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
張偉傑在走出去的時候一聲低咒,剛剛光是他握在手上的那顆鑽戒,就不知道價值多少錢了,而他竟然就讓它這麼給飛走了?
他的時間不多了,只剩下不到兩個禮拜,要是到時他還沒有辦法湊出那筆錢,那他這條小命鐵定會讓陳董活活地玩完了。
不行,他必須趕快想點辦法!
兩個禮拜以後,他一定得湊齊那九百萬……
過分專注想法子的張偉傑壓根沒有注意到從一旁擦身而過的黑色勞斯萊斯。
龍颯深沉的黑眸牢牢地鎮在黑窗外張偉傑的身上,他的視線從那個男人的身影在他所屬的車道上出現之後,就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身上。
他緊抿著嘴唇,什麼話都沒有說,一直等到車子開進車庫之後,他才冷冷地命令,「去查清楚那個男人是誰?」
坐在他身旁的程子顥可不是傻子,立刻機伶應道:「是。」
他微揚了嘴角。看來那個女人對他來說,鐵定不是玩玩那麼簡單的事了……
「龍先生。」
張伯的聲音打斷雲蘿遠走的思緒,她握著項鏈的手慢慢地鬆開,回過頭來只見龍颯高大的身影進了大門之後,便不疾不徐地走進客廳。
他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巡望了整個客廳,似乎想要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好一會才將視線凝聚在她嬌美的身上,冷冷地開口,「那個男人是誰?」
他問話從來不拐彎抹角,毫不客氣地問進雲蘿急欲隱藏的心虛。
她低了頭,在他犀利的注視之下,她只能選擇逃避做鳥保護自己的方法。
「哪有什麼男人?」她隨便搪塞道,低著頭想走出客廳外,逃開他的質問,但他握著她的手臂,不允許她避開任何問題。
「回答我的問題。」
他冷漠的語調沒有太大的起伏,但卻滿是命令的口氣。他龍颯不允許任何人逃避他的問題,就算是他的女人也不行……
他捉痛她了。
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地掙脫,仍是沒有辦法授開他緊握在臂上的手,看他似乎沒有打算就此罷休,雲蘿鼓起勇氣抬起頭直直地回望他深邃的黑眸……
「我說過沒有什麼男人。」在心裡的某個角落,她並不希望他發現張偉傑的存在。
他握著她手臂的手又加重了力道,白皙的肌膚上漸漸浮上一抹淤紅,他的表情沒變,只是子夜般的黑眸裡更添了幾分森冷,「我不准我的女人背著我偷人。」
這句話是在威脅她嗎?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剎那間,她的心好痛,那股酸澀的感覺又湧上她的鼻頭……
「你的女人?」她一聲輕哼,委屈的說出內心的痛,「做為你的女人,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他沒有開口,性感的嘴唇不自覺緊抿著,一雙凝望著她的黑眸有著疑問。
那抹難過的情緒一湧上心頭,他施在手臂上的痛似乎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感覺了。淚水盈在她美麗的眼眶之中,她期待他能開口說些什麼,但他依舊選擇沉默。為什麼他不能安慰地給她一個令她安心的謊言?為什麼她老是回憶起昨日那句句傷人的話語?
「你早就已經厭倦我了,不是嗎?」她花了好大的勇氣才將這句話擠出口,話才一出喉間,淚水就不由自主落下她白皙的臉龐,「對你來說,女人是隨時都可以替換的,不是嗎?我就算真的偷人又怎樣?你並不在乎……」
「就算我真厭倦了你,但只要我龍颯還沒把你送給別人,你就不准背著我偷人。」他冷漠的語調是那麼地堅定,句句都對她造成威脅。
他一點也不在意她聽到了他與程子顥的對話,因為她對他來說,不就是一個女人而已。
但是為什麼,心裡竟然會有種緊澀的感覺?
彷彿只要一想到她有別的男人,他就恨不得殺了那個向天借膽的男人,抑或是……殺了她!
再多的淚水都不足以渲洩心痛;她多希望眼前的這一切。不是真的,她多希望自已昨天所聽到的只是一場誤會。
「原來……」她再也沒有勇氣去掩飾語氣中的顫抖,美麗的黑眸早已讓淚模糊了視線,「全都是真的?」他已經厭倦她的事全都是事實?
「你在期待什麼?」他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地冷,「難不成,你真期待我會愛上你?還是你的愛情真的那麼廉價,只需要我幾句話、幾個錢,你就毫無條件地奉上?」
不……
她攜住自己的嘴巴;這一切不是真的……
他甩開她的手,殘忍地轉過身子不去面對她的難過,動手為自己倒了杯酒,「但我厭倦你,並不表示你就自由了,只要我龍颯還沒趕你出去,你就一輩子得給我待在這個地方。否則,就算你逃到哪裡,我都一樣找得到你!」
老天!
當他這句話落下,她便完完全全地絕望了。
他冷冷的語句執意要敲碎她的心,她的所有期待、所有希望,都在這一瞬間完完全全地破滅。
原來他以前的那些溫柔,全都只是一種手段。
她再也沒有勇氣這麼站在他的面前,於是轉身朝樓梯奔了上去。
再多的淚水都洗去心痛,原來事實的真相會讓人崩潰……
龍颯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自以為冷靜的腦子裡其實有著混亂的情緒。
他沒有允許自己多想,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之後,隨手又倒了一杯。話雖然說出口,但他的心裡並未因此而得到解放。
雖然說了不在乎她,但在雲蘿逃開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裡卻無由地浮上一個問句——
她對他來說,真的沒有任何的意義嗎?
為什麼這個時候的他,竟不是那麼的確定?
「我還記得,以前你總喜歡在咖啡裡加很多的糖……」
張偉傑的聲音一點也沒有辦法進入雲蘿的耳朵,她望著窗外,仍是忘不了龍颯那張冷漠卻又叫人難忘的英俊容顏。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跟張偉傑出來,當他再來找她的時候,她惟一可以想到的,就是自己不想再繼續待在龍颯的屋子裡。
可是,現在人都在外面了,她才發現想忘了他根本就是一種妄想。事實證明不管她走得多遠,他的身影還是纏繞著她。
逃避並沒有讓她的心痛減輕……
「雲蘿?」
看雲蘿一直都沒有任何反應,張偉傑又輕喚了一聲,他今天約她出來,可不是要看她發呆的,若是她一直沒有辦法轉回注意力,那就算他講得再多也沒有用。
他的叫聲拉回了雲蘿遠走的思緒,「對不起,我……」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張偉傑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說了聲對不起之後,接起腰間的手機,「喂?」
看他在講電話,她不好意思提自己要回家的事,於是轉頭望向窗外,但張偉傑的對話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說過,再給我一點時間……關於那件事,我一定會解決的……我現在有朋友在,不方便講,等我回去之後,會再撥電話給你……嗯……嗯……好……再見。」
他很快速地說完之後便掛了電話,隨即有心事般地輕歎了口氣,將電話再度放回腰間之後才勉強地朝雲蘿強濟個笑,「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你剛剛想說什麼?」
這一通突而其來的電話,讓雲蘿霎時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支手機,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張偉傑臉上。
純粹是好奇,她情不自禁地問道:「那是誰?」張偉傑剛剛的歎氣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此刻的她很想知道剛剛打電話給他的人究竟是誰?
「什麼?」他似乎聽不懂她的話似的睜大了眼睛,沿著她的視線望向自己的手機之後他一陣猶豫,然後再歎了一口氣之後才說道:「只是個客戶,沒什麼的……你不用擔心。」只不過,他的表情很難叫人不擔心。
「發生了什麼事?」她明明知道不關她的事,但看見他這個模樣,她就是忍不住地問。
「雲蘿,」張偉傑一聲苦笑,「真的沒什麼事……」
「告訴我。」跟龍颯在一起久了,連說話都不自覺地帶著命令似的口氣,雲蘿直直地望著他,等著他回答。
看雲蘿這麼堅持的模樣,張偉傑假意了許久才緩緩地開口,「就是我最近做的那個小生意,因為國外進貨廠商沒事先驗貨,現在貨到了客人手裡,人家不滿意,所以要求賠償……」他歎了一口氣故意說,「不是什麼大事,你真的不用擔心。」
沒錯,她的確可以不理他,但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她就是沒有辦法實之不理。
或許,八年前他是真的出賣了她,可是現在看到他這個模樣,她不禁自問:或許他真的改過自新了……
他說過這八年來做了點小生意,雖然直到現在,她都不太清楚他做的到底是什麼生意,但只要是做生意,都多少會面臨一些危機。
「欠多少?」
她的問話讓張偉傑抬起頭,若是現在馬上就說出一個價錢,鐵定會很快就露出馬腳,所以他刻意推拖,「雲蘿,我真的不要你……」
「多少?」她又問了一次。
其實,她不需要這麼做,但好像只要自己能幫上一點忙,就可以讓她對他不吝施捨的擁抱做點報償。
他支支吾吾了許久,終於很難為情地開口,「欠了幾百萬……」他含糊不清地說了個數字。
雖然半低著頭,但視線卻早已鎖在她頸間那只價值連城的水滴狀鑽石上面,心裡還不斷地暗想;那顆看起來不知幾克拉的大鑽石拿去珠寶店賣,說不定可以賣個幾百萬……
幾百萬?
這個數目讓雲蘿愣了一會,老實說,她並沒有那麼多錢,這八年來雖然都在風月場合工作,但每月的薪水都讓酒店抽去抵債,真正的存款並沒有多少。
看她有所猶豫,張偉傑低垂眼臉道:「我說過了,你真的不用為我擔心,我……」
「沒關係。」
雖然,她沒有很多的錢,但她身上還有一兩樣龍颯送給她的東西。
她二話不說地拿下手上那條碎鑽手鏈和一隻戒指,當手觸向頸間的那條項鏈時她愣了一會,遲遲無法取下這條項鏈。
這條項鏈,是龍颯惟一親自為她挑選的禮物……
在停頓了好一會之後,她還是放下手,只將桌上那條手鏈跟戒指遞到張偉傑面前,「拿去抵押吧?可能沒有辦法還清你所有的債務,但總是不無小補。」
「雲蘿……」他似乎很感激,連語氣裡都抑不住那股淡淡的顫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我以前那麼對你……」
「別說了。」
她一個苦笑,並不想回憶起那段往事,但最重要的是,她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男人的眼淚。如果張偉傑真的改過自新,那她這一點忙真的不算什麼……
他大概不清楚,當她最需要溫暖的時候,他的擁抱比任何她所能夠給他的首飾要來得有意義多了。
「我要走了。」她拿起自己的皮包起身,在發現自己對龍颯竟然放不開之後,她更想一個人靜一靜。
「那我送你回去!」
「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張偉傑的好心一下就讓雲蘿拒絕,她淡淡地揚起嘴角後,轉身朝門的方向走去。或許只要自己一個人,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一直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玻璃窗外,張偉傑這才將注意力拉了回來,當他看見她留在桌上的那條碎鑽手鏈和戒指之後,便原形畢露地冷哼。
「嘖!」他的口氣裡滿是不屑,「這麼一點東西能幹什麼?」
顯然,雲蘿所留下來的這些東西,並不足以滿足他貪婪的胃口。原本他還期望她會把那條鑽石項鏈送給他,卻沒想到她到最後,竟然還是選擇自己留下來?
嘖!這個女人……
看來,他太低估她了,現在的雲蘿再也不像當年那麼容易上當了。眼看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他必須趕快再想辦法才行……
「啪!」
文件摔在桌面上的聲音讓雲蘿猛然地抬起頭,就見龍颯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前,正以他邃黑的眼眸牢牢地鎖住她。
她怔了一會,還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就聽見龍颯的聲音冷冷地傳來,「他就是你的前任男朋友?」
雲蘿沒有開口,只是略低了眼臉,傾身拿起他方才丟下的那份文件,打開之後他看到張偉傑的照片、資料,和她與他一起喝咖啡的照片,她一雙清秀的柳眉不自覺中微皺了起來。
「你派人跟蹤我?」她幾乎不敢相信他竟然對她做出這樣的事?
但他一點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一雙子夜般的黑眸像是要將她吞噬一般,直直地盯著她美麗的眼眸,「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自己也無法解釋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當程子顥將這份資料交到他手上的時候,一股怒火便無由地在他的心頭燃燒。
他氣她明知道這個男人會出賣她,竟然傻得一點警覺也沒有,氣她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冷漠,氣她竟然差點要將他給她的項鏈交那個男人,但最讓他生氣的,是她竟然回頭找她的舊愛?
那股又酸又氣的情懷不斷地在他的心裡頭擴散……
不!他不是在吃醋,只是氣她竟然沒有身為他的女人的認知,氣那個男人竟然膽敢碰他的女人!
想什麼?
這句話問得她的心好痛,難道他真的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
她在想,為什麼他的溫柔不再?她在想,為什麼他不願施捨她一點愛?她看得出來他的指控,不過是因為他龍颯的佔有物別人不許招惹。
他會這麼生氣,不過是覺得自己不被尊重……
不是因為愛她,不是因為他真的在乎她,這事要是發生在別的女人身上,他依舊會生氣。
但是難道他真的看不出來她對張偉傑一點情感也沒有嗎?難道他真的看不出來,她的心還在眷戀他的溫柔嗎?他看不出來那一天她在質問他的時候,渴望的不過就是一句叫她安心的謊言嗎?她覺得心好苦;怎麼到這一刻,她還在祈求他看得出來她在想什麼?
「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賭氣的話都還沒有說完,龍颯便毫不客氣地搶去她手中的文件,一個用力將之甩上牆面,霎時文件裡的所有東西飛散滿地。
即使他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特別的情緒,即使他的語調還是那麼冷淡,但這卻是她第一次感覺出他真的在生氣。
「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女人,你的事我就得管!」
這句話,像是狠狠地在她的心上烙了一個烙印,就像是被貼上標籤,她除了「他的女人」這四個字以外,什麼也不是!
她咬了牙,複雜的情緒不斷地在心裡頭翻騰,他的每一句話都更加證明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酸澀的感覺又湧上鼻頭,她多希望自己不要這麼不爭氣,動不動就想掉眼淚,但面對他如此無情的話語,她真的無法抑住那股心痛的蔓延。
她不願再讓淚水在他面前決堤,她不願讓他知道自己早已為他交付真心,所以她忍住所有的難過,也不願在他的面前掉淚!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給了他一抹凝視之後,便轉身朝樓梯的方向大步走去。
不能哭、不能哭……
她仍這麼告訴自己,可是偏偏眼淚就是那麼不爭氣,一離開他的視線便已沾濕了滿面。
如果,她從一開始就認清自己只不過是他的女人;如果,她從一開始就看清他是如此冷血的男人,那麼,此刻的她就不會傷得這麼體無完膚了……
為什麼,總是要在付出感情之後,才能夠看清楚一個人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