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總是深沉,讓人想做壞事。
秋瑟的風拍打著崖壁,入夜後的浪潮聲特別澎湃洶湧,似在埋怨月太明,星光燦爛,白帶一般的銀河掉落地平面的那端。
波浪在月光的照射下粼粼閃閃好不幽森,漁人們的歌聲忽遠忽近,斷斷續續的吟唱著,無畏海風猛如虎,浪似惡犬。
凌晨時分,所有人都睡了,廚子關上爐火,夜巡的提燈者也鎖上房門,白屋的夜晚是如此靜謐,靜得聽聞不到一絲聲響。
突地,一雙敏銳的眼驀然睜開。
細微如發落於地,躡足的貓行輕盈逐漸靠近,落地的門窗微微嘎吱地拉開一條小縫,沁入的冷空氣拂著白色窗簾,預告危險的來臨。
一抹如鬼魅般的影子閃身而入,如紅鶴之姿來到大床前,陰冷眼眸注視著床上兩團隆起的山丘,不馴的眸中有著凶殘。
毫不考慮地舉起滅音手槍朝大丘身側的小丘猛烈射擊,十餘顆子彈悉數用盡毫不吝嗇,彷彿和棉被下的人有深仇大恨。
得意的嘴角在黑色面罩下緩緩揚起,充滿煙硝味的槍口如同本人般冷酷。
忽然間,那抹笑意不見了,影子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照理說在瘋狂的射擊下應該大量出血,而床鋪四周毫無血跡。
甚至沒有慣聞的血腥味,莫非……
啊!糟了,中計了。
轉身欲走的影子急切奔向落地窗,顧不得足音是否會驚醒人,手一伸向窗簾欲拉開時,一點紅光在窗邊亮起,鼻翼傳來熟悉的煙味。
「老朋友來拜訪不請喝杯水酒再走會過意不去,要不要我準備小菜好生款待?」
窗簾刷地拉開,月色一透進叫人無從隱藏,夜行衣中的女性曲線展露無遺,-纖合度地恍若精心設計的人偶模特兒,完全找不到一絲瑕疵。
夜可以是冰冷的,也可以溫暖,端看一個人的心情而言。
而此刻的兩個人是對立的,即使他們曾是床上和諧的同伴。
「你阻礙了我的任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柔絲的嗓音夾帶著憤怒。
「我警告過,她是我的人不准任何人動她,顯然你沒把我的話聽進去。」黑夜中的回音傳遞著死亡訊息。
「殺手的工作是殺人,你沒完成接下的任務我來代替有何不對?」於公於私她都該死。
「錯。」風一般迅速,左手扣上她的頸。「你不該和我作對。」
「風煞,心軟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斷送好不容易打下的名氣太不值得。」聰明的女人通常與美麗絕緣。
重色輕愛是男人的天性,沒有一個男人會對絕頂聰明的女人傾心太久,一時的神智不清是可以糾正,前提是障礙必須消除。
不應存在的就讓他消失,殺手的天命是拿錢辦事不念舊情,短暫的迷惑也到了說清醒的時候,涉入太深等於毀了殺手的生涯。
他不笨,理應瞭解其中的嚴重性,女人只能是調劑品而非必需品,除了她。
「你又知道我心軟不軟,捏碎你的頸骨易如反掌,你不妨嘗試看看。」對她,他不需要留情。
「你敢──」
力道一施,山下忍魈箝制的手勁讓她一度喘不過氣來。「你說我敢不敢,美艷動人卻心如蛇蠍的紅鶴。」
「咳……你……你曉得我是誰還敢動殺機,分明是恩將仇報。」死亡陰影的逼近讓神岡櫻子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
風,是絕對無情的。
「喔!我不記得曾欠你什麼恩惠。」手一放開,他將煙灰彈在她手背上。
「哼!當年要不是我發現你吊在樹上奄奄一息,求多桑救你一命,此刻你早已裹了山中野獸的腹。」真不知好歹,忘恩負義。
「原來我得感謝你在虎口下救了我,然後將我推進土狼群。」他不會忘了那段非人的磨練。
「什麼意思,你在抱怨我救了你?!」難以置信的低柔女音平空而起。
冷冷一哼,山下忍魈吐出一口白霧。「你認為有人樂意在高山野嶺裡競走,或是光著腳丫子踩過冰天雪地。」
殺手的訓練非一般想像中的簡單,得忍人所不能忍,做別人所做不到的事,以超越常人的體力攀山越嶺,身懸百丈峭壁。
學得好是應該,學不好休想吃飯,餓個兩、三天是常有的事,以他的資質還算是上等,飢餓的難受讓他發誓要學會廚藝好餵飽自己。
第一次殺人是他十七歲時,他永遠也忘不了被臨死之人盯住的慄然感,彷彿死不瞑目地要記牢他的臉,來世定不輕饒要毀他一生。
惡夢是伴隨而來的獎品,他幾乎夜夜睡不安穩,需靠女人和大量酒精才能入睡。
殺手界是非常殘酷的,人才的輩出代表競爭性,稍有疏忽即被淘汰掉,必須在夾縫中求生存才能闖出一番天地,否則只有死。
他用了人生的精華期在學習提升殺人的藝術,風一般的傳奇是建立在漸失的人性上,他變得只會殺人,像是人工化的殺人機器,按鈕一開就執行任務,不眠不休地奪走死神的工作。
天地若有靈怕是為他犯了重罪,成為殺手不是他所選擇的,而是被強行賦予,他該心存感激嗎?
「何必自命清高,若沒有我多桑的提拔你會有今日的地位?別太不知足。」人一生下來的命運是不容改變。
「不知足……」山下忍魈冷然的低笑。「我的地位是這雙染血的手所帶來,沒人能代我打出一片天。」
「你……你一點都不在乎多桑的感受?」她不豫的逼問。
「試問他幾時問過我要不要成為殺手,他沒讓我有選擇的餘地。」煙蒂一丟,表示話題到此為止。
神岡櫻子心頭一驚。「你要殺我?」
「如果你放棄此次的任務回日本,也許我會考慮放你一馬。」他不想花香滿溢的房間內多添一絲血腥味。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的回答,信心滿滿的篤定他不會殺她。
她的美貌足以讓男人神魂顛倒,嘗過她滋味的男人根本捨不得下手殺她,這是勾引獵物的手段,也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
美麗的女人等於多了一項武器在身上,她的自信是被男人恭維起來的,她善用它,也瞭解它的力量有多大。
「那麼我只好向你說聲再見,今生有緣再來奉茶。」他的笑意很冷,彷彿拉滿弓的箭只待鬆手。
不甘認輸的神岡櫻子扯下面罩貼近他。「你忘了我的身體曾帶給你多少的快樂嗎?」
絕頂美艷的臉孔在月色中媚得令人呼吸一窒,緊身的夜行衣難掩胸前的突出,通常男人很難拒絕如此的邀請,那是一頓饗宴。
可惜嘗遍了百花的他養刁了胃口,對於投懷送抱的女體不感興趣,任由她摩摩挲挲的察覺自己魅力不再。
「夠了嗎?你以為我還是血氣方剛的十七歲少年?」她的把戲魅惑不了他。
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神岡櫻子臉色一白的咬咬下唇。「你不再需要我了?」
「應該說很久以前就不需要了,你不會天真的認為我只有你吧!」山下忍魈諷刺的一問。
「你明明對我的身體還有興趣,在你接下這件任務前,我們一直維持良好的床笫關係。」她不相信他翻臉翻得如此神速。
「對於唾手可得的乳牛何必客氣,反正省得我出去叫雞。」她對他的功用不過是方便而已。
「你當我是妓女?」這對自視甚高的神岡櫻子來說可是莫大羞辱。
「好說,妓女至少有收費,而你……」言下之意比妓女還不如。
他的話成功地激怒行事陰狠的女人,幻術一使攻向他背後,並分心的搜尋房內另一道呼吸,她紅鶴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忍術之最高是幻化為無形,與地勢和掩蔽物相結合,可惜她修練的火候不夠道地,在移動間輕易洩了行蹤。
畢竟是同一個師父,她有多少實力他一清二楚,只避不攻的身形是回報她父親多年的栽培之恩,若她不玩得過份他不介意陪她過過招。
相較之下神岡櫻子顯然失利,吃力地想在這一場實力懸殊的較勁佔上風,攻法急進而浮躁,忽左忽右的變化速度明顯遲緩。
身為殺手有一定程度的驕傲在,豈容他再三調戲般地退讓,三隻星型鏢揚袖而出。
身形一移,三鏢成排地釘在書架上,險些刺入一旁的壁櫃,山下忍魈當下眼一沉的半瞇.「櫻子,你真要我出手嗎?」有些人不受點教訓是學不乖。
神岡櫻子面上一凜。「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不該成為我的阻礙。」
「冥頑不靈,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選擇,逾時不候。」他重重地往她肩上一擊。
「你敢傷我……」月眉一橫,她咬牙的撫著肩膀怒視他。
「我說過了,你有機會選擇,現在放棄還來得及。」他一派輕鬆地以逸待勞。
「你作夢,試試迷霧煙。」手一擲,紅色煙霧立即瀰漫一室,伸手不見五指。
而他亦非等閒之輩,既為風煞便御風而行,他順手扯下窗簾揮向窗外,一陣紅霧悉數排出,只餘淡淡的紅絲飄浮半空中。
只是他沒料到在短短一瞬間,黑色身影快速襲來,他毫無遲疑之意地扣住手腕一扳,當場傳出骨骼折斷的清脆聲,流星蝴蝶刀-的落下。
「你真的很不聰明,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痛苦吧!是你自找的。
「不公平……」五官極度扭曲的神岡櫻子扶著連皮斷肢怒吼。
他只是笑著拉開落地窗。「要自己出去還是我送你一程?」
天底下的事本來就不公平,神都做不到十全十美何況是人呢?
她對人性太苛求了,公平其實是不存在的,否則今日的他不會是殺手,她也沒有機會讓他傷到這地步,該怪她咎由自取。
「你好樣的,別想我會就此罷手,不完成任務誓不為人。」她發狠的撂下話。
「使槍的手都廢了,我看你這一生是完了。」她不再具備殺手的資格。
「路是人走出來的,看好你的獵物,遲早我會從你手中叼走她。」她一定要大挫他的威風。
「拭目以待,你好走。」他作出送客的動作。
「你……」
飲恨的一哼,初嘗敗績的神岡櫻子挺起胸膛走過他身側,呈現不規則下垂的手腕疼痛難當,她吃力地沿原路離開,脾氣硬得不肯向他求援。
現在他們倆立場是對立的,若向敵人求救豈不落人笑柄,儘管她只剩一隻手能攀爬,本身的驕傲仍叫她不肯低頭。
如同夜的深沉難以捉摸,黑暗成了最佳的保護色,她的身影如來時一般漸成小黑點,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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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仁慈了。」
這句話絕對是拈酸帶澀的諷刺,聽起來平凡實則試探,凡是女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小心眼,真能做到毫不在意的沒有幾人。
尤其是在睡夢中突然被人一把塞進狹小的壁櫃,三令五申外加五花大綁地,稍有知覺的人都不會很有度量的接受,而且裡面悶得要死。
年代久遠的壁櫃通常通風窗小好避免衣物潮濕生霉,待在裡面的她什麼也做不來,連翻個身都會卡住,唯一能做的事是等待,以及透過格式通風窗觀看外頭的一舉一動。
人都有過去,誰能純白如紙,只是聽在耳裡、看在眼底有些不太舒服罷了。
女人的毛病,盛在碗裡嫌魚腥,人家來撈護如寶,平常當是一般空氣不去注意,一旦出現令人窒息的毒氣才知空氣的重要性。
「嘖!好酸的味道,我以為你不知道吃醋的滋味呢!」感覺就是痛快,酸液腐蝕了水牆。
「你鼻子過敏了,我打算吃大蒜。」避邪。
「別死不承認愛上我,瞧你一撒謊眼神就閃爍不停。」山下忍魈的臉上洋溢著促狹的笑容。
一被他點破,倪想容目光一定的注視他。「看不出來你也挺風流的。」
「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一樣不識相,頂級男人快遞到家還拚命往外推。」他埋怨的一擰她鼻頭。
「可是我還是遇到惡推銷員,明明告訴他不需要,硬是一腳擠進門要人消費。」強迫推銷不准退貨。
山下忍魈調侃的一吮她耳後。「結果證明我的眼光獨特,適用年限最低五十年。」
「五十年?!」她驚呼一聲,不小心扯掉胸前的珍珠項鏈,一顆顆晶瑩小珠灑滿地。
「你在緊張個什麼勁。」大概是嫌棄「保用」年限太短了。
下次改說一百年,也許她會更滿意。
倪想容沒好氣的彎身撿拾。「誰說我在緊張,是被你誇張的數字嚇到。」
「你懷疑我的能力撐不到五十年?」他的表情是非常樂意讓她見證,馬上。
「別太迷信人生七十才開始,我們有可能在一起五十年卻不被對方氣死嗎?」她一向只相信眼前,未來的事誰也不敢保證。
說不定千險萬險好度卻死於一顆湯圓,死因是噎死,而天長地久便變成笑話一則。
「如果我現在安然健在,那表示五十年後你的本事仍是爾爾。」俯低一啄,他覺得她現在的蹲姿非常迷人。
令人腎上腺素快速分泌。
「喂!別亂摸。」她一把拍掉放置在臀上的魔掌。
「凶悍的女人,你祖父一定很恨你。」都快死了還搞噱頭,這個節骨眼上宣佈繼承人是誰,半個月後舉辦晚宴歡迎她歸來。
殺人不見血的最高招,給她一筆鉅額遺產讓貪婪親友團眼紅,繼而合謀謀殺繼承人併吞家產,多有創意的報仇法呀!至死都不用沾血腥。
反正十字架讓人家去背,他等著蒙主恩召就成,後世子孫的褒貶他一律聽不見,死者為大,無賴到底,誰也不能挖他出來接受上吊的審判。
「我也是這麼認為,他大概想我們一家到地下團聚吧!」倪想容無奈的一喟。
財富對她而言是巨大的火團,接了會燒成灰燼。
山下忍魈往她後腦一扣。「有我在你死不了,少給我感傷。」
「因為我會先死於你手中是不是?」她抓住逞兇的手,將珍珠置於他手心。
「沒錯,果然有自知之明,難怪我會這麼喜歡你。」他再度將珍珠灑向地面。
「山下忍魈你……」正欲發脾氣,一根食指抵住她人中。
「噓!別發怒,珍珠配佳人,鑽石最適合聰明人佩帶。」他取出一條鑽石頸煉為她戴上。
「你……」
倪想容好笑地撫撫頸上淚珠形的星鑽,忽然瞭解流傳百年的珍珠頸煉會意外被她扯斷,八成是他動的手腳,只因贈送的對象是他看不順眼的約瑟。
說她愛吃味滿身醋意,看來他是泡在醋缸裡長大,別人是一小口一小口淺嘗,他直接端起海碗乾飲。
夜正深沉,山下忍魈手一覆,她望著一棕一白交握的小手大手,心裡浮起一句古老的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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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該用哪一句話來形容眼前的景況,是驚奇或是奇跡,還是神仙教母來過了?
煥然一新的大廳光鮮亮麗,堆積已久的塵垢一掃而清,取而代之是一股新添的味道,終於知道的地板顏色明可鑒人,照出一屋子的各懷鬼胎。
比提尼奧家族的人丁並不多,倒是旁支系的親屬眾多,有如雨後春筍般反映出本家的凋零。
一聽到正統繼承人歸來的消息,不管資格夠不夠的七等親也聚集在此晚宴,生怕得不到一點好處,誰也不想將即將到手的利潤分人。
當然有的人是來奉承、拍馬屁,即使不能從老頭子身上挖一點殘羹剩糕,起碼能討好年輕的繼承人,說不定還能分一杯肉湯喝喝。
樹大有枯枝,家大難免有分歧,真正擁有比提尼奧家族血統的人並不多,因此他們的表情特別難看,好像裹了一層石膏。
不過還是有人掛上偽善的假面具,彷彿一家之主似堆起滿臉笑,一一地向來訪的客人打招呼,指揮傭人上菜倒酒、拿大衣。
這種畫面真的很諷刺,行將就木的華倫一息尚存的躺在樓上呻吟,而樓下一片歌舞昇平的盛況宛若女皇壽誕,豈不叫人感到可悲。
主人不在,賓客盡歡,到底道理在哪裡?
「約翰,近來好嗎?好久沒見你出現在倫敦社交圈。」
「托福、托福,我最近轉往加拿大發展。」
「羅勃,你氣色不錯,在哪發財?」
「甭提了,日子難遇,賭馬又輸了五千英鎊。」
「喔,保重,下一季馬賽一定翻大本。」
「我可不敢指望,聽說老頭子決定將財產交給那個東方女孩是不是?」
一陣關切的低問,韋特-比提尼奧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厲。「堂伯父沒那麼糊塗,聽說哪能作數。」
他怎能任到手的鴨子活生生由手中飛走,該是他的他絕不放手,一個外人沒有資格繼承爵位和所有資產,他才是未來的比提尼奧侯爵。
要讓人死得離奇並不難,像樓上那個拖到現在還不死便是他的傑作,若非要等他死心立下遺囑,將遺產交給自家人,不然他早弄死他了。
不過他近來的大肆揮霍已導致負債纍纍,不趕緊把擋住財路的巨石除掉,掏光資金一事恐怕將會曝光,所以他必須下狠招讓他們不再開口。
連續幾回的行動都被那丫頭身旁的男子識破,他是恨到骨子裡想一併殺了他,可是他的身手好得叫人咋舌,每每派出去的人都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這一回不一樣了,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讓兩人不再干擾他的發財夢,結合外人的力量壯大自己,縱然他們生有雙翅也難逃出生天。
「啊!是那個女孩嗎?老爵爺的孫女。」一旁某人驚訝的一拍,韋特。比提已奧如夢初醒地擺出最親善的笑容迎上前。
只是雙手大張欲擁抱的他被一隻長腿抵住,靠近不得地維持兩臂的距離乾瞪眼,羊毛西裝上留下碩大的腳印。
「魈,對人客氣些。」倪想容暗歎口氣,真受不了,幾時他的佔有慾旺盛得無法斗量。
「我對他很客氣呀!起碼沒一腳踹掉他頭上那頂蠢斃了的假髮。」十個禿子九個賊。
為富不仁。
「你真是亂來,至少給人一點好印象。」他的樣子就像為所欲為的惡霸。
「要我做童子軍辦不到,白面給你,壞人我來當。」山下忍魈說得輕鬆愜意,眼神不放過每一個可疑的人。
包括眼前笑得齷齪的男人。
「你……」倪想容悶間地一笑,一發現自己舉動失當,連忙補救。「你是韋特堂叔吧?」
約瑟的父親。
「嗯!小侄女長大了,出落得像朵花兒似,你的父母一定很欣慰。」他刻意提起她父母是為了挑起祖孫兩代的衝突。
「多謝堂叔的讚美,相信爸媽在天堂會好好庇佑你、我。」聰明人舉一反三的反應像常人快十倍。
韋特-比提尼奧臉色微變顯得不太自在。「他……他們照顧你就好,我老骨頭一把用不著太關心。」
「堂叔此話差矣!上帝的心是無私的,自然爸媽也會公平的對待每個人。」不然上不了天堂。
「呃!無私、無私……」他訕然一笑。「喔!對了,你打算在英國玩幾天?要回去時別忘了通知我去送行。」
言下之意當她是外人,要她別妄想比提尼奧家族的財產。
「她不回去了。」驀然竄出的華斯搶先一步回答。
死奴才。「我說華斯呀!她不回去留在這幹麼,總不能要我們湊錢養她吧?」
他的話獲得不少人的贊同,狐狸尾巴小露了一下。
「是她養你們吧!別忘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靠爵爺的資產過活,我們小姐可是唯一的繼承人。」華斯面露威嚴看向面面相覷的眾人。
他的一番召告已然表示老爵爺的承認,別人不得有異議。
「死了就不算。」韋特-比提尼奧嘟噥的說道。
「你說什麼?」最該防的人就是他。
華斯的憂心在與出聲的山下忍魈的視線一接觸後化為烏有。
他知道那男人有能力保護小姐。
「我說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下人……」一出口,他頓時想起今天的目的。「呃!是我失言,我是說莉琪難得回來一趟,咱們舉杯為她祝賀。」
手一招,他喚來端酒的傭人,兩人眼神短暫的相交一會,快得令人幾乎察覺不到細微的小動作。
幾乎。
如果黑眸的主人沒發現傭人的臉皮不太自然,那麼他便枉稱為風煞。
「等等,這酒裡沒有下毒吧?」慵懶的一笑,他看似無害卻口氣凌厲的問。
韋特-比提尼奧端酒杯的手滑了一下。「你看我有天大的膽子敢下毒嗎?」
「誰曉得呢!我的寶貝若有一絲不對勁,比提尼奧爵爺的財產不知會落在誰的手中?」他像說著天氣一般地眼露懷疑。
「你敢污蔑我的人格,你以為你是誰?」韋特-比提尼奧氣憤的大喊以掩飾心虛。
眼神仍是不馴,山下忍魈的表情儘是譏誚,嘲笑他不敢以身試酒。
「好,我就喝給你看,免得讓你指稱我心懷不軌。」他一口乾盡杯中酒,杯口向下表示一滴不剩。
「你該滿意了吧?現在可以敬酒了嗎?」他要求人手一杯,只是他那瓶酒並未和其它人共飲。
「慢著。」山下忍魈再次叫停。
「又怎麼了?」韋特-比提尼奧不高興的一睇。
「我比較中意你那只酒杯,咱們來交換吧!」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山下忍魈硬是換了過來。
韋特-比提尼奧臉色變得慘白,握杯的手抖得厲害,一副如臨深淵地瞪大雙眼,始終不肯湊近嘴邊一飲,剛才的豪氣頓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