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語冰站在鏡子前,撥開遮落在兩耳邊的長髮,露出自己小巧的耳垂。
耳垂上那兩粒如珍珠般的金屬片,正閃動著忽明忽滅的紫色光彩,如此明燦耀眼。幾個鐘頭前曾經出現的燒灼與刺痛已經褪去,只剩下迷炫的色澤映著眼裡隱約的紫芒,而眼神中的冰冷褪淡了,轉成幾分少見的憂鬱。
駐留在地球上生活的這一年,她越來越遮不住眼中的光彩,也越來越受不了這天魔記號帶來的劇痛。如果人類宗教裡所謂的「原罪」真的存在,她應該是最有力的證人,因為她就是背負著罪惡出生的人,她的細胞裡有罪惡的血液在奔流,她的腦海裡有罪惡的因子在奔竄,她引人犯下罪,自己也犯了罪!
因為她有一雙不定時會轉成紫色的眼睛!從出生開始,這一雙紫色的眼睛嚇瘋了生下她的母親,墮落了傷害她的父親,隔絕了敬愛她的妹妹,也殺死了她自己的純真。就是為了這一雙會轉成紫色的眼睛,她家毀人亡、她眾叛親離、她泯滅人性,她走入一條不歸路,一條人性與魔性掙扎不休的坎坷路。
今天,她差一點就露出馬腳,讓卓越瞧見她的紫瞳,還好她控制住自己,沒讓天魔記號裡的放射能完全控制住腦海的所有思緒。只是她實在無法保證自己還能支撐多久,這種漸漸無法掌控自己的情況讓她心慌,讓她眼底的紫彩越見深邃。
殺掉卓越並不難,只要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一槍便能取走他的性命,根本不必等他愛上她。但她不明白的是,她為何下不了手?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殺人,十年前她就開始嘗血、成為魔女了!她永遠記得第一次魔性爆發時、她用一把水果刀殺了一個她又愛又懼又恨的人,在他身上狠狠地、瘋狂地、失去人性和理智地刺了十幾刀!
就在那一次殺人之後,她才知道自己的血液裡有著天生的魔性,她才相信自己果真有一雙能殺人的紫眸!
而現在,這雙紫眸與天魔記號的影響力越來越強烈,她的理智似乎即將被取而代之。奇妙的是,卓越的身上似乎另有一道奇異的力量在壓抑她的幽黯心狂、提升她的光明善良。
那是什麼力量?那一股的神奇力量是他身上的魔力,它平撫了她的不安與空虛,甚至填滿了她的腦海,讓她的腦子裡全是他。只因為他是她的任務,她才將他牢記在心嗎?
不,若他只是個任務,她應該早已殺了他。她從不曾為了任務而猶豫不決,也不曾將任何一個任務刻在腦海裡念念不忘。
秋語冰的眉心攏了起來,形成一道在她臉上未曾出現過的憂愁線條。她怕自己下不了手,不是因為她的膽小怯懦,而是因為在看過卓越之後,她的決心就慢慢動搖了,而一種陌生情感也悄悄萌芽。
那種情感,她曾以為是毫無可能在她生命裡出現的奇跡,怎知卻在她最該沉靜與冷酷的時候發生了。
是的,她幾乎己經被卓越迷惑了,她迷上了一個注定死在她手裡的男人,一個最奇特的地球男人。早在第一次匆匆的一瞥後,他就侵入了她的心裡,生了根;再見到他,他的影子就在她的心裡,萌了芽。
如果不快點動手殺死卓越,她怕自己會失去殺他的意志。即使她無法確定殺了卓越之後,妹妹語涼是否就真會回到她身邊,她也必須放手一搏,做好這件不得不做的事。
快快動手吧!她不想再聽魔使的指揮,決定要快快下手,否則她終會失去所有的籌碼!
***
「你的設計真的很棒!」卓越看著眼前的樣品屋讚美道。
秋語冰微微一笑,看見自己的設計化為實體,她該開心才是,可是她卻無法感到一絲歡欣,因為她告訴自己——今天必須完成任務!
其實不只是「今天」,近一個月來,她無時無刻對自己「耳提面命」執行這項殺人任務,可是當下她卻望著卓越的側臉沉默了。
一日又一日,一次又一次,她不斷提醒自己「下手」,她也曾屢次舉起槍,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一槍取走他的命。可是,不知是他的好運或是她的不幸,她竟一次又一次地錯過機會,讓他一次又一次地躲過死亡。她這才發現,她已經越來越無法狠下心來殺掉眼前出色溫柔、優雅迷人的男人!
秋語冰望一眼卓越,正好迎上他清亮卻如同會說話的眼睛,頓時無法壓抑心中的狂悸。老天,她是陷入了什麼漩渦?她是掉入了什麼陷阱?
兩人走進了樣品屋裡面,正巧有幾位她認識的裝潢師傅正辛苦地裁割木板做櫥櫃,在天花板與牆壁交接處貼上歐式風格的雕花線板。
「用金檀木做地板果真色澤好多了!」卓越相當佩服秋語冰的能力,「顏色較淺,顯得明亮又高雅,和冷杉天花板及白色外牆的造型設色彼此呼應。」
秋語冰又是一笑。不知怎地,卓越的誇獎竟然能讓她滿足且開心,她已經很久不曾發自內心地笑了。
卓越瞧著秋語冰的笑靨,不禁心動了。很奇怪,她的身上硬是有一種蠱誘人的氣質,從第一眼見面就吸引了他,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接觸,他更加沉淪在這股魅惑旋律裡。
「卓總,請問廚房的動線需不需要調整?」一個師傅從廚房走了出來,朝卓越問道。
卓越轉進了廚房與裝潢師傅討論,秋語冰遠遠望著他的背影,不禁怔忡了。就連他的背影都如此吸引人,這下子教她怎麼下得了手?本來以為越接近他會找到越多該殺他的理由,誰知越增越多的竟是……
「怎麼?捨不得殺他,愛上他了?」一個冷颼颼的聲音如同鬼魅,在她耳畔陡然吹過。
秋語冰渾身一震,倏地回過頭。
「秋鋒,你在這裡做什麼?」她機警地壓低聲音,盯著身穿工作服的秋鋒,將他引到卓越看不見的角落。
「我來看你需不需要我的幫忙!」秋鋒冷酷的眼光掃一眼卓越的背影,「你遲遲不動手,我可以幫你動手!」
「不必你多事!」秋語冰眉心一斂,眸光轉寒,「離開這裡!」
「喔?真的不要我幫忙?」秋鋒冷冷一笑,盯著卓越的目光灼然欲焚,「我擔心你不但殺不成卓越,還成了他的俘虜!」
「你胡說什麼!」秋語冰怒視秋鋒,心裡竄過一絲尖銳的痛楚,恰似被人狠狠揭去了一層貼粘著心的保護膜。
「你是不是愛上他了?否則憑你的經驗,想殺掉他一秒鐘就辦到了,為何會拖延至今日?」秋鋒揚起下巴,森寒的說道:「我告訴你,我不會離開,因為我等一下就準備下手,不管你想不想殺他!」
秋語冰怒火狂燃,沉聲怒道:「你敢?他是我的人,你休想對他下手!」
「喔?那麼你等一下就動手給我看啊!」秋鋒一臉挑釁。
秋語冰不語,咬牙直盯著秋鋒的臉。
「語冰!」卓越的聲音驀然打斷了兩人的沉靜對峙。
秋語冰壓下眼中的怒火,甩頭朝卓越走去。
「那是……」卓越瞄一眼遠處的秋鋒,微瞇起眼。
「一個沒有禮貌的工人,他硬要與我爭辯怎麼裝潢比較好看。」秋語冰輕描淡寫的回答。
是嗎?卓越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精芒。他覺得剛才兩人之間的氣氛並不是「爭辯」兩個字就能形容,而且……那個男人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卓越與秋語冰邊走邊瞧,秋語冰不時注意著秋鋒與卓越的反應,生怕秋鋒真會突然對卓越下手,又怕卓越對秋鋒起疑心,幸好秋鋒並沒有緊緊跟隨著他們,卓越看來也毫無異樣,她才鬆了一口氣。
兩人視察到了二樓主臥室,發現這房間的采光相當好,而且窗外的景色十分美,蓊鬱森然的樹木加上幾株山櫻花的傲姿,仿如一幅畫。
秋語冰有一剎那的忘我,她著了迷般訴說起來。
「這間主臥房的照明部分,我想多加一盞小燈在窗前。這樣夜晚時分可以留一盞黃暈,增添溫暖及色彩的變化,然後再加上一張小几及兩張小椅,主人便能夠在此喝個小酒或泡個茶,欣賞外頭的美景。你知道嗎?我一直有個夢想,希望有一天,能夠擁有自己的空間,屬於……」望著窗前的景致,她不知不覺地將腦海中的「幻想」勾勒出來。
是啊!那是她在童年時期最想要的「家」,一個真正像家的「家」,讓她有安全感、有歸屬感、有被愛與愛人的溫暖,讓她最空虛遺憾、驚惶恐懼的心靈找到填補缺洞的暖泥。
聽著她的描述,卓越的心被感動了,他聽出了她的渴望、她的空虛、她的夢想。她像謎,從不說自己的私事,總是保持著若即若離的疏遠與冷淡,卻無法掩住她渾身散發出的魅力,深深吸引著他。
這一刻,她立在窗前,冷傲的背影竟顯得如此孤單。她到底是誰?是人?是仙?還是魔?不管她究竟是什麼,她就這樣走進了他的心裡,帶著他的心朝不可知的方向狂飛而去……
如果可以,他願意替她構築這樣的一個家,溫暖又舒服、簡單而雅致,讓她天天想回去的甜美的家……
秋語冰住了嘴,發現自已竟然不知不覺朝卓越說了那麼多的話,甚至將內心最保處、無人知曉的藍圖呈現給他看,但是身後的卓越卻沒有任何聲音動靜……她微微迷茫,轉過了身,卻不由得怔住了。
就是那張臉!那張她夢境裡的男主人的臉,是他給了她歸依的方向,給了她泊岸的理由,給了她安定的力量。他就站在那裡,帶著一臉的笑意,帶著一身的陽光,蒸融了她所有的魔性,照出了她所有的希望……
卓越的眼光纏住了秋語冰。不知她那烏瀑般的長髮撫摸起來是什麼感覺?不知她那微潤的櫻唇吻起來是什麼滋味?他的心思脫了韁、開了閘、鬆了線,就這樣朝著她飛馳而去,再也扯不回來……
「語冰,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很美?」卓越眼角的笑弧更彎更柔,嗓音則無比溫和與沉穩,如風般拂進了她的耳裡。
他早就想告訴她這句話了,縱使她不單只是一個「美」字能形容。
秋語冰的心被扯動了。天啊,望著她的那對眼眸簡直奪人心魂。
「還有,今天晚上你願不願意陪我吃晚餐?我這個人不懂得浪漫,更不會說甜言蜜語,現在我只想知道,你願不願意讓我用全心來愛你?」卓越的笑容更迷人了,聲音也更溫柔了。
溫和含蓄是他的行事風格,直接乾脆則是他的行事路徑。這一回對待感情,他也不改秉習。他不想再猜測與拖延,如果真會被拒絕,也要乾脆一點、速戰速決,而不要拖泥帶水、越陷越深。
秋語冰望著卓越,只覺聲音梗在喉間。他額上那粒小小的紅印射出了淡淡的柔光,模糊了她的眼睛,燒灼了她耳垂上的天魔記號,在她的心湖映照出燦亮而且醺暖的晨曦。
啊,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一顆心,她怎麼下得了手殺他?她連拒絕他的勇氣都沒有,他就像一個技術高超的催眠師,催眠了她、說服了她,讓她不顧一切的躍身投入他這片浩瀚汪洋,即使她不諳水性、即使她沒有舟楫、即使她連救命的涯岸在哪裡都不知道,她也已經不能回頭,再也回不了頭……
卓越靜靜瞅著她,等著她的回答,只見她臉上冰冷的線條轉成了微微的憂愁,然後有一抹淡淡的笑在唇邊輕綻。她不置可否,只是回報給他這樣一個難得的微笑。
卓越屏住呼吸,立在她跟前,望進她柔波似的眼裡,伸手掠開她頰邊的發,輕拂她的頰,那柔細的觸感幾乎要將人逼瘋……
「語冰,如果要拒絕我就拒絕吧,我很怕自己失去耐性掉頭就走。」卓越驀然停手,沉聲說道。
他真覺得再這麼等下去,他的好脾氣與耐性就要不管用了,而卓絕的口頭禪「該死」恐怕就要從他嘴裡脫口而出。
秋語冰終於搖了搖頭。不行,她拒絕不了,她內心深處最渴望的那一份「奇跡」就在眼前,她能不要嗎?不行,沒有辦法了,即使她要不起,她也要定了,因為她再也難以抵抗這種糾結著心窩、拉扯著靈魂的纏攪……
卓越見秋語冰搖頭,心中一冷。這輩子第一次的「表白」就悲慘地吃了閉門羹,看來他這下子可要回家去自我療傷,並接受弟妹們三不五時的嘲弄了……
誰知才這麼想著,秋語冰卻猛然投入他的懷裡,雙臂緊緊纏抱住他,讓他渾身一震。
賭吧!命就這麼一條,活就這麼一次,不賭,怎麼知道接下來的回報會是什麼?即使她只是個半人半魔,她也要放縱自己這麼一次,就算只有一秒也罷。這一瞬間,她只想要感覺卓越所有的人類溫暖與人性溫柔,擁抱她企盼了一輩子的幻夢……
「卓越,你會後悔!」秋語冰喃喃低語。
是的,他會後悔。畢竟她不是能夠給他幸福的女人,她不是那種高貴優雅、溫柔善良的女人,她是一個「殺人魔女」,一個來自天魔星球的「怪物」,選擇了她,他注定要後悔!
「後悔不是卓家人的專長。」卓越輕聲說道,他回手擁住她,然後綻出一抹笑。
秋語冰仰起臉,眼裡滿是掙扎。這一秒開始,她是真的沒有回頭的機會了。魔使要她勾引卓越,讓卓越愛上她,即使她無意照做,卓越卻還是上鉤了!這是助她還是害她?這是她的幸還是不幸?她不禁茫然了。
卓越望著秋語冰美麗的眼眸,一聲歎息後便狂然地吻住她那柔柔的、冰涼的、有些高傲又蒼白的唇。
語冰錯了,他絕不會後悔。不論她認為的「後悔」是什麼,他都會向她證明,「後悔」絕對不是卓家人的專長!更不是他卓越的習慣!
秋語冰一陣心顫,腦海裡閃過讓她驚恐的冷寒,可是卓越的唇如此溫柔,讓那股顫懼變成了心動……
***
如果這一剎那的安定與麻痺,可以讓人拋去心中所有的掙扎與魔性,可以讓人忘卻所有的不堪與罪惡,秋語冰寧可用一切來換取這一丁點的安定與麻痺,貪婪而且癡狂地感覺卓越溫柔的體溫與狂熱的吻。
就這樣,光明與善良遮掩了她心中的種種黑暗。她這才發現,卓越的「卓越」之處,不是在於他的長相與才能,也不是在於他那善性的「齊剋星輻射」,而是在於一顆時時流露著溫柔優雅的「愛」心!
那充滿溫暖的「愛」心,讓她的顫悸變成了心動,讓她忘了自己還在一棟施工中的樣品屋裡,還在一扇充滿美景的窗前……直到一股冷冷的殺意刺中理智,她才從卓越溫熱的懷裡驚醒,睜開眼,她望見卓越身後仿如死神般冷酷的秋鋒,還有那正對著卓越後背的槍口。
「住手!」在驚呼聲中,她猛力推開卓越。
卓越身子迅捷一旋,拉住秋語冰往一旁避開,但消音子彈已擦灼過秋語冰的左臂,她身子一跌,在地上翻滾一圈後蹲起,按住汨汨冒血的傷口上方。
卓越旋身向秋鋒躍去,秋鋒一聲冷笑,並不躲逃,決定與卓越硬拚。
「你到底是誰?」卓越優雅的神情一斂,腿一揚,橫劈秋鋒。
秋鋒不語,冷酷的眼裡透出紫光,閃開卓越的長腿,撲抓上前。
卓越一驚,首次真真確確地看見一個有著紫色眼睛的怪人。這個人……他的心又是一震,因為這個男人耳垂上也有兩粒紫色珍珠般的東西!
就在卓越稍微閃神的一瞬間,秋鋒的惡爪抓上了卓越的手,手背上的刺痛讓卓越怒火狂燃。
「你就是上一次殺了翟蓓心的人!」卓越認出了他的身形及招式。
「嘿嘿!今天換成是你的死期了!」秋鋒恨恨地看著卓越,臉上殺氣騰騰。
卓越冷眼睨著秋鋒,唇畔露出一絲弔詭的笑。要他死?那可得有本領才行!
「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卓越一個空翻朝秋鋒攻去。
秋語冰按住傷口,緩緩站起身,看著卓越與秋鋒你來我往,打得難分難解。
想不到卓越的拳腳功夫如此驚人,與溫文的外表完全兩樣。他的動作沉穩強勁中帶有幾分優美,頎長的身形在進退趨避間更顯例落與俊逸。秋語冰掩不住驚訝,只見卓越的右拳俐落地勾上了秋鋒的下巴,秋鋒朝後退了幾步,下巴瞬間青腫。
「拳腳是不錯,可惜你手無寸鐵!」秋鋒咬牙切齒地朝卓越邪笑,倏地掏出手槍對著卓越。
秋語冰一驚,閃身站到卓越與秋鋒中間,面若寒霜的瞪著秋鋒。
「語冰!」卓越驚惶地將她往身後一攬。
「哼!」秋鋒瞧他倆彼此相護,怒火燒得更熾。「卓越,下一次我會在沒人干擾的地方除掉你!」說完,他轉身奔離。
「別逃!」卓越不假思索地追上去。
秋語冰卻在此刻眉心一蹙,雙腿一軟,發出一聲疼痛的低吟。
卓越聞聲止住腳,回頭看向癱坐在地上的秋語冰,發現她手臂上的傷口突然血流如注,沾濕了整個袖子……
***
「你終於回來了!」秋鋒一臉深沉地看著開門而入的秋語冰。
秋語冰瞟秋鋒一眼,冷漠不語,逕自走入自己的房間。
秋鋒跟在她身後,一掌拍開她即將掩上的房門。
「你做什麼?」她猛然回頭瞪他。
「這不只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秋鋒沉聲說道。
秋語冰仰起下巴,冷哼道:「隨你!我從不認為這兒是我的家,你愛的話就全讓給你!」她一個旋身欲步出大門。
秋鋒猛然扯住她已包紮好的手臂,「你又要去哪裡?去殺那個卓越?」
「對,我就是去殺他,不必你多事。」秋語冰深深吸氣,忍住傷口上的劇痛。
「你根本殺不了他,」秋鋒更加用力捏住她的手臂,「今天甚至還救了他!這件事如果讓魔使或是天魔知道了,我也幫不了你!」
「我從來就不必你幫!」
「語冰,我這十年來用盡所有的心思照顧你、幫助你,你還是不明白嗎?」秋鋒施力抓住她的雙臂。
秋語冰掙脫他的控制,神情更為冷冽。「照顧我?哼,說得真好聽,你其實是在監視我吧!魔使從十年前就讓你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即使在地球上也強迫我跟你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他根本是要你來監視我、控制我的,你以為我不明白嗎?」
「語冰,你——」
「對於你的照顧、幫助與心思,我全都不關心也不在意!」她挑起冷眉輕笑。
「那你今天何必在自己的槍傷上再刺一針,讓可以追上我的卓越回頭去看你?」他眼裡充滿盛怒。
「那絕不是為了你!」她眸光一沉。
「是為了卓越?」他的臉微微扭曲,「你怕我又傷了他?」
「不行嗎?我就是不讓你傷到他!」秋語冰的唇角一句,冷冷回嘴。
「你真的愛上他了?」秋鋒眉一皺。
秋鋒的話刺中了她,她的黑眸漸漸閃現紫光,瞪著秋鋒好幾秒後,一言不發地旋身將房門砰然關上,撇下秋鋒一個人在門外閃著狂怒的火花。
***
「你已經接近卓越一個月了,進展如何?」魔使盯著秋語冰那一雙冷若冰霜的黑眸,尖聲問道。「卓越愛上你了嗎?」
秋語冰眸光一寒、唇一抿,「沒有!」
「是嗎?你沒讓他愛上你?這不行喔!天魔已經不太高興了,如果你真的沒辦法讓他愛上你,乾脆直接一槍斃了他,聽懂沒有?」
她不語,回視著魔使。
「我從秋鋒那裡聽見了一些你與卓越的事,希望那不是真的啊!」魔使意味深長地朝秋語冰吐了一口雪茄的煙霧。
秋語冰眉心微緊,對煙味打從心底憎厭。「那不是你教我的嗎?你教我勾引他不是嗎?」
魔使不理會她厭惡的眼神及反諷的口吻,拿出一柄放影槍,朝牆壁投射。「就讓你看看你多年不見的語涼妹妹近況如何吧!」
秋語冰雙眉一揚,心一緊,盯著牆上的影片瞧。
一個該是花樣年華的女孩,被剃光了頭髮,穿著一身根本無法蔽體的髒破衣衫,坐在一個紫色的鐵籠內,眼神空洞而蒼茫。籠外有數不清的白霧狀紫眼怪物推擠著往她瞧,她則無意識地慢慢啃著自己的手指甲,從右手大拇指開始,一根又一根慢慢地啃,右手啃完了換左手,左手啃完了又再回頭啃右手……畫面上的女孩一直重複著這樣的動作,直到影片結束。
「你們竟然這樣對待語涼!」秋語冰的臉上佈滿寒霜,轉過頭睨著魔使,黑眸霎時轉紫,朝魔使撲去。
魔使雙手一探,卸去秋語冰的攻勢,接著騰空飛起,一巴掌擊上她的臉。
「你敢對我動手?」魔使一把擒住秋語冰的雙手,反鉗在她背後。
「你將她關在天魔星球上受盡凌虐!」秋語冰從齒縫間恨恨迸出話,紫色的眸光漸漸深沉。
「我們可沒對她怎樣,她在天魔星球上有得吃、有得睡、有得穿、有得玩。」魔使嘿嘿一笑,接著說:「如果要說是誰將她留在那裡受盡凌虐,我想那個人是你。十年前你這個偉大的魔女姊姊在她面前魔性大發,狠狠殺死了父親;你害她發了瘋、失了魂,現在又遲遲不肯完成任務,讓她受到的凌虐一天比一天多!」
「住口!」秋語冰的心臟抽痛,握緊雙拳渾身發抖。
「我說錯了嗎?」魔使的唇朝她的耳垂漸漸逼近,聲音更加陰森,如同鬼魅般邪笑道:「從你出生後不久,你父親便不斷虐待毒打你,只因為你是個野雜種,你是個魔女,你有一雙異於地球人的紫色眼睛!最後你這個魔女為了報仇,終於搶過你父親用來恫喝你的刀,狠狠殺死了他,哈哈哈……」他猛然將秋語冰推倒在地,狂笑起來。
「住口!住口……」秋語冰渾身狂顫,拚命地搖頭喃喃說道:「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喔?那麼就是你陷害自己的父親犯罪嘍?那可厲害,難怪你妹妹瞧不起你,難怪你妹妹要恨你!」魔使坐到椅子上,一副看戲的模樣。
秋語冰跪在地板上,空洞的紫眸盯著自己的雙手。
「所以,你如果夠聰明,就知道自己該如何做!」
魔使邪惡的聲音刺穿了秋語冰才剛被卓越的愛所溫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