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女巫 第十章
    沙夕夢被帶走了。

    警方以殺人罪欲起訴她,不過她在警局待不過一天光景就被釋放了,因為沒有檢察官敢辦這起案子,法官也頭疼地請假不克辦公。

    上官鋒偕同沙悅寶前往警政署向署長施壓,爆烈的沈勁陪著沙星博大鬧警局,剛引退不久的大歌星江邪施展明星魅力,引來大批抗議司法不公的歌迷,連遠在英國的龍御海都以維利特家族的力量向外交部遞出求情書函。

    一堆重量級人物全來湊熱鬧,警局外更是圍了一群準備鬧事的前山海幫分子,嚇得警務人員不敢隨意進出,在局裡窩了一天。

    警方當然不會向惡勢力屈服,只是斟酌行事,盡量不激起人怨。

    沙夕夢被釋放的原因是法醫的驗屍報告和張憲德的說法有出入,法醫指出,現場三、四十具死屍一大半死於毒蛇咬傷,其餘是心臟麻痺和氣喘發作。

    尤其沙夕夢手取心臟那一段根本不足以採信,朱喬伶的身上一點外傷也看不到,瞠大的雙眼顯然是被嚇死的,膽囊完全破裂。

    「怎麼可能?我明明瞧見她掏出一顆血淋淋的心臟……」無法接受事實的張憲德驚得精神有些錯亂。

    他從未目睹過如此駭人的畫面,居然有人的手能穿透肉體取出內臟,表情陰冷得像來自地獄的使者,揚高帶血的心臟祭向天空。

    一道黑色閃電擊中她的手心,瞬間帶走還在跳動的心臟,他的一半隊員因此嚇得說不出話來,另一半隊員則住在醫院接受心理治療。

    總之,沒有一個人見證他說的是實話,所有人都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不敢開口,以致他的證詞不被採用,人人都當他瘋了。

    此次事件以黑幫械鬥結案,不過,他的信譽也因此遭受質疑,外界人說他好大喜功,故意栽贓陷害改過向善的企業家,胡亂地誣指人家的女友。

    「張隊長,真是抱歉了。」沙夕夢淡然地朝他一頷首,神情不帶一絲愧疚。

    張憲德有片刻錯愕,「你到底是不是人?」

    「不是。」她從不認認為自己有人的特質。

    「那你是什麼?」世上真有怪力亂神?

    「你不妨當是看了一場魔術秀,心裡會好過些。」為了彌補,她在他身上下了金錢運。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要我坐視犯罪而不理?」他辦不到。

    「換個角度看,一下子少了幾十名罪犯,台灣會有多少婦孺免於受害。」她是為人類除害。

    「強詞奪理,我會一直盯著你們的一舉一動。」沒人可以殺了人而不受法律制裁。

    「很有敬業精神,我祝福你。」沙夕夢越過他走向一旁等候的單牧爵。

    「你還好吧?」

    她看了他一眼,「你問得很奇怪。」

    表面上她在看所守待了一夜,但實際還不到三個小時,除了應訊那一段時間待在那兒接受簡單的盤問外,其他時間她都施以幻術欺瞞眾人的視覺,人如往常地在家走動。

    「沒人為難你吧!我看張隊長快瞪穿你的背了。」他一定很不甘心。

    「我想他會被你搞成精神錯亂。」居然叫了一千幅輓聯印上人家的名字,上面還寫著:天妒英才。

    單牧爵擁著她坐入車內,「誰叫他當著我的面帶走你,還嘲笑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是嗎?我以為他嚇傻了。」手銬都掉了遺忘了拾起來。

    「我都被你生氣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何況是少見多怪的他。」單牧爵嘴邊帶著濃濃笑意,像是看了場爆笑劇。

    果然沒看走眼,冰山底下藏的是座活火山,平時不活動進行休眠,清清冷冷表現出冰的晶瑩讓人一寒,一爆發即生人迴避。

    儘管心裡有準備她將有驚人之舉,但是一看到亂石混著沙暴的景況仍不免大開眼界,她的潛在力量相當嚇人,沒點膽識的人更會嚇軟腳。

    尤其是她剜心的那一幕,他彷彿親眼目睹戰爭女神復活,絲毫不在乎人命的輕重,彈指間奪取一條魂魄,驕傲地向世人顯示她的實力。

    他必須說一句:她的脾氣比火還熾烈。

    「你呢?想打退堂鼓?」普通人是忍受不了女巫的另一面。

    黑暗與魔性。

    「休想,你再多練個五十年。」在血腥世界打滾的人豈會畏懼血腥,他的手段並不比她慈悲。

    一抹很淡的笑意浮在她嘴角。「你真的讓人很討厭,一點都不曉得要死心。」

    「等你挖了它自然停止跳動。」他注意觀察她的臉部表情。

    「很冷的笑話。」她微放怒意。

    「呵……寶貝,你愛上我了。」天呀!他該感謝誰呢?撒旦?!

    「胡說。」她矢志否認到底,兩頰染上淡淡暈紅。

    「不用急著想吃人,要不要我送你一面鏡子?」面無表情的冰顏透著關心,因為愛。

    她不是輕易動心的人,除非她所深愛的人,否則她見死不救,一臉事不關己的跨屍而過,無視垂死者的哀哀求救聲。

    她越來越像個人了,他的女人。

    「單牧爵,我討厭你。」她說的時候不帶冰冷,反倒像是情人間的嬌嗔。

    口是心非。

    「愛上我沒有那麼痛苦吧!我會讓你很幸福的。」他故意說得曖昧,眼神輕佻的一挑。

    「你……你喔!真是服了你。」沙夕夢輕笑出聲,在他唇上一啄。

    腦筋頓時一陣空白的單牧爵差點撞上來車,片刻的呆然之後揚起一陣傻笑,心口的喜悅逐漸泛大,讓他看起來像個智障。

    方向盤一轉,他錯開身後的車開上安全島,熄了引擎拉過她便是暈頭轉向的狂吻一番,兩人的唇瓣都吻腫了,還帶點血絲。

    雖然她沒開口說過一句愛語,但是生性冷淡的她肯主動吻他是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她的心底絕對有他。

    「我愛你,夢兒。」

    「我討厭你,單牧爵。」

    他笑著撫去她唇上屬於他的血。「叫我牧爵。」

    「牧爵,我討厭你。」她紫綠色的眼底帶著淡笑。

    「而我愛死你了,愛到無可救藥。」討厭就是愛嘛!她太害羞了。

    「瘋子。」她在心裡說:愛你。

    單牧爵深情地吻著她的指頭,「為你瘋狂,吾愛。」

    「我好像無路可退了。」戀愛的滋味就是這般天旋地轉嗎?

    「退吧!退到我懷裡,讓我呵護你一生。」他張開雙臂等著她。

    「不怕死就接好。」

    沙夕夢面露微笑的投向他的懷抱,不管交通警察的警哨聲在耳邊響起。

    向可娜端著一盤點心走來走去,大難不死的她可神氣了,不但成為女巫俱樂部的永久員工,月入數十萬,還成為巫界破格收的第一位無巫性的入室女巫。

    她的程度還在摸索期,像牙牙學語的嬰兒僅懂三百六十七道音階,吟唱惑人的咒語。

    成果雖然不彰但勇氣可佳,居然敢喝下一向喜歡看人痛苦的沙越雋所調製的巫藥,讓沙家女巫敬佩得豎起大拇指稱讚。

    不過,她也拉了一星期的肚子,虛脫到必須吊點滴補充葡萄糖,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都快成仙了。

    「小太妹,你是剛從衣索匹亞回來呀!」怎麼瘦得只剩皮包骨,前面的肉都少了一大坨。

    她瞪了方墨生一眼,「死人妖,你還沒得愛滋呀!」

    「奇怪,你不怕罵錯人?」好像從他們一認識開始,她就沒錯認過他和巖生。

    能分辨兩兄弟的人不多,每每都有人喊錯,糾正多了也懶得理會,將錯就錯也好。

    「方大哥是正港男人漢,不像你,遠遠就聞到一身『女人味』。」娘娘腔。

    「女人味?!」他一副大受侮辱的表情,東嗅西嗅自己的體味。

    「我建議你去變性好了,性別錯亂是很痛苦的。」瞧!愛美的動作多像女人。

    喬裝久了會有潛移默化的作用,有時小指會女性化的微翹。

    磨著牙的方墨生扯著她的辮子,「小太妹,你太不尊重大人了。」

    「少動手動腳,『姊姊』,小心我告你性侵害。」她懷疑他還是男人嗎?

    「向、可、娜,我要縫了你的嘴。」居然叫他姊姊。

    她露出驚訝的神情塞了一口櫻桃酥,「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呀!沒患老人癡呆症。」

    「吃吃吃,你早晚胖得像今天的新娘子。」而她的男人還拚命塞東西給她吃。

    「啊!差點忘了,我是女招待耶!」向可娜匆忙地喝杯果汁,拉起小禮服快步行走。

    今天有一場婚禮,是沙家女巫的結婚大喜,可是她們卻不認為有何喜可言,根本是失去自由的酷刑。

    她們,是複數,也就代表不只一對新人。

    「女巫可以穿白紗嗎?」沙悅寶開口問。她比較喜歡之前雩兒的黑紗禮服。

    「笨,你不說誰看得出你是女巫。」該死的小雩,該死的越雋,沒事幹麼結婚,為何不堅持一下下。

    嗚!她不要嫁人啦!

    「博兒,你可不可以別再罵我笨,我今天結婚耶!」難得一次。

    「你本來就笨,幹麼把莎賓娜奶奶不在的事說出來,害我得陪著你嫁人。」她氣得連東西都吃不下去。

    「鋒說嫁人是件很好玩的事,所以人家就……」傻傻地答應了。

    她就是笨嘛!

    「他說狗屎是香的,你要不要吃一口看看。」笨笨笨,笨N次方。

    「我……」沙悅寶被罵得抬不起頭,只好低低望著塗上蔻丹的指甲。

    「好了,博兒,你的妝花了。」沙夕夢為她補上蜜粉,看來完美極了。

    略帶笑意的沙夕夢再為她調整好婚紗,頗為得意自己能化腐朽為神奇,把沙星博月亮臉型藉由現代化妝品的功能修飾成鵝蛋瞼,看起來不致太臃腫。

    結婚多美妙呀!只要主角不變成她就好,看人受苦真是件樂事,難怪越雋樂此不疲。

    「冰山,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的不幸?」瞪著眼的沙星博想咬掉她多事的手。

    「你多想了,是沈勁比較不幸。」她同情的成分居多,誇而不嘲。

    「哼!你別以為自己逃得掉,你死定了。」單牧爵看來可不好惹。

    「我學防身術。」能拖一時是一時,巨大的冰山不易移動。

    「停止說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女巫會輸給防身術嗎?」有愛就勝不了。

    「想想不犯法吧!」是有點可笑。

    女巫在教堂結婚是一大諷刺,滿地的黑色玫瑰花瓣鋪成一條步道,笑不出來的神父直在胸前畫十字,結婚進行曲改成安魂曲,正緩緩揚起。

    「喂!兩位準新娘該送死……呃,是該進禮堂了。」反正也差不多。

    不甘不願的新娘在「挾持」下走出休息室,一干女巫們見狀拉起喪炮歡迎。

    「夢,下一個就是你了。」沙越雋站在她身邊說。

    「這是詛咒嗎?」她揚起清冷嗓音一睨。

    「沒錯,詛咒你一道來死亡之道。」她笑著將姊妹推向等待已久的男人。

    接個正著的單牧爵在她唇上一吻,「要不要結婚呀?我美麗的冰山女巫。」

    「不要。」

    「你不羨慕嗎?你穿新娘禮服一定比她們更美。」他真想早點看到她為他披上白紗。

    「她們的男人絕對不會同意你的論調,而且會聯手揍你一頓。」唉!情人眼中出女巫,瞧他們笑得夠傻氣。

    「一個笨,一個肥,兩個瞎了眼的男人。」他口氣說得很酸,嫉妒人家有老婆娶。

    沙夕夢挽著他的手湊上前看悲劇,「人家不嫌棄就好,你吃你的面別盯著別人的碗。」

    「夢兒,我們也來辦個婚禮如何?比她們更聳動。」以棺材車為前導,黑衣天使為唱詩班。

    她的姻親江記棺材店可以提供這項服務。

    「這是求婚?」

    「沒錯。」他沒指望她會點頭,畢竟冰山不容易融化。

    「好。」

    她的爽快讓他訝異。「你是說真的?」

    「嗯!」

    「幾時舉行婚禮?」他得問個仔細。

    「西元二一0O年。」

    哈!他就知道她沒那麼好說服,故意逗他開心三秒鐘而已。

    突然,兩團黑影由天而降,正好落在沙夕夢的兩手中。

    「夢兒寶貝,恭喜你接到新娘捧花,雙份祝福哦!」下一個結婚的人,他的新娘。

    她怔愕的一視,一字排開的沙家女巫朝她露出邪惡笑容,似乎在說:來加入我們的行列吧!

    「不——」她嚇得連忙丟開花束。

    突地,花在她頭頂上方散成一片花瓣雨落在她發上,注定她逃不開的命運。

    終結你,沙家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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