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綠枝椏,死在滾水中,香溢四方口舌受惠,綠衣紅裳不為奇,一水沖開半生情。猜一種日常食材。」
是什麼麼東西生長在樹上,卻死在滾水中,口舌受惠表示可食用,可是綠衣紅裳又是什麼玩意?能讓人半生消磨而不生厭。
抓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的瀟灑男子面現惱意,不相信會解不開好友提出的謎題。
論起制燈籠的功夫,他朗飛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每每讓人爭相搶購,連皇子鳳女都愛不釋手的早早訂購。
可是一要猜謎他就一籌莫展了,年年敗北輸給號稱解謎高手的靖羿,讓他心有不甘欲一雪前恥。
只是他再怎麼努力也及不上眼前這不務正業的靖親王府小王爺,不思上進為朝廷效力,一心要探究死人的秘密,追查古人隱而不宣的埋心處。
要說起難題、怪題,沒一題難得倒他,每年的花燈猜謎大會非湊上一腳不可,搬光所有的獎品讓人飲恨一年。
明知他這可惡又可恨的性格令人惱怒,偏偏和他結成知己,不時相約上茶樓酒肆品茗較量一番。
人各有所長,雖然好友常在猜謎大會上獨佔贅頭,出盡鋒頭,但是少了他製作的精巧燈籠不免失色幾分,上元節的花燈才是主角。
「茶都快見底了,你還猜不著嗎?」好笑的提點著,靖羿氣勢恢宏的點了點杯沿。
杯中自有茗閒情。
「別在一旁嘰嘰喳喳的擾亂我的思緒,答案就快浮現了。」應該是紅棗或枸杞吧!
可是又不太敢確定,總覺得少一層味道。
「手指靈活的巧匠通常不太需要用到腦,遲頓一點我能體諒,明年臘八再來測試你的滿腹學問。」他做勢要離座,省得染上名為「愚笨」的病症。
「坐下,我就要想出來,你少擺小王爺的架子。」明明很接近了,為什麼就是缺那麼一點點靈感?
這題不難呀!不可能難倒他。
死鴨子嘴硬的朗飛硬撐著,不肯求教於好友死命地鑽著牛角,一心要解開看似簡單卻毫無頭緒的謎題。
靖羿倨傲的神情上微顯一絲戲謔。「我幾時在你面前擺過架子?人的智慧不是由遷怒累積而來,虛懷若谷才是謙謙君子該有。」
「我是不是君子你會不清楚?別當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總會有你這位高手解不開的謎。」祝他早嘗敗績,由雲端上往下跌。
跌個粉身碎骨,萬年難尋。
靖羿取笑的吩咐茶童添水。
「真是失禮了,本小王爺正巧與你不熟,兄台打哪來呀?」
「在下朗飛,京城人士,是個糊燈籠維生的小老百姓,你要不避諱,我糊十個、八個白燈籠當見面禮。」
看他熟不熟。
「噴!你今兒個火氣可真大。」嗯!這茶的味道不夠火候。不如皇上賞賜的碧螺春來得醇香甘潤。
啜飲著澄黃清澈的江南春,習慣喝好茶的靖羿眉微擰,挑剔茶水的出處少了甘甜,壞了早春新茶的清香。
朗飛沒好氣的橫睇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這陣子會非常忙,沒時間陪小王爺你閒嗑牙呀!」
「原來是我開罪了朗兄弟,就罰我幹了這壺茶賠罪吧!」他故做恍悟地以茶代酒,打算一口飲盡。
「少來,你想佔我便宜不成?一整壺全喝光了我喝什麼。」長臂一伸奪了來,濺出的茶水差點燙了手背。
「你可真急呀!要是你解謎的速度有奪茶的一半快,相信年初的元宵燈謎難不倒你。」譏誚的語氣一落,靖羿長腿一勾拐了他一腳。
雖然是次等茶,有總比沒有好,不能全讓他一人獨享,大寒天喝口熱茶暖暖身也好,看這天色又要起風了,想必不久之後雪將伴隨寒風而來。
年節的氣氛逐漸攏罩京城,辦年貨的人潮也隨著年關的逼近漸漸熱絡,不少關外的商人趁此機會大肆入境,打算趕在年前出清存貨好回鄉過節。
茶樓掌櫃的吆喝一聲大過一聲,茶客交談的笑語聲,混雜著唱小曲的清揚嗓音,甚至是店門口乞兒乞討的討喜乞兒調,無一遺漏的傳至二樓雅座。
由樓台往下望去,一覽無遺的街景盡人眼中,捕一季涼風編成詩,千古騷客墨跡已干,多少歌賦盡留伶女口中。
喜來茶樓的樓上雅座坐了兩位風雅、俊朗的男子,神情自若的談笑風生,無視一室的男客漸由心生愛慕的女客取代,怡然自得的晶茗聞香。
出色的容貌讓兩人不論走到哪裡都引起一陣騷動,得天獨厚的清朗五官讓成群的姑娘家為之傾倒,睡不安枕地暗寄明月托相思。
滿人生性外放熱情,漢女含蓄多情,不管有心或是無意,落花年年有,流水一樣無情,帶走了數不盡的傷心和心碎。
「用不著諷刺,我解謎的功力或許不如人,可是你那雙尊貴的手只拿得了弓和箭,真要你鎮日面對著竹片糊薄紙,恐怕滿地的斷竹殘紙慘不忍睹。」他承認猜謎略輸一著,這不是他的專長。
「說得也是,我怎麼也難以想像一根青竹能變化出無數形狀的美麗燈籠,薄如髮絲的棉紙對我而言,如面臨千軍萬馬,全靠個巧慧。」
他寧可提劍上陣,帶兵打仗為大清爭一世春秋,也不願娘娘腔似削竹編竹,一片片講求精細,製成燈籠的骨架,然後再小心翼翼的糊上未上色的薄紙。
朗飛一臉冷笑地睨了睨他。「為什麼我聽到譏誚的意味,你瞧不起我的手藝?」
「哈……你想遠了,小弟是佩服你的巧奪天工,自歎不如想仗著交情向你討點好處。」他哪敢輕視好友的巧藝,人各有志。
像他專精死人的玩意,最愛玩猜燈謎的遊戲,年近二十二仍不改其衷的熱中鑽研,常惹得阿瑪和額娘長吁短歎不已,直道他不長進。
「離上元節只剩一個月餘的光景,扣除團圓夜和年節那幾日,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你別盡給我找麻煩。」他的訂單已讓他吃不消了。
靖羿好哥們似的重重搭上他的肩。「不多,十隻月兔造型的燈籠,我初十命人去取。」
「你……你去搶吧!土匪,早該料到你不安好心,客客氣氣地請我上茶樓飲茶一定有鬼。」忙碌讓他忘了他的心機有多深沉。
「老朋友擺著何用?當然是小小的利用一下,你不忍心見我額娘失望吧!」他動之以情。
「喂!你搞清楚點,那是你額娘與我無關,滿街的燈籠師傅等著為你靖親王府效勞,不要拖我下水。」
想累死他。
靖羿狡猾的勾唇一笑。「我額娘對你的手藝情有獨鍾,你想她要得不到你親手所製的燈籠有多傷心?
「而我阿瑪一聽有人給臉不要肯定不開心,一不開心總有人遭殃,你不希望明年的今日少了一位制燈籠的師傅吧!」
「卑鄙。」
仗勢欺人,
「好說,好說,我是卑鄙、無恥、下流的小王爺,仗勢凌人,你當是瘋狗咬了一口自認倒霉,誰叫你不幸的認識我這位損友。」傲然的一聳肩,靖羿玩世不恭的取笑好友識人不清。
「你——」
朗飛歎了—口氣,無奈的發出輕笑聲。「靖羿呀靖羿,真想詛咒你『遇人不淑』。」
眉一挑,他差點噴出口中的茶汁。
「我以為你是漢人。」
「我也很懷疑你不是滿人。」
盡和小老百姓往來。
兩人相視不語,深厚的交情盡付會心的一笑。
不過安靜了一會,一顆心懸著的朗飛按不下好奇的問;「謎底倒底是何物?」
「想知道?」
他端起茶慢慢飲盡,杯底的殘餘物逐漸浮現。
「廢話。」
他賞他一個白眼。
靖羿笑著倒出杯中殘渣。
「瞧!這是什麼?」
「你當我閒著無聊打起啞語不成,這不就是茶葉……」咦!等等,生在綠枝椏,死在滾水中,形容的正是它。
「想到了吧!我可沒誑你。」他大笑地看著滿臉懊惱的好友,一腦子的謎語想考倒他。
像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猜一人名——歸有光。
人不在位,猜一字——立。
或是,箭在弦上,猜一字——吊。
「真有你的,猜謎方面我承認不如你,不過你要的燈籠我最多趕得出五隻,多了我也無能為力。」他手上的訂單是早在半年前就下的,再多也抽不空。
「成交。」靖羿爽快的拍拍他的背,沒有二話的豪氣引人狐疑。
「我說靖親王府的小王爺,你該不會故意引我走進你的算計中吧?」他先是一愣,繼而有跌人陷阱的錯愕。
「有嗎?我是體恤你經年累月的埋首燈籠中,因此才答應減輕你的負擔。」他說得毫無愧疚,一臉正氣。
眉一橫的朗飛冷然一哼。「好個真小人,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好說,好說,在此我替我額娘謝過了。」他舉起杯聊表敬意。
「嗯哼!牛鬼蛇神不敵你小王爺的厚顏,我能不認嗎?」誰叫他虛長了他幾歲。
同樣的戲碼每年都上演一次,早被磨成精的朗飛哪會遺忘了靖親王府的那一份;喜愛燈籠的福晉總會趁著元宵好好賞玩一番,至今他送出的燈籠少說有上百隻。
只是兩人的個性愛鬧,不肯直接點明的迂迴一番,彼此明來暗去地假意苦惱,互相取巧詐出對方的誠意。
笑了笑,靖羿忽地想起一個人。「對了,你的小青梅呢?挺想念她……」
「想念她?!」
「想念她御茶行的好茶,她老跟你跟前跟後的帶著一股茶香味。」這人還沒開竅,死木頭一根。
暗笑在心的靖羿冷眼旁觀好友冷然的神情,不知該誇他善於裝傻呢!還是罵他不解風情,無視人家姑娘的付出。
輕啐一聲,朗飛笑不達眼的說:「皇帝老兒御賜的好茶滿足不了你挑剔的口嗎?」
「不敬呀!朗兄,小心隔牆有耳,傳到皇上耳中可是死罪一條。」靖羿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提醒他。
「那你得替我留心點,別讓我丟了腦袋。」留著還挺有用處的。
這小子。「酒肉朋友是幹什麼的,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你去當,休想我管你死活。」
「真的?」
「當然,你……咦!你的小青梅怎麼和一團雪球走在一起?」看來挺有意思的。
「什麼雪球……」朗飛湊上前一瞧樓下的景致。「喔!是為什麼妹子,我當是誰呢!」
「為什麼妹子?」靖羿好奇的眺望那團長腳的雪球滾……走近。
「等你和她接觸後,你會明瞭什麼是『為什麼』?」他但笑不予解答,留待他自個去發覺。
雪,輕輕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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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娘會一臉哀傷,未語淚先流的嚇得我以為認錯了親娘?」
不懂,不懂,無數的疑惑像一顆顆往上飄浮的泡泡捉不住,她實在不明白娘親的反應。
她不過將廟口算命仙講的荒唐話當玩笑說給娘聽,本意是逗她發笑好博得娘的歡欣,不計較她大冷天溜出府遊玩一事。
誰知她一聽完沒有莞爾一笑,反而嚇人一跳的面色沉重,兩行清淚無聲的順頰而下,彷彿心中藏著秘密無法說出口。
可是她真是娘的親生兒呀!爹也對她疼愛有加,不可能像大哥一般由宗親過繼而來,當初接生的產婆可是她的奶娘,哪做得了假。
但是娘的神情又叫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抱來的小孩,不然哪來的身世之謎?除非她是桃樹下蹦出的成仙花精。
看大哥同樣慌了手腳的安撫娘親,問他大概也不知原由,要找出真相唯有靠自己,這事不查個水落石出怎麼成,她不想妾身不明的當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邵府千金。
「你太誇張了,也許邵夫人想到了什麼難過的事,一時悲從中來,抑不住的淚珠自然滑落。」她不認為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
「才不是呢,你該看看我娘當時的表情,相信你也會懷疑我不是她生的。」震驚過後的悲傷最叫人不捨,她從未見過母親在人前失態。
端莊賢淑、高雅溫婉的她宛如一湖碧水,淺笑斂眉在在顯露當家主母的雅致秀麗,從容不迫的神態像是沒有任何事能擊敗她似,堅韌得有如蒲草。
若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怎會讓她失去了冷靜,驚惶失措的不顧布粥施衣,急忙要大哥送她回府。
頭一次像無家的棄犬被忽視,她心裡有—點點難受,覺得自己不再受寵。
只是她的自怨自憐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工夫全讓她踢進臭氣薰天的溝渠裡。
她決定了。
要找出真相。
嗤之以鼻的顧以茗用力的彈了她腦門一下,「你犯糊塗了呀!敢說邵夫人不是你親娘。」
見過她們母女倆的人絕對不會錯認兩人的母女血緣,簡直像得讓人頭皮發麻,直叫不可思議,即使邵夫人快近六十,面容光滑細嫩猶如三十出頭的美婦.雍容華貴的光華令人望而生畏。
若說她非邵老爺所出還有幾分可信度,因為不僅外貌、個性都相差十萬八千里,遠不如她那過繼而來的大哥來得相似……
咦!真是要不得的想法,怎麼她也跟著迷糊了,銘心絕對是邵府的千金不會有錯,以她娘的堅貞不可能偷漢子賴在邵老爺頭上,且他們夫妻間的恩愛是有目共睹。
「哎呀!很疼吶!人家只是懷疑,預設立場先可憐自己一下。」說不定她真是外頭抱來的。
「可憐個頭啦!你到底說了什麼話讓邵夫人淚流不止?」她比較可憐,硬是被她從茶行拉了出來,原本想好好打扮,好赴傍晚與朗飛的約會。
攏了攏鬆開的毛裘,邵銘心怕冷的直縮脖子。「我不過說了『身世之謎』四個字而已。」
「真的?」只有那麼簡單?
「真的,真的,難道你還不信我,我很少騙人的。」一顆頭直點,就怕人家不相信她的無辜。
很少不代表從不,偶爾還是有幾個倒霉鬼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邵銘心的保證讓她很不安心。「身世之謎應該去找你爹娘問個明白才是,你找我有什麼用。」
她又不是當事人,哪曉得前因後果、來龍去脈。
「因為你比我聰明嘛!不找你要找誰,我爹娘看樣子肯定不肯據實以告,否則為何會隱瞞至今。」
還是靠自己較穩當。
很想歎氣的顧以茗看了她一眼說:「別太高估了我的聰明才智,我沒你所想像的無所不能。」
「可我只有你這個朋友,你不能不管我哦廠她耍賴地要她幫忙。
肩上好重,她是存心賴上她。「你要我怎麼管,上廟裡求神明指點?」
這種事可大可小,弄個不好可就難過了,幫人不成反害了人。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打虎、捉賊的一家親,輪不到她這外人窮攪和,邵家二老對女兒的疼寵和呵護不知羨煞多少女兒家,恨不得重新投胎成邵家女,她實在沒必要將一池清水弄濁。
老人家不肯說明原由必有為難之處,何必硬要扯出陳年秘辛,萬一真有那麼一回事要如何收拾,難道要當做從未發生過,回到昔日和樂的生活?
「你好壞心哦!人家是誠心請你幫個小忙,幹嘛搬出神明嚇我。」子不語怪力亂神。
求人是這種姿態嗎?整個人都縮進毛裘內只露出一張清靈小臉。「我自認能力不足,無法擔起重任。」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吶!」邵銘心語氣可憐兮兮的令人有罪惡感,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層水氣。
「邵、銘、心,你敢擺出牲畜無害的神情試試,我絕不會上當。」該死,她幾乎成功了。
幾乎。
她裝得更無助地顫動著沾了寒氣的羽睫,無比謙卑。「如果我無家可歸了,你會不會收留我?」
「等你流落街頭再來敲門,我會看情形要不要留你。」凡事得預留退路,以免自打嘴巴。
「以茗,你幾時變得這麼無情?枉我把你當成最知心的手帕交無所不談,你……你居然要拋棄我……」
她好傷心哦!
佯哭的上下抖動纖弱雙肩,第一聲哽咽都還沒出口呢!兩腳差點離了地,回蘇州見姥姥。
「冷哪!你幹嘛扯我後領,萬一著了涼我就不能追查自己的身世了。」
好險、好險,沒讓冷風灌人衣裡。
她邊縮邊躲的將身子裹得像一顆人球,瘦弱的小腳靈巧的動個不停,活似生了腳的雪球叫人莞爾,讓忍不住笑意的顧以茗無法棄她於不顧。
真是敗給她了。
「反正養生堂多得是祛寒的藥材,隨便配個兩副還愁好不了嗎?」有那麼冷嗎?
在她看來還好,下雪前總有一段暖和期,不致冷得令人受不了。
瞪大了眼,邵銘心不高興的微噘著嘴。「原來你巴不得我一病不起,好甩掉我這個小麻煩。」
「你也知道自己是麻煩呀!」這才是她的真性情,一個不怎麼老實的千金小姐。
「以茗……」壞心腸的姑娘。
顧以茗沒好氣的舉起手阻止她開口。「雖然我幫不了你,不過我曉得有個人一定肯出手相助。」
那個人最喜歡難解的麻煩了,就不知他肯不肯接受眼前的大「麻煩」。
她指的是人。
「你沒騙我?」邵銘心抱持著懷疑態度,紅通通的鼻頭煞是可愛。
「我又不是你,愛耍小心機。」把人耍得團團轉,玩弄於股掌間。
「哪有,我最乖巧善良了,夫子們常說我是他們教過最好學不倦的學生。」她沾沾自喜地露出春陽般的笑臉。
不想拆穿她的顧以茗失笑的搖搖頭。「是,我的好妹子,天子腳下就屬你最正直了。」
「唔!取笑人家,我臉紅了啦!」其實是凍紅的,水嫩的肌膚禁不起寒風的蹂躪。
「少裝了,我看你是凍壞了,先找間茶樓喝口熱茶暖暖身,省得你凍僵了。」
熙來攘往的街頭滿是叫賣聲,一抹微陽才剛探了個頭,層層雲氣已包住它的金光,稍微回暖的天氣又轉為陰寒潮濕。
一陣陣冷風襲來,原本不覺冷意的顧以茗受了身側「雪球」的影響,不自覺的環起手臂保留一絲暖意。
星子般的瞳眸眨呀眨的,她偏過頭一問:「為什麼要喝熱茶才能暖暖身子,不能改喝雪融的冰水嗎?」
又是為什麼,為什麼熱茶暖身而冰鎮蓮子卻能消暑?實在沒什麼道理,不都是由口而入嗎?
「懶得理你,你要是凍死街上就不用追查身世之謎,我也落得輕鬆。」顧以茗頭一抬,似有靈犀的瞧見她日盼夜盼的熟悉身影。
咦!她在看什麼?跟著仰頭一望的邵銘心只瞧見一個男人的背影。
「以茗,他好像竹馬大哥哦!」唔!他身邊似乎多了個影兒。
眼一瞇,瞧不分明的小人兒仍舊將自己裹得圓滾滾地,腳步輕盈地像是踩著雪花飛舞,一把繪上牡丹的油傘立即為她遮風擋雪。
身為丫鬟的銀雀可是準備得十分齊全,不只吃的東西琳琅滿目,竹籃下層還有小姐的繡鞋和羊毛兜肩,以防她濕了鞋或滑倒可以替換和保暖。
可見她伺候的小姐有多嬌貴,挨不了餓,受不得凍,捧在手心怕化了,必須花費更多的用心才呵護得了。
「什……什麼竹馬大哥……」一碰上青梅竹馬的心儀男子,顧以茗的靈光不由自主的變為遲頓。
唉!又來了,真叫人失望。「不就是朗飛朗大哥,你的心上人。」
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寫滿唾棄,搞不懂她為何會喜歡上一個燈籠癡,粗心的忽略近在眼前的珍寶。
以以茗的聰慧才智怎會栽在這種人手上,神智不清的交託一份注定苦澀的情意。
「呃!呵……,真巧是不是……我們也去喝茶……」她的眼中只容得下一人,整個人為之憨傻,不復聰明伶俐的模樣。
「喝茶?」微露古怪的神情,邵銘心回頭—顧身後撐傘的丫鬟。
不愧是她的貼身丫鬟,會意的銀雀連忙翻動竹籃中層。「小姐,你要的茶包。」
「嗯!咱們喝茶去,順便請夥計溫溫冷掉的糕點。」還是熱熱的比較爽口。
「是的,小姐。」
雪,一直下著。
直到日落時分。
但是沒人注意它何時停止,因為邵府千金的嬌貴足以令所有人忘卻外頭正飄著雪花,她帶進了一室的驚奇和錯愕,以及寒意。
炭火似乎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