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親真的瘋了!
當約瑟夫把一切都告訴路易斯,包括訓練伊蝶漾的事情,他居然說他不在乎,還和伊蝶漾熱絡了起來。
難道真的被柏克萊夫人說中了嗎?父親渴望愛情,他想再變得年輕,現在光是思念母親已經不能安撫他孤寂的心靈了。
「年輕的泉水在哪裡?請往愛情裡面找尋,枯老的心需要愛情滋潤啊!只有愛能讓人返老還童,只有愛!只有愛!只有愛!」昨晚父親是在他面前這麼低吟的。
那麼他對母親的愛情呢?
隨著時光的流沙逝去了嗎?
他曾說母親是他今生惟一的玫瑰,可如今,他要為了一隻蝶遺忘這朵玫瑰嗎?
約瑟夫看著父親把伊蝶漾帶回家,在他們曾經舞過的交際廳跳舞。
伊蝶漾努力不去在意站在門口的那個挺拔男子,她握著路易斯瘦瘦有力的手,輕盈的跳著華爾滋。
一曲奏罷,他們停止優美的步伐。
「約瑟夫,你要過來和蝶兒舞一曲嗎?」
「我沒興趣。」約瑟夫的眼睛有如冷箭似的朝她射去。
每一支箭都毫不留情的刺進她的心窩!
他看輕她?她也看輕她自己啊!
「約瑟夫,你太失禮了!」路易斯嚴肅著一張臉走近他,「我要去打一個重要的電話,好好招待蝶兒,別對她無禮,否則我會生氣。」
這個兒子一向很尊敬他、孝順他,奇怪的是,這次他來巴黎,約瑟夫卻常為了蝶兒跟他爭辯。
「聽到了沒有?」路易斯很難得用如此強硬的口氣跟惟一的兒子說話。
約瑟夫不情願的點點頭,什麼時候父親珍視一個女子更甚於他這個獨子?
「蝶兒,等我回來。」路易斯回頭對她溫厚的笑著,然後離開交際廳。
約瑟夫走進廳裡,才幾天沒見,她變得如此陌生。
她忘了最後一夜,他們就是在這個地方化為一團火焰的嗎?
伊蝶漾像是一枝孤立在水中的白蓮,高潔、脫俗、遺世而獨立,等著男人涉水而過,沾濕全身的衣襟,只為攀折那朵白蓮……約瑟夫望著一身白衣的清麗女子。
不!她是朵低俗的、卑下的、迎人便笑的野菊!
約瑟夫雙手插在卡其色休閒褲走近她。
伊蝶漾一步步地向後退,她在逃避著他。
「你怕我嗎?」
「不!」
「那麼你為什麼一直向後退?」他藍眼的銳劍一點也不饒人。
「我只是……不想跟你靠得這麼近。」伊蝶漾惶恐的倒退。
「為什麼?」約瑟夫步步逼近。
她就快被逼進牆角,伊蝶漾想從他身邊閃過,卻被他眼明手快的伸出手攫住她的手腕。
「不就是要男人嗎?寧願接近一個能做你父親的男人也不要我嗎?」他緊緊扣著她的手腕。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伊蝶漾痛苦的別過臉去。
她自始至終也不肯正眼看他!
「看著我!」約瑟夫放聲大吼。
「……約瑟夫!」伊蝶漾艱難的掀起眼臉。
「遠離我的父親。」約瑟夫看著她泛紅的眼睛,他胸口隱隱作痛了起來。
她泫然欲泣的低嚷,「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
「拒絕柏克萊夫人是這麼困難的事情嗎?」
「她是我的恩人吶!」她沒有勇氣對抗柏克萊夫人,更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真實的心意。
「但是他是我的父親啊!」她明知道路易斯是他的父親,為什麼還能繼續這個遊戲?
這是否可以說明她一點都不在乎他?
「那麼在你的父親身上下功夫,別逼我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更何況,她還得倚賴柏克萊夫人在背後支持,與安琪-阿貝斯對抗。
「這是個可笑的報恩方式!」
「有辦法就讓你的父親拒絕我,不被我所惑。」她也希望這樣,偏偏……路易斯好像很中意她似的。
「你很想當我的後母?」約瑟夫冰冷著俊顏問道。
「蝶兒!」路易斯走進交際廳,叫喚她的聲音顯得相當快意,像是發生了值得他高興的事。
伊蝶漾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與約瑟夫擦肩而過,逃也似的快步走向路易斯。
「怎麼啦?眼睛紅紅的,約瑟夫欺負你了嗎?」路易斯憐愛的眼神看著她,皺起灰白的眉頭詢問。「沒有。」她搖搖頭。
「約瑟夫,蝶兒將會是我們侯昂家的重要人物,我不允許你欺負她!」路易斯摟著她的肩,向約瑟夫望去。
約瑟夫看著他們親暱的模樣,好像伊蝶漾已經是他們侯昂家的人,他英俊的臉孔扭曲得很難看,但是沒有照鏡子,所以他看不到自己發青又發白的臉色。
可是,路易斯卻看得清清楚楚!
用完晚餐後,約瑟夫不想再看到父親和伊蝶漾卿卿我我,他眼不見為淨的躲在自己的工作室,加緊趕工設計安琪-阿貝斯的結婚新居。
路易斯則和伊蝶漾在書房下著西洋棋。
伊蝶漾看著眼前像個貴族般的老紳士,難怪他能教育出一個擁有良好教養、高貴優雅的貴公子。
路易斯給了她父親的感覺,他一個微笑就能讓她如沐春風,在他溫暖的視線中,她感受到關愛,這是類似親情的感覺,不是愛情啊!
他比菲利普-阿貝斯更讓伊蝶漾覺得像是她的父親啊!
他從不逾矩,除了共舞,他沒摟過她的腰,眼神溫和,一舉一動不是刻意表現出來的禮制,而是自然流洩出來的紳士風範。
看著路易斯尊貴富有教養的舉措是項享受,就像在閱讀一本活動的百科全書。
她並沒有把所學的勾情手段用在他身上,這讓她覺得是在褻瀆路易斯。
「國王!」路易斯俘虜了她國王的棋子。「蝶兒,你又出神了!」
伊蝶漾不好意思的笑著,重新排著棋子。
路易斯轉頭望向飄風打雨的窗外。「今晚留下來吧!」
「啊——」聽到他這麼說,伊蝶漾的手揮倒了幾顆站立的棋子。
「別緊張,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跟我在一起要放輕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路易斯拿起小几上的酒杯,輕輕的搖晃,細細的品嚐。
「我還是回柏克萊夫人的住所比較好……」她小小聲的說。
「外頭的風雨開始咆哮了,今晚會有一場暴風雨,回蒙馬特的山莊不太安全,還是留下吧!」路易斯說話時是一臉的關心。
「……好吧!」如果事情注定是這樣,那她就不該違逆。
就照柏克萊夫人說的那樣做吧!在路易斯情陷於她不可自拔的時候棄他而去。
就讓約瑟夫恨她吧!反正他們從來就不是相襯的一對,他不愛她,但他會深刻的記憶住她,因為恨意!
如果她當初沒來法國多好,她的人生不會就此改變,就此與悲傷劃上等號。
伊蝶漾知道,她一輩子都要活在無止境的夢魘與思念中了。
「今晚是個傾吐心事的好時光不是嗎?」路易斯望著窗外說道。
她縮著頸子,多麼害怕他會做出愛的告白。
「蝶兒,我愛……」
哦!天吶!約瑟夫,原諒她吧!這一切都不是她所願意的!她無法掌控!
「我愛過柏克萊夫人你知道嗎?」路易斯回頭笑看著她一臉想哭的神色。
呼……伊蝶漾鬆了一口氣,僵硬的肩膀放鬆的垂了下來。
「在我年輕的時候,暗暗的愛著當時的交際圈之花,柏克萊夫人是多麼漂亮耀眼,但是我從小所受的禮教養起了高傲的自尊,當愛慕她的男子爭相追求她,我卻是裝出一副冷眼的模樣,用不屑的神情看著男人們為她爭得頭破血流,終於,她被柏克萊男爵訂走了!」路易斯微笑的訴說往事。
「為此我懊悔了好幾年,但是老天爺對我一向寬厚,她再賜予我一個高雅美麗的女孩,那就是約瑟夫的母親,她重新燃起我對愛情的渴望,那時我暗暗告訴自己,我再也不顧什麼自尊、禮教,那些全是導致我痛苦的東西,這次我要好好抓住艾瑪!」他沉靜的臉龐散發奕奕神采。「我火熱的追求她,為她淋雨、為她大聲念詩,有一次為了證明我愛她,在酒莊的工人和客戶面前,跳進了釀葡萄酒的大酒缸裡。」
「呵……」伊蝶漾被他臉上的暖意感染了,不禁洽泠清脆的笑了起來。
「我得到了艾瑪,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只可惜在約瑟夫十三歲的時候,她就因為一場交通意外過世了。」路易斯藍色的眼睛曾黯然的閃了幾下,但是憂鬱很快就被他一掃而空,他溫暖的笑著。
「柏克萊夫人知道你曾經愛過她嗎?」
「她不需要知道了!」路易斯搖搖頭。「只怕會徒增無謂的困擾,就當做是我一個人的回憶。」
「如果那個時候你追求到柏克萊夫人不知道會怎麼樣?」
「不知道,但是幸好那個時候沒追求到柏克萊夫人,否則我怎麼能找到艾瑪——我一生的摯愛,我生命裡永恆的光采!」
他不愛她!伊蝶漾現在可以很肯定了。
路易斯的心裡只有約瑟夫的母親,即使艾瑪已是墜落的流星,但是她劃過的璀璨光芒,卻永遠在路易斯心裡發光發熱,他的心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容納別的女人。
柏克萊夫人太看輕路易斯對亡妻的癡心了。
「蝶兒,約瑟夫很像當年心儀柏克萊夫人的我,為了一些可笑的、微不足道的東西,而正準備放棄了最珍愛、最重要的寶貝,我不願、不願啊!不願看到我惟一的孩子重蹈覆轍。」路易斯近似歎息的說。
路易斯藍色世故的眼睛變得好深奧,裡面好像有許多東西、許多話都不說出來,讓人費疑猜。
「蝶兒,你有沒有什麼心事要對我說?」路易斯向著她眨眨眼。
好多好多,但是必須要看人、看時間、看什麼事,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
伊蝶漾搖著頭,很飄忽的笑。
「有話憋在心裡不好,不過,我不逼你,等想說的時候再說吧!」路易斯慈祥的笑道。「來,再下盤棋就回房睡覺吧!」
「嗯!」伊蝶漾乖巧的點點頭。
約瑟夫從工作室走出來已是午夜時刻,驚覺客房裡的燈光是亮著的,他想打開房門,但門是上鎖的。
睡在隔壁房的路易斯聽到他的敲門聲,開門走了出來。
「爸!」約瑟夫看到父親,停止敲門的動作。
「我和蝶兒下棋下得晚了,外面又刮起風雨,所以我留蝶兒下來住一晚。」路易斯嘴邊有抹意義深遠的笑。「你也快去睡吧!別老是熬夜工作,對身子不好。」說完後就轉回房間裡。
「誰啊?」伊蝶漾打開門,一看到約瑟夫,她馬上就要把門推上。
約瑟夫有些氣憤的伸長手臂抵住。
「要是敲門的是我爸爸,你還會關上門嗎?你會敞開房門,甚至是躺在床上歡迎他吧?」
「你特地來羞辱我的嗎?」伊蝶漾想關上門,但是她的力氣根本無法與他相比。
「是你在羞辱你自己!」約瑟夫走進房間,大力的關上房門。
「你出去,我要睡覺了,我不想跟你說話!」伊蝶漾伸手指著房門口。
「這麼喜歡這間房子嗎?都已經留下來過夜了,為什麼不到我父親的房間裡去服侍他?」約瑟夫俊美的五官在妒火中熊熊燃燒。
「你看不起我沒關係,你也看不起你父親嗎?在你心裡,路易斯是這麼容易就被女人迷惑的人嗎?」伊蝶漾忍著胸口的痛楚向他吶喊。
因為那個女人是她!
他害怕的不是他的父親把持不住,而是這個女人在他父親面前用盡所有他教她的媚術。
只要一想到伊蝶漾會在他父親面前寬衣解帶,他就受不了,渾身像被火燒,不是慾火,是妒火!也許就是在撞球檯上,也許就是在共舞的交際廳裡。
她春意蕩漾的眼睛不斷挑勾他父親,微露酥胸,送上香唇,甚至飽含性意識的觸摸他的父親……只要想到這些,約瑟夫就覺得全身的血液猛往胸口沖,他嘔得想吐血。
他在乎她!
他居然在乎這個窮酸的女人!
這是個讓人憤怒的發現,焚燒他的不只是妒火,還有怒火。
「當然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在我父親面前繞來轉去!」
「哦?是嗎?因為像我這種窮人不配在你們這種高貴的有錢人面前露臉?」她愛著他,但是他自始至終都把她看成路邊毫不起眼的雜草。
「我沒這麼說。」
「還需要說出口嗎?有些事情不需要說出口,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
總算說到重點了!「既然心裡都明白,你就更不該來勾引我父親!」
「我說過環境所逼,這不是我所願意的!」他藍色的眼睛在發亮,好像想對她說什麼,卻又被隱忍著。
「只要你放棄報恩跟報仇的事就可以。」約瑟夫簡直想出口懇求她了。
「哪有這麼簡單就能放棄?」伊蝶漾黑色的明眸逼視著他。「你沒有受過那種羞辱,當然能輕易的說放棄,你根本不知道有時我還會因為那場噩夢而在半夜驚醒!」
他是多麼的天真啊!
他還以為在離別的最後一夜,他們彼此心裡已經確定了某種東西,但是,這種情悻微弱的抵擋不了她心裡的仇恨。
她固守的是仇恨,那麼……他固守的呢?
他有什麼資格說她?他不也為了尊嚴和自小所受的禮教推翻內心對她的感情嗎?
富人有他的驕傲,窮人也有,但是愛情這種又溫柔又粗暴的東西,它有窮富之分嗎?
愛情是帶刺的荊棘,它專橫又野蠻的硬是把兩個人圈在一起。
也許一個是城堡裡的公主,一個是海邊捕魚的魚夫;也許一個是巴黎上流社會的貴公子,一個是飄洋過海來尋父的平凡女子。
丘比特在射箭前是不會停下來思考兩人之間諸如年齡、身份、外貌之類的問題,如果會的話,七十四歲的歌德為什麼對美麗的十九歲少女烏芮可求婚?尼采為何會寫情書給華格納的妻子表達愛意?
如果愛情必須顧慮到世俗的眼光,那麼世界上沒有詩,沒有偉大的愛情故事,女人抹香水不再有意義,男人買鑽石只能鑲在狗兒的項圈上。
愛情沒有道理,就像風所以是風,雨所以是雨,紅唇就能媚惑人心,眼睛就能說我愛你!
「約瑟夫,我活在矛盾和痛苦中,我也不想這麼做,但是,你應該知道的,人就是如此,即使想放棄,偏偏又不甘心鬆手,即使想擁有,偏偏又怯弱的不敢去戰鬥。」伊蝶漾難過的撇過臉去,這是她惟一能說出口的,再深沉的感情她沒有勇氣說。
這是人類的通病,她有,他也有。
「讓你父親來拒絕我,讓柏克萊夫人知難而退,我不會積極,因為路易斯太和藹、太高貴,他對你母親的愛,是波濤與海岸的廝守,是花兒與草兒的依偎,永遠也不會消退!」她好羨慕艾瑪,能被個男人這麼眷戀著。
他內心的潮水逐漸澎湃,在海底深處沉睡的火山慢慢甦醒,好像隨時都有什麼東西要爆發出來。
「這是你消極的決定,那以後呢!」
「什麼以後?」她站在懸崖上,以後是什麼?她想都不敢想。
「沒有什麼,晚安,希望你今晚不再有噩夢。」約瑟夫搖搖頭,倉皇的走出房間。
他在說什麼?他在妄想什麼?
要一個女人對他來說是件多麼輕而易舉的事!但是愛一個女人就必須考慮許多。
他愛她嗎?
他能像父親那樣深深愛戀他的母親嗎?
禮教修飾他的舉止,讓他看起來盡善盡美,但是除此之外,那些豐富高尚的教養又教會他什麼了?
他的自信哪裡去了?他的驕傲哪裡去了?他連自己都不敢肯定。
為什麼在伊蝶漾面前他會變得如此的笨拙?理不清千絲萬縷的思緒?為什麼在伊蝶漾面前他會變得如此的懦弱?想抱著她卻又不敢伸出手?
伊蝶漾看著他消失的身影,緩緩的流下淚來。
今晚她會做夢,而夢裡有他,她希望在夢裡,再跟他舞一曲倫巴。
他是她夢中的人兒,她只能在夢裡擁有他。
半夜三更接到約瑟夫的電話,約亞倫出來喝酒,可憐的亞倫從派瑞溫暖的臂膀裡爬起來冒著風雨赴約。
約瑟夫一向不涉足於這種小酒吧,他說吵,人口複雜,他不習慣與嘈雜的窮人齊聚一堂。
亞倫一進門就看到有幾個女人圍在一起的背影,不用多想,他就知道約瑟夫在哪裡。
他走了過去,拍拍那些你一言我一語句搭約瑟夫的女人們的背。
「喂,你們想勾引我的達令啊!」亞倫噘著嘴,一手叉著腰,一手把約瑟夫的頭抬到自己肩上。
「哈,亞倫,你來啦?」約瑟夫看到熟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嗯,你有沒有背著我跟這些壞女人玩親親?」亞倫把臉頰貼上他的。想甩掉這些花癡女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她們吵死了!」約瑟夫推開他,又喝了一杯酒。
「什麼嘛!」
「去!看得起你才找你喝酒。」
「是同性戀也不早說。」
從這個金髮帥哥一進門就相中他,但是他卻低頭猛喝酒,連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原來是同性戀,浪費她們的時間,搭訕的女人們忿忿的離去。
「喂,幹麼來這裡喝酒,你不是說這裡的酒根本就不是人喝……」亞倫看到酒保正抬起頭瞇著眼睛看他,他的話就越說越小聲,到最後是能跟蚊子比小聲的音量。
「我要一杯熱可可。」亞倫對著酒保笑咪咪的說。
酒保點點頭,可是他的表情像是在說又是一個死同性戀。
約瑟夫一臉醉態,他很少喝得酩酊大醉,對他這種貴公子而言,酒是一種美學,品酒的過程是動態的藝術,就跟享受美食一樣。
把酒當開水一般的猛灌,是在糟蹋酒,但是這種地方的酒……一向不入他的眼,而且今晚,約瑟夫再也沒有心思去維持所謂合宜的禮儀。
「你怎麼啦?借酒澆愁?」亞倫坐在他身旁的高腳椅,喝了一口酒保遞來的熱可可。
「愁?我哪有什麼愁?像我這種一等一的貴公子,怎麼可能會借酒澆愁?」約瑟夫在他眼前東搖西晃的搖著手指。
不是借酒澆愁,那他現在在幹麼?「就是心裡有事才會找我,不然你叫我這個紅粉知己出來做什麼?」亞倫朝他瞟著眼尾。
約瑟夫又把一杯酒幹完,向酒保再討了一杯。「再來一杯!」
「哎唷,你不要喝了啦!」亞倫用手蓋住杯蓋,酒保的手碰到他的馬上就縮了回來。「我不是來看你喝酒的,你到底在煩什麼,怏說!」
約瑟夫捏捏鼻樑,打了一個酒嗝後才慢慢的開口,「你知不知道我被人要了?」
「被人耍了?天吶!還有人敢耍你!」亞倫尖叫,看到酒保緊皺著眉頭看他,他趕快轉頭望向約瑟夫。
「柏克萊夫人要把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女人送給我爸爸!」約瑟夫抓著亞倫的肩膀。「她不只要我,還想耍我老爸!」
「怎麼會……」亞倫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因為在柏克萊夫人年輕的時候,我爸爸曾經拒絕她,所以她要利用伊蝶漾來報復他!」約瑟夫用力的搖晃著他。「你說這多可笑!多可笑!我居然教導一個女人來勾引我父親……最好笑的就是……」
「是你愛上了你的學生對不對?」亞倫捧住他的臉,一改尖聲尖氣的音調,他聲音冷靜而低沉的說。
「這是一個笑話……是一個錯誤……」他怎麼能讓那種女人佔滿他的心?他怎麼會因為那個女人喝了整晚的酒?
「約瑟夫,如果你愛蝶兒,你就應該跟她說啊!我知道蝶兒她愛你——」
「真的嗎?」約瑟夫抬起頭看他,心裡頓時像燃起了無限希望。「她親口告訴你的嗎?」
「不用她親口說我就感覺得到,難道你這麼麻木嗎?在你們共舞時、接吻時、做愛時、在每一個眼神交會時,你看不出她愛你嗎?」
有些事不需要說出口,但是它確實存在!那一晚,在月光下,她的話語如此清晰。
「去告訴她你愛她,去啊!現在就去!」亞倫不斷的鼓勵他。
「不!我不愛她,我怎麼可能會愛她!」約瑟夫晃著發脹的腦袋。
亞倫真受不了他睜眼說瞎話,他如果不愛伊蝶漾,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是啊!你就繼續當你無憂無慮、縱橫情場的貴公子吧!」亞倫恨鐵不成鋼似的冷諷。「我想這個世界上只有頭銜是什麼什麼公主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你是最美的公主!約瑟夫記得那天在月下,他是這麼跟伊蝶漾說的。
約瑟夫舉杯再飲,不久便醉死過去了。
可憐的亞倫只好搖頭歎氣的打電話給睡夢中的派瑞,讓他開車來接他們離開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