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酒會在西堤島上的國王酒店的宴會廳舉行。
伊蝶漾經由造型師亞倫的精心裝扮下,當柏克萊夫人帶著她走進宴會廳,伊蝶漾如預期中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這名中法混血的女子有東方細緻精美的五官,兼有西方浪漫奔放的氣質,她宛如一隻美麗的花蝴蝶,穿梭在法國紳士之間。
宴會上馬上又竄起了流言,這位被介紹成柏克萊夫人親戚的混血兒,其實是柏克萊夫人年少輕狂的「傑作」。
伊蝶漾在與數名男子共舞後,她走到了同樣受邀出席的阿貝斯家的人。
菲利普-阿貝斯跟女兒安琪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名風靡會場的美女是三個月前從台灣飄洋過海來尋父的女子。
「你這個騙子,騙我們阿貝斯家還不夠,現在居然還敢來愚弄巴黎社交圈的上流人士。」安琪嫉恨的瞪視她,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恨不得一口吞下她。
「請你說話客氣一點,柏克萊夫人是我的表姑媽,你污辱我就代表污辱柏克萊夫人,你得罪得起她嗎?」伊蝶漾撇著艷麗的紅唇說道。
「哼……」安琪踩著重重的步伐離去。
沒想到麻雀也能變鳳凰,偏偏此刻伊蝶漾又有柏克萊夫人撐腰,她就是想發作也有個柏克萊夫人礙著,除了眼不見為淨,還能有什麼法子?
「你真的是伊蓮生的孩子?」菲利普-阿貝斯濕潤的眼睛看著神似他心愛女人的孩子。
伊蝶漾毫無反應的看著他,對這個軟弱的不敢和家裡對抗的父親,她並沒有什麼感情。
「我來法國只是要把媽媽的日記交給你。」伊蝶漾從紫色的小提袋裡拿出一本日記。
她問過柏克萊夫人,知道今天阿貝斯家的人也會出席,所以她隨身攜帶母親的遺物,這樣的爸爸有跟沒有都一樣,她不稀罕,今天把媽媽的遺願完成,她就再也不想見到他。
至於安琪-阿貝斯,等著吧!她非要好好的教訓她不可。
「伊蓮……伊蓮還好嗎?」菲利普眼角隱隱泛著淚光。「她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媽媽半年前就得胃癌過世了!」看著他的淚光,伊蝶漾仍舊無動於衷,現在才流下一兩滴淚已經太晚了,媽媽已經看不到。
「什麼?!伊蓮……伊蓮死了?!」菲利普感到胸口一陣悶痛,一張臉揪了起來。
伊蝶漾說完,轉身就要離開,菲利普一手抓住她。
「你是伊蓮為我生的女兒,我……我要好好的補償你!」菲利普懊悔萬分的說。
他辜負了伊蓮,不能再對不起他的女兒了!
「不需要!我從來就不想要什麼補償,沒有你我都能長這麼大了,我相信,以後的日子沒有你,我還是能過得很好。」伊蝶漾冷冷的說,撥開他的手,撇下痛苦後悔的菲利普,轉頭就走。
柏克萊夫人迎向她,牽起她的手。「蝶兒,你今晚表現很好,在場所有的男士沒有不為你的魅力傾倒。」
「謝謝夫人的稱讚。」
「我就知道把你交給約瑟夫是最正確的選擇,瞧他把你調教得多好,舉手投足比那些真正出身名門的淑女更具風采。」
約瑟夫……她一直在等待他的出現。
他說他會同他父親一塊出席的,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一流的貴公子才能教育出一流的淑女……蝶兒,你喜歡他嗎?」柏克萊夫人怪異的覷著她。
「什麼?!」伊蝶漾聞言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她憶起了昨晚徹夜的纏綿,羞怯的火焰燒紅她的臉頰。
「約瑟夫啊!你對他的感覺如何?」柏克萊夫人把她的表情清楚收進眼底,嘴角噙著抹詭異的微笑。
「夫人,你……你別胡亂猜測了,我和約瑟夫沒什麼的。」伊蝶漾撇過頭去,她的目光銳利得像把劍,好像能輕易割開謊言。
「是嗎?」光是聽到約瑟夫的名字就臉紅,這還沒什麼?不過柏克萊夫人也不點破,她有一個更好玩的遊戲要繼續。
「約瑟夫看不上我的。」伊蝶漾低垂著頭輕喃。
「蝶兒,過來,那個男人來了!」柏克萊夫人牽著她的手,往宴會的入口處走去。
「那個男人?」伊蝶漾心慌的問。
「就是我要你去迷惑的那個男人。」柏克萊夫人對著她點頭微笑。
伊蝶漾抬起頭,對著她的視線望去——約瑟夫!
還真給亞倫說中了,其實柏克萊夫人之所以把她交給約瑟夫訓練,就是要撮合他們兩人!
伊蝶漾欣喜若狂,柏克萊夫人則把她興奮的表情看在眼裡。
別高興的太早呀,伊蝶漾,世界上的事往往都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約瑟夫遠遠的就看到伊蝶漾。
她多美,多高貴,他自得的看著他的學生,美麗、大方、是個真正的淑女。
「蝶兒,他就是你的目標。」柏克萊夫人一邊走一邊在她耳旁笑道。
伊蝶漾的眼神一直注視著身著白色西服,挺拔迷人、丰神俊朗的約瑟夫。
「就是約瑟夫……」
約瑟夫!她傾心的男子!
「身旁的男人!」柏克萊夫人在她耳旁殘忍的說道。
「什麼?!」伊蝶漾的臉一下子刷白,她難以置信的望著身旁高貴的婦人。
「柏克萊夫人,好久不見了!」溫文儒雅的老年紳士,風儀得體。
「伊蝶漾,你沒事吧?」約瑟夫眼尖的看到她蒼白的臉色,他微皺著眉頭問道。
伊蝶漾不敢望向約瑟夫的目光,她心碎的避開視線。
柏克萊夫人是個多麼殘忍的女人啊!
「好漂亮的小姐啊!」跟他的約瑟夫很匹配啊!
「路易斯,蝶兒是我的遠房親戚,從台灣來法國旅行,看了一本湖濱散記之後,非要我帶她去普羅旺斯玩不可,但我哪裡有空,不如你這次帶她回去玩玩。」柏克萊夫人笑看著高尚的老紳士。
這是怎麼回事?約瑟夫看著伊蝶漾發白的臉色,和柏克萊夫人的提議,他腦海裡不解的猜測著。
「是嗎?改日讓約瑟夫帶你一同去普羅旺斯,還可以參觀侯昂家的酒莊。」路易斯注意到他驕傲的兒子,頭一次這樣心繫一個女人。
「蝶兒,發什麼呆呢?約瑟夫你是見過了,可路易斯你今天第一次見面的吧!」柏克萊夫人望向伊蝶漾。
伊蝶漾看著她,柏克萊夫人的目光像是在提醒她,她答應過要報恩的。
沒有柏克萊夫人就沒有今天的她。
沒有柏克萊夫人就不會認識約瑟夫。
沒有柏克萊夫人她今天什麼都不是,更遑論今天能站在這裡,讓阿貝斯家的人難看。
「侯昂先生您好,我有這個榮幸跟你跳一支舞嗎?」伊蝶漾朝著老紳士頷首微笑。
「小姐的要求讓我受寵若驚,能夠跟小姐共舞是我的榮幸,可是小兒約瑟夫的舞技精湛,他帶你跳舞會比我更好,我應該跟柏克萊夫人跳才對。」路易斯謙謙笑道。
她怎麼還能跟他共舞呢?
柏克萊夫人要她迷惑的就是他的爸爸啊!
即使她想痛哭,伊蝶漾依舊心酸的笑著。
「說的是什麼話,好像老骨頭就得對著老骨頭,我就不能跟約瑟夫跳舞嗎?」柏克萊夫人喔怪著。
「來吧!我想念著與你共舞的感覺,今晚就讓我重新回味。」路易斯擅自牽起她的手,像兩個年輕人點頭微笑後,半拉著柏克萊夫人走進舞池中央。
「這是怎麼回事?」約瑟夫低頭問她,他直覺有異。
「別問我,我……我也不知道。」伊蝶漾轉過身拿起長桌上一杯雞尾酒,一口就幹完。
「你怎麼會不知道?難不成……禮物的主人就是……」約瑟夫聰明的腦筋一閃,不安的說。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柏克萊夫人要把我送給你爸爸!」伊蝶漾又拿起雞尾酒灌。
她也許該慶幸自己學會了喝酒,因為現在正是需要酒精麻痺腦子的時候,太冷靜的話,只會讓痛覺活生生的撕裂自己。
「開什麼玩笑……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女人,是我父親的禮物?!」約瑟夫難以置信的搖搖頭。
「這的確是個很大的玩笑。」伊蝶漾垂下眉睫,眼瞳裡有著深深的憂鬱。
「不許你這麼做!」他覺得心好痛。
「我也不想,但是,我答應過柏克萊夫人。」雞尾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為什麼她還是這麼清醒,清醒的感覺到心無止境的撕痛。
「他是我的父親,我不許你們這麼玩弄他!」約瑟夫一向優雅的面容籠罩瘋狂的旋風,他拔腿走向共舞中的男女。
「柏克萊夫人!」約瑟夫打斷了正低笑交談的舞者。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柏克萊夫人放開男人的手,詫異的問。
「約瑟夫,注意你的風度跟教養!」路易斯凝眉低沉的說。「別忘了你所冠上的姓。」
約瑟夫結實的胸膛在西裝底下不斷起伏,他僵硬著俊臉,低聲道:「柏克萊夫人,可否借一步談話?」
「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得現在談不可?」柏克萊夫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發飄似的,她談笑風生,毫不以為意。
「非常重要的事!」約瑟夫很堅持。
「既然如此,路易斯,不是我不跟你跳舞,是你兒子不肯哦!」
「你去吧!我不會寂寞的。」路易斯低下頭親吻了下她的臉頰,然後轉頭吩咐兒子,「別對柏克萊夫人失禮了!」
約瑟夫點點頭。
離開了熱鬧的會場,他們來到一間僻靜的休息室。
「伊蝶漾說她的對象是我父親?」約瑟夫冷聲的質問柏克萊夫人,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如此的無禮。
「沒錯。」柏克萊夫人坐在仿古沙發上,優雅的笑道。
「你在對我們父子玩什麼把戲?」約瑟夫俊臉陰狂的問著。「把伊蝶漾交給我訓練,卻又要把她送給我父親?」
「這是對你父親的懲罰!」柏克萊夫人嘴邊的笑意收了起來。「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那一段故事嗎?拒絕我的男人就是路易斯。」
「不……」約瑟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閉上眼,撫著額頭。
「我們曾經都失去自己的另一半,曾經安慰彼此破碎的心靈,但是當我愛上他時,路易斯卻告訴我,他、永遠忘不了他的妻子,他一輩子只愛她一個人!」柏克萊夫人陷進那段傷心的回憶,路易斯說他情願一人獨寢,也不願忘記他死去的妻子。
「我父親對我母親的愛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他深愛著我母親,拒絕你是理所當然的事!」
「什麼叫理所當然?我是驕傲的柏克萊夫人,我怎麼可以被拒絕,從來沒有男人像路易斯一樣拒絕我的愛!」柏克萊夫人激動的站起身。
「無論如何,我都不允許你利用伊蝶漾玩弄我的父親!」
「約瑟夫,別用命令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是柏克萊夫人啊!一旦我決定的事,就沒有任何人能改變!」
「我這麼相信你,你居然利用我來對付我的父親!」約瑟夫陰鬱的看著她。「早知道你報復的人是我父親,我絕不會幫你訓練伊蝶漾!」
他跟這個女人正式決裂!
他把她當朋友,她居然欺騙他!
「早知道已經太晚了!我要是先告訴你,我要報復的是路易斯,你怎麼會幫我呢?」
「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約瑟夫站起身,狂風般的捲開門。
「約瑟夫,你心疼的究竟是哪一個啊?」柏克萊夫人在他身後說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約瑟夫回過頭來,冷冷的看著她。
「因為是蝶兒吧!因為是她要去勾引路易斯,你嫉妒,妒火燒得你快發瘋!」柏克萊夫人笑道。
「你在說什麼鬼話!」約瑟夫的胸口像遭人重重一擊,柏克萊夫人的話在他胸中有力的敲響。
「你愛蝶兒,嫉妒跟佔有慾在你體內作祟。」
「我愛的是我父親!」約瑟夫低吼著。
她低笑的搖搖頭,好像並不相信他的話,然後她無所謂的揚起下顎。「我不會收手的。」
「但是我一定會阻止你!」話說完,他像風一樣的捲了出去。
當約瑟夫重新回到會場,他看到了他的父親正跟著伊蝶漾翩翩共舞。
他的心像有把火在燒!
是因為他的父親?還是因為……伊蝶漾?!
「看看路易斯,他正對著伊蝶漾笑呢!」重回會場的柏克萊夫人站在約瑟夫身後笑道。
「閉嘴!」他惡狠狠的回過頭來看她。
「一個日暮西山的老人,他還能有年輕時的堅持嗎?」柏克萊夫興奮的看著在舞池中有說有笑的男女。「當一個青春美麗的女子站在他眼前,給他溫柔,給他激情,給他希望,你說……路易斯會不會心動?」
「我父親不是這種人,年輕的時候都沒想過續絃,現在更不可能。」約瑟夫在心裡拚命告訴自己,要相信自己的父親。
「他老了,你母親的形象在他腦中可能都漸漸模糊了呢!」
「難道你不知道,酒是陳年的越香,別忘了,我父親是酒莊的莊主,即使時間過得再久,他只會越思念我死去的母親。」約瑟夫冷硬著俊美的臉部線條。
「是嗎?一條冰冷的魂魄能溫暖他孱老的身軀嗎?惟有蝶兒年輕豐滿的胴體能重新帶給他生命的活力吧!年老的人都渴望青春,只有愛情才能讓人變得年輕,沒有人不喜歡年輕的,約瑟夫,他抗拒不了的!」柏克萊夫人拿起一杯雞尾酒,細聞酒香,低眉淺笑。
「不會的!我從小就知道,我父親對我母親的愛是山海難移的!就算天崩了,地裂了,他還是只鍾愛我母親一個人!」他還可以清楚記得父親形容他母親的神情,那臉上就有著年少的光輝。
「他不需要伊蝶漾的愛情讓他尋回青春,他時時刻刻都是年輕的,因為只要想到我的母親,他就彷彿回到舊日相戀的時光。」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如此深愛一條死去的靈魂?」柏克萊夫人不服氣的說。
為什麼她不能讓這樣的男人深愛著呢?
「你對不屬於自己的男人就這麼感興趣嗎?」約瑟夫犀利的藍眸瞪著她。「為什麼不看看你身邊的男人?也有一個男人為你離鄉背井,在你身旁守候了二十多年,你都沒看見嗎?」
安東尼……
「安東尼只是一個僕人!」柏克萊夫人逞強的揚起下顎。
「他對你早已超出一個僕人該有的分際!」約瑟夫冷冷的說。「結果,你滿腦子精心盤算著該如何報復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卻漠視一直守在你身邊的安東尼!」
「別以為你這麼說,就能讓我收手。」柏克萊夫人撇過臉,不願面對這個問題。
「我才不在乎你要不要收手,你不再是我的朋友,我會阻止伊蝶漾的!」約瑟夫手一揮,冷傲決絕的走向舞罷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