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夏敏雪的房間。
嚴翔無聲進入,手裡端著一杯水和藥。
他探探她的額,知道燒退了,才放下一顆懸宕的心,隨即抽了張衛生紙細心幫她拭汗。
夏敏雪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森……"她慌亂地喊。
嚴翔親吻她的手心。"小雪,我不是,你認錯了。"
睜開眼,果真不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她尷尬地吞吞口水道歉。
"有什麼好道歉的,只是誤認罷了,該吃藥了。"
夏敏雪聽話地吃完藥靠坐在床上。"下午沒課了?"
嚴翔目光一轉,點點頭。
昨天,他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所以刻意想忘記,否則兩人的關系會變得奇怪。
"你怎麼會生病?"
"還不都是……"你的吻,她緊急打住沒說出口。嚴翔忘了,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夏敏雪也不想多提。忘了也好,以免關系更復雜。
"是公司的人啦!被傳染到了。"她笑笑地說。
"原來如此,那就要好好休息。"
"謝謝。媽呢?"
"去超級市場。"
"喔。"情況愈來愈難控制,夏敏雪干脆閉目養神,希望嚴翔會覺得無聊自己離開。
良久,嚴翔的呼吸聲仍充斥房間,他的氣息擾得她煩悶,體溫漸漸上升。
"沒作業要做嗎?"她期盼他能知難而退。
"沒。"他答得懶散。
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絲毫不覺得無趣;如果能夠,他想更親近她,再更進一點……
"在我這裡很好玩嗎?"她的眼沒張,無奈的口氣一清二楚。
嚴翔忽然靠近她,在她耳畔低聲:"你——在逃避我?"
夏敏雪嚇得後退。
"你……"他不是忘了?
"我沒忘,雖然昨天發燒,但是我沒忘記,因為那是我想做的事情,嚇到你了嗎?"他聲音低沉地帶點魔力。
那一吻,深刻地印在夏敏雪心上。到底是他強迫了她,還是她接受了他?
她弄不清,卻感覺那個吻似乎撞碎了某些東西,一些存在她心底的東西。
"我也不能對你說教,畢竟你夠大了。"
"你敢說,我就吻你。說啊!"他威脅。
面對他的痞,她莫可奈何。"嚴翔,我只當你是我弟弟。"
"我從來就不當你是姐姐!"之前是討厭,而後是因為愛情。
四目交接中,他傳遞出他的心聲,也是他的愛情表白。
???
下午三點十分,嚴家客廳。
客廳坐著一位客人,樓上有位病人,女主人去了超級市場,嚴翔只好充當主人的角色招待不請自來的客人。
對方簡單介紹後,嚴翔馬上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位客人了。
他是方正凱,是小雪的下屬,是小雪的朋友,是小雪的學弟,是他的——情敵。
由他眼神透露出的關懷,由他的笑容,由他提起小雪名字時顯現的光采,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絕對是他的情敵!
"謝謝你特地來看我'姐姐'。"
只有這時候,他會當她的弟弟,為了趕走情敵。
方正凱溫和的臉添了抹緊張。"還好吧?她第一次請病假,我……我們都很擔心她的身體狀況。前些時候她真的是太勞累了!"
"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請方先生不要擔心,讓你專程走一遭,我們才過意不去,不巧'我'姐姐正熟睡,不便見客,不過'你們'的心意,我會轉告的。"
嚴翔應對得體又有禮,讓方正凱不好意思說想見夏敏雪。
"是嗎?既然敏雪在睡,那我就不打擾了!"方正凱站起來,其實沒見到夏敏雪,他著實感到失望。
嚴翔客氣地說:"哪裡,方先生真的不再坐一會兒嗎?說不定姐姐等會兒就醒了。"他的表裡不一,連他自己都覺得虛偽極了。
"是誰來了?"
見嚴翔久久不回,夏敏雪好奇地下樓一探究竟。
瞧見心上人出現,方正凱的視線立刻越過嚴翔。
"敏雪,是我!我來探病!"
嚴翔閉上眼,心想這女人為何就不能乖乖待在床上休息,非要破壞他的計劃不可!
"我才休息一天,別那麼客氣,趕時間嗎?"夏敏雪隨意把頭發扎起來,穿著簡便的休閒衫走下樓。
"沒有。"
"再坐會兒!"
兩人落座,嚴翔這才看見她沒穿外套,於是上樓拿件外套為她披上。
"別再著涼了,你們'慢慢'聊,我去前院。有事叫我。"最後一句,他是小聲對她說的。
坐在前院,不時可以聽見客廳傳出悅耳如銀鈴般的笑聲。
他當然想坐在她身邊陪她,但他曉得自己一定會讓她下不了台,因為——他嫉妒,嫉妒她的笑容讓別的男人看見。
在她身上,他學會想念,學會傷心,學會嫉妒,也學會了包容。慢慢地,他學著接受她所愛的一切。
"即使隔著牆壁,我依然清楚感受到你的嫉妒,收斂一下吧!你嚇著我的客人了。"夏敏雪倚著牆壁,歎口氣。
"小雪,我控制不住。"
"我知道,也很煩。"
"我對你是認真的,小雪。"嚴翔轉過身。
"所以才煩哪!"
她回身欲上樓,卻教嚴翔摟在懷裡。
"試著接受我,不要逃避我,更不要厭惡我!那會讓我受不了,我的弱點全暴露在你面前,只有你能傷害我!"
???
深夜,PUB。
爵士樂團營造出優美的音樂世界,舞池內三三兩兩,小珊和小P也下海較勁,人家跳的是慢舞,他們卻故意比試熱舞。
夏敏雪坐在吧台前,默默喝著酒。注視著杯中呈現不同藍色濃度層次的雞尾酒,加上燈光更加顯得晶瑩剔透,讓人不忍破壞它的美。
"這是什麼酒?"夏敏雪問著正在調酒的酒保。
"'夢幻勒曼湖'。"年輕的調酒師看了眼後回答。
"是哪個人發明的?它很漂亮!"
"是位日本人,以瑞士的夢幻湖而調制的。"
知道了酒名,滿足好奇心之後,夏敏雪眼睛又為之一亮——因為調酒師身後有個特別的水晶煙灰缸。
她盯了許久,引起調酒師的往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你喜歡那個煙灰缸?"
"也不是……只是會想起一個人。"說完後,夏敏雪馬上露出一個自己怎會說出這樣話的表情,顯然她也覺得驚訝。
調酒師聽了,拿條干淨的白布把煙灰缸擦拭干淨後,用袋子包好交給夏敏雪。
"這是做什麼?"
調酒師羞澀一笑。"其實這個不是我們的,是有一個男人寄放在我這裡。"
"寄放?"
調酒師慢慢解釋:"他以前是我們的常客,常常出國旅游。半年前,他給我三個煙灰缸。他說,如果有人看見這個煙灰缸會想起某人的話,就叫我把煙灰缸送出去,你是第一個。"
"這很漂亮,為什麼要送人?"
"他沒說。請你收下,我等你半年了。"調酒師苦笑。
夏敏雪拿起煙灰缸,在燈光的照耀下,它顯得更加美麗。
"真的很漂亮!"透過燈光煙灰缸轉成彩色,手一轉,即可瞧見五顏六色,由淺到深,繽紛艷麗,讓她愛不釋手。
???
凌晨,房間內。
洗完澡,夏敏雪轉回自己的房間,燈才亮,就讓坐在她床上的人嚇了一跳。
"你怎麼還沒睡?"撫了撫猛跳的心髒,夏敏雪輕吁了口氣。
"去了哪裡?"
"慶功不行嗎?"她討厭嚴翔的口氣,像是在審問犯人。
"你病剛好,別又累著了。"
曉得自己的口氣太沖,夏敏雪試著婉轉:"對不起,下次會注意。"
"小雪。"暗沉的夜,嚴翔的聲音格外低沉。
夏敏雪揉揉眉間,模樣顯得疲倦。
"有事明天再說,我實在很累了。"她刻意強調自己的疲累。
嚴翔抬眼,再低首,挺著胸膛離開。
夏敏雪煩躁地躺上床,翻來覆去地就是睡不著。沒多久,她一擰眉,迅速下床,放輕腳步走進嚴翔的房間。
她坐在床沿,嚴翔的雙手自動圈上來。
"問吧!"
他不問清楚絕不會罷手;她不說清楚絕對難清閒。
停頓了一會,嚴翔開口:"誰是森,他是你什麼人?"
"聰明如你,會不清楚嗎?"
嚴翔使力拉她一同躺在床上。"我要聽你說。"
"森——她是我的男朋友、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個字讓嚴翔身體震了一下。
"他外表看起來粗枝大葉,但他的心思卻十分縝密;有時候連我沒注意的事情,他都注意到了,他真的是個很細心的人。"
"為什麼分手?"
"我們沒分手。"
"那……"
"你看見照片了?"他的口氣讓她猜出了大概。
"抱歉。"
"沒關系,都已經三年了。嚴翔,森已經死了三年。"
他預設過各種情形——背叛,第三者,個性不合,但就是沒有死亡。
"怎麼回事?"
"車禍,為了救一名小女孩。"
"對不起……"傷口有多麼難愈合,他比誰都清楚。
"嚴翔,我很愛他。即使到現在,我依然愛他很深,怎麼也忘不了,所以根本無法再去愛另一個人了。"
嚴翔摟著她,不發一語。
???
星期四上午,客廳。
"小雪,我的車還沒回來,可以載我嗎?"
夏敏雪頭也不抬地,徑自看著自己的電腦螢幕。
"對不起,你可能要自己去學校了。我的車壞了,同事晚點會來接我。"
嚴翔聽出她的拒絕,頭也不回地離開。
嚴父放下報紙。"這孩子別扭什麼,就不會體諒姐姐的車子壞了嗎?"
夏母看看門口,再望著自己的女兒,她知道的。
"騎慣了機車要他坐公車的確很煩人,我是幸好有同事願意來載我。"夏敏雪笑笑地解釋嚴翔的行為。
桌上的手機響起,她按掉,順便關上電腦。
"怎麼不接?"夏母問著。
"是來載我的同事,她已經在外面了。我先去上班了,再見。"
???
七點,小珊的金龜車內。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壞了。"
夏敏雪沒好氣道:"我哪曉得,去問車廠吧!"
"剛剛停車的時候有看見你弟弟,說真的還亂帥一把的!有女朋友嗎?"
夏敏雪感興趣地轉頭。"想毛遂自薦?"
"才不是!是讓你'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好熟的一句話,不久前她才對他說過。
"敬謝不敏!要就打包帶走,我不會介意。"她說得瀟灑又輕松。
"真的?!"小珊問得認真,試探意味頗深。
真的假的?
真真假假,連她自己都迷糊了。那一天,那一個吻……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喂,還沒回答我。"
"小珊……三年了。"
小珊聽了歎了口氣,清楚她又陷入三年前的光景了。
"所以你也該忘了吧?如果森還活著,絕對會氣你這麼糟蹋生命的。"
"愛太深了,所以真的忘不掉。"她側著頭,表情有些倦態。
"敏雪。"
"不用安慰了,這些話我聽多了。下個禮拜可不可以去你那邊住。"
"什麼?!該不會想趕你出去吧?"
"別問那麼多,可不可以?"
"當然,我家隨時隨地歡迎你來住。你都不知道我那個小妹有多崇拜你,還跟我說想當你的干妹妹。"見敏雪不想談,她也順勢轉移話題。
"好啊,我不反對。"雖然她已經有好幾個干妹妹了。
"敏雪,聽我的勸,別太鑽牛角尖了,凡事看開點。"末了,她仍補上一句忠告。
"嗯……曉得了。"但要做到,比登天還難。
???
星期六,早上。
夏敏雪打了個呵欠走下樓。
昨天熬夜趕廣告,忙到早上五點,好不容易睡著,又因為肚子餓,而不得不起床喂飽她的胃。
冰箱上有張留言,夏敏雪看了看。原來一早起床那麼安靜是因為兩位大人去打高爾夫了,桌上卻沒半樣能夠填肚子的食物。
"晚上才會回來啊!"她抱怨著。
民以食為天,總該留點東西給她吃吧!唉……夏敏雪歎口氣,頹喪地自己下廚。
在冰箱裡東找西找倒也讓她找出一點東西,鍋碗瓢盆她也摸了幾個,最後好不容易找出她藏的一包泡面,再打個蛋花,就成了一碗香噴噴的大雜燴泡面。
很少吃泡面的她,泡面不過是她最後的手段。不是她不會煮,而是她太餓了;餓到忘了怎麼煮飯,只能隨便找東西填飽就好,因為吃飽後,她還想繼續睡回籠覺。
嚴翔吃了沒?
經過嚴翔房前時,她突然想到。門敲也不敲,她大刺剌地走進去。
"嚴翔,你起床了,正好,要不要吃早餐?"基本上她是問好玩的,其實根本不會分他那唯一僅剩的泡面。
嚴翔正在練習啞鈴,光裸著上半身的他,汗流浹背,呼吸相當急促,顯然是運動很久了。
覺得時機不恰當,夏敏雪又自問自答:"你在運動,那還是別吃了,我先出去了。"
她轉身想回房享用這碗得來不易的泡面,身後卻傳來嚴翔低沉的嗓音——
"我餓了。"
三個字就讓夏敏雪眉頭微蹙,她回身歉然一笑。
"不好意思,最後一碗了。你要不要出去買早餐,我昨天還沒吃。"
她是餓到不行了才清醒,當然是叫嚴翔另外想辦法,千萬別想打她這碗泡面的主意,她可是會拼命保護的。
"一口就好。"他的眼神寫滿渴望。
夏敏雪極度為難地走上前,舉起猶如萬斤重的筷子。她希望嚴翔中途會改變心意。
她挾起面條,期盼嚴翔說不用了:她遞出面條,懇求嚴翔能放了她一馬。結果,嚴翔連猶豫也沒,一口就吞入,她心疼得要死。
嚴翔吃了一口,急忙捶胸,脹紅的臉讓夏敏雪一時心慌地放下碗筷,攙著他又幫他拍打背部。
"沒事吧?!是不是噎到了?"她緊張得要死,沒想過第一個吃泡面噎死的人竟會在她家裡。
身形微傾的嚴翔忽然抱著夏敏雪一同倒下床,他的身體緊緊貼住她的玲瓏軀體,毫無縫隙。
"嚴翔?"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夏敏雪淬不及防,卻沒有先前的緊張。"既然你還能開玩笑,就表示沒問題。好了,讓我起來吧!"
"不是玩笑。"他嚴肅地表示,一雙冷眼瞅著她,全身散發出一股危險氣息。
體認到他的認真,夏敏雪斂了笑,輕輕吁口氣。
"那是什麼意思?"
"我一直夢到你……"他神情有些苦澀。
"然後……"
他的氣息漸漸干擾她的理智神經,所以他一呼,她就吐氣,他一吸,她便憋住氣,就是不想與他太親密接觸,好避開他的影響力。
但,錯了,即便是他的眼神、他的聲音,都切切實實影響了她。
她不看、不碰觸,卻無法不聽。
"我侵犯了你,一次又一次,停不下來……就像這樣,我壓在你身上,嗅著你的氣息,它挑逗著我的欲望……小雪,我……想要你。"
嚴翔的欲望,夏敏雪清楚地感覺到,她試著不去想。
"阿翔,我是你姐姐,你這樣做對嗎!"
"沒有血緣,我們都很清楚!"他反駁。
"阿翔……"
嚴翔無預警地吻她的唇,之後才說:"不要說話,聽我說就好。我對你的欲望根本沒辦法停下來,它不斷地浮現,讓我很難過,什麼樣的發洩都試過了,但,就是沒用啊!"
"我不適合你的。"她永遠都強調這點。
"我只對你有欲望,其他的人,我想了就吐!"
冷氣明明開著,夏敏雪仍開始冒出汗珠。他的熱情實在讓她招架不住,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妥協的。
"你對我有感覺的,我知道。"
"所以你就可以用這樣的理由來強暴我?"為了逼他放手,她發了狠話。
嚴翔並不如她所預期地退縮,反而只是揚了揚唇,一抹不在乎的笑容就這麼淺淺逸出。
"那又如何?為了得到你,我什麼都能做;即使冠上'強暴'兩個字,我也無所謂,因為我已經忍到極限了。如果不抒發的話,只怕我會做出更卑劣的事情!"他咬著牙,拼命壓抑自己的欲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明白。
世俗的道德,他不放在眼底!只怕傷了她,才會死命忍住。
"嚴翔,放、開、我!"房內的溫度漸漸攀升,夏敏雪的呼吸也加重了。
"這是第一次——如果不想我再這麼對你的話,就別再不敲門地進我房間了,把我當成你真正的弟弟吧!下次,我就不會放手了!"語畢,他深深吸了口氣,放開手。
得到自由的夏敏雪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我不會道歉的!"他照著自己的意願行事,怎麼也不會道歉。
凝睇他一眼,夏敏雪起身離去。
嚴翔趴在床上,滿身的欲望又再一次讓他壓制了,但卻是愈來愈困難,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絕對會崩潰的……那天倘若真的到來,他絕對會要了她的。
一定……不再放手。
小雪。
我還是想要你!
想的心都痛了。
我的身體在呼喚你,你知道嗎?
我想要你,小雪。
真的……非常……
你的心、你的身……
愛我吧!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