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秋美人 第三章
    當柳浩和冰兒果然在「南北鏢局」,尋得秦老怪預先保的鏢……第一個錦囊裡的謎題的答案時,柳浩差點沒氣得七竅生煙,當場活活被氣死。  

    冰兒一路偷瞄他的臉色,一路在一旁拚命替他降溫熄火規勸他。直到他們在鎮上一家客店裡落了腳,在房中坐定下來後,冰兒猶不死心地道:  

    「你師父留了一冊『毒孤邪魔真經』的武功秘籍給你,無非是希望你學會真經上的武功後,能替他報仇雪恨。你想想看,你師父的武功已算是蓋世無雙,他的仇家都能殺了他,可見對方的本領和武功之高,更勝於他之上,絕非你那幾招雷風拳便對付得了。邪派功夫又如何?以邪克邪,你師父的仇家,怕也不會是什麼正派中人。只要你使的得當,沒濫殺無辜,除強扶弱,就是好的武藝絕學,哪來正邪之分。」  

    冰兒瞧柳浩一張剛毅老實的俊臉,似有幾分動容,但仍嚴板板地透著一股怒意。可就是沒嚇阻她那把口,她頓了頓又道:  

    「再說,你沒聽剛才那店小二說,咱們要的半斤燒刀子、抓羊肉、樟茶鴨、爆三樣,還有辣子雞丁,一樣也沒有。只得清茶淡飯和饅頭,還千叮嚀萬吩咐,夜晚最好呆在客店裡別亂出去,說是什麼「千刀魔」正在覺嵐縣境內四處作案殺人,每隔三日,每到月黑風高的夜晚便會有一人遇害喪命,死狀慘不忍睹,身上遭千刀亂砍,連整顆頭顱都不翼而飛。害得人心惶惶,每家客店、茶館、飯鋪,甚至連街道上都冷冷清清,沒人敢出門。你說,像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殺人狂,就算用再邪毒的功夫,將他碎屍萬段千刀萬剮,也萬死不足以蔽其辜。」  

    這倒又說得柳浩那顆正規正矩、死不肯學邪門功夫的心激揚憤怒起來。這種滅絕人性喪心病狂的殺人魔,自己一旦碰上了,說什麼也不能坐視不理。冰兒把他臉上忿忿咬牙的表情全看進眼裡,故意拿他說過的話又說回給他聽:  

    「還有,你不是一再叮嚀警告我,『江湖』可不是我想像中的熱鬧、多彩多姿又好玩。尤其是山陝這一帶,近年來更是山賊、盜寇四起,什麼八大王張獻忠、小闖王李自成等綠林大盜橫行無阻囂張跋扈。再加上,眼前這殺人魔及你師父的仇家,又為了尋找到你親爹的下落等,你更是非學會這真經上的武功不可,否則何足以擔當應付這些重任,你說是不是?」  

    柳浩濃眉攢聚地沒說半句話。卻在心中忖道:  

    「倘若我不肯學這真經上的武功,第一個錦囊就無法完成,其餘的五個錦囊就更甭提了,也自是沒法替師父報仇,更尋不到親爹的下落。」  

    也罷!也罷!師父這江湖第一怪叟的盛名也不是沒由來的,人都死得快發臭了,還不死心地硬要弄出這幾道怪謎題來整治他,非迫得他學邪派武學不可。  

    但氣歸氣,又能奈何得了他這死了還作怪一番才肯安息的師父嗎?  

    於是,第二天黎明,當金光耀眼,橘紅滿天,太陽剛自地平線上探出頭來時,柳浩便背負著刀劍和武功秘笈,到客店附近的一間破廟旁的空地上,練起「毒孤邪魔真經」上的武功來。  

    冰兒也挺勤快的跟著他早起。他練功時,她就在一旁東晃西晃,也沒閒著的自己找樂子。他休息時,她就趕緊幫他遞茶水、送糕點或包子饅頭,幫他拭去額頭上涔涔的汗珠。  

    也虧得柳浩內功深厚武功底子好,就這樣專心練了十來天,以為已練得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了。但運起掌力來,第一個錦囊就是動也不動好端端的,半點兒拿它沒轍。  

    「浩哥哥,你師父在真經上,明明附帶鬼畫符的一張紙條說,只要練成這絕學武功,再運起正邪相合的八成功力和掌力,這用藥物特製的錦囊就會化為一陣煙消失掉,怎地這錦囊就是好端端的,連一絲輕煙也沒冒一下?」  

    冰兒比他還焦急地把那錦囊翻來覆去瞧了半天,還在鼻端嗅了嗅,她熟讀醫藥秘笈,可就嗅不出這錦囊是用什麼藥物特製的。她美麗的眸子轉來轉去,猛然一亮。  

    「有了!浩哥哥,你把真經上的武功結合雷風拳一起行使運氣試試看?」  

    柳浩馬上會意的吸氣運起掌力,果然沒多久手中的錦囊便化為一陣輕煙消失掉。  

    「哇!好棒哦!總算大功告成,完成第一個錦囊。原來『正邪相合』意在此,你師父也真怪得恨不能把他從墳墓裡揪出來臭罵一頓。不過,他再怪,也難不倒我這精靈又聰明透頂的小諸葛。」  

    當他們喜不自勝的回到客店時,整個客店裡的客人正驚惶失措議論紛紛。  

    「昨晚又死了位客倌,這已是這半個月來鎮上第五位被『千刀魔』千刀顱,砍至渾身血流不止而喪命的受害者。」  

    冰兒在聽得眾人心驚肉跳,面白齒顫地左一句、右一句,個個差點被嚇破膽的話後急忙道:  

    「店小二,這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的『千刀魔』,每隔三天就會作案殘害一條人命。你馬上去散佈謠言四處放風聲道,昨晚那位客倌不但武藝高強,絲毫未遭到毒手,還將『千刀魔』生擒活捉,現在已用鐵鏈和腳煉,把他制伏銬牢在客店裡,等著後天一早送往縣府衙門治罪。」  

    「這……這……這不是自找死路,硬要把『千刀魔』引了來?」  

    店小二嚇得上下牙齒打顫,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正是要把他引了來。你別怕,儘管照我的話去做。我們一定要在三天內,下一個受害者喪命前活捉他。」  

    柳浩在一旁已來不及阻止冰兒信誓旦旦,說得響亮貫耳,拚命拍胸誇下的海口。  

    至於這些謠言和風聲,後來在鎮上造成多大的震撼和轟動,一波波爭相湧來想一睹『千刀魔』廬山真面目的人潮,差點沒把客店給掀了的盛況,就甭說了。  

    只說第二天深夜,剛敲了二更,一名手持大刀的蒙面黑衣客,果然身手矯捷,快似風的夜侵客店。客房裡的客倌正面朝裡邊昏睡沉沉鼾聲均勻,那名「千刀魔」手腳被鐵鏈銬牢,閉目坐在牆的一隅。黑衣客凶狠殘忍,二話不說舉起大刀就要狠狠砍將過去,忽地身子一軟,整個人癱了過去。  

    「哼!你這該遭萬箭穿心,該死千萬次的『千刀魔』,居然說砍就真的砍將過來!幸虧本姑娘夠聰明機伶,一早便在油燈裡動了手腳,在燈蕊上加了幾滴咱們傲冰堡特製的『梅飄香』,只要聞到這股香味的人,就會真氣受阻,血脈不暢,渾身癱軟無力的立刻昏厥過去。除非像我和浩哥哥預先吃了解藥,才能沒事。」  

    佯裝成客倌的冰兒忿忿地用鞋子端了幾腳已昏厥過去,躺在地上的「千刀魔」。  

    冒牌的「千刀魔」柳浩則在一旁,憐愛又萬分寵愛地搖頭苦笑道:  

    「有你這位小諸葛腦袋瓜裡層出不窮的錦囊妙計,我這新學的『毒孤邪魔真經』上的絕學武功,怕是根本沒機會使上幾招。」  

    後來,「千刀魔」的真實身份被揭穿了,原來是一名滿州武師,奉命從關外潛入中原濫殺無辜。  

    「滿州韃子想打進關來,強佔咱們漢人的江山,簡直可惡極了!」  

    眾人圍著「千刀魔」,又是唾罵又是拳打腳踢,恨不能喝他的血,啃他的骨頭,為那些無辜喪命在他手下的人報仇雪恨。  

    ★        ★        ★  

    從西山一路來到陝西,在一家客棧落腳後,冰兒便急忙忙四處打聽起什麼「尋芳閣」、「醉夢樓」、「飄香閣」等最著名的妓院來。柳浩被她搞得一愣一愣地頻頻皺眉。  

    冰兒在遍尋無獲後有些氣餒地,把第二個錦囊裡的錦箋攤在桌上道:  

    「你瞧這兩句詩……」  

    秋聲萬戶竹,寒色『五陵』松;  

    有客『歸歟』歎,淒其霜露濃。  

    「明明暗示的是這兒沒錯呀!難不成是我估計錯了。這首李頎的『望秦川』,寫的是他罷官返鄉時鬱抑淒然的心情和景象。你師父特別用狼毫把『五陵』和『歸歟』圈出來。『五陵』……指的是長安附近漢武帝的陵墓:長陵、安陵、陽陵、茂陵、平陵。『歸歟』……指的是不得志想回鄉的意思。孔子周遊列國不遇,想回魯國,曾說:「歸歟!歸歟!』。你師父又特別在『歸歟』兩字旁,鬼畫符了幾朵花和女人……」  

    「我懂了,『五陵』指的是長安,所以你一路尋來了這兒。但這些『花、女人、歸歟』鬼畫符指的又是什麼?」  

    柳浩已快失去耐性地搶著回答。真要命!這種把古人的詩詞,胡拆瞎解釋一通,當猜謎遊戲玩得不亦樂乎的,普天下大概只有秦老怪一人做得到。而這秦老怪不是別人,正巧是他師父。柳浩開始恨起「酒」來,如果沒「酒」,他師父絕計不會發這麼嚴重的酒瘋。  

    就在此時,房門被敲了兩下,進來的是店小二。  

    「姑娘,小的已幫你打聽到,城東有一家『醉鄉樓』,天橋邊有一家『回鄉閣』,就這兩家妓院是用『鄉』字取名的。」  

    「太好了,就是要找那家『回鄉閣』!」  

    冰兒大喜過望地打賞給店小二一些碎銀,便迫不及待拉著柳浩往外跑。  

    「什麼地方最多如『花』似玉的『女人』,能令男人消魂樂不思蜀的,當然就是青樓妓院。『歸歟』意指『回鄉』。這第二道謎題的答案就在『回鄉閣』。」  

    當他們果然在「回鄉閣」的常嬤嬤手中,拿到秦老怪幾個月前交託給她的一隻鐵盒子時,冰兒氣得一張漂亮的臉蛋紅咚咚的,柳浩也氣紅了臉。  

    冰兒氣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氣袋人的窯姊兒們,沒一個把她放在眼裡,一窩蜂擁上前大展媚功,死纏活纏著她俊逸老實的浩哥哥,只差沒將他生吞活剝,活脫脫撕下一層皮連逃都逃不回來了。  

    柳浩氣的是鐵盒子裡的答案,竟是「毒孤邪魔真經」的第二冊。早知學完這種招招陰狠毒辣,見血封喉的邪門功夫後,還有第二冊,打死他寧可被唾罵為忘恩負義的叛徒也不學!不學!絕不學。  

    冰兒自己氣完後,瞧柳浩仍兀自氣得忿忿握拳咬牙,在房裡踱來踱去。遂抓起那本真經,裝模做樣便要往窗外扔去。  

    「冰兒,你要幹嘛?」  

    柳浩大喝一聲。  

    「當然是要把這本真經扔掉呀!這本真經居然把浩哥哥惹得那樣生氣,還留著它幹嘛!與其任它擱在這兒礙眼,不如扔了讓不小心拾到的人,撿了個大便宜,學會這種集天下最陰狠毒辣的武功絕學,去稱霸江湖,為所欲為濫殺無辜。」  

    冰兒說著作勢就要往外扔時,大眼睛又晶亮亮溜了溜柳浩一眼道:  

    「其實,做個忘恩負義有仇不報的叛徒也沒什麼大不了!尤其是有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底下最最怪的師父。不過,做個明明可以找到親爹,卻不去找,不去認親爹的不肖子就實在太……」  

    實在太怎麼樣?冰兒聰明地把下文留給柳浩,讓他自己愈想愈覺得自己實在大不孝。不孝者該當何罪,該遭天誅地滅?該遭天打雷劈?總之……  

    「慢著!別扔。我寧可自己學著不用就當防身,也不願萬一教邪派中人學會這種毒辣的功夫,去任意妄為殘害武林眾生。」  

    於是,為了節省盤纏,又為了方便練功,冰兒和柳浩就不再住客棧,而在城郊找了家農戶。這些農戶大都有空著的房間,很樂意借宿給路途中需要住宿的人,只收幾錢銀子,以貼補家用。  

    就這樣約莫練了半個多月後,第二個錦囊總算大功告成,化做一陣輕煙。  

    接著,第三個錦囊就更教人傷透腦筋了。錦箋上胡畫瞎畫得一塌糊塗,幾乎看不清鬼畫符些什麼東西。幾句杜甫的詩,胡湊瞎拆得勉強可辨如下:  

    「禹廟」空山裡,早知乘四載;  

    秋風落日斜,疏鑿控「三巴」;  

    「巫山巫峽」氣蕭森,玉露凋傷楓樹林。  

    一旁還歪七扭八畫了一間寺廟,環繞在層層白雲中。  

    「你師父也真怪透了!一定是早已喝得爛醉如泥,才會把這幾句五言律詩,和七言律詩混在一塊兒。其實這是兩首不同的詩,上兩句是『禹廟』中的第一句和第四句;最後一句是『秋興』其一中的第一句。而且原詩也非這樣,應該是……  

    「禹廟」空山裡,早知乘四載;  

    秋風落日斜,疏鑿控「三巴」。  

    「巫山巫峽」氣蕭森,玉露凋傷楓樹林。  

    冰兒只差沒想破頭地翻了個大白眼又道:  

    「『三巴』和『巫山巫峽』都是指四川。『禹廟』在四川忠州,咱們這就一路上四川去。」  

    他們一路到達四川後,又在忠州找到禹廟,卻撲了空,著著實實被秦老怪擺了一道。冰兒氣呼呼地跳腳。半晌,才敲著腦袋瓜直嚷:  

    「唉!你瞧我真笨,你師父在錦箋上歪七扭八畫了一間寺廟,環繞在層層白雲中,指的是我們先前路過的『白雲寺』,而非『禹廟』。」  

    於是他們又趕忙折回頭,果然在「白雲寺」的住持方丈白雲大師那兒,取得一隻一模一樣的鐵盒子。  

    冰兒和柳浩相視苦笑,你看我,我看你,笑得苦哈哈。不必看也知道一定是「毒孤魔真經」的第三冊。  

    秦老怪的「大怪」、「特怪」、「超級特大怪」,他們可全領教過了。從鏢局、妓院、到寺廟,還有什麼更怪的把戲,他們已不敢也不願多想。  

    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個地方練功,趕緊完成解決第三個錦囊要緊。  

    ★        ★        ★  

    當第三個錦囊總算也大功告成時,已是又過了大半個月後了。  

    冰兒和柳浩決定先四處逛逛溜躂溜躂,好好的輕鬆一下,再開第四個肯定會又教人傷透腦筋氣得跳腳的錦囊。  

    這天他們逛呀逛的,逛到市街中心,什麼新奇好玩,五花八門的買賣和玩意見都有。像捏面人、皮影戲、猴戲,踩繩上竿、耍大刀等雜技。冰兒看得眼花-亂好不開心。  

    尤其是那幾隻耍猴戲可愛透頂的小猴子。不但會翻觔斗、壘羅漢、騎車、騎狗、踢球跳繩、還會有板有眼,一招一式的模仿練武之人使幾招功夫,有趣極了。  

    冰兒看得盡興後,目光又被不遠處一個搭高的檯子,台下一大群不時叫嚷聲四起,掌聲雷動的熱鬧人群吸引了去。  

    「冰兒,剛才你不是直嚷著要吃糖葫蘆和龍鬚糖,我這就去給你買幾枝,你先去檯子那兒等我。」  

    柳浩沒忘了冰兒那張饞得要命的小嘴。他不習慣把感情和溫柔擺在那張老實的俊臉上,冰兒卻已能領會感受到,甜甜嬌俏地朝他點頭一笑,一雙腳已迫不及待往檯子那頭跑去。  

    原來是場熱鬧好玩又有趣的拋繡球招親。招親台上站著一位穿大紅緞子絲綢薄裌襖,下著一條白色繡粉蝶的綢稱,臉上被著白色面紗,手捧著繡球的窈窕姑娘。這家姑娘長得挺秀麗端莊的,難怪台下擠滿了一大群拉長脖子、爭相等著接那顆繡球的公子哥兒及販夫走卒們,就不知那顆繡球會落在哪個幸運的男子手上。  

    冰兒擠在人群中踮起腳尖,昂著小臉,左瞧瞧,右瞧瞧,前瞧瞧,後瞧瞧。瞧到的不是滿臉橫肉,凶神惡煞般的男子;就是見不得姑娘,見著漂亮的姑娘,就控制不住張大的嘴,口水直流的噁心男子;要不就是一看便知,臉上橫豎標貼著風流成性,不長進的紈誇子弟。唉唉唉!好男子全躲到哪兒去了?冰兒真替那姑娘捏了把汗,窮緊張乾著急得什麼似的。  

    只瞧見,那顆繡球已高高的拋起,突然空中吹起一陣強風,繡球朝冰兒這兒吹來,不偏不倚被一個長得俊偉挺拔,濃眉大眼,一臉老實樣的男子接了個正著。哇!何時冒出個這麼俊俏瀟灑的男子,剛才拚命張大眼瞧了半天怎沒瞧見?瞧他呆拙笨傻地愣在那兒,手上還抓著兩枝糖葫蘆和龍鬚糖……老天!是她的浩哥哥?!冰兒才驚叫出聲,一陣歡呼叫嚷聲夾雜著熱鬧的掌聲四起,還來不及多想或分辨清狀況,柳浩便被驀地竄出的四名高頭大馬,看似護院或莊丁的魁梧男子,左右挾持、不由分說地架走了。  

    「喂喂喂!你們這些目無王法的強盜、野蠻人、該死的莽夫!你們竟敢光天化日之下,不分青紅皂白,說抓就抓走我的浩哥哥?你們快把他還來!」  

    冰兒又跳又罵,鬼嚷鬼叫的拚命揮拳頓足,已快急哭了。  

    「哇!打哪兒冒出來這位宛若仙女下凡,傾城傾國的小美人。連招親台上『錢家莊』的千金,也不及她十分之一的姿色。不過,就是性子剛烈了點,像個小辣椒。」  

    幾名脖子早拉得瘀酸,盼得發疼,偏沒接著繡球的公子哥兒們,驚為天人,大大垂涎地紛紛圍過來,又是動手,又具動腳的。  

    冰兒又急又氣,哪容得他們放肆佔她的便宜。幾招梅冰掌,掌掌凌厲強勁,威猛十足地把這幾名手無縛雞之力,中看不中用的公子哥兒們,打得七零八落,飛彈到好幾步路之外,個個哀呼慘叫以為錯把女羅-當仙女看。  

    是夜,冰兒在借宿來的房裡焦急擔憂地來回踱步。一顆心能焦急擔憂至什麼地步?瘋狂的地步。她就只差一點點就到達瘋狂的地步,而那一點點是她拚命警告控制自己,不准瘋了,不能瘋了。冷靜!冷靜!千萬要冷靜。否則,怎能救出她的浩哥哥。  

    先前,她已趁夜先去探了一下「錢家莊」的情勢。才知「錢家莊」果真是用「錢」堆起來的。光是讓院和莊丁就不知有多少,養了那麼一大票人是用來幹嘛的?當然是專門用來守衛保護莊內安危的。守得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據聞,「錢家莊」經營的南北雜貨、藥材行、米糧倉、絲綢莊等,分支聯號多到沒人敢不認得「錢」字標記的店舖商號。偏偏錢家的千金又長得窈窕貌美,浩哥哥會不會對她……對她……。冰兒這一胡想,一顆心已不再只是焦急擔憂而已。  

    總之,一顆小腦袋瓜能胡想亂想到什麼程度?冰兒吃的酸醋也就跟著吃滿到什麼程度。就這樣輾轉不安踱來踱去的,直到天際發白,又再千熬萬熬,熬過一個白天,熬到第二天夜裡,一顆心已不知為浩哥哥轉了幾千幾萬遍。再轉,就要轉去了。  

    當冰兒蒙面穿著一身黑衣裳,再次來到「錢家莊」的莊牆下,她只抬頭看了一眼,便縱身飛上牆頭,再無聲無息縱進莊牆內。牆內植滿花樹,她穿花繞樹,前面是條青磚信道,沿著信道直往前去,右側是大廳、後堂和一排廂閣,左側是相連的數座獨院。冰兒腳步遲疑了一下,正不知該往哪去?只聽得一陣聲響,五、六名巡邏的護院正行前頭經過,她身子一閃,隱身在假山花叢裡。過了好一會兒,又見一名看似丫鬟的女僕,手掩住一隻籃子匆匆經過,冰兒立刻眼明手快竄出去,從身後制住她,摀住她的嘴恐嚇道:  

    「錢家小姐住在哪間廂閣?快說!不說就一刀斃了你。」  

    丫鬟嚇得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顫抖的手指向數座獨院中的其中一座。  

    冰兒塞了顆迷魂丸到她口中,一掌把她打暈拖到花叢裡。便飛身竄向那座獨院,掠上玻璃瓦,飄身入院內,再躍上香閣外面的橫樑上。  

    香閣內,果然見她千思百想、一顆心再滿就裝不下她的浩哥哥,被銬上手煉和腳煉關在一個巨大的鐵籠裡。冰兒心中一痛,立刻忿聲暗自臭罵:這算什麼拋繡球招親!就算再有錢有勢,也沒理由把準新郎倍當囚犯似的關起來。她拉長耳朵,再定睛一看,只聽得一名長得挺秀麗的女婢,正好言好語在伺候勸慰坐在嵌玉檀木桌旁,一名穿得緩羅綢緞,打扮得十分華麗,臉蛋兒也挺清麗,卻只會嘻嘻傻笑著的姑娘道:  

    「小姐,小畢就求求你再多喝一口參湯,要不然老爺怪罪下來,小畢就算有十個膽也受不住。再過兩天就是你大喜成親之日,你就多吃點兒,把身子養好點兒,將來好早日給錢家生個胖娃娃,替錢家傳宗接代,好了了老爺和夫人的心願。雖說,小畢是被老爺迫著披上面紗替你上台拋繡球招親,可也總算替你覓得了如意郎君。」  

    那叫小畢的,瞧小姐仍只會呆呆地傻笑,又無奈地道:  

    「瞧那公子長得眉清目朗、英俊偉岸,小姐就算前年打山西回來的途中,轎子沒在雨夜中不慎翻下山崖,被救醒後就變成這個模樣兒前,也一定會喜歡上他。再說,大夫說過,小姐這病是後天造成不會遺傳,將來生的娃娃一定會健健壯壯……」  

    冰兒再也聽不下去!簡直可惡又無恥至極,原來是場天大的騙婚!怪不得把浩哥哥當囚犯般關得牢牢的。她在鏢囊裡摸出六支含有劇毒的梅花鏢,又狠又準地射向那兩名守在鐵籠旁的彪形大漢的胸口上,各中三支,哼也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噗通倒地。她身子一躍便來到小畢身邊,封了她全身的穴道,然後在她身上摸出鑰匙,飛快打開鐵籠,除去柳浩身上的手煉腳煉,撕下面罩激動哽咽地嚷:  

    「浩哥哥!是我,是冰兒來救你了。」  

    柳浩在措手不及,一切來得太突然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後,也眼眶熱熱,激動的什麼也說不出,只能緊緊的、緊緊的把冰兒摟在懷中。  

    等到他意識到懷裡軟玉溫香嬌小可人的冰兒,頭一次這麼溫柔、這麼乖順、這麼難得連動也沒亂動一下,一副嬌羞不勝的俏模樣,他才知道自己大膽地對她做了什麼?是承諾?抑或是真情流露深情的告白?  

    還來不及細想分析個清楚明白,他那張老實的俊臉已一下紅到耳根後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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