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龍旗公司例行的幹部會議上,正瀰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
原因出自於座在會議桌旁那位近日來總陪著總裁上下班的向先生。
他才來公司沒幾天,公司裡就有傳言說他是總裁新栽培的助手,而且全公司一致認為他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因為他有能讓向來好脾氣、不將自己喜惡的情緒表現於外的總裁當眾發飆的本事。
而且在這會議上,前幾個上台報告的幹部,沒有一個逃得過他的批評,難怪接下來幾個要上台報告的幹部,沒有一個不膽戰心驚、面有難色。
「以上是我對這個月和下個月營業成長的報告,不知道大家有沒有什麼疑問?」站在台上的營業部部長小心翼翼的看著眾人,最後將目光停在向寵恩身上。
向寵恩舉起了手,「抱歉,我有個疑問,我認為你所報告的這個月的營業增長率不太正確,比照去年和前年相同環境下的增長率來說,似乎是高估了,而且這也會影響到下個月的計劃和行程,不是嗎?」
向寵恩在說完話之後,在場的人全看向他。
「或許我剛才對其他部門發表的疑問,會讓你們覺得我是個外行人,不懂公司的經營管理,但是好歹我十八歲就得到數學博士學位,對數字可是很敏感的。」
「總裁,這……」營業部部長轉而望向赫連要俯。
赫連要俯站起身,無奈的說:「今天的會議先進行到這裡,各部門針對向先生的『熱心』建議,在仔細評估斟酌吧!」
遣走了所有人,赫連要俯轉身走到向寵恩的面前,「好了,現在會議被你搞成這樣,你高興了吧?」
「天地良心,你可別冤枉我的一片好心,我剛才提的意見,是為了你的公司著想耶!」
「你的一片好心?我看你是故意找我麻煩的吧?」赫連要俯悻悻然地抓住他的手腕。
「是啊,我是覺得很無聊才故意搗亂的,怎麼樣?」
歷史再度上演。
他們又為了這個問題吵架。
他住進赫連要俯的家快一個星期了,然而,成天面對的都是這傢伙。
說什麼要他當他的伴遊,誰知道這份工作原來只是要他跟在這傢伙的身邊無所事事!
這對生性喜歡自由的向寵恩來說怎麼受得了?
驀地,赫連要俯扣住他的下巴,冒火的眼眸逼視著他,「恭喜,你成功了,看我氣成這樣,你應該覺得很高興吧?」
他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會開出這個愚蠢至極的條件!
「是啊,我高興得像飛上天了呢!」向寵恩沒好氣地回答。
「可惡!」
赫連要俯猛然抓住他的領口,向寵恩本能地緊閉起雙眼別過臉,準備接受可能朝著他揮來的拳頭。
過了好一會兒,赫連要俯始終沒有動靜。
向寵恩好奇地睜開眼。
只見赫連要俯鬆開手,咬著牙說:「你放心,我就算怒不可遏,也不至於沒品到對你拳腳相向。」
而且,他很懷疑自己是否捨得對他動手。
赫連要俯接著又道:「既然你覺得很無聊,收發室剛好缺一個人手,你去那裡幫忙吧。」
「收發室?做什麼的?」
「沒什麼,只是處理各部門要影印的資料,你可別跟我說連區區的影印你都不會。」
「那有什麼問題!」向寵恩咬牙切齒的說。
雖然他有個破壞王的外號,不過他這次一定要做得讓這傢伙對他心服口服。
他氣沖沖得走向會議室的門口。
赫連要俯叫住他,「等等,你剛才說你是數學博士,不是胡說的吧?」
「怎麼?現在連我的話也被懷疑嗎?」向寵恩氣得轉過身,「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我目前正在修物理的博士學位,至於你相不相信,隨便你!」
話一說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甩上會議室的門。
向寵恩戰戰兢兢地將要印的資料放進影印機裡,覺得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便按下影印的按鈕。
可是足足等了十分鐘,機器全然毫無反應。
「Shit!」他氣得踹了影印機一腳。
可他不踹還好,一踹之後,影印機突然瘋狂似的輸出了一張又一張的白紙。
向寵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想起剛才收發室主任告誡過他,這台是全公司唯一僅存「慎用」的影印機。
因為他在半小時之內用壞了一樓的二樓的影印機,以及三樓、四樓與七樓各兩台的影印機,算了算全部加起來,今天他總共用壞了十九台影印機。
虧他之前還想要讓赫連要俯對他心服口服,如今,只要別被誤以為又是他在搞鬼就萬幸了。
唉,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呢?
他愈想好好表現,就愈容易造成反效果。
難道他就得認命嗎?
突來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向寵恩望向聲音的來源處,正看到赫連要俯一臉鐵青的走了進來。
他連忙擋在忙碌送出一張張白紙的影印機前面,「啊,你不是還有公事要忙嗎?怎能來了?」
他試著想引開赫連要俯的注意。
然而,漫天飛舞的白紙,令赫連要俯的臉色更為難看。
「聽說有人『又』在搞破壞,試圖將全公司的影印機弄故障,害得全部的工作幾乎停擺,你說我不來看看行嗎?」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可以解釋的,我根本不是存心要用壞影印機,只是……我天生注定會莫名其妙遇到一些倒霉事。」
「夠了!」赫連要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也太會狡辯了!明明你是故意和我作對,還扯到什麼上天注定,我真是看錯你了!」
「我都跟你解釋了,你怎麼還不肯相信我?」赫連要俯的不信任,讓他氣得忍不住低吼:「既然你認為我是故意的,那就算是吧!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我會賠償你的!」
「哼,你總算承認了,你這麼不喜歡我派工作給你,你大可以告訴我,有必要做到那麼絕嗎?」
赫連要俯抓住向寵恩的手勁更加用力。
「我都說我是無心的,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他瘦小的肩膀微微顫抖,眼眶也慢慢泛紅。
他從未如此不被人信任,也不曉得被人誤會心裡竟會如此地難過。
「你別再做收發室的工作了!」赫連要俯寒著一張臉,冷冷地說:「算我拜託你,你回去我的辦公室,那裡有一台電腦,你要玩線上遊戲、上網聊天或者找資料都行,就是別再碰公司其他的機器,行嗎?」
完全被人看扁,向寵恩更覺得羞憤地瞪著他。
「當然行!這種輕鬆自在的工作,我是求之不得!」
向寵恩揮開他的手,逕自往門口走去。
看著向寵恩即將離開的身影,赫連要俯想到那雙一直瞪著自己的泛紅水眸,難不成他真的怪錯他了?
他沒細想地跟了上去,下意識地把向寵恩攬進懷裡。
赫連要俯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向寵恩全身僵硬,許久才找到說話的能力,「放開我!」
即使背對著赫連要俯,向寵恩也能清楚感受到他寬厚的胸膛正緊實地貼著他的背,而他的氣息就噴在他的耳邊。
這種感覺讓他有股說不出口的怪異。
「對不起,我想是我誤會你了,我是因為太生氣,所以才沒聽你的解釋。」
「你先放開我!」他的耳根無來由地乍紅。
向寵恩在赫連要俯的懷裡掙扎著。
他得快點擺脫他,否則這種引人遐想的姿勢若是被人看到的話還得了。
赫連要俯卻充耳不聞地更加摟緊他,「你不原諒我,我就不放手,我剛才說的話是太過分了些。」
他常自恃自己有著比一般人更寬廣的眼界,但偏偏在遇到向寵恩後,卻完全變了樣。
「我並不在意,OK?你可以鬆開手了嗎?」
「我不要!」
「赫、連、要、俯!」向寵恩敢保證,他的怒吼聲連門外也聽得到。
他終於鬆手,將向寵恩拉轉過身,與他正視,「今晚我的一些朋友在東區的PUB有個聚會,你也一起去吧!」
「咦?」
「我再不帶你出去走走,我看有人就要抗議、鬧著要搬回家了。」
向寵恩皺了一下眉,他怎麼覺得他們兩人的身份完全顛倒,反而變成他在安排行程?
「呃,那個我不……」
他的話被他打斷,「你可別跟我說不去,你別忘了你是我的伴遊。」赫連要俯對他眨了眨眼。
向寵恩只好認命的說:「我知道,我怎麼回忘記呢?晚上我會出席,但現在請你放開我,我要去你的辦公室上網了。」
他在心中暗自歎息,如今的局面完全由赫連要俯主導。
他要他往東,他就不能往西,看來今晚的約會,即使他不想去,也得硬著頭皮參加。
「梅姊,好一陣子沒見,你還是如此美艷動人。」赫連要俯說道。
被喚作梅姊的老闆娘聽得心花怒放,「要俯啊,我的客人裡,就屬你的嘴巴最甜。好,今天你們所有的消費,我一律打八折。」
坐在對面座位裡的向寵恩,不禁佩服起赫連要俯順吹捧人的功力。
那略微豐滿的老闆娘,被他吹捧得一愣一愣的,連坐在那傢伙左右兩邊的女子,也都笑得花枝亂顫。
早知道他就不該和這傢伙來PUB湊熱鬧,他還寧願回去睡大頭覺!
向寵恩一個深呼吸,將手中杯子裡的果汁一飲而盡。
赫連要俯這傢伙太過分了!
他都成年了,居然不准他喝酒,還擅自幫他點了杯果汁。
可惡,他又不是小孩子!
害他在這群人之中,根本就矮人一截嘛!
向寵恩氣惱得瞪向赫連要俯,剛好他正看向他,拿起酒杯向他敬酒。
在向寵恩的眼裡,赫連要俯根本是在對他挑畔,他氣得對他掛個鬼臉後,別過頭不理他。
「Josiah,聽說你剛從美國回來?」坐在他身邊的小雅試著找話題。
「嗯,我向實驗室請了一個月的假回台灣。」
「實驗室?」
「因為我正在修物理博士,而之前負責我數學博士課程的教授,介紹我去學校的實驗室打工。」
「哇!你的意思是說,過沒多久你就有雙博士的學位?」
小雅的驚呼引來旁人的注意,一群人就這樣圍在向寵恩的身邊開始聊起來。
忙於應付眾人的發問,使得向寵恩沒注意到赫連要俯望著他的不悅表情。
「要俯,陪我跳一支舞吧。」
坐在赫連要俯身邊的美麗女子喚回他的注意力。
「有何不可。」他聳聳肩,牽起女子的手往舞池走去。
他該找件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一定會強硬地將向寵恩架離開PUB。
向寵恩總算漸漸融入PUB裡熱鬧歡愉的氣氛,不過,他卻也注意到赫連要俯正在舞池裡和原來坐在他身邊的女子,緊帖著身體在一起跳舞。
如此親暱的接觸,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言而喻。
「你在看要俯和Irene啊?」小雅好奇的問。
「呃,他們的感情看起來似乎很好。」
「那是當然,Irene是要俯的前女友。」
「他的前女友?」向寵恩大叫一聲,雖然他搞不清楚自己幹嘛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雖然他們分手好幾個月了,但是Irene還愛著他,只不過……」
「只不過要俯一開始就不是認真的。」赫連要俯大學時期的好友搶著說:「那傢伙就是這樣,仗著自己有女人緣,就到處流連花叢。」
「阿鞍,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俯他以前的事。」小雅連忙說。
「我只是看不慣他傷Irene的心而已!」
向寵恩皺起眉,他完全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因此根本插不上嘴。
小雅歎一口氣,「唉,別再談這些傷感情的事。」她站起身,拉起阿鞍,「走!這首歌正是我最喜歡的,陪我跳舞吧。」
她又對著向寵恩說:「Josiah怎樣?你也來吧?」
向寵恩搖了搖頭,「不了,你們去玩吧。」
在小雅的起哄之下,本來還坐在位子上的人全下了舞池,只留下向寵恩一個人坐在座位上。
他端起玻璃杯,才發現果汁早被他喝完,有意挑戰赫連要俯的權威,他故意點了杯雞尾酒。
然而他才喝了一口,就馬上垮下臉,「好辣!」
「可以和你聊聊嗎?」
一道輕柔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向寵恩定睛一看,是剛跳完舞回來的Irene。
「這是我的榮幸。」他笑笑的說。
「那個……我可以請問你是怎麼認識要俯的嗎?」
「呃,這個……因為他和我家裡的人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他總不能說是車禍認識的吧。
「他和你的家人認識?那請問你的名字是?」
「嗯,Josiah,他……我不是說赫連要俯他不是介紹過了?」
「我知道,不過我說的是中文名字,你應該有吧?」
向寵恩總覺得Irene看著他的眼神怪怪的,但他還是照實回答:「我叫向寵恩。」
Irene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你該不會是向家班的人吧?」
「嗯。」Irene盯著他的表情彷彿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有什麼問題嗎?」
「哼!難怪他只介紹你的英文名字,看你的樣子,你該不會不曉得他之前的事吧?因為他……」
「Irene,住口。」
她還沒說出口的話,被突然出現的赫連要俯給制止。
向寵恩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怎麼了?」
赫連要俯粗魯地把向寵恩從座位上拉起,「沒什麼事,時間不早,我們該回去了!」幸好他有跟著Irene一同過來,否則他努力隱瞞的事,不就……
向寵恩看了眼手錶,抱怨地說:「時間還很早,才九點多而已。」
「他當然想早點回去,因為他怕我把他的事全抖出來。」
「Irene,你要是敢說,就給我試試看!」
Irene的臉色頓時刷白。
這是赫連要俯第一次這麼凶吼她。
向寵恩想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可赫連要俯蠻橫地拉著他,像在逃命似的離開PUB。
赫連要俯才剛做進駕駛座,向寵恩便開始一連串的咒罵。
「虧你還是上流階層的人,居然連基本的禮儀都不知道,沒跟自己的朋友打一聲招呼就自行離開,這麼做很失禮耶!還有,你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那麼怕人說出來,害我得跟你狼狽地逃出來?」
赫連要俯直盯著前方,不願看他的舉動,令他氣得快抓狂。
「喂,我說了這麼多,你也說說話啊!」
赫連要俯終於側過頭看他,他冷冷地說:「夠了,這是我私人的問題,你這個沒錢還債當我伴遊的人,根本無權過問。」
「哼,反正我也不想知道,Irene要說的還不是你的風流史!」
「我的風流史!」赫連要俯挑起眉。他沒料到向寵恩會是這般認為,那他就用不著擔心他會知道自己和榮恩的事了。
是的,其實他會接近向寵恩,也只是想在他的身上尋找榮恩的影子而已。
「難道不是嗎?聽說你在外面的風評並不怎……」
向寵恩的話還來不及說完,赫連要俯就伸手托住他的後腦勺,封住他半啟的唇瓣。
他整個人愣住,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赫連要俯略微激情地撫著他的細發,而他水嫩的豐唇被他綿密的吸吮。
吻他的人竟是個男人?
這可怕的事實,令向寵恩像被電擊似的用力推開赫連要俯。
「神經病!你對我做了什麼?」
赫連要俯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在無意識的狀況下,吻了這個長相平凡的向寵恩,「這……這只是個晚安吻。」他硬是找了個藉口來硬塞,還別過頭發動車子。
「晚安吻?」向寵恩瞪大了眼睛,氣得漲紅了臉。
這是什麼鬼理由?
之前看他給榮恩的晚安吻,也只是親額頭而已啊!
「這應該不包括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吧?債主!」赫連要俯樣起一抹邪惡的笑,「現在開始包括了。」向寵恩咬了咬嘴唇。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上了船,竟然會笨到答應這傢伙開出的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