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大學教授郭子建於今天中午在華盛頓,同此屆物理學諾貝爾獎金得主WoifgangKetterle教授,就反物質的未來發展和應用展開了討論。華盛頓大學、麻省理工大學、加州理工大學、柏克萊加州大學分校、哥倫比亞理工分校等等大學的物理系學生集結一堂,參加這個物理新星與著名教授WoifgangKetterle的討論。
「據報導,郭子建教授以僅僅二十七歲的年齡在物理系反物質領域已經取得了驚人的成就,並被喻為『二十一世紀的愛因斯坦』。可惜的是,郭教授只能在美國做短暫的停留。他將於今夜搭飛機飛往德國參加一次學術研究……」
我呆愣的瞪著電視螢幕,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真是他!在分手後,我和他再也沒有聯絡。而現在,他來美國了!
早上剛剛洗完澡,頭髮還濕著,冰涼的水珠滴在頸子上。可是我絲毫都沒有感覺到不舒服。
「二十一世紀的愛因斯坦……」我呢喃。絲毫不驚驚訝他能夠有如此的成就,畢竟早在那麼多年前我就知道他的聰明……那麼多年前?多少年了……從十三歲認識他……十四年了……
可是分手只有那麼三年而已,我竟然已經覺得和他有一個世紀沒有見過面似的。
想見他!想見他!我……好想見他啊!
我的心狂吼著,可是我死命咬住嘴唇不讓那種期望爆發出來!
我再次抬頭,看著螢幕上他那俊偉的臉龐,深奧眼睛中帶著智慧和不易顯露出來的感情……熟悉的氣息彷彿再次圍繞著我。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麻麻的……真的想見他!
我猛地拿起電話,跟同事NASA要請假。然後不顧頭髮仍然未干,抓起鑰匙和錢包就奔向機場,我要去華盛頓……去見他一面,僅僅……是一面也好!
☆ ☆ ☆
華盛頓國家機場內
華盛頓是美國的首都,因此華盛頓國家機場內經常燈光閃爍。對於平常來說,燈光閃爍的對象是某某國家的總理,某某王國的國王。可是今天,那個在人群中高大的身影,竟然就是那個曾經和我分享每一點成就,每一點失落的郭子建!
我遠遠的看著他被記者包圍,稍帶微笑的回答記者的問題。我感到一種奇怪的驕傲。
他的步伐還是那麼矯健,現在的他外形上更加成熟了。黑色的西裝襯托出他出眾的成熟魅力。高大的身影即使在西方人中仍然是那麼顯眼。我聽不見他的聲音,可是我能夠想像他那醇厚悅耳的男聲……他柔順的黑髮似乎短了一些,被發蠟固定著。我想起他的發曾經摩擦在我臉頰上的感覺……
他漸漸地走近了,候機室內響起飛機起飛時間的第一遍預告。
我低頭看看表,還有三十分鐘,我還可以看他三十分鐘。
足夠我回憶幾年了吧……
等我再抬起頭來,竟然發現他不見了,只剩記者和隨從的研究人員在一邊小聲說著話。
我急切的張望,他上哪裡去了?
「夜雨?」背後響起男聲。
我尋找的動作僵住,有些期待,又有些興奮的慢慢轉身,那是他吧……
他,郭子建就站在我前面。黯然的眼睛中,反射著我的臉。那種熟悉的男性氣息又回來了……
我站在他面前,眼睛只能平視到他的胸膛,那是我曾經熟悉的胸膛。渾厚的讓人想睡死在那溫暖中。
陽光從他背後射過來,而我卻不敢抬頭看他臉的站在他的陰影下。那種渴望啊!那種渴望他再擁抱我,渴望他再把我籠罩在懷中的感覺啊!我都想殺了自己了!
「你怎麼在這裡?」他問。
我僵硬的笑著,腦中急速的搜索著回應,半晌才說:「戈迷德太空飛行中心在這裡。」
他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也讓我鬆了一口氣。
「你……好嗎?」我抬起頭,真誠的問他。
他微笑著,「還好。」
「嗯……你父母還好吧。」
他眉頭輕輕一皺,「他們……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
我握住他的手,想給他些支持,我知道他有多麼愛他父母的。
「謝謝。」他說,「你也不錯吧。」
「還好。」
多麼生疏……我在心裡苦笑……生疏得令我心疼。誰說分手的情人還可以再做朋友呢?那種令人惋惜的芥蒂是不可能不存在的。
「我聽說你到華盛頓的事情了,恭喜你啊!」
「沒什麼好恭喜的。」
「二十七歲的教授似乎並不算多。」我微笑的恭維他。
「除了物理,我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他苦笑了一下。
「分手的時候,謝謝你……也對不起……」最終我還是談到了這個話題,我是欠他一個道歉的。
他的身體微微一顫,平靜的眼神開始出現裂痕。
我看錯了嗎?竟然有那麼一絲痛苦……
「不用謝。既然大家都沒有感覺了,分手倒是解脫。」
在接到NASA的信件,不知道該怎樣對他表達之後,那時我想,如果郭子建能對我說這麼一句話。生活就不會這麼矛盾了。也許分手曾經對我來說,是解脫。
可是現在,我心裡面充滿了失落。
咧開嘴巴,硬生生的擺出笑容,「是啊!你現在功成名就,再加上長得也很帥,該找個女朋友了?」
我的視線仍然離不開他的臉,這一刻,我要深深的記在心裡。
他的眸子裡蕩漾著暗潮,他在壓抑著。壓抑著什麼……他是不是還在氣我當初離開台灣呢?他緊緊地抿起唇,大掌也握緊了。
正在這氣氛奇異的情況下,耳邊再次響起時間預報。
他要登機了……我的時間到了……我酸澀的說不出道別的話來。
我仍然沒有動作,等候著他的離開。
「要走了,保重。」我哽咽的笑著,努力不讓他看出我的淚意。
如此,就是分道揚鑣了。我,從今之後,會再尋求新的生活……而他也該真正忘記……
分手中的遺憾,在今天圓滿的被擦拭去了……
可是他,還是站在那裡,僵硬如磐石。我奇怪的想抬起頭來看看他。
驀地,他低頭吻住我仰起的臉,狂野的呼吸中深藏著渴望。我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就被他的唇堵住。眼睛被他蓋下來的陰影遮擋著,再也看不見世界上其他的東西。他緊緊地抱住我的腰,手臂的力量幾乎要把我的氣息勒斷。可是我不在乎,我也激動地回應他。我的舌尖急切地尋找他的,分開一刻我都會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空虛。雙手攀上他的頸,我的指尖插進他柔密的黑髮,輕輕地糾纏著,他的發在我指縫中滑動。他用舌把我全身的悸動都挑起來,我的身體無奈的在他的懷中蠕動。
在那入骨的激情中我無聲的明白,我愛著這個男人啊!
眼淚,就這麼流下來,沒有原因的,順著臉頰,摻雜進入吻中,澀澀的。
而他的吻在他接觸到淚水的一刻就嗄然而止。
他低著頭,頭顱埋藏在我頸窩中,急促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忽然,他推開我,踉蹌的退後兩步……他蒼白著臉,只有深黯的眼睛能夠傳達露出剛才激動的影子。彷彿在等待著什麼,他站在那裡,沒有動作,也沒有語言。
別說抱歉,別說抱歉!我低頭狂亂地期許著。如果說了抱歉,就是真的不會再見了!
而我剛抬起頭,看見的就是他轉身離開的背影,那高大熟悉的身影竟然有些虛弱。
求他留下!求他留下啊!我顫抖著嘴唇,張了幾次嘴,發出的都是氣石游絲的喘息。
他繼續走遠,繼續走遠,在眼淚中模糊……
眼淚繼續的流淌著,從我顫抖的唇劃下,把熱烈的吻痕洗去了……
我明白了他從來不等我上飛機就離開機場的原因,離去的人即使要經歷分離的傷痛,也總是有新的希望,而留下的人要承受的是割心的痛苦以及全部的感傷……
「我愛你!郭子建!我愛……我……」我用中文吼著,沒有人能夠聽懂。
而能夠聽懂的人,已經混雜在人群中,聽不到了……
☆ ☆ ☆
疲憊的回到休士頓,我就得知消息,我升職了。
「從今天起你需要管理的將是整個A組,除了參加設計之外,對於人事你也要注意。」渥特先生叮囑著,沒有了他一向嚴厲又帶點輕視的笑容後,那稜角分明的臉上竟然是明顯的滄桑和倦怠。
我拿著手裡的信件,心裡忐忑地問:「為什麼要辭職呢?您是位優秀的設計師,而且又是個嚴厲的老師。」我本來對他沒有什麼好感,可是今天心裡也開始軟化了。
他慈祥地笑了,「嚴厲的老師?是讚揚嗎?」
「渥特先生……請您別誤會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其實那時候的嚴厲,我必須承認是因為我有想要把你們逼走的意思。」
「嗯?」
他點起一根煙,看著遠方,「NASA是個無情的地方。太空太遼闊,人的一點錯誤部會成天大的損失。這樣的環境下,精神所要受的折磨是難以想像的。」他轉過身來,看著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可是……我並不是小組中最出眾的一個,為什麼您要指定我做您的位子?」我猶豫了半天,終於問出這個問題。
「其實我也是在知道七號衛星的事情才決定的。你也許並不是最聰明的一個,可是……也許你是個東方女性吧,你的細心和持久的耐力正是這個位子所需要的。」
我無奈地想,其實我也開始厭倦緊張的生活節奏了。
「不管怎麼樣,謝謝渥特先生給我的這次機會。」
「這個週末,到我家來參加我的聚會吧,當是道別。」
「好,我會準時到的。」
「嗯,你出去吧,以後好好幹。」
「謝謝。」我退了出去。
臨關門的一瞬間,我看見渥特先生仰望天空的臉,那種壓抑此刻開始淡化。他找到屬於他的天空了吧。或許不同於他年輕時期待的那個,可是以現在他的心境,快樂已經是比別的事都重要了。沒有年輕時刻的夢想,現在的平凡也是不容易得來的。
珍惜平凡吧,我在心裡祝福著他。
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後,我會怎樣想呢?
☆ ☆ ☆
參加完渥特先生的道別宴會,我一個人坐在家中的床上,月光被窗框局限,方方正正的照耀進來,銀色瀉了我一身。
大概是因為喝了幾杯酒的緣故,我今天的情緒特別低落,可是腦袋不斷旋轉著,不停地想著事情。
渥特先生終於找到他最終想要去的地方。
那我呢?
我其實就像浮萍,沒有真正的家,沒有歸屬,隨風飄蕩著。
我無奈地歎氣。這樣沒有歸屬感是很折磨人心的。
有時候,我看著自己的手腕,覺得黏稠的血液,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出血管,只要輕輕一割,就都結束了。可是我沒有這麼做,因為我還有責任,我還有理智。活著總是比死了好吧。
☆ ☆ ☆
渴望!渴望被一個男人擁有,渴望有一個歸屬!
我的心被這樣的渴望折磨著!郭子建的臉就那麼充斥著我每一秒的思想。
難道我就不能擺脫他了?我突然覺得有些害怕。
我穿上外衣,飛車趕到董家華的家中,敲著他的門。
他看到我有些驚訝,不過很快的讓我進門。
然後,我對他說:「今天晚上,你可以陪我嗎?」
他停下來看著我,然後點點頭,無言的把我抱進臥室……
當事情開始的時候,我就是清醒的。
他很沉穩的為我解開襯衫,呼吸也是很理智。而我,木然的聽著衣服落地的聲音,在夜中有些誘人。月光仍然照在我們的身上,銀色的方形把我框起來。
「能不能拉上窗簾?」我清冷的聲音響起,好像是從我身體之外發出的。
他默默地做了。
然後,他開始吻我,仍然是很紳士的吻,輕輕地落在我的面頰、鼻樑,然後是唇上。
他的雙手溫柔的覆蓋住我的身體,以劃圓的方式撫摸著。他劃過的地方,皮膚因為短暫的溫暖和之後緊接而來的涼而收縮著。他一隻手按著床,體貼的不讓我接受他全身的重量。我唇角綻起輕輕的笑容,感激他的溫柔。
他開始進入我了。那久未填滿的空虛開始在體內肆狂的吶喊。我配合地蠕動著,適應他的運動,先是很緩慢地,然後開始加快……
然後一個男人的影子就在我眼前出現了,柔黑的發在我頸上摩擦著,緊繃的肌肉把我霸道的壓進床墊,他帶著熱烈火焰的唇在我身上蔓延。
那個男人……
那個在我耳邊說「寶貝,我要你。」的男人……
如果撫摸我身體的那雙手是他的,帶著如火的濃烈熱情。
如果插入是他的,有力地讓我忘乎所以。
如果……
如果……
那麼這個在我身上的男人是誰?為什麼不一樣了?
他是誰?
「不要!」我忽然哭了出來。靈魂好像被劈成兩半,意識游移著找不到落腳點。
「不要……不要!」我死命的搖著頭,想要掉腦袋裡面的那個影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董家華退出了的我身體。他仍然很體貼的為我蓋上被子,然後離開了房間。
而我繼續躺在床上哭著,眼淚打濕一大的床單……
凌晨,我芽好衣服,走出房間,看見董家華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白色的煙一縷縷地升起。
沒有開燈,淡淡的晨光散在客廳裡。
「對不起。」
「沒關係。」
「真的……對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
「我……利用了你。」窗外的銀光轉成金色了。
「我倒是很慶幸你是利用我。」
「嗯?」我驚訝地問。
他微微笑了,此時此刻,開朗的外表完全不存在了。他英俊的臉上是滄桑,是城府,是熟悉的無奈。「夜雨,我不喜歡變數。」
「變數?」
「還不明白嗎?」他輕輕的吐出一個煙圈,「我們都是不愛改變的人。變化帶來的是不確定,不平靜。很自然的,不安全感就隨之而來。當初要求你跟我交往,其實我是在努力使自己改變。太平靜的生活像一潭死水,寂靜得令人想死。」
會心一笑,我接下去,「希望有一個人或地方是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也希望自己是真真正正居於一個人或地方的。」
他笑起來,「關鍵是,你和我太像了。擁有別人羨慕的一切,可是心裡什麼都沒有。夜雨,你不能帶給我改變,因為我們思想的方式是一樣的。」
「一把鑰匙需要一把鎖,可是我們是一對一樣的鑰匙。」我說「可是,至少芸芸眾生中能夠找到如此相似的另一個自己,也算緣分吧。」
他走到窗前,「我喜歡你的比喻。」
「謝謝。」我當仁不讓的接受恭維,玻璃上映的是我蒼白的笑容,即便在金光煥發中仍然染不上半點溫暖。
不管如何,我還是要繼續生活的,不是嗎?
☆ ☆ ☆
再次回到內華達州,看到父母的時候竟然有些驚訝。
他們似乎已經不再提結婚的事情了,母親一向獨裁的眼神也變了很多。
「我們打算去旅遊。」母親欣喜地說。
「去紐約吧。」父親在一旁附和著。
「餐廳呢?」
「先拜託你一下好嗎?」母親竟然用這樣詢問的口吻對我說話。
我覺得自己的眼淚開始往上湧,「好啊!如果你們不擔心兩個月後倒閉的話!」
「呵呵。」父親笑起來,母親也笑著偎進父親的懷抱。
「交給我吧。你們該好好享受一下了。」我也忘記以往的爭吵和不愉快,嘗試和他們多說說話了。不管如何,他們是我的父母。我對於我們的關係仍然是希望好轉的。
那天母親和父親幸福的樣子印在我的腦海中。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大學時代,住在我隔壁的那對布朗夫婦。
家對我來說,也許還是很遙遠,但是至少我該自己努力去爭取的。
☆ ☆ ☆
二○○一年九月十一日,紐約時間八點四十五分,紐約世界貿易中心北塔被劫持的七六七客機撞擊。高溫融化北塔的建築鋼筋,北塔在十點二十九分倒塌。九點零三分,另外一架七六七客機再次撞擊南塔,南塔基座受到損壞,在九點五十分倒塌……
這是一段真實的資料,卻不是當時的報導。因為在場的記者在兩棟一百多層的大廈倒塌時震撼地只能喊看:「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呀!」
而我,呆坐在地上,眼淚無聲無息的湧出來。我的父母……在……紐約……
我身邊的電話不斷的響著,可是我沒有接。我的全身僵硬了,連移動指頭的力量都沒有。
「叮……叮……叮……」會是誰呢?最終,電話的聲音沒有了。
我腦袋裡一片空白,電話?
對!我要打電話!我使盡吃奶的力氣移動身體,顫抖的終於抓起了電話,撥著父母的豐機號碼。一遍沒人接,兩遍沒人接……
不會那麼巧的,他們兩天前到那裡,雖然計劃是今天去世貿中心,可是總有機會生還的不是嗎?
不是嗎?我一邊哭,一邊笑。老天不會這麼對我的!
我再撥一遍,撥通了!
「嘟……嘟……」
我才剛剛和他們和好,我才剛剛和他們建立起一個溫暖的家庭……
不會那麼巧的……
那麼多人……最多也就是輕傷!
「嘟……嘟……嘟……嘟……」
☆ ☆ ☆
我是四天之後才到達紐約,因為中心倒塌之後,全美國的飛機都停飛了。
我是幸運的一個。
因為我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樣在殘缺的牆壁上貼上尋人示。
我也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樣盲目的在仍然滾燙的水泥下期望任何生還,等待往往比得到結果更加痛苦。
我是直接就認出了父母的屍體……
父親的頭被砸凹了一塊,血漿和腦漿凝在一起。他背後全是焦黑。頭髮沒有了。只有脖子上的金錠子還保持著原色,深深的被烤進肉裡。
而母親呢……母親被削掉了大腿……
他們是被砸死的。
我輕吸一口氣,不讓自己哭出來,身後的董家華把我摟進懷裡,不再讓我看見……
葬禮那天,來的人很多。可笑的是,大多數來的人都是餐館的常客,他們來,是為了人?還是為了再也吃不到的中國餐呢?
無數的手拍在我的肩膀上,對我說「節哀順變」。我淺笑著一一回應。只有在這時刻,我才真真正正感覺到疲憊和軟弱。如果他能在我身旁有多好呢?
我在心裡默默地呼喚著,「郭子建,我需要你啊。」
儘管如此,我再也沒有掉眼淚,直到律師交給我父母留下來的遺產。
除了現金、房子和餐廳,我看到了那棟靠近普林斯頓的房子……
僅僅是三、四年而已,白色牆的周邊,密密麻麻的青籐已經佔領了這裡的一切。我反而像個外人了。夕陽……很像那天的……不同的是,站在我身邊的是董家華。
「真的要把它賣掉嗎?」董家華問我,看到我異常的表情。
「賣了吧,我不打算到普林斯頓住。」
敞開臥室的房門,絳紅色的世界……
「我知道你累了……你不用動,我來就好。」
「難道你不會覺得像是奸屍?」
「哈哈哈……你不會情願當個屍體的……」
「記住我的味道了嗎?」
「深入骨髓呵……」
「你欺騙我……你欺騙我!你騙了我的感情!你欺騙我的心!」
「我沒有!子建……就相信我這一次……」
「你愛過我嗎?你……曾經用心去想過我們的關係嗎?」
「夜雨……我們是這世界上最可悲的一對情人……」
「分手吧……」
「當作是送你的禮物……」
涼涼的液體順勢流下……
董家華輕輕的為我拭淚水,「如果有紀念價值,就留下,你並不不缺錢。」
我搖搖頭,「你是個心理醫生,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
「曾經有一個男人,他……愛我。他對我很好,也讓我感覺很幸福,可是我為了事業犧牲了他。等到我體會到自己愛他,沒有辦法忘記他的時候,我已經在遙遠的美國了……我很想他,非常……」
「回去找他。」他簡單地做答。
「回去……找他?」
「回去吧,別讓自己更後悔。」
「家華?」
「嗯?」
「謝謝……謝謝你的支持。」
「不用謝。」
☆ ☆ ☆
終於我決定回去了,可是以什麼理由回去呢?少了子建,我就真的是浮萍了,跟台灣斷了根,我抓起電話。
「晴晴?」
「夜……夜雨?」大概是時差的問題,許晴晴在台灣還在睡覺吧。
「是啊,是我。」
「夜雨……噢。怎麼這麼打來?有什麼事情?」
我尷尬的猶豫著,說什麼呢?「嗯……就是說說話罷了。」
「對了!聽說了九—一號的事情,你沒事吧?」
「噢,我沒事。」我乾脆的帶過這個話題,不去回想。
「你……好幾年沒回來了吧?」
我舒心地歎了口氣,她不說,我還不知道怎麼提起。「是啊。」
「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呢?」
「很快了。」
「正好,下個星期有個同學聚會,一起來吧。」
「你們經常聚會嗎?」趙凝兒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呢?我皺眉。
「差不多一年一次吧。」
「那好,我下個星期回去。」
「好。」
「對了……子建和凝兒他們幾個……都還好吧?」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然後許晴晴有些閃躲地說:「你回來不就知道了嘛!」
我笑著說:「好、好。你睡吧,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