過我不管他的事,當然不知道嘍。」
「唉,不管是一回事嘛,可是,你總不會連他每天大概是多晚進家門的都不知道吧?」
「這個……」
「哎喲,我又不是問你從他當律師以來的這段時間,我只是要問你這幾天的情形而已嘛。」
「這幾天?」
「是啊,就這幾天!」
「他這幾天好像都滿晚進家門的,因為我都是看電視看到十點、十一點才上樓回房,可是都沒有見到他人。」古齊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回答得莫名其妙、怪異極了。
「喔,這麼說來,他真的是在忙,並非故意的了……」向琬晴喃喃自語,立即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為事業忙,也是無可厚非的嘛。當下,她的心情馬上就海闊天空了起來,不再為他的不出現而鑽牛角尖了。
「你說什麼?」他聽到她說的話了,可是不懂她的意思。
「沒什麼。我只是說當律師的人果真很忙,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呢?」他還是覺得不對勁。
「好奇嘛……也關心你呀,你別忘了你自己將來也是要當大律師的人,我只是想說以後你會不會忙到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忘了,或者是要見你一面都不容易,搞不好還得事先跟你預約呢。」迫於無奈,她也只能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了。
「原來是這樣,你放心好了,不會的!將來我就是再忙,我也不會疏忽你的,更別說是……把你給忘了。」這是他心底最真的聲音,不帶任何一絲的虛假。
不過,古齊的心裡還是覺得怪怪的,重點就是在「這幾天」三個字上;這三個字就這麼在他心中像打了個死結似的,無從去解,但始終存在,勒緊了他滿腹疑慮的心……
「是嗎?那就好了,我可以放心了。」她向他施展了一個嬌俏的笑顏。
「琬晴,你可不可以給我你的電話?」現在的他,已愈來愈有勇氣了。
「電話?我們整天都在補習班見面,你要我的電話幹嘛?」
「可是,我們晚上就沒在一起了啊,要是我臨時有事找你,那怎麼辦?你說是不是?」
「好……好吧。」她非常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遂從書包掏出了紙筆,在上頭寫下了一組電話,遞給了他。
「這是哪裡的電話?」古齊看了看。
「就錄影帶店的,我不在補習班以外的時間,大部分都待在那裡了,你打到這裡找我,一定找得到的。」
「可是,你還有住的地方啊,你能不能也給我那裡的電話,免得到時一頭落空,就不知道要打到哪裡去找你了。」
「唉!你很……好啦、好啦,寫給你啦!」本來是脫口而出要說他很得寸進尺,但臨時心軟了。
她拿回了紙,再寫下一組電話號碼,這時,古齊才心滿意足地小心折好那張紙,給放進書包裡了。
但,就在他收妥好那張紙,笑容猶掛在臉上的時候,猛抬頭,不經意地,眼光一掃到窗外樓下的對街時,頓時他的笑容從嘴角隱沒,原本燦爛如朝陽的臉色,也立即換上了一張冷絕如陰晦的面容。
「怎麼了?」向琬晴一面咬著薯條,一面不解地問道。
「我看到我繼父了。」他冷冷地答道。
「什麼?」差點噎到的她,只得趕緊喝了口可樂。「在哪裡?在哪裡?」她順著他的眼光,急急地搜尋著。
「就在那裡,一家日本料理店前站了一男一女,我剛剛看到他們從裡面走出來,想必,他們是剛用完餐了。」
向琬晴果然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前看到了古彥東,而他身邊站了一個風韻十足的女人;看他們兩人談話時的親密樣子,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有一定的熟識程度,絕非是單純的主客關係,或是生意上往來的夥伴。
嗚……原來他身邊不是沒女人的,他不是只請自己去吃日本料理,他也請了其他的女人;原來以為自己是他的唯一,現在才驚覺,她把一切想得太美麗、太單純了……
本來還以為,剛剛從古齊的口中套出了話,也就沒什麼問題了。而這一幕所見,才讓她頓悟,古彥東也許真的很忙,但並不一定是事業上的忙,或許還有其它的,就例如是……女人。瞧現在是什麼時間,不過才六點,他們就已經解決好晚餐了,可見他們相約的時間有多早了;更可以想見,古彥東連在上班的時間也都給了那個女人了,那麼,更別說下班以後的時間了。原來……他這三天來的不見蹤影,不是因為忙於工作而抽不開身,而是為了女人而……忘了她的存在了!
想了個一清二楚,向琬晴不禁悲從中來,她真想放聲號啕大哭了!
「真是一對姦夫淫婦!」古齊冷不妨地冒出了這一句話。
「什麼?你在說什麼?」向琬晴簡直是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話。這四個字是這麼地不堪和齷齪,竟出於一個做兒子的口中,而且是用在她所愛的人身上……
「我說他們!我的繼父和那個女人,簡直不要臉到了極點,現在竟公然在外頭出雙入對起來了。」他冒火的眼神,持續在加溫當中,絲毫沒有降溫的打算。
向琬晴是真的呆了!為了底下她所愛的男人,也為了她眼前的男孩。
古齊不是這樣的!何時從他口中聽到如此不留情面的話了?還有他的眼神,苛刻而殘忍,一點也不像她原來所認識的他了,這是為什麼?何以一個親切、善良、敦厚的大男孩,會在瞬間轉變了容顏?而且還是因為他的父親……
「古齊。你不可以這麼說你父親,你媽媽她已經死了啊,他現在是單身,就算……他交女朋友、有了新歡,也沒什麼不對;他還年輕,就算再婚了,也是應該的啊,對不對?我們之前討論過的,你不也是說你不在乎的嗎?」儘管古彥東傷了她的心,她還是不自覺地要幫他說話,她無法忍受他兒子對他的這種批判。
「我是不在乎,可是不該是那個女人!她並不是我媽死後才出現的新歡,而是早在我媽出現時,他們就已經在一起了!」
「什麼?在一起了?那為什麼……他娶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你媽呢?」向琬晴幾乎是快虛脫了。
「我不曉得……」他的眼神閃爍,似乎在迴避著這個問題。「我只知道那個女人叫賈湘琳,他們認識很久了,據說是大學時代的同學。她也是一名律師,還在我繼父的事務所裡工作了很多年,一直到去年她才離職去了美國。沒想到,今天居然又會在這裡撞見他們。」
「你確定……他們有在一起嗎?」她幾乎是顫抖著問。
「當然!他們的感情好得很,我從小就看出來了,他們有相當不尋常的曖昧關係,絕不只是同學、朋友那麼簡單!」古齊非常篤定地一口咬定。
向琬晴低著頭默然不語了,心一再受創的她,也不知該如何自圓其說才能換回所有她對愛的美麗憧憬了。
「你看吧,現在他們兩人正站在珠寶店前,可能是我那個繼父打算要買什麼昂貴的首飾送給那個女人吧,若說他們沒什麼,鬼才相信!男人會送女人這類的東西,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你說對不對?」古齊尋求她的表態。
向琬晴偏頭看了外頭一眼,卻什麼話也不說,又把頭低了下去,眼眶的淚水無可克制地打轉著。
古齊發覺了她的不對勁,低著頭的她,讓他看不見她眼中流轉的淚,只見她胸腔起伏著,連肩也在顫抖。
「琬晴,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他的心可急了。
向琬晴一句話也不說,抓起書包,便就往樓下衝去了。
「琬晴,你要去哪裡?東西還沒吃完呢,等等我啊!」古齊見狀,第一時間就追了出去,跑在她後面。
她衝下了一樓,步出速食店的大門外,冷冷地、遠遠地看了那對站在珠寶店門外的男女一眼後,就拔腿往另一個方向跑了;現在的她,除了只能忿而離去之外,也不能有什麼舉動了。
而古齊追到了樓下,也瞪了那一對男女後,才跟著她的步伐而去。「怎麼了?看什麼?」古彥東朝伸長脖子的賈湘琳問道。
賈湘琳回過頭。「沒什麼,只是剛剛……我覺得好像看到你兒子了。」
「是嗎?在哪?」古彥東也跟著伸長了脖子,四處搜尋。
「跑掉了吧,他好像在追著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該不會是在談戀愛吧,這怎麼可以呢?他要聯考了啊。」
「那又有什麼關係?他跟你一樣天資聰穎,一心多用不會有問題的。」她不動聲色地影射了他當年的癡狂情事。
「誰說的?他定性不夠,又容易粗心大意,我還真的擔心他因此而再度落榜呢。」他完全沒有發覺她是話中有話。
「瞧你,對自己的兒子這麼沒信心。」
「不是沒有信心,是擔心,我怕他又得再來一年呢,偏偏他又只要台大法律系,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固執什麼……」他幽幽地歎了口氣。
做父親的搞不懂兒子的心思,是一種無奈;但若真要搞懂了,也許他會情願自己永遠都不要懂吧。
「好了,你把事情想嚴重了,我剛剛也只是說好像嘛,我幾年沒見過你兒子了,也許是我看錯了也不一定;就算是我沒看錯,那也不見得就表示他在談戀愛啊,是不是?」
「也對,是我想太多了。可是你剛剛說你幾年沒見過他了,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你忘了嗎?大概兩、三年前,還是三、四年前吧?有一次我到你家去,他對我不太禮貌,結果你訓了他一頓,搞得父子失和,場面十分難看,從那一次之後,我就再也沒上過你家,自然也就沒見過他嘍。」
古彥東不置可否,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而好像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古齊再也沒給過他好臉色看了……
「算了,這事就別再提了,也許是我長得惹人厭,才會四處讓人看不順眼吧,怪不了別人的。」她自嘲地說道。
「湘琳,真的很抱歉,我是個失敗的父親,我教子無方……」古彥東的感慨來自她,也來自於自己。
「拜託,別這麼說好不好?這不是你的錯,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責任……」她還是無法釋懷他當初這個荒唐的決定。
「湘琳……」
「好了,這個問題我們就不要再說了,反正錯誤都已經鑄成了,再也無法挽回了。我們走吧,別老杵在人家店門前看了,裡頭的老闆還會以為我們要打劫他呢。」她挽上他的手,準備離去。
「你要走了?我看你看了半天,還以為你有意思要買呢。」
「得了吧,本小姐目前才開始要復業而已,哪有多餘的閒錢可以買這些黃金首飾呢?難不成你送我啊?」她朝他眨了一個挑逗的眼。
「有何不可?」他也大方地回給她一個無所謂的表情。
「算了吧,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送我幹嘛?何況,無功不受祿啊。」
「誰說的,你終於點頭肯到我的事務所幫我了,我送一份禮謝你,也是應該的。」
「又來了!」賈湘琳無奈地搖頭失笑。「你又在說一些本末倒置的話了,彥東,你真是個好男人,是我賈湘琳的好知己。」
「既然知道,那你就不要推辭我的這一份心意了。」他手比了比櫥窗內各式的黃金首飾。
「不,我們還是走吧。」她硬拉著他,遠離了這片金光閃閃的店面之外。「你若真要送,也不應該是送給我才對,你那個小女孩呢?最近如何了?有沒有什麼好消息?」
「我們……算是平靜中求發展吧。」
「哈!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古彥東的作風,平靜中求發展?有沒有搞錯?現在都什麼世紀了?你怎麼會愈活愈回去了?」她毫不留情地譏笑他一番。
古彥東笑了笑。「你別忘了,相對的,我的年齡也增加了,現在的我……已經不年輕了。」
「你說什麼呀,老兄?你在影射我嗎?」她故作生氣狀。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別又在這個年紀上鑽牛角尖了,大家不都說年齡不是距離了嗎?你就別在這自怨自艾或是拿來當借口了;你要買首飾送我,倒不如買來送給她,給她驚喜,也算是定情,一舉兩得,如何?我這個建議不錯吧,要不要我們回頭……」
「再說吧,我不認為她現在適合這些東西,等她再長大一點吧。」
「也好。那我們兩人現在要去哪裡?」
「回家吧,我想回家休息了,這幾天一直在忙,好不容易今天可以早一點進家門了。」
「好啊,那我們去取車,各自回家吧。」她拉他轉了一個方向。
「你的車停在哪裡?」
「停在你停車的地方。」
「喔,你知道我停在哪裡嗎?」
「當然,我知道你的任何習慣都是不輕易改變的,每次來西門町,你都是固定將車停在城中停車場的,對不對?我沒說錯吧?知你者,莫若我呀!」她給了他一個十分得意的笑容。
古彥東也笑了,本來他就知道她知道他的,不是嗎?
若說一生有什麼無憾,他想賈湘琳必是他生命中少數的其一,在他生命中永難抹煞的……知巳。「琬晴,別跑了,你停下來嘛。」古齊好不容易追上了她,緊緊拉著她手臂。
向琬晴不得已只好停下腳步,但仍是苦著一張臉,嘴巴則翹得半天高的。
「你是怎麼了?」古齊審視著她的臉。「你……你哭了?」
她吸吸鼻子。「我要回家……」
「好、好,我們馬上回家,我送你回去吧。」古齊見她既然不想回答,也就不願意再追問她了,免得惹她更心煩。
向琬晴坐上他的機車,迅速地離開了這個傷心地——西門町;不到二十分鐘,他就載著她返抵家門了。
她跨下了機車,把安全帽遞還給他,只說了一句再見,便急速地要跑進公寓內了。
「等一等,琬晴!」古齊立刻脫下安全帽,把車給停好,來到了她身後。
向琬晴回過頭來。「幹嘛啦?」
「你……你沒事吧?」看著她臉上未干的淚痕,古齊好心疼,好想用手輕輕幫她撫去,可是,他不敢……
「沒有啊。」
「那就好,我還以為是我剛剛講了什麼你不中聽的話,惹得你生氣了,你才會……」
「沒有啦,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想回家而已,你不要那麼敏感好不好?」
「那……」他欲言又止,想說的話,硬是說不出口。
「你到底還要說什麼嘛?我要上去了啦!」她不耐煩得都要跳腳了。
「琬晴,我……我很喜歡你,你知不知道?」鼓足了勇氣,他終於對她有了言語上的直接表白了。
向琬晴瞠目結舌,不是意外他居然喜歡她,而是意外他居然敢直言不諱,向她表白;本來還以為她是可以就此裝蒜到底的,以補習班同學的身份打哈哈地混過去,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她必須快刀斬亂麻,免得到時後患無窮……
「你怎麼了?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看她呆愣不語的模樣,他怕是嚇到她了。
「喔,聽到了啊,可是那又怎麼樣?你要我……也喜歡你嗎?」她理直氣壯地反問回去。
「我……」被她這麼一反問,古齊一時口拙,居然把原先想好千萬次的台詞給弄得一團亂了……
「其實你不應該喜歡我的,我既不溫柔也不體貼,又不會討男孩子的歡心,睡覺還會流口水,你怎麼會喜歡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呢?你應該去喜歡一個會粘著你、賴著你,會對你百依百順、小鳥依人型的女孩才是,像我們補習班裡就有好幾個,一定是人太多了,所以你才沒注意到,改天我介紹幾個給你認識認識……」
「我不要!我就是喜歡你,琬晴,別的女孩子我看不上眼,我只喜歡你一個,你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氣極了她的不在乎,還要幫他另覓對象,逼得他一口氣說出他最終要說的話。
「你……腦子不清楚了啊?我都已經說了你不應該喜歡我的話了,你還不明白?非得我要再說清楚一點嗎?古齊,我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我才不要當你的女朋友,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不要再對我妄想了,你——啊!」她的話說著說著,竟被突如其來的兩片唇給吻住、堵住了,也因此才會伴隨著那一聲的尖叫。
他竟然吻她?向琬晴驚駭極了!在她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她立刻推開了他,整個人也往後退了好幾步。
向琬晴氣得脹紅了臉,手也不自覺地直摸著自己的唇。「你……你……你竟然吻我?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又再度地讓淚決堤,氣得猛在原地跺腳。
「對不起,我……我情不自禁,冒犯了你,是我不對。」古齊侷促地說著道歉的話。
其實,若說情不自禁是理由,只是其一,並非全部。
當他見到向琬晴一再地否決他,甚至最後還撂下了不留情面的決絕話語之後,他只想到要抓緊機會,把握住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獨處;吻了她,是因為情難自制,也是為了賭它一賭,他想,也許她會因為他的這麼一吻,而吻出了她對他的感情。小女孩嘛,面對這樣的柔情攻勢自是難以抵抗,容易意亂迷情,何況,他認為她並不討厭他,否則,她今天又怎麼會答應和他約會呢?只是沒想到……他的如意算盤完全打錯了,看她現在惱羞成怒的樣子,他想,他們兩人大概連朋友都當不成了吧!
「你這個王八蛋!竟然把我的初吻給奪走了,我的初吻不是要給你的!我是要留給我最愛的那個男人的,都是你!都是你;你給我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你真討厭!」
立即,她轉身就跑進了公寓內,一路灑著淚水飛奔上二樓。
「琬晴,對不起,不要生氣好不好……」古齊朝她身後大叫,不過他也知道,說再多都於事無補了。
他是真的後悔了,但是,他實在也沒預料到她會這麼生氣,這下子什麼都完了,真是悔不當初啊!
他沮喪地戴起了安全帽,騎上機車,準備往回家的路上而去。
車子才騎了沒多久,迎面和一輛汽車擦身而過,他驀地放慢了車速,還回頭看了那輛車子一眼。
咦?這輛車子怎麼那麼眼熟呢?好像……是他的車子吧?古齊如此想道。他,指的當然是古彥東。
可是,車子怎麼會是往這個方向呢?這和回家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啊,現在都晚上了,他應該不是剛從家裡出門的吧?那麼,是自己眼花看錯嘍,一定是這樣的,同種車子滿街都是,認錯了也不奇怪。
甩甩頭,甩掉自己心中的疑慮,古齊重新加快了速度,呼嘯一聲,往家門直駛而去。
而剛剛那輛和古齊擦身而過的身子,停在了一幢三層公寓的樓下。
沒錯!車子的主人正是古彥東。
他是剛從錄影帶店那裡過來的,多日沒看到向琬晴的他,沒想到竟撲了個空,碰上她臨時請假去了。
來到了她的公寓樓下,本以為會待在車上等著她回來的,卻發現她的房間亮著燈光,原來她在家!
那她為什麼要請假呢?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她已經回來了呢?如果是後者,她剛剛又是去了哪裡呢?
古彥東坐在車內,想著他心中的疑問,卻也不敢貿然上去,或是打電話給她,喚她下來一見,他只是一枝煙接著一技煙地抽,不時地抬頭看著三樓其中一間的燈光……
一直到半夜一點多,大燈變成了小燈,他才驅車離去。
臨走前,還不忘在心底對她說:晚安了,琬晴,祝你有一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