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對我的態度有了明顯的改變。
今天她在會議桌上對我的報告皺眉。
我的工作量大幅增加。大家以為我是因為受到肯定和重視,所以重要案子多由我負責。
案子多了,相對地也增加了我的挫折感。即使經歷了一連串的修改動作,有時仍難逃被全盤否決的命運。
剛進這一行時,我曾因企劃案不被看好而暗自感傷,也曾因案子被上司刁難,為自己的專業素養不受尊重而難以釋懷。漸漸地,我瞭解到這些都是適應這個行業所必須經歷的陣痛。
所以現在的我,雖尚未練就千錘百煉的金剛不壞之身,但面對案子被駁回時已不再像初入這行時的生澀惶恐。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這個聲音讓我的郁卒減輕不少。
「嗨,是我,我最近諸事不順,蠻倒楣的。不曉得什麼原因,我的上司開始對我不友善,她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為什麼呢?好煩。」
掛上電話時,一個念頭在我腦際閃過。
一定是那天去高捷思家吃晚餐惹的禍。
那天下班時分,他大搖大擺地來創意部等我一起離開。雖然辦公室其他同事都先我離開,沒有人看到他等我的這一幕,可卻好死不死地在一樓出電梯門時,遇見出差返回公司的公主。
「捷思,下班啦?」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公主沒喊他「姊夫」。
「對。」高捷思回答。
「要不要等我一下?我把這些拿回辦公室就下來,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不用了,你忙吧!我和品嘉還有事。」他這一說,公主才注意到還有我這個人。
就是這樣,只是這樣而已。公主一定認為我和他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不就是吃頓飯嗎?也許公主還瞄到他牽著我的手。
那天,我一路被高捷思牽著手,貼切一點的說法是,我一路被他牽著鼻子走。他帶我去了超市,那是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他提籃子挑選東西,我看人。
我看見一個從她身上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如果她的實際年齡不大,那她就是那種七早八早就老在那裡等年紀大的人,再過個十年她可能還是這個樣子。這樣也不錯,當別人都變老的時候,她則是駐顏有術。
另外有一個小姐好像是來超市消磨時間的,我會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衣著,黑白米三色被搭配得恰如其分,我喜歡。也許她和我一樣,每逢週末假日就租帶子來打發時間,然後隨著女主角的情緒入夢,不在乎自己刻板的生活,卻在乎女主角後來跟男主角有什麼結局。她還跟我買同一個牌子的沐浴精。
我接著看見一個在挑選花盆的女性上班族。她可能怕麻煩,也沒有時間照顧寵物,所以打算養幾盆觀葉植物。
「品嘉!」高捷思在生鮮食品區對著我獅吼。
我要死不活地走近他。「買好啦?」
「還沒。你怎麼跑到那邊去了?」他輕聲埋怨著我沒如影隨形,緊跟在他後頭。「你想吃什麼?海鮮燴飯、牛腩飯還是咖哩雞飯?」
我看看手錶,七點多了。中午只吃一個三明治的我,應該立刻昏倒在他面前以示不滿。「哪個快就吃哪個。」
「牛腩爛得慢,吃海鮮燴飯好了。」他從善如流。我倒覺得去我家樓下那家快餐店吃會更快,那裡的海鮮燴飯還不錯。
「好。」
於是他拿了兩盒洗切過的什錦海鮮丟進籃子裡,拉著我去結帳。
我搶著付錢,他沒攔阻。出了超市,我讓他牽回家了。我是個路癡,搞不清他家和我家的相對位置,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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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比我家大很多也稱頭很多,這反映著他的收入高出我好幾個很多。
「請坐。」主人道。
我在那張色彩濃烈的真皮沙發坐下,符合人體功學的設計教人坐得舒適。
「義大利進口的?」我問,印象中這張沙發椅曾出現在某期精品雜誌上。
「對。」
他進廚房去忙了,我沒跟進,既出了錢就不必出力。拿著遙控器,我看電視打發時間順便讓腦袋休息,現在有很多電視節目是不用花什麼腦筋就能看的。
後來我大概是餓昏了,意識再度回到我腦子裡時,高捷思的鼻尖正離我約五公分遠之處。
我聞到他身上的油煙味,但不是很濃。他用的可是上回我看見他買的那瓶橄欖油?
「吃飯了。」他又拍了我一次腦袋。
「噢。」
「去洗手。」說完,他到飯桌那邊去了。
嘗了一口我就知道他應該是精於廚藝的,以我的標準。不過,我沒有稱讚他。
「你姓邱?」
「我性本善。」我偷了小劉的笑話,自己先笑了。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笑。」他也笑。
他在暗示我,平常我是很死相的。
「你是哪裡人?」
「高雄。」
「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你在做身家調查嗎?」我又對他笑了笑,發覺並不困難。
「不是。聊聊而已,你不想回答的話,就換你發問吧!」
「你真的離婚啦?」話一出口,我立刻對自己問得急切感到不齒。
「你好像不相信?」
「無所謂相不相信。你是真離婚還是假離婚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只是我現在人在你家,怕有麻煩。」
「真的。」他好認真地望著我。「我是真的離婚了。」
我又舀了一口飯送進嘴裡。「你怎麼看起來不是很難過的樣子?」
「那你等一下拿麥克筆在我臉上寫上『難過』兩個字好了。」
我笑了。
「看來我得常說笑話給你聽。」
我感覺得出他無意多談自己剛結束的婚姻,我也不想揭他的瘡疤。
「你們你和你太太以前住在這裡嗎?」
他搖頭。「這房子本來一直是出租的,沒想到我竟自己住了進來。」他停下看了我一眼,又接著道:「跟我太太分居以後我就住這兒了,快半年了吧!」
「你把原來住的房子留給你太太?」
「離婚協議書上是這麼寫的。」
「簽離婚協議書時,你是什麼樣的心情?」
「解脫。」他不假思索。
「會不會覺得浪費了一段生命?」
「浪費倒不至於,失敗當中一樣能學到一點東西,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有遺憾嗎?」
「多少有一點。」
君子絕交,不出惡言。他沒有說他太太的不是,也不強調自己的無辜,這樣的男人是很容易讓人有好感的。我注意到他眼底有一絲悵然,也許他還愛著他太太吧!
「一個人很難一輩子只愛一個人,即使很愛一個人,可能也很難愛一輩子。」我真是大言不慚,說得好像自己多懂愛這回事。
「為什麼有這種感觸?」
「隨便說說,我太愛胡思亂想了。」
「好不好吃?」他突然把話題帶回桌上的晚餐,看著我快朝天的盤子問。
「好吃。」
「以後還來嗎?」
「可以呀!」我無聊,他無害,因此我答應得爽快。
飯後,我洗碗盤,他站在一旁。
「你怕我洗不乾淨?」我看他一眼,開了個玩笑。
他只是笑笑。「對了,你為什麼不給我你家的電話號碼?」
他的態度很執著,我的心裡很慚愧。
「我等一下抄給你,上次我給你的那個號碼是……」「是一個男人的。」他幫我接了下去。「是你的朋友嗎?」
「嗯。你打過那個電話啦?」我說的是廢言,沒打過怎麼知道是個男人。
「對。『我不在,有事請留言。』」他清清嗓子,COPY我朋友的聲音。
「你學得好像耶。」關掉水龍頭,我對他說:「洗好了,我要回家。」
「我送你。」
「謝謝。」我不想拒絕,因為我沒忘記自己是路癡。
我們走得很慢,大約經過十分鐘,我看見超市了。
「你送到這裡就可以了,看見超市我就會回家。」
他沒放掉我的手。「我已經出來了就不差這一點路,兩個人走比較安全。」
他說得很誠懇,於是我不再堅持。
「你知道為什麼我在超市第一次遇見你時,就想要請你喝咖啡嗎?」
「為什麼?你有這種習慣?」
他苦笑,搖了搖頭。「那天我留住你是想確定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覺得好像曾在哪裡見過你。」
「有可能呀!你在這裡住了半年不是嗎?你也在那個超市裡買東西,當然有可能見過我嘛!」
他又搖頭。「那為什麼只是我對你有印象,而你對我卻沒有?」
說得也對。我習慣在超市裡看別人,怎麼會對他這種外型優秀的男人沒有印象?倒是自己,雖然不難看,但也不是那種會被驚為天人的絕色。
「你的標準太低了。」我打趣。
「不對,是我有創意。」
「跟創意有什麼關係?你在暗示我愛搞怪嗎?」如果只穿三種顏色的衣服算是搞怪的話。
「以後再告訴你吧!」
不久,我家到了,他跟我說拜拜,我忘了給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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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公主身後,她那硬邦邦的脊線令我頭皮發麻。她剛剛站在我面前,以那種無懈可擊的專業形象要我隨她回她的辦公室,小劉和阿娉同時丟了一個同情的眼神給我。
「對『我家甜點』這個專案,你瞭解多少?」她把我交付的文案攤開在她桌上。
「我查詢過一些資料,『我家甜點』是家族企業,從基隆市的小店擴展成現在全台二十五家分店,是一家觸角已經伸到東南亞的連鎖企業,一共只花了十二年,這次是第一次做廣告。」
「沒錯,上個月底他們的負責人陳煥民要我們承攬廣告業務。」
我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只得靜待她發落。
「他們打算擴大行銷網,就像郭元益、義美那樣。」她指示我。
「他們的決策時機很恰當,休閒食品的市場雖然競爭性高,但仍有很大的發展潛力,即使單價高一點的產品,這幾年的銷售量還是持續成長,像咖啡凍、你酪就是。」
我的話換來她兩秒鐘的賞識眼光。
「宣傳文案、公司標誌以及甜點的包裝設計,以電視廣告為主、平面廣告為輔,我想先看看你的構想,你什麼時候可以擬定初稿跟我討論?」
我懂了,她想拿這個專案考驗我的能力。
「我有多少時間?」
「他們給我一個月,我給你半個月。」
「好。」你給我半個月,我給你全世界?
我向公主告退,離開她的辦公室。
Θ繡芙蓉2003年7月1日更新
連續幾天,我回到家中時已筋疲力竭。卷坐在墨綠色布沙發上,我發了電話。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這個聲音拯救我於垂死邊緣。
「嗨,是我。我好累,希望這個企劃案我的上司能讓我過關,無災無難。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吧!對了,十分鐘後我還有個晚餐的約會,我上司的上司請吃壽司,他滿厲害的,還會包壽司。時間不多,我得趕快出門。拜。」
高捷思早我一個鐘頭離開公司,他叫我七點到他家。結果,我的腦袋提早真空,擠不出東西的我決定先回家一趟。
現在可好了,我在街上繞來繞去,已經快七點半了。翻出他的名片,我打了電話告訴他找不到去他家的路,在超市門口等。
不久,他到超市門口來把我領了回去。
「下次你記得在這裡轉彎,然後直走,沒路了再左轉就到我家了。」
我一邊聽一邊忘,其實我只要記得他的電話號碼就夠了。
他今天做了生魚壽司,很好吃。
「何淑敏找你麻煩了嗎?」餐後他問我。
我驚愕不已。我的臉上寫了字嗎?我是被耳提面命了好一陣子,可我也沒四處投訴,求爺爺告你你呀!
「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
對我的否認,他但笑不語。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手上的case是『我家甜點』嗎?」
「嗯。」總裁果然不是混的,什麼都知道。
「要我幫忙嗎?」
「不好勞動到你,長官。」
「長官都做飯給你吃了,什麼忙不能幫?」
「那我以後不吃就是了。」
「跟你開玩笑,別生氣。」他拉我坐在沙發上,一手攬住我的肩頭。
「我想回家了。」我轉頭看著他說,但他那真心誠懇的臉很教人動容,我又抓不住自己的思緒了。一些莫名的情懷在彼此相對的眼眸裡,像燃起的火苗一波一波跳動著,他是認真的嗎?我會因此愛上他?
他忽用鼻尖碰了碰我的。
「我想回家了。」我又告訴自己一遍。
「你確定?」
我用力點頭,差點把眼淚都點出眼眶,但我把嗚咽留在心裡。
不妙!不妙的感覺不妙地產生了。
「我確定。」我確定什麼事都不讓發生,在什麼事都還沒發生的此時。
「我送你。」
他真好。我用感激的心情讓他牽我的手送我回家。
「嗨,是我。你可以對我說話嗎?我好煩。我不想愛上一個人,可是……可是我又拒絕不了。也許從喝咖啡那天起我就錯了。錯了,錯了,我惹禍上身了,你知道嗎?」
我把無名火發在朋友身上。捧上電話,我哭得啼哩嗶啦!還沒愛就能讓我這樣痛苦,受了之後不是更慘?那可是一輩子,漫長的一生啊!
電話響了,我趕緊用面紙擦去眼淚鼻涕。
「喂?」「品嘉,是我。」
「世賢啊!好久不見了。」
「你鼻音怎麼那麼重?」
「感冒了。」
「嚴不嚴重,看過醫生了沒?」
「沒。睡一覺就沒事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好久沒給你打電話了,想聽聽你的聲音。工作很忙吧?」
「嗯,最近特別忙,只剩一個星期了,我必須趕快完成企劃案。」
「那你早點休息吧!拜拜。」
「世賢!」我喊住他。
「你想說什麼?」
「你沒事,拜拜。」
我把唇邊那一句「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吞回去。
流不完的淚水,流不完的嗚咽。我邊哭邊撥了電話號碼,我最熟悉的那八碼。
「嗨,是我。聽我哭吧!我害了別人,良心不安,你知道嗎?還有,我好像已經得到報應了,我的生活本來很簡單,現在卻複雜得要命。我不想學游泳,因為我永遠不會去游泳。現在有人硬把我推進游泳池裡,要我宿命般任由滅頂,我不想也無力去照顧另一個不安定的生命,為他牽掛一生,你知道嗎?」
掛上電話,我進了浴室。
傷痛欲絕的疲憊中,我仰起臉,對著鏡子顧影自憐,想像著自己的遭遇在淚汪汪的雙眼裡浮動,痛苦在我淒絕的面容裡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不再多看,打開蓮蓬頭,讓熱水沖掉我的淚與累。
近來我花在洗澡上的時間逐漸增加。瞧,我的十隻手指頭都讓水泡腫了,我的眼也是腫的,這就是我生活變複雜的證明。
再次對鏡梳理頭髮,我發現短髮長了些,但俏麗不再。如果說戀愛中的女人會變漂亮是真的,那表示我還有救,因為我變醜了。這個念頭使我的心情好了一些。
明天,我要去剪頭髮,現在要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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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賢,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我不好嗎?」
「不是,你很好,值得更好的女孩,我並不適合你。我恨忙,又離你這麼遠,我們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見面。」
「如果你嫌我麻煩,我可以每個星期都上來看你。」
「不用不用,那樣太辛苦你了。」
「品嘉,你很無情。」
「也許吧!可是那是我的人格特質,不算罪過吧!我對誰都是這樣,所以才說我不適合你,我甚至不適合任何人。」
「你是不是認識了什麼人?」
「沒有,沒有。我只想一個人過日子,不要有牽掛。你對我好我很感激,在還來得及以前,把你美好的一切留給另一個真正可以和你分享的人吧!你我之間的,就還天還地,還諸神佛吧!好不好?」
「說來說去,你還是無情。」
「算是吧!」
「你很令人同情,因為你不會愛人。」
「你說得對,所以我不該耽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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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嘉。」高捷思含情脈脈地望著我,雙手緊緊抓著我的肩。
我怔怔地看著他,無言。遊蕩在我們之間的空氣倏然凝結。
他眼中的深情膠著住我的目光,我們的相遇是老天刻意施的魔咒,不想愛人的我,卻被他深深吸引。
他遲疑片刻之後,將我整個人擁入懷中,緊緊摟住。我沒來得及反應什麼,他的吻似雨點,一遍遍輕撫過我的臉龐,我僵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最後,他的唇深深地烙在我的唇瓣上……我要掙脫我在夢裡遺失了初吻。
電話鈴聲大作,我從綺夢中醒來,天旋地轉。
「喂?」我聲音乾啞。
「還在睡啊?」是高捷思給我的Morning call。
「被你吵醒了。」
「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想。」
「那你今天打算怎麼過?」
「我在家裡什麼也不做,照樣過一天。日月星辰仍舊高掛天際,黑夜白晝依然各據守一方。」
「你很懶。」
「懶就懶,又沒造成公害。」
「也很無情。」
「情路迢遙,可以的話最好別走,一旦走了便回不到起點。」
「你這是早晨憂鬱症。誰都需要愛和被愛的,傻瓜。」
「沒有愛又怎樣?少了愛照樣過日子。愛了又怎樣?辛辛苦苦談情說愛,你躲我追的,到頭來還不是一拍兩散。愛聚苦,離散亦苦;思念情傷,不想亦傷;無情無愛,不想不悔。」
卡嗒——高捷思無禮地掛我電話。
被他這麼一吵,我也睡不著了,索性不再賴床。梳洗一番,我決定出門去修剪一下頭髮,非為悅己者容,卻為悅己而容。何況再不整理門面,我可能會造成公害。
快換好衣服時,門鈴響了。
除了房東和找錯門牌的人之外,沒有人按過我的門鈴。
開了個小縫,我朝外瞄了一眼;關上門,放下煉條,我開門讓來人進屋。不速之客高捷思。
「你要出門啊?」
「你憑什麼來判斷?」
他邊打量著我的窩邊走向沙發。「你擦了口紅。」
我和他同時坐下。「你太太都是出門時才擦口紅的嗎?」
「下次請你使用『前妻』二字,我現在是單身,哪來的太太?」
「你為什麼不請自來?」
「因為我很擔心你,剛才你在電話裡說那些話時,好像快精神崩潰了。」
「我要真的精神崩潰,你來了也沒用,你又不是心理醫生。」
「你有私人心理醫生對嗎?」他給我一抹詭異的笑。
「好了,現在你看到我沒有精神崩潰,人好好的在你面前呼吸,可以放心了吧?而我,現在要出門,所以請你也回去吧!」
「沙發都還沒坐熱呢!就想趕我走,這是什麼待客之道?你就不能請我喝杯咖啡嗎?」
又是咖啡,最顧我怨的東西。
「我自己都沒早餐可吃,還請你喝咖啡?哪,超市已經開門了,你去裡面轉一轉,看看能不能再撿到別人遺失的東西,然後上前攀談,也許就有咖啡喝了。」
我肯定他眼底迅速升起一股怒意,稍縱即逝。
「你一定要把我們的相遇形容得這麼沒有意境嗎?」他是笑著對我說的。
「對不起。」我誠心地為自己的刻薄話向他道歉,換來他在我腦門上再次一拍。
「你要去哪裡?」
本想反問他是不是我連私生活都得向他報告,但立刻打消這樣的念頭。
不明白這是不是一種婦人之仁,我愈來愈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刻薄地對他說話,他邀我共同分享的應該不只是寂寞而已。
我近來的魂不守舍、舉棋不定,大概是因他而起。他,讓我血液裡的矛盾因子以驚人的速度增長。
「問你去哪裡都能讓你發呆嗎?」他猛然靠近的臉龐先他的聲音驚醒了我。
「我要去剪頭髮。」
「你有固定的設計師嗎?」
「沒有。」我一向是在離我家最近的那家美發屋打理我的三千煩惱絲。哪個設計師有空給哪個剪,不要讓我等就好。
「那我帶你去找我的設計師幫你剪好不好?」
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來拒絕他。他這麼做可以解釋為熱心體貼,也可以解釋為狗拿耗子。如果我不討厭他,就是前者;討厭他,就是後者。
我不討厭他。
「你也要剪頭髮嗎?」
「有何不可?剪了長,長了再剪,生生不息。」他耙了耙頭髮,模樣很cute。
「死相!」我笑他。
最後,我選擇與他同行。在巷口的早餐店裡吃了點東西墊肚子。然後跟他走回他家附近,坐上他的車。
他可以為了剪個頭髮,大老遠開車去找設計師。
有衝突嗎?我想要的是簡單的生活,他的生活品質卻是精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