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通報,靳心被人帶至屋內,層層關卡顯示出李伍元的多疑與防備。靳心也看見幾個熟面孔,就在他口袋中那些照片裡。
「委員,人帶來了。」門衛必恭必敬的向李伍元稟告。
靳心走入客廳,看見李伍元和另一個男人。
李伍元揮揮手,滿臉看不出心意的笑容。「很好,你們先出去。靳心,坐啊。」
靳心坐在單人沙發上,目光輕輕掃過另一頭與李伍元面對面的男人——他外表粗獷有型,嘴上始終彎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幅度,褐色鏡片下的眼眸閃著殘忍的銳利;他坐姿隨性,猶如在自家客廳般悠然閒適,但全身散發出來的冷冽氣質卻是十個李伍元也比不上。
他感覺得出這男人應該是黑道份子,這兩人應該是正在密謀什麼事吧?
「委員,你要的『資料』,我已經帶來。這份『資料』沒有任何人看過,現在還給你。」顧忌安雅的安全,他不敢在李伍元面前亂來。
李伍元笑著接過「資料」。「唉呀,我都沒想到還有這份『資料』可用,你說我該怎麼答謝你呢?」李伍元笑裡藏刀,笑得很冷。
「我說過這份『資料』完好如初,你也不必答謝我,別碰我的『東西』就好。」
男人露出不悅,中途插話:「既然你們有家務事,我就先走了。」
李伍元連忙阻止。「范先生,先別走,我們的事情還沒談好。」 「雲門堂」這管道可是他好不容易透過層層關係才打通,事情都沒談好,怎麼能輕易就放他走。
范先生冷冷撇唇,笑容上的寒意令李伍元不自覺吞了口口水。
「我最厭惡有人耽誤我的時間,委員。」最後一聲稱呼,又輕又柔。
「馬上、馬上!」李伍元趕忙陪笑,又忙著叫人帶靳心上去二樓。
「既然委員有客人,我不打擾了。」看得出來李伍元很忌憚這名范先生。
李伍元表情一斂。「走?不想要你的『東西』也完好如初嗎?帶他上去!」
「委員,你的家務事挺大的,我也另外有約,下次再說。」
連個再見也沒說,范先生走得瀟灑又從容,也氣得李伍元摔了桌上的菸灰缸出氣。
「委員……」站在樓梯上的人想問他們究竟該不該上去。
「把他給帶我下來!」
靳心被兩個男人架著,動彈不得。李伍元上前來,在他臉上揮了一拳。
「好你個靳心!我有意栽培你,你卻窩裡反,怎麼?以為這區區幾張照片就可以威脅我嗎?」
靳心咬牙忍耐。「威脅?你教唆殺人是事實。」以前他混黑道,但僅僅只看過刀子、棍棒,然後把人揍到進醫院而已,沒想到所謂的立法委員竟是這樣囂張。
「是嗎?那就多殺你一個好了。」李伍元陰冷地說。
「殺、殺什麼?事情有要到殺人的地步嗎?」立委夫人匆匆進入客廳,身後還跟著門衛。
見是妻子闖入,李伍元怒罵門衛:「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不關他們的事,是我硬要進來。你在幹什麼?要在我家殺人嗎?」立委夫人不敢看靳心的臉,深怕被認出。
靳心知道她是誰,不動聲色。
「不關你的事,給我上樓!」
「有必要到殺人的地步嗎?事情哪有這麼嚴重,他什麼都還沒做不是嗎?」那晚真的什麼都沒做,梁又熙就攔截成功。
李伍元瞇眼狐疑地問:「做什麼?」
清楚丈夫最喜歡裝傻這招,非要讓人先把事情說出來不可。立委夫人為求保靳心的命,只好把那晚在飯店的事情全盤托出。
沒想到會聽到這種消息的李伍元,神情愈來愈凶狠,連立委夫人也嚇到。
「你怎麼會突然回來?」時間太過恰巧。
「我不是跟你說今天會回來一趟!」為怕連累為自己著想的梁又熙,她不打算說兩人用電話聯絡的事情。「總之……那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你說是梁又熙帶你回來的?」
「是啦。」
李伍元轉向面對靳心。「你認識粱又熙嗎?」
「不就是你的準女婿!」
李伍元三度揮掌。「少跟我要嘴皮子!認不認識?!」
靳心吐了口血。「他給我錢要我別再出現在立委夫人面前,哪知道會這麼倒楣又遇上他!」
跟梁又熙真的沒關係嗎?
「他給你多少?」
「……十五萬。」他只能想到這個數字。
這麼少,有可能嗎?「照片你原本打算怎麼做呢?」
「兩方通吃。」混過黑道,他多少有點膽識。
「嘖嘖!真不簡單,這麼敢啊!可惜你在太歲頭上動上,誰也保不了你。」
「別把事情鬧大,這種人,隨便給錢打發就好。」立委夫人可不希望因為自己而造成別人死亡。
李伍元吼道:「少囉唆,給我上樓!」最近什麼事情都不順,他想找個人出氣。
立委夫人聽見丈夫的吼聲,只好默默上樓。對靳心,她真的盡力了。
「這麼熱鬧,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梁又熙風塵僕僕出現,適巧打斷李伍元要下令的時機。
「你來得很巧。」李伍元意有所指。
梁又熙佯裝不懂。「委員,你說什麼?你不是要我去台中辦事,然後盡快回來?我花三天就把事情辦妥,不好嗎?」
李伍元冷冷揚唇。「是啊,你的辦事效率果然很好。」
粱又熙逕自落座,看也不看靳心一眼。
李伍元刻意為他介紹:「你認識這個男人嗎?」
梁又熙走近,勾起靳心的下顎。「是你啊。」
「又見面了,梁先生。」靳心聲音滿是不屑。
「這傢伙說你花錢要他別再出現,真的嗎?」
「委員,這傢伙想對夫人仙人跳,我只是威脅他而已,這是保護夫人的正當手段,我不認為自己有做錯。」梁又熙說得義正辭嚴。
「我當然沒說你做錯,你花多少錢?」
粱又熙連想也沒想就回答:「十五萬而已。不過顯然不夠,要不然這傢伙就不會再出現了。」突然,梁又熙揚起手,重重一揮,又教斬心嘴角滲出鮮血。「小子,放你一馬,是要你懂得適可而止,不是貪得無饜!抱歉,委員,因為當時我沒有機會問他為什麼會在辦公室出現,又加上夫人哭著求我別告訴你,我才沒說。交給我吧,這次我保證他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委員和夫人面前了。」
梁又熙的一番話,說得神態自若,毫無破綻,讓李伍元半刻間也看不出端倪。
「不用!我會讓人處理他,你把桌上的照片收拾一下。」幫他處理這種事情的,向來有另外的人。
「你們帶他去給阿豹,要他在海邊解決這小子……」
「委員,我有個建議。」
「說!」
「『運昌』那塊地,你不是一直想弄到手嗎?就把他帶去那裡解決好了。三個月後『運昌』才要動上,那時我們剛好可以藉機會攻擊,又可順便造勢,如何?」
李伍元不置可否,梁又熙也沒再繼續說,落座拿出打火機把照片一一燒燬,模樣好似一點也不在乎。
客廳安靜了一會兒後,李伍元這才決定按照梁又熙的建議。反正不是梁又熙出手,他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告訴阿豹,把這傢伙給我埋在『運昌』那裡。」他轉過頭對手下說。
聽見這句話,梁又熙屏息了。
閉上眼睛,燒掉最後一張照片,被火燙了才鬆手。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微微在顫抖。
「燒完了嗎?」李伍元回頭又繼續監視梁又熙。
梁又熙抬起頭。「燒完了,一共十八張。」他清楚李伍元的疑心病有多重,喜歡不放權力,卻又會把一切掌握在手上。
要他把靳心送去運昌,其實也是在試自己還能讓他相信多少,這下看來,李伍元多少還是信他一些。
這樣就夠了。因為他的反擊就快展開——
「嗯,台中的事情辦得怎麼樣?」
「順利,對方說……」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他不是要被殺了嗎?
就算會被殺,他也不會怪梁又熙,畢竟是他自己硬要介入他的計畫裡。他也不想壞了他的心願。
只是,他還活著嗎?腦子昏昏沉沉,他擔心安雅和梁又熙,他們沒事吧?
「醒了?覺得如何?」
頭稍微一偏,靳心看見白冷裔的笑臉。「我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被救出來的。你現在在醫院裡,很安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有。安雅呢?」靳心坐起來詢問。
「放心,她暫時住我那裡,我會照顧她。」
「那、那他呢?」
白冷裔神色驟變,哀傷表示:「又熙嗎?他為了保你,被李伍元看穿,我去晚了一步,來不及了……」
他死了嗎?!怎麼會?!
他的能力不是很強,不是一直隱瞞得很好?怎麼會?怎麼會?
靳心閉上眼睛,拒絕再思考。
「到死,他都還擔心你的安全,可見他真的很喜歡你。」白冷裔一臉哀傷。
「靳心,別聽他亂講,梁又熙還好好的,剛剛才打電話說要過來。」出去接電話的璩安雅,一進病房,馬上就解開這惡劣的謊言。
「安雅,真的嗎?」
「我騙你做什麼?他很好,待會兒就要過來了。你這個不務正業的醫生!」未了,璩安雅忍不住責罵白冷裔。
白冷裔也趕快澄清,免得被梁又熙痛揍。「是啦,開開玩笑。又熙沒事,他說馬上就要過來。」
靳心放心地鬆口氣。「那就好。」他還活著,那就好!
看見靳心會關心又熙,白冷裔想:好友的機會還是滿大的!
「你都不知道又熙打電話來跟我求救的時候,聲音是多麼低聲下氣,口氣又軟得不得了,剛好那時候我在測監視錄音,就把聲音錄下來了,給你聽聽看,包準你也會感動的。」白冷裔塞給他一個隨身聽。
「靳心,你好好休息,我跟白醫生先出去。」
「安雅,對不起,連累了你。」
「傻瓜!說這什麼話,我們是一家人,計較什麼。大家都平安就好了,不吵你了。」
璩安雅率先走出病房。在她的警告眸光之下,白冷裔只有跟進。
「靳心,我也出去了。」
待房門關上,靳心才按下播放鍵,對話的聲音隨即被播放出來。
「……要在李伍元手上救人?又熙,你太看得起我了。」
「拿『律幫』的人情來換。」
「你要考慮清楚,你是好不容易才讓『律幫』欠你人情,這次用掉了,下次就沒機會……」
「沒關係!靳心對我比較重要。」
「可是你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佈局……」
「冷裔,我拜託你,無論如何都要救靳心,他對我——很重要。」
「有上一個重要嗎?」
「冷裔!」
「好啦,要我怎麼做?」
「我會讓他們把斬心帶出去,你就跟在他們後頭……」
聲音到這邊就斷掉,似乎是不想讓人知道後頭的對話而被洗掉,不過他已經聽見最重要的話。
病房的門打開了,粱又熙走了進來。
「靳,你還好嗎?」雖然白冷裔跟他再三保證靳心只是皮肉傷,他仍是覺得抱歉。「對不起,我說過不在你面前使用暴力,但我還是打了你……」
「不要說了。」
梁又熙以為靳心氣自己的冷酷無情,遂而沉默。
一確定靳心還平安的那瞬,除了慶幸外,他仍沒忘記自己的計畫,不僅測試了李伍元對他的信任,又一步步將他引導到失敗的那條路上。最後,他已經忘了靳心的安危,滿心都是算計,因此對靳心相當抱歉。
說喜歡靳心,一遇上李伍元的事,又把他視為次之。
「你當時那樣做是對的,要是你說錯一個字,恐怕我們兩個都活不成。就算我會死,也不怪你,你盡力了,謝謝你。」
感覺出靳心不是說謊,梁又熙滿心感動。他的行為就連白冷裔都說無情,靳心卻明白他,他感到很安慰。「靳,謝謝你。」
「謝什麼。嗯,我有話對你說。」
「怎麼了?」
梁又熙靠過去按住靳心的手背,沒有遭到拒絕,這讓他既錯愕又興奮。
「……我不討厭你,也很喜歡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這樣下去真的對嗎?不過,我想跟你試試看,就像朋友、親人那樣,至於能不能到達情人的感情,我也不清楚,這樣你願意嗎?假如……你覺得我是在利用你,可以拒絕。」這是他的最大極限。
「靳,這樣就夠了……謝謝你!」體會到靳心的真心,就夠了。
他對未來也沒什麼太大的把握,只要當下能在一起,他已滿足。
靳心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就跟你說不要說謝,謝什麼!」
「我開心!」
那晚的夜色顯得特別的溫暖。
他們的心,似乎更貼近了。
靳心不知道梁又熙與白冷裔是如何救出自己,只曉得他必須「暫時失蹤」。
一出醫院就得搬進梁又熙的大廈裡。為了不造成別人的危險,靳心同意了,而璩安雅則是會有人暗地裡保護她正常上下班。
「我妹妹會不會有事?」
「我也有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
「我要躲多久?」
「很快。」
「為什麼他要殺我的那天不直接報警?」
梁又熙解釋:「就算警察可靠,但畢竟不是人贓俱獲。李伍元是派別人殺你,他仍有辦法脫罪,我看過他太多手段,因此另有做法。我是希望一次讓他全盤皆輸。」他要給李伍元的罪名,可不只教唆殺人一條而已,等著他的將是一連串的罪證確鑿。
電梯門打開,梁又熙帶著他走到C座。
「你不是住在B座?」
梁又熙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我怕你跟我同住會不習慣,想還是讓你住C座比較好。」
「沒關係,給我一間房間就好了,反正……上次住你的客房,我也住得很習慣。」靳心狀似無所謂地說。
梁又熙收回C座的鑰匙,改而開啟B座的大門,慎重道:「請進。」
一個看似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對他們兩人而言卻是另一個不同的開始——
「你想李伍元會找上這裡嗎?」靳心提著安雅為他整裡的簡單行李進入。
「我在天母還有間房子,那裡才是他們知道的住處,這裡是用別人的名字買的。」
「那就好。先說清楚,我什麼都不會煮。」他開過梁又熙的冰箱,是典型的單身漢類型。
「我也不大會,你要吃什麼,我去買。」
「巷口大馬路上有間『藍坊』咖啡館,我要吃咖哩雞飯,還有熱巧克力,那邊的咖啡也很棒,你可以試試。」等這件事情過後,他決定去找秀姐學煮咖啡。
沒多久,熱騰騰的午餐買了回來,兩人坐在客廳享用。
「我想問你,那天李伍元問你花多少錢打發我,你怎麼也說十五萬?」他原本只是隨口說,因為他只記得與梁又熙有關的錢數目是十五萬,就是那套西裝。畢竟那次印象太深刻,不過他沒想到李伍元竟然會用來套粱又熙。
「他先問過你?」梁又熙很是意外。
「對。」
「他真是夠奸詐,還懂得套我的話。十五萬……我們的認識不就因為這十五萬開始嗎?」
「萬一我說的不是這個數字怎麼辦?」
「我也有辦法。」
「什麼辦法?」
「船到橋頭自然直。」梁又熙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神情怡然自得。
就算說錯,他還有十幾種回答備用,根本不用擔心。既然已經將自己的生命豁出去,就真的什麼也不怕了,只是滿高興靳心和自己這麼有默契。
靳心狐疑地望著他。「你是這種個性的人嗎?」他認定梁又熙就是那種凡事都會小心謹慎、計畫妥當才會執行的人,怎麼會有「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隨性理論?
「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我總會有辦法的。」
「假如那天李伍元當場就要殺了我,你怎麼辦?」錄音帶裡只提到梁又熙的一個辦法,但情況總會有意外。
「第一,我夠瞭解李伍元;第二,我絕不會讓你死的。」他對自己相當有自信。
靳心無言,繼續吃他的咖哩雞肉飯。
「希望我說會捨命救你嗎?」梁又熙故意地問。
靳心皺眉。「別來這種方式,我最不想欠人情。而且,假使你這麼做,我也會覺得你很蠢。」
「對我溫柔點嘛!」
「不要,我在吃飯。」靳心冷淡拒絕。已經平安度過,那就好了,如今他只希望這件事情能夠快點結束,回歸正常生活。
梁又熙突然正色問:「靳,當時你怕死嗎?」
靳心看著他,毫不遲疑地說:「我信任你。」那時,他的確信任梁又熙,雖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他就是全心信任他,即便是死,亦不後悔。
之後,梁又熙安靜了。
滿室,只剩下咖啡香與咀嚼的聲音。
半個月後,星期一早上,李伍元辦公室不大平靜。
因為有幾個立委開記者會,當著記者的面拿出一大疊有力證據,指證李伍元在上一次立法委員選舉期間有賄選行為。因為時機將近年底立委選舉,話題相當敏感,馬上就引起檢調單位的注意,與他黨的關切。
記者會開完,辦公室內電話不曾停過,有李伍元的朋友、選民以及記者。
同時間,「湯振集團」的發言人指稱李伍元在擔任評估重大工程案子時,曾收受得標公司的賄款,還接受招待,並且名下還有幾筆來路不明的大款項。一時間,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新聞又吵得沸沸揚揚。政商勾結、賄選的惡名一個一個加在李伍元身上,辦公室立刻關上門,不對外開放。
記者在辦公室外等不到人,隨即包圍李伍元在光復南路的家。
看見樓下的眾多記者,李伍元把窗簾拉上,氣憤地摔壞一隻名貴的蟠龍花瓶。
「該死!」
梁又熙站立一旁,神情清冷。「委員,該怎麼善後?」
「你還敢問我?!」李伍元憤恨咆哮。
是誰出賣了他?到底是誰?!
李伍元環顧站在他身邊的人。這幾個人都是他的親信,但如今他看每個人都有嫌疑。那兩場記者會應該會使檢調方面很快就有動作,而他們指證歷歷,連他自己也無法巧妙轉園,看來真的是有人在他背後捅他一刀,而且還是不留情的結實兩刀。是想他讓翻身不了吧?
可他是李伍元,在政界打滾了數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會怕這區區的小事嗎?
「想扳倒我,還不成氣候!」他一副薑是老的辣的口吻指示:「你——下去。」李伍元任意指了一個人。「跟那些傢伙說,兩個小時後我會開記者會,要他們去辦公室等。」
「好的。」
他又指著另一名親信。「等記者一走,你穿我的西裝,引開剩下記者的注意力。阿超,阿豹呢?」
「委員,阿豹自從那天晚上去『運昌』後,只跟我聯絡過一次,再來我要匯錢給他,他也沒跟我聯絡。」
「委員,你想有沒有可能是……」梁又熙語帶保留地說。
李伍元鎖緊眉頭。「是嗎?」
阿豹已經幫他殺了一個人,一直都是向錢看,他也喜歡跟他做單純的金錢交易就好,這次居然沒來領錢,難道真的背叛他了?
霎時,幾個方案在他腦子裡盤旋,他卻感到有些慌。他怕的不是收賄,而是殺人的事情曝光,就真的一敗塗地。
「委員,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要不要聽聽看?」梁又熙適時開口。
「說。」
「我建議委員先去樓下跟記者稍作解釋,讓外界認定你不會有離開的跡象,然後再依照委員的計畫,另外開一場記者會引開這些記者的追蹤,之後我會安排一艘船先讓委員離開台灣避難,等雨過天晴後,委員再回來。」
最後,李伍元決定採用粱又熙的計策,先對記者說明,暫時解套後,隨即搭上車子離開,中途就甩掉跟蹤的記者。午夜時,由粱又熙與另外兩個親信陪同他到港口。
海風徐徐,冷意逼人,潮浪聲拍上岸,一波一波而來,彷彿要將岸上的人一併吞噬入海。
梁又熙站在李伍元身後,定定看著他的背影,眼露陰沉。說實在的,他相當佩服李伍元的能力。他能在政壇屹立不搖,果真是有一定實力。只是,他不該拿別人的屍體來作為他成功的踏腳石。
一將功成萬骨枯——但他這人不配!
「委員,說真的,我實在很佩服你下午對那些記者所說的話,就算情勢對你再不利,你依然有辦法扭轉過來,真的很厲害。」也證實他要對付李伍元,光是這些證據還不夠。可惜就算李伍元再厲書,百密終有一疏。
「什麼時候還說那些話,船呢?」一夕之間,天地變色,李伍元察覺事有蹊蹺,卻已容不得他靜心思考,當下他只能先求自保脫困,其它日後再說。
「委員,剛剛我去買晚餐的時候,看見即時新聞,連警察都在找你了,我看這事鬧得有些大了,不如——投案吧?反正我相信以委員的口才……」
「梁又熙,你在說什麼?!」轉過頭來瞪著梁又熙,卻見到他嘴角飛快消逝的笑容。
遠處,警笛聲愈來愈近。
梁又熙回頭。「糟糕!警察竟然追來了!」
看著梁又熙,李伍元又是一陣頭皮發麻。他瞪大眼,慢慢往後退,對於現今的狀況,他有些無法掌控。
「委員,你要去哪裡?還是投案吧,這樣會比較好……」梁又熙好言相勸。
「梁又熙,是你嗎?」李伍元咬牙切齒地問。
「委員,你在說什麼,我只是來勸你投案的……」梁又熙的笑容看不見半點真切情意,有的只是滿滿的虛情假意。
「統統不准動!」
一時間,警察包圍了小港口,荷槍實彈,沒人敢不當一回事,紛紛舉高手。
「梁又熙!你這傢伙——」李伍元氣憤地咆哮。
警察上前將四人全部逮捕,銬上手銬。
「我們犯了什麼罪?」梁又熙質問警察,卻沒有警察理會他。
李伍元露出不解的神色——不是梁又熙出賣他嗎?
「李伍元,我們懷疑你與一件謀殺案有關,現在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其餘的人也全部帶上車!」
看著梁又熙與自己的兩個親信都被押上警車,李伍元耳邊儘是警笛聲,他真的迷糊了。究竟是誰背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