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洛是誰?」有天晚上他總算有空了,我們就窩在他宿舍裡自己做晚飯吃。
他掌廚,我給他當幫手,在旁邊抱著盆茴香豆子費力地剝著。
「哦,是我們公司準備力捧的新人。挺有天賦的一個男孩子。」
「是不是……很漂亮?」方其,你還真三八。可我就是管不住嘴。
「是。有機會到公司我指給你看。」那木訥男人還在專心地做他的糖醋排骨。
「他……他是不是也喜歡男人的啊?」憋了一會兒我還是忍不住問。我這不叫吃醋,叫有危機意識。
「唔……是……」他停了手轉過頭看我說,「奇怪,我料下得剛剛好吧?怎麼酸得這麼厲害?」
「有嗎?」我呆呆地往鍋裡看。
「嗯,原來是從這裡酸出來的。」他把鼻子湊到我嘴唇上。
「死去吧你。」碰到他的鼻尖,我心臟一陣亂跳,忙用胳膊肘把他頂開。
他哈哈笑,突然靠過來吻住我。
「你……」被他一碰就連腿都軟了,方其你果然給這個男人吃的死死的。
他貼著我的嘴唇粗重地喘著,低聲喃喃:「方其……你吃醋的樣子真可愛。」
閱歷無數的方其大少爺我,居然只能靠在他懷裡緊張地吸著氣,動都不會動了。
他伸手扶住我的後腦勺,吻得更深更重,吻得我全身都要燒起來了。
「那個……排骨要燒焦了……」在這個吻變質之前,我掙扎著想提醒他和我自己,我們現在是在廚房,晚飯還沒吃,排骨還在鍋裡撲撲地跳。
「沒事。」他伸手迅速關掉煤氣,舌尖纏上我的,用力一吸,我只能軟綿綿地巴住他的肩膀。
下一秒身子就騰空而起。我使勁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緊張得直嚥口水,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床很柔軟很乾淨,有他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壓上來,小心翼翼地解我的衣服。我知道他也緊張,畢竟和男人做是第一次。
我是不是該幫幫他?這麼想著,我一邊臉紅得快腦溢血了,一邊哆哆嗦嗦去解他的皮帶。手抖得太厲害,半天沒解開,一向沒耐性的我惱羞成怒,連緊張都忘了,乾脆用扯的。
「呵呵……」他低低地笑,聲音微微嘶啞,聽起來真的……很誘人。
「很主動嘛……我喜歡……」他用心地從我的鎖骨開始,一路火熱地吻下去,直到腰部以下。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來。他把頭埋在我腿間的時候,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把手用力插進他那一頭漂亮的金髮裡。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方其……」激情中,他一遍一遍地在我耳邊重複:「……愛你……我愛你……」
我好像哭了,然後也就沒有再掙扎,只是更緊地圈住他的腰用力收縮。
人在太幸福的時候就會哭,就像在太痛苦的時候就會笑一樣。
我一直不是運氣好的人,這麼巨大的幸福,我怕會承受不住,所以一整個晚上我都用力抓著他,總覺得好像一鬆手他就會不見了似的。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他從背後抱著我,尖尖的下巴抵在我肩膀上,睡得還很沉。我摸索著握住他環在我腰間的胳膊,閉上眼睛想細細品味這樣相依相偎的時間,手機卻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靠!殺風景!
他睡眼朦朧地撈過鬧鐘,按一下,又按一下,按了半天才意識到是手機在響,忙一把抓過來,順手捏捏我的鼻子:「也不提醒我,看我笑話啊,壞東西!喂……哦,是,剛起床呢,馬上就過去……一會兒就到,好。」
「公司的事?」我要爬起來。
「是,你繼續睡。」他又把我按了下去,「好好休息……我昨晚弄疼你了吧?」
他居然臉紅,我竊笑。
「乖乖睡覺,醒了自己煮點麥片……不,就一直睡,睡到我中午回來給你做飯,乖。」他親了我一下,迅速穿好衣服梳洗乾淨。
臨出門,還把頭探進來看看從被子裡露出頭的我:「不要亂跑哦!等我回來!」
我笑著點點頭。門關上了,馬上又打開。我暗笑著等他再一次婆婆媽媽的嘮叨。
「方其……我愛你!」
他好像害羞了,說完就趕緊關上門,然後就聽到他急急忙忙下樓的聲音。
該死……我怎麼又想哭了!
看來是怎麼也睡不著了,我乾脆爬起來。本來想嘗試著勉強做點賢妻該做的事,結果在他的屋子裡打了幾個轉,也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他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樣,乾淨明亮一絲不苟,地上連一片紙屑、一個煙頭的影子都沒有。
想想和文威同住的宿舍那德行,床上能摸到泡麵碗,枕頭底下有臭襪子,水杯裡常常裝著煙頭,走路會踩到換下來的內褲,故意的都沒法弄得這麼亂——我們三個都是一樣貨真價實的大男人吧?到底是哪個不正常?
餓得不行了——那傢伙看起來斯文得不得了,在床上是一頭野獸,昨晚不折不扣地折磨了我一個晚上——當然說折磨也不對,我其實挺享受的。第一次就能做到這水平,這男人果然前途無量。
哼著歌我去超市提了一袋雞肉,還有牛肉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慢慢往回走。雖然我也算身經百戰了,可昨晚那麼一場下來也有點吃不消,腰和後面都痛得厲害,所以儘管急著回去填飽肚子,順便等佐正,我也只能勝似閒庭漫步地在大街上溜躂。
一輛很拉風的跑車在我身邊停下來。「HI,方其!」一個戴副巨誇張太陽鏡的男人朝我打招呼。
我第一反應是:這人有病啊,今天有太陽嗎?!第二反應是:這人誰啊,我認識嗎?!
「不會吧,都忘了我了?」太陽鏡拿下來,嫵媚天成的一張臉。
請注意,嫵媚這個詞我絕對沒用錯了,鷹幫的二當家曾凱是出了名的花美男。
「沒呢。很久不見了。」我敷衍著。他這人我還是不太敢得罪,不然出門小心給他那班僱傭兵一樣的弟兄砍死。
當初也不知道怎麼招惹上他的。早些時候我打架也打得很凶,別人是為爭地盤爭弟兄,我純粹是極度空虛,看見哪裡有混戰就抄起傢伙摻一腳。
有次在鷹幫的地盤上惹事,真的差點就沒命了,一起的那些人早給打得不會動,我偏偏在那種時候還來個胃痛,於是雙手護著肚子躺在地上任人踢著,直冒冷汗。
那時就是曾凱走過來,看著我好半天,然後跟那群野蠻人說:「OK,這孩子我要了。」
後來他就把半死不活的我帶回去,洗洗乾淨扔在床上,灌兩顆胃藥下去,過會兒問:「好了沒?」
我點頭,他就一聲不吭直接壓了上來。
沒什麼好反抗的,我要不躺在他下面,只怕這時候我就該躺在街角垃圾堆裡,連氣都沒了。
何況我臉上還腫著,右眼都睜不大開。就這樣子,能讓鷹幫以漂亮和挑剔出名的當家看上我,我也用不著覺得委屈。
反正就這樣吧,我一向都能忍受,閉上眼睛當成是在做夢,熬熬就過去了。
有他罩著的那段日子,我也算過得愜意,在哪裡鬧事都沒人敢找我麻煩。
誰敢動曾凱的人?不過後來我還是受夠他了,他沒什麼不好,就是太病態了點,玩SM都不知道該有個限度,連刀都用,有幾次差點把我折騰死。
終於有一天,我不知道哪裡借來的膽子跟他說,「曾凱,咱們散了吧,不適合在一起,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是吧?」
其實要分根本不用把個「愛」字抬上來。大家心裡都清楚,只是純粹玩玩而已,誰沒事去愛你呀。
他看我半天,居然說:「好吧,你要實在不想跟我過,你就走。」
我走出鷹幫總部的時候,心裡還是怕的,要是一出門就給人一刀捅了,怎麼辦?
但他顯然沒我想得卑鄙,所以我到現在還活著,甚至大學都快念完了,也沒見著誰來學校搗亂陷害我。我做的那些事情裡,隨便捅一件出來,都夠我那所謂的重點大學把我掃地出門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嘛。」他打量著我。
「你不一樣,你帥了。」我隨便拍著馬屁,心裡只希望別惹到他,好能平平安安回去。這時候佐正應該都到家了。
「說真的,方其,還挺想你的。後面找的那些人沒一個能和你比,差遠了。」
靠,我最近時來運轉印堂發紅還是怎麼的,大家都突然拿我當寶貝,以前怎麼都沒人發現我的好啊。
「今晚有空嗎?學校也早放假了吧。到我那兒玩玩吧。」
我怕他會打開車門,那一開我可真是回不去了,「啊,不用,我還有事。」
他看看我手裡的東西問:「嗯?和朋友吃飯?」
「沒有,一個人吃……下午要去面試,好容易有家單位肯給機會,總也得爭取一下吧。」我不能讓他知道佐正。分手是分手了,這男人的霸道和不講理我還清楚。
「我送你?」
「不用了,就不遠。小街小巷你車開不進去。」
「那……我走了,手機號碼沒換吧,有空我找你。」
跑車開得老遠了我才鬆口氣。今天走什麼鳥運,居然又讓我撞上這活閻王,真他媽的晦氣。我保證要不是剛好給他遇見,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世界上還有方其這個人。偏偏我就這麼倒霉還給他遇上了!
方纔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殆盡。我這回是真的慢慢走回去,腿又重又酸的。
「有空我找你」,我真希望最近鷹幫出點大事,讓他忙得跟陀螺似的,等閒下來的時候,也該忘了我這號人物。
他要是找我……我去還是不去?我怕連累佐正,要是沒有他的話,我不高興去就不去,曾凱不就喜歡我這麼個倔脾氣嘛?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沒有佐正這個人,我就是去又何妨?
門是關著的,我聽到裡面隱隱約約傳出來的聲音,佐正果然是已經回來了。我正要抬手敲門,門卻從裡面打開了,「佐……」我叫了一半聲音就卡在喉嚨裡,開門的不是佐正,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子。
我瞪著他的時候他也正打量著我,精緻得幾近完美的臉上,慢慢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方其,是你嗎?」我聽到佐正在屋裡揚聲叫我。
那男孩子又斜著眼睛用力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從從容容地走了。他最後的那個眼神讓我全身不自在,好像我是個誤入的不速之客似的。
我僵硬地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才走進去。
「一回來就沒見著你,跑哪兒去了?」他寵溺地揉著我的頭,「也不留個紙條,想嚇死你老公啊。」
「我老公?誰?」我拍開他的手,心裡還是很受用。
「喂,不要這樣吧,難道你想始亂終棄?」可憐兮兮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玩啦,拜託你不要當真好不好。」我還在想著剛才那個漂亮男子。
「方其。」他忽然用力捧住我的頭,「我是認真的。」他的表情很嚴肅:「我不管你以前怎麼樣,我要你現在開始只是我一個人的。除了我,別的人誰都不能想,知道嗎?」
這都什麼年代了,離婚也不過跟吃個飯一樣簡單,何況只是上過床而已。這男人不會是遠古時代的人吧?
從我嘴裡說出來的卻是:「那你呢?你也是我一個人的嗎?」完了,大腦現在壓根管不到我這張嘴了。
「是!」他居然肯定點頭,想想又說:「分一點給歌迷你不介意吧?」
「歌迷我是不介意,我……」我小小聲咕噥。
「剛才那個就是安志洛。」他看透了我的心思。
「很漂亮嘛!」我狂吃飛醋。
「他再漂亮也和我沒有關係,我只要你一個。」
真噁心。
「他剛才是來和我表白的。」感覺到我身子一僵,他歎口氣:「你不要瞎緊張嘛,我都拒絕了呀。」
我還是抿著嘴。
「我說我有心愛的人了。」他抱住我親親我的嘴唇,「方其,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什麼都不瞞著你。相愛最起碼的就是要相互信任。我相信你,你也該相信我。知道嗎?」
我突然想起曾凱。佐正,你為什麼要相信我?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憑什麼就要相信我?要是有一天你發現我……
我沒敢多想下去。一股寒意從心底冒起,蛇一般蜿蜒地爬上脊背。
*****
今天心情特別好,因為是佐正生日。老規矩,還是在家裡吃,碗筷明天洗。
佐正說這是溫馨,我認為他是要省錢。反正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很樂意看他穿上圍裙忙得團團轉的樣子。
我一大男人,碰上徐佐正就跟塊牛皮糖一樣,成天跟前跟後。在他家裡,連他上個廁所,我都要像條跟屁蟲似的跟前跟後。
一開始他還不自在,要把我關在門外,他說:「方其,你這麼盯著我出不來呀,你這不是存心要憋死我嘛。」後來習慣了,還一副挺受用的樣子。
白天在家裡——忘了說,從那天開始我就乾脆住他家了——坐的地方多得是,但我就喜歡賴在他腿上抱著他的腰,看起來就像兩個聯體嬰兒似的;晚上也都是抱在一起睡,有時候就互相摟著到天亮,連姿勢都沒變一下,弄得手腳都麻了。
我們就是喜歡,也習慣這樣,一點不覺得肉麻。後來想想,也許就是知道一起的日子不能長久,所以才那麼恣情縱慾,那麼戀戀不捨。
那天是我去買的菜。佐正還沒回來,他在公司為第二天和歌迷一起過的生日會做些準備。我不會做飯,買菜的工夫倒還是有的。佐正已經很會殺價了,我比他還勝一籌——不然你以為我以前和文威兩人,是怎麼靠著十塊錢過一個禮拜的。
把菜都扔到廚房去,我悠哉游哉地坐下來,掏出給佐正買的禮物認真看了起來。
給他買禮物,當然要用我自己的錢了——把口袋都刮乾淨了,還跟櫃檯小姐磨了半天,才買成了這對白金耳環。佐正的耳朵漂亮,戴上它一定好看。
客廳裡的電話響了。我想著佐正這傢伙怎麼這麼厲害,知道我都到家了,不打我手機給我省點手機費。撲過去拿起聽筒:「喂,又想幹嘛呢?」用的還是小女人一樣嗲嗲的聲音。
那邊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聲說:「方其嗎?」
我本來應該是很甜蜜的笑容,就那麼一下子僵硬在臉上。曾……曾凱。
「你很行嘛,徐佐正那樣的大明星都能給你釣到手。功夫不減當年,哦?」
我還是沒有緩過勁來,半天才機械式地問了一句:「你,你怎麼知道這裡電話的?」
「查個電話號碼而已,多大事啊,值得你那麼驚訝嘛。」
我都忘了他是鷹幫的二當家。狗仔隊沒挖到我們倆的消息,並不代表我們就夠隱秘,起碼對於曾凱那樣的人來說,只要想調查我,連我過去十年的電話清單、銀行存取款記錄,都能隨便列張清清楚楚的單子來。
我居然變得這麼大意了。「找我有什麼事?」我用憋住的聲音問。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我最近真的很想你,今天尤其想的厲害。怎麼樣?要不要過來陪陪我?或者我開車來接你?」他很輕鬆很隨便地說,聽起來真的很像老同學相約去喝下午茶一樣。
「我……我今晚有事,改天有空了我找你。」
「我知道,徐佐正生日嘛。」
我全身冰涼。他果然什麼都很清楚。
「這樣吧,你來不來一句話。」
我不說話,開口肯定是罵人話滔滔不絕。
「方其,你知道我是沒耐心的人。」
「好,我去。你不許動徐佐正。」
「你在和我談條件?」
「是。」
「哈哈,方其,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膽色,我喜歡。」
有人在敲門,我一下子跳起來,扔下電話衝過去,求救一般的把門打開:「佐……」
曾凱那張嫵媚的臉笑得很無辜:「是我。我說過我沒耐性的,所以就迫不及待上來接你了。」
這下我連給佐正留張紙條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