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勾彎月,斜掛半天。
柳浩拎著包袱,想趁夜離開傲冰堡,腳步剛才踏出梅花林,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好大一跳。這梅花林的出口旁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座亭子,冰兒窈窕娉婷的身影就佇立在寒風中的亭子裡。
「浩哥哥,三天的期限已經到了,我知道你一定又會不告而別,所以先在這兒等你。」
冰兒嬌嫩絕俗的容顏在月光下看不出一絲哀愁,又道:
「你一定奇怪,這兒怎麼無端多出一座亭子,這就是梅花七星陣陣法高明之處。這亭子不用時,就像海市蜃樓虛無飄渺根本不存在一樣。因此,就算你已大致知道破解機關的方法,從這兒一路到山腰下,仍有些不是機關的機關和陷阱是你破解不了的,除非你帶我一塊兒走。」
「帶你一塊兒走?這怎麼成!」
柳浩的一顆心已連連驚跳得半天高。
「怎麼不成?除了這原因,還有另外兩個原因是你非帶我走不可的。」
冰兒的大眼睛閃呀閃地,胸有成竹地笑道:
「第一,我已準備好包袱,你趕也趕不走。第二,你手上的包袱早已被我掉了包,你真正的包袱在我這兒。如果你想拿回你師父留給你的遺書和幾道謎題,為他報仇雪恨,同時找到你親生的爹,那就只好帶我走。」
「你……偷看我師父留給我的遺書?」
柳浩提高嗓門嚷。有些動氣地瞪著她,想朝她發怒,一股氣在丹田處沖了沖,硬是教眼前那張靈動漂亮的嬌顏,給幻化成一股無奈。真不知該拿她或能拿她怎麼辦!
偏偏冰兒清楚得很,天底下除了她爹,沒有哪個男人可以在她那張標緻絕倫的容貌前動怒生氣的。她漂亮的陣子轉了轉,一副絕對理所當然的表情急聲道:
「那當然,浩哥哥的事,就是冰兒的事,怎麼可以不聞不問,漠不關心?依我看,你師父秦老怪真不是普通的怪,留下這麼一封怪遺書和六道謎題……」
冰兒說著逕自從包袱中拿出遺書念道:
浩兒吾徒:
為師的武功蓋世,雖不能說是稱霸江湖,威震武林萬教,但縱橫大江南北,只要提及我秦老怪秦九仙,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偏偏我這老兒瀟灑怪異地闖蕩江湖大半輩子,眼高於頂從未收過一名徒弟,卻不知走了什麼楣運,竟昏頭昏腦收了你這麼一個腦子少根筋的笨徒弟。
如果說你只是笨那就算了,偏偏你不只笨,還老實得「真要命」。無論為師的如何強迫,如何威脅利誘好說歹說,你那顆老實的心就是半點兒不肯妥協領情。只肯學習正派的武功,邪派的絕學功夫一招半式也不肯學,真是枉費為師我一身的蓋世武學。哪天,你那套得自我的真傳,展得風雨不透的七十二路雷風拳,敗在別人手下時,千拜託萬拜託,千萬別提是我秦老怪的徒兒。
近來,為師的仇家三番兩次來尋仇,為師怕是等不到你這笨徒兒從三峽回來就已先喪命九泉。因此先備妥留下這封遺書,你若還當我是你師父,念在我養育傳授你武功的份上,就一定要為為師的報仇雪恨。
只不過,為師我自成一派,忽邪忽正的獨門功夫,你只學得正派武學,就這幾門過得去的爛功夫,想為為師的報仇雪恨,怕是為師的早就屍骨寒透不知投胎轉了好幾世,也未必報得了。
所以,為師在盡情豪飲,喝得爛醉,盡情吟詩舞拳享受最後一次人生時,為了不負我秦老怪大怪叟的盛名,有始有終的再玩它一次猜謎遊戲,才不枉此生。因而出了六道謎題,分別放在六個用藥物特製的錦囊裡,你一個個依先後秩序拆開完成它時,錦囊自會化為一陣煙消失掉。待你完成六個錦囊裡的謎題時,就是你為為師報仇雪恨,同時尋找到你一直追問的親生的爹的下落時。
不過,千萬要記住,一定要依秩序先後完成錦囊,半點投機取巧就會全功盡棄。害為師的在地下的不知哪一層拚命跳腳揮拳,死不瞑目。
冰兒一口氣念完,已迫不及待抓住柳浩的胳膊嚷:
「你瞧,你師父喝醉酒時出的謎題,一定是愈醉愈怪,不是普通一般人能破解的謎,否則他就不會是天下第一怪叟。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你一個人怎麼也比不過咱們兩個人加起來強。再說,有我這麼聰明又漂亮的小諸葛,跟在你身邊,一定能更早破解謎題。所以,你根本不必考慮,咱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唉!你……就這樣跟我走,你爹知道了肯定饒不了你,說不定走沒多遠,他已派人把你抓回來,更加嚴厲的懲罰你。」
柳浩從不知女人這麼麻煩,丟不掉又撇不清,簡直有理說不清。
「這你甭操心。如女莫若父,我爹就算派一大票人把我抓回來,我也還是會再偷跑走。抓幾次,就逃幾次,腳長在我身上,心,他更是管不住。他若想活長命點,就不會自找這種麻煩。」
冰兒邊嚷邊拉著柳浩走,腳步愈來愈快。一下便消失在一早便隱身佇立在黑暗中的閻傲的視線中。
閻傲忍不住大大搖頭,天底下居然有比他更無奈更沒轍的男人!
他開始深深同情起柳浩來!他這古怪成精的寶貝女兒,誰要是「太幸運」被她關照上,想活長命點,想過安逸太平的日子,就只有等下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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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楚府。
後花園裡池水碧綠,亭閣相間,繽紛艷紅的杏花和朵朵雪白的李花爭相吐蕊飄香。楚府的丫鬟悅兒拎著一個食盒,食盒裡盛著一些甜點,踩著細碎的步子,穿過池上曲折的迴廊,來到築於池中央的六角亭裡。
亭裡的石桌上擱置著一把月琴,一曲哀怨動人的曲子,沒多久前才自楚府的千金,北京城裡第一大美人楚江秋的纖纖玉指下,落下最後一個音符。
此刻,她正倚著欄杆,背對著石桌,眺望一池碧波蕩漾,不自覺地發出一聲輕歎。
「小姐,怎地無端端又歎起氣來?悅兒給你帶些點心來了,今兒個有你最愛吃的冰鎮酸梅糕和八寶涼粉。」
悅兒邊說邊把月琴挪至一邊,又趕緊把一碟碟各種不同的鬆糕,和一盅八寶涼粉端出來。
楚江秋把盈盈含愁的目光自點點綠波上挪回來。好半晌,才回過身來,在石凳上坐了下來。她輕嘗了幾口香甜滑潤的鬆糕,悅兒又道:
「小姐,你自個兒在這兒彈琴哀聲歎氣,前頭大廳裡可熱鬧得很。尤其是老爺和老太夫人更是笑得眼瞇,嘴也合不攏。我聽小蘋說今兒個來府上提親的除了新科狀元袁公子,還有武狀元蕭公子,和北京城裡的首富秦天霸的二公子秦琥秦公子。其中以袁公子長得最俊宇挺拔,相貌堂皇,老爺和老太夫人簡直愈看愈歡喜賞識他。」
悅兒說得眉飛色舞,好似她親眼瞧見。小蘋是楚老太夫人身邊的丫鬟。這丫鬟和丫鬟間互通消息的本事,只差沒把傳聲筒當號角吹,只要一丁點風吹草動,府裡上上下下想不知道都不成。
楚江秋這一聽更加沒了味口。什麼皇孫公子,文狀元、武狀元她一個也不想嫁,不願嫁。她柳眉才皺起,悅兒已驚覺自己的口沒遮攔,趕緊急聲道:
「小姐,悅兒真該死!淨說這些小姐不愛聽的話,悅兒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了,豈會不知小姐的心事?小姐心裡只有杜公子,自從上回去西山賞花,和去慈寧寺上香時兩次巧遇後,便時時刻刻念念不忘著他。就算袁公子和蕭公子再英俊瀟灑,一表人才,小姐心儀愛慕的對象,還是只有那在宮內任職錦衣衛,英勇挺拔又風度翩翩的杜公子。悅兒說得對不對?」
楚江秋被悅兒看穿又說中心事,姣好絕美的臉蛋上立刻染上一片嫣紅,更加娉婷照人。她紅著臉,趕緊用一雙美目瞪了瞪悅兒嬌斥道:
「悅兒,你別瞎說,我和杜公子只不過見了兩次面,交談過幾句,人家說不定根本就不記得我。」
「北京城裡有哪家公子哥兒見過小姐後,不廢寢忘食神魂顛倒的。尤其是那杜公子,雖兩次都是護著他身邊那位看來頤指氣使,嬌縱任性,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官家小姐去賞花上香,但一雙俊目卻直繞著小姐東轉西轉,半點兒不肯休息耶!只不知,那官家小姐跟他是啥關係?還有最教人傷腦筋的是,老爺向來對在宮內任職當差的錦衣衛壓根兒就沒好感。」
悅兒這麼直頭直腦一說,把楚江秋滿懷的心事和愁思萬縷全掀出來了。正因為如此才教她相思難解,愁上加愁。
楚老爺楚荊平在信王府當教頭,是數一數二的武官,深得信王的器重和寵信。信王朱由檢乃當今天子朱由校之弟。皇上由於體弱多病,又無太子,受制於魏忠賢,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魏忠賢隻手遮天,操縱朝綱,權傾中外,掌管東西廠。信王早就視他為眼中釘不除不快,視皇位為囊中之物勢在必得,早打定主意在登上皇位後,第一個要收拾除去的就是魏忠賢。而杜公子既為東西廠錦衣衛的指揮,任職效命於魏忠賢,便是信王府的頭號對敵。
信王府表面上雖不動聲色,私下卻早已未雨綢繆,暗暗招兵買馬,攏絡心腹大將。此事在楚老爺曾幾次提及,王爺有意把在八里鋪之役,大敗滿州軍隊,此時正回京待命聽候差事的遼東大營命事袁崇煥,收為己用而得知。
楚老爺自律嚴謹,嚴苛固執,既為王爺器重賞識,一顆心動也不敢亂動地誓死效忠王爺,豈肯讓自己女兒和魏忠賢的手下交往?
肯不肯,能不能還在其次。杜公子有情還是無情?自己又怎生知道?這「情」字以往從沒觸碰過,幾時已悄然在心底悸動萌芽。不能再讓悅兒取笑自己,楚江秋沒再答腔,只掩飾的低頭又嘗了一口鬆糕,味同嚼蠟,卻是柔腸一寸愁千縷,才上眉頭,卻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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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雜耍表演,盤槓子、三上吊、千奇百變的魔術、趣妙橫生的猴戲、說古道今的講史雜劇、唬人心肺的大鋸活人等等,花樣層出不窮無奇不有。茶棚、酒館、飯鋪裡客人川流不息。
穿著一身錦衣衛服飾,天生有股折人的氣度,令他在人群中有種超拔感,俊偉挺拔英勇威武的杜擎。身後跟隨著幾名手下,一行五人剛辦完差事,正想找家茶館歇歇腳吃頓中飯,忽見前頭一陣人潮洶湧竄動,混亂中夾雜著一陣叫嚷聲,杜擎首當其衝,一個箭步急衝上去,其餘人立刻跟上去。只見幾名穿著侍衛服飾的官差,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竟當街調戲一名江湖賣藝的年輕姑娘。
「真倒霉!怎會遇到杜指揮,咱們快走!」
其中一名官差眼明手快率先拔腿開溜,其餘幾名也立刻像耗子見著貓,差點沒摔死的一路逃竄開去。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搭救!」
那名賣藝姑娘,烏絲散亂,淚痕滿面,衣衫不整地連同身旁那名看似她的親人,和她一起賣藝的老人,一進連聲雙雙地拚命磕頭道謝。
杜擎朝他們領領首,要他們別放在心上。
「這些官差仗著大奸臣魏忠賢傾權中外的勢力,便四處為非作歹,欺壓百姓,調戲良家婦女,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一名市民在人群逐漸散去時忿忿地唾罵。
「這些錦衣衛也好不到哪去!全是一丘之貉,幫著那自稱『九千歲』,通番賣國的大奸賊,為虎作倀跑腿賣命。」
另一名江湖人士也忿聲不屑地出言咒罵。
杜擎俊逸的臉龐上,倏地竄起一陣燥熱,好似被唾罵的是自己。他的手下庾慶哪忍得下這口氣,當下暴跳起來,就要衝上前抓那名江湖人士,要不那名該死的市民也可以,總之,開口罵人的先教訓一頓再說。卻被杜擎一聲怒喝截住了。
「庾慶!不得生事。」
倘若全北京城的人都一起開罵,難不成全將他們宰了,才堵得住他們那把口?杜擎心頭的疑惑和矛盾又再次竄動擴大。
他一抬眼,一名看來十分眼熟,背影纖盈娉婷的姑娘正打他眼前經過,他的一顆心猛跳一下,立刻追上前去。
「請恕在下……冒昧無理,認……錯人了。」
當那名相貌奇醜無比,有著一張血盆大口的姑娘一回頭,猛朝他咧嘴笑,卻又笑得嬌羞答答時,杜擎結結巴巴,差點嚇暈過去。才知道姑娘家居然能長得這般恐怖嚇人的地步。這……和楚家千金未免相差得太過離譜了,真該死!簡直是羞辱了她。庾慶和另外三名手下已笑得前俯後仰東倒西歪。
合該是個多事的一天,當他們在茶館裡叫了酒菜,坐下來還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只聽得鄰桌幾名公子哥兒爭相說道:
「聽說新科狀元袁公子,還有武狀元蕭公子,全都先後到楚府提過親被拒。就不知咱們這有著傾城傾國、沉魚落雁般容貌的北京城第一大美女楚姑娘,心儀相中的對象會是哪家的公子?」
「我還聽說北京城首富秦天霸的二公子秦琥,提親不成,氣綠了一張臉。現下正滿地找回面子,四處放話道,用搶的也非要用大紅花轎把楚家千金給搶回秦府。」
這些比姑娘家還多嘴多舌的話語,聽進杜擎耳朵裡,簡直不是滋味極了,一顆心更是上下翻攪得不像話。自從上回奉命陪虹茵去西山賞花時,他因拾到楚家千金不慎被風吹落在地上的手絹,手絹上的一角繡著「江秋」兩個娟秀的字跡,他立刻追上前去,把手絹還給她,兩人交談了幾句,才知楚姑娘的閨名便叫江秋。那是第一次,楚姑娘美若天仙的容貌便在他心中烙下深刻的印象。而後,兩人又在慈寧寺巧遇,彼此交換了幾個動人心魄的眼神,言語似乎根本已是多餘。再然後,杜擎就像得了相思病外加失魂症好幾期似的。才會發神經到連路人甲,路人乙,只要稍稍長得標緻點的姑娘家便以為是楚姑娘。也虧得他的心臟超強,否則剛才分明差點被那有著一張血盆大口的姑娘家,嚇掉半條命。
說是多事的一天,半點兒也不假,才剛神魂出竅了好一會兒,便聽得一陣叫嚷聲,是庾慶的大嗓門驚嚷道:
「我說嘛!茶館外頭那頂轎子好生眼熟,原來是震姑娘翩翩到來。震姑娘,你真神通廣大,咱們杜指揮的行蹤,半點兒瞞不過你。」
「庾慶,你可是親耳聽見鄰桌那幾位公子談論楚家千金。你倒是說說看,我震虹茵和楚家千金,哪位長得較標緻出眾貌美迷人?」
庾慶被震虹茵一雙媚眼勾魂似的一笑又一瞪,嚇得到口的酒當場噴了滿桌。他支支吾吾,涎著一張變了樣兒的笑臉,忙打躬作揖道:
「這……這還用說,當然是咱們震二總管的掌上名珠,震虹茵震姑娘較風姿綽約貌美迷人多了。」
「杜大哥,你聽到庾慶的話兒了。人家想聽你親口說,你可也同意他的說法和看法?」
一雙美目和勾魂笑已更加媚人地拋向杜擎,偏偏杜擎就是接收不到,還根本不當一回事地板著一張俊臉,不答反問:
「震二總管找我有事?」
「爹爹沒事找你,我自個兒就不能來找你嗎?」
震虹茵本想抓住問題,非問個清楚明白不可。但杜擎不想回答的問題,任誰也甭想迫他開尊口。震虹茵可聰明得很,自不想碰一鼻子灰,找不到台階下,索性手絹一甩,裙擺一撩,水蛇腰一扭便大大方方坐了下來。她的貼身丫鬟菁菁,則趕緊隨侍在側微微頷首地站在一旁。
說起杜擎和震虹茵的關係,非親人又非主僕,卻也撇不清關係。杜擎原是震府裡杜管事的遺孤。話說當年震錢彬在任職西廠的二總管前,曾奉命調到四川去當剿匪指揮,後才又調回宮內。不幸卻在舉家遷回京的途中,遭綠林大盜埋伏報復,震錢彬以寡敵眾,殺得他們片甲不留,哀呼慘叫,但杜管事卻在危急中因護衛震夫人而喪命。震錢彬念在杜管事的一片忠心,遂把他的遺孤杜擎找來,大力栽培重用。時至今日,杜擎能一躍成為錦衣衛的指揮,除了他自身的本領和武藝高強外,也全虧震錢彬的推薦和一手提拔。但也因此成了眾人口中唾罵,大奸臣魏忠賢手下的爪牙走狗。還不時得奉命承辦震大小姐頤指氣使,層出不窮,直纏得人透不過氣來的「私差」。例如去西山賞花,去慈寧寺上香禮佛等差事。不過,杜擎也真酷得可以,個性有稜有角,就是不肯稍稍轉彎。
於是兩人一對上,就多半是像現在這番景象。一個面無表情,一個自顧自地大拋媚眼,顧盼生姿,非要對方收下她胸有成竹、嬌艷似花的笑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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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硬跟著柳浩一塊兒逃離傲冰堡,下得出來後,冰兒便興奮莫名的一張姣好美艷的小臉上,儘是止不住耀眼迷人的笑容。一雙晶亮美麗的眸子,滿是新鮮好奇的光彩,什麼都不放過地溜來溜去。
才幾天光景,便給柳浩添了不少麻煩。別的不說,光是她那張藏也藏不住驚艷四方的絕美容貌,就不知惹來多少因垂涎傾慕她,而不時突發的大小「意外事件」。柳浩心中已大大後悔不只千百次。照這樣下去,怕是沒到完成遺囑為師父報仇,便會先被這「麻煩精」、「大包袱」,弄得神經緊張失控,一條命先去了半條,還不知是怎麼回事。
「浩哥哥,我剛問過客棧裡的掌櫃,他說離這兒十多里外的鎮上,就有一家最負盛名的『南北鏢局』。趕明兒咱們一早便上路,找到那家鏢局,第一道謎題就能迎刃而解找到答案了。」
冰兒絲毫不露疲態,反倒精神奕奕的跑進跑出。
柳浩被她這麼大聲嚷嚷,一連進出了五、六次,哪還睡得著。索性坐下來,把第一個錦囊裡的錦箋在紫壇桌上攤開來,仔細地再推敲思索一番。
只見一方錦箋上鬼畫符似的,又是詩又是畫的塗鴉著:
侯火「雲峰」峻,懸軍幕井干;
風連「西極」動,月過北庭寒。
詩的一旁是用狼毫鬼畫著許多支鏢,有些鏢頭向上,有些鏢頭向下。
這是什麼鬼謎題、鬼遺囑?!柳浩怎麼看就怎麼看不出,為何冰兒執意不肯離開山西,又非要找到那家「南北鏢局」不可。冰兒瞧他看了好幾遍仍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於是忙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道:
「喏!你瞧這首詩,是唐肅宗干元年中,杜甫棄官避亂秦州,作雜詩二十首中的第十九首中的兩句。是描寫淒涼悲壯,西陲動亂殘破的景象。你師父秦老怪自稱秦九仙,喝醉酒時就愛吟詩舞拳,把什麼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佛王維、及酒中八仙賀知章等全當拜把兄弟看,很給面子的把他們的詩詞胡湊瞎拆胡吟亂書一通。」
冰兒用水蔥般的玉指,指著那兩句詩又道:
「你師父向來行事怪異,既然有心跟你玩一場猜謎遊戲,自是不會很爽快的告訴你答案。他特別把這兩句詩中的宴『雲峰』、『西極』用狼毫圈出來。『雲峰』……描寫峰際入雲,比喻山高:『西極』……描寫晚風吹得西方星斗搖搖晃晃,指西方星斗。這『山高』和『西方』,意思就是指『山西』。所以我猜第一道謎題就在山西境內。至於那些鬼畫符似的鏢,上面的鏢頭向下,指『南』,下面的鏢頭向上,指『北』。指的就是『南北鏢局』。」
柳浩被冰兒這麼頭頭是道說得恍然大悟,頻頻點頭。臉上又是讚賞又是欣喜地喃喃道:
「我從不知你熟讀詩詞歌賦至此。看來你這……」
「麻煩精」、「大包袱」六個字,虧得沒及時脫口而出,便教得意洋洋,什麼都懂,就是不懂得「謙虛」的冰兒把話搶去道:
「那還用說,我早說過,有我這麼美貌又聰明蓋世的小諸葛跟在你身邊,是你求神拜佛都求不來的天大福份。不過,說起來,也全虧我自幼到大每每犯錯時,便教我那不苟言笑的老爹,給罰跪關進我們堡裡的神醫蝶姑平日珍藏醫藥秘筵和各類古詩書籍的密室裡,纖悔面壁思過。結果就把整個密室裡的藏書全經過消化到我的小腦袋瓜裡去了。」
柳浩被她洋洋自得又俏麗可愛的表情惹笑了,連帶掀動得心窩一陣波動。他那老實得可以教人一眼看穿的個性,立刻令他不知所措的紅熱了一張俊臉。他趕緊清清喉嚨,靦腆地急聲道:
「第一道謎題的答案是不是就在『南北鏢局』,也得等明天找到後才能知曉。你已進進出出我的房裡五、六次,這次該沒什麼事了吧!累了一天,早點回房歇息,明兒個一早還得趕路呢?」
「如果我說我根本還不累,今晚就打算留在你這兒陪你聊通宵,不走了呢?」
「這……這……」
冰兒最最愛看就是柳浩老實臉紅,像紅透的柿子可以賣錢的表情。
她笑得精靈迷人又頑皮透頂極了。驟不及防便在他發燙的臉頰上親吻一下,吻得又響亮又大聲,然後,自己也羞紅著臉一下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