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光束由窗簾的隙縫照射進來。
以菱蜷在棉被下掉了伸懶腰,她已經太久沒有睡過這麼 個好覺了。她猛由床上坐起,瞧了一眼鬧鐘又猛跳起來!老 天,快十一點了,她上班遲到一個鐘頭了!甩甩有些昏沉的 頭,她才倏的想起她請了三天特別假,而今天才第二天哪!
她漫無意識的凝視天花板上那些她熟悉得幾乎可以一絲不差畫出來的壁紙紋路,頭腦努力回想昨天紊亂的一切——她記得她喝了酒並再次和江野起爭執,他強吻她並迫她屈服於對他的慾望,然後……然後他說了一些話,一些她現在仍疑真似幻的話。他說———一他愛她。然而這似夢似真的記憶卻使她幾近凋萎的心重燃一線生機。
她真希望江野能清楚明晰的對她表白一次,讓她知道她的一下步路子該如何走才正確!以菱輕歎一聲。手指無聊的畫著被單上的線條。她實在是不應該睡著的,希望江野再說出那三個字實在太難了。可恨的是她竟給睡過了。
就算她的耳朵不曾愚弄她,她等待這句話可也足足等過了八個年頭,無怪乎她沒有信心讓他能很快的再說它一次!她不禁又輕聲自艾,她實在不應該睡著的,她肯定自己絕不會再為了他的一句「我愛你」又等上另一個八年的。
何不去問江野?何不去問問他對你真正的想法?這個念頭在她腦際一閃而過,她肯定它的可行仕。畢竟兩人走到這步田地,除了再拉下一次自尊,她也沒有什麼好損失的了!
說走就走!
都十一點了,乾脆找江野出來吃頓午餐吧!他不知道忙不忙?以菱抓起床畔的電話,又猶豫的放下,心想,江野總是要吃飯的吧!此刻的她好想趕緊見到他,這種初戀時期的迫切似乎多年不曾出現了!她決定直接到他的辦公室,給他一個驚喜!
一個半鐘頭後,以菱輕快的步下計程車,清新動人的背身在羅丹大廈辦公室的人口處,渾然未覺她的飄逸及明媚吸引了來往於門口的眾多眼光。
踏入辦公室,迎面便是一位接線小姐,以菱很清楚江野的辦公室在最靠裡面的一間。
「請問……江先生在不在?」她走到接線生前禮貌的循例一問。
「江先生?」接線生疑惑的盯著她。「你找哪一位江先生?」
新來的小妹!以菱漾滿笑意的看向面前這張稚氣未脫的臉,再說一次,「江野先生,你們的總經理!」
「喔!總經理,他在最裡面,你有和他約時間嗎?喂……喂……小姐……」接線生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匆匆向裡頭走去的長髮小姐,在心裡嘀咕:乖乖!今天總經理可真艷福不淺,有那麼多小姐在找他,不但直呼其名。還直往他辦公室裡頭闖,還一個賽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有氣質,裡面早進去一個短髮的,現在又來一個長髮的。她吐吐舌頭,心想呆會兒准要挨張秘書罵了,一個個都沒經過通報就擅自闖了進去……才想到這兒,電話又響起了!她慌亂的接起電話來。
「張秘書,江野在嗎?」她開門進入江野辦公室前方較小的辦公室裡,這裡是秘書室。張秘書正用釘書機在封信件。以菱認識張秘書,張秘書也認得她,可是這會兒張秘書彷彿見到外太空訪客的驚詫表情令以菱納悶。
「張秘書,你臉色不好,生病了嗎?」以菱關心的問。
「不,不,沒有。」張秘書回過神,迅速恢復秘書公事公辦的笑容,不過她的聲音仍有遲疑,「江小姐,找……總經理嗎?」
「是啊!」以菱笑容可掬。
「哦!我知道他很忙,可是飯總是要吃的。」以菱微笑著走到通往江野辦公室的門邊,扭動門把說:「我是來找他吃午餐的。」
門輕易的被旋開,門內的景象卻讓以菱的笑容僵在唇角,張秘書好奇的一瞥,也愣了一下。
真是個大驚喜啊!以菱的心無端的瑟縮起來,並快速絞扭成一團!她面無表情、臉色灰敗的看著正在上演的一切!
門內,江野正環著一個女人,一個凹凸有致、性感異常的女人,而那個女人雙手親呢的環住江野的頸項,兩人靠在大辦公桌邊熱烈的擁吻著。
怎會教她正巧撞上這一幕?以菱搖著頭。感覺她的世界剎那間顛倒了。真正撞見這一幕比聽到傳聞更讓她椎心干百倍,她轉過身想往門外跑,卻差點撞上一臉不知所措的張秘書。
以菱煞住腳步深吸一口氣,決定回頭面對問題不再逃避狀況總是要弄清楚的。她再深吸一口氣,朝張秘書虛弱的一笑,沒事人似的反手關上門,把一臉呆愣的張秘書關在門外。
以菱靠在門板上,微閉雙眼並輕咬指頭,她需要求證一下眼前這一幕是不是她在作噩夢?可是她可以感覺到的不只是手指的痛、胃的痛,甚至還有心的痛。
她緩慢的張開眼睛;熱吻的兩個人至少是分開了。 他們終究沒渾然忘我到忽略了關門聲。以菱看向那個女人,她回過頭滿臉愕然、微張著唇的看她。
老天爺!她真是馬伶俐。
以菱一眼就認出她是馬伶俐。上天真是厚愛她,多年未見,她還是一樣明媚動人,身材也依舊惹火,臉上仍是濃濃的妝,而她那厚厚的艷紅色唇膏被吃掉不少!
不自禁的,她眼睛滑向江野,她不接觸他的眼睛,只任眼光茫然的盯著那些留在他臉頰、嘴唇,甚至脖子上的可笑
紅唇印子!這鐵定是個熱情併合作無間的吻!
以菱自苦的想著,摸索的坐到門邊的小沙發上,視若無睹的直視前方,不理會正瞪著她看的兩個人。
室內的空氣十分膠著。好半晌,江野欺身至她面前懷著一絲愧疚嘎聲問:「搞什麼鬼,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沒幹什麼!」她木然的回答,「只是想找你吃一頓午飯。」
江野聽著她那機械的聲音,有點心虛,火氣卻沒來由的上升。他想道,今天活該要倒楣了,昨夜他幾乎徹夜未眠,思索的全是有關以菱的問題,今夭一上班,某個建築個案又出紕露,沒睡好加上一大堆問題已夠頭痛的了,偏偏又來了個煩人的馬伶俐,而這下更好了,被以菱撞見這該死的一幕。
他覺得自己煩透了,脾氣根本好不起來。看看以菱的眼神,再聽聽她的語調,老天!他知道她會怎麼想,可是,他也無法解釋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的和馬伶俐吻上了,他無法解釋,更厭煩解釋,唉!一團亂。
他習慣性的拉松領帶,沒好氣的說:「吃飯自己去吃就好,我很忙,沒空老陪你們這些大小姐吃飯!」
沒有解釋?江野並不想解釋?以菱心中泛起幾乎滲入骨髓的寒意,她質問:「你忙?剛剛我所見的也是你該忙的一部分嗎?」她瞥了一眼馬伶俐,她正若無其事的拿起江野桌上的卷宗假裝專心研究。
「以菱!」江野警告她。「別無理取鬧!」
「我有嗎?」她悒鬱的一笑,站起身用面紙刮起他頰上的口紅,舉到他面前。「我親眼所見,還有證據呢?滋味美妙嗎;你在這間辦公室裡吻過多少個女人啊?」她一瞬間也不瞬的直視他,漆黑的眼珠在瘦削蒼白的臉上看來大得嚇人。
「你管不著!」他像拍開一隻討厭蒼蠅般不耐煩的揮開她的手,走向馬伶俐說:「你先回去吧!」
馬伶俐看看這一個,又看看那一個,猶豫著。
「不,不用走,問題總是要解決的,既然這個問題也關係到馬小姐,她就必須留下來。況且,解決一個問題也要不了多少時間!」以菱倉皇的說著,決定現在就要一切問題的答案。
「江——以——菱——」江野惡聲惡氣的拉長音調。
「我只問你,昨夜你說的話是真話還是假話?」』她翩然的走向他,步履輕盈的不像人在走路,她站定,眼內澄澈無波的等待他的回答。
以菱緘默半晌,要問江野這件事很難,旁邊站個馬伶俐更是難上加難,可是此刻她不能不問,「昨晚你說過……你……你愛我,是真的嗎?」她好不容易吞吐出口,他變得幽暗的眼神卻莫測高深得令她驚慌,她一迭聲追問:「你沒說過是嗎?是我在作夢嗎?是嗎?是嗎?」她扯著江野的手搖晃,好像這是個攸關生死的問題,而且只有他能斷定。
他還是默不吭聲,以菱頹然的鬆開手、輕撫額龍低喃道:「只是個夢,又是個夢;只是個夢,又是個夢,我的迷夢兒時才能醒來啊?!」
江野一逕沉默著,表情遙遠而深思。
馬伶俐則張大眼,好奇的看著他們兩人。
「那麼,你愛她嗎?」以菱突兀的指向馬伶俐,凌厲的問:「你是愛她的,對不對?是不是?」
江野討厭極了她指著自己鼻子咄咄逼人的質問問題的樣
子,他氣得想狠狠揍她一頓,又想好好吻她一回。他出言不遜的說:「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我愛不愛她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話一出口江野就後悔了,一連兩天他說出這種豬狗不如的話,而以菱那空洞的表情,彷彿他真的揍了她一拳,致命的一拳。
「我不是你的什麼人?」她臉色發青,急急按壓住痙攣的胃部,向後跌坐四小沙發,哺哺自語:「我懂了!我明白了,我不是你的什麼人!」她形容淒慘的望向他。「對不起!我為我的逾越道歉!」
江野的眼中有一些什麼?驚惶?或者歉意?不,這都不重要了,他已經告訴她她所要的答案了!而江以菱也該下台一鞠躬了!她唇際緩緩浮出一朵澀澀的慘淡笑容,然後凝聚所有力氣站起身,她還必須凝聚所有力氣走出這裡,走出風和居,走出江野的生命。就像江野父親的一語道破——他不愛她。而對這迷迷惘惘的八年及八年後的這個事實,她也只能看破。
「以菱,你怎麼了?」江野突然開始害怕她臉上那種表情,像是壯士斷腕,像是個下某個決絕的決定。
「我怎麼了也輪不到你來關心,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她酸澀的把這句話丟回他的臉上,然後低嚷:「我再也不要你的關心,我害怕你的關心,真的,我不要,我不要,我再也不敢要!我不要!」
她歇斯底里的愈嚷愈大聲,聲音中夾雜破碎的笑聲。
江野搖晃她,見她不停的叫嚷,他猛甩過一個巴掌,她又捧回沙發上。
馬伶俐一愣一愣的看著他們,她訪如一場哀怨感人話劇中的佈景,只能擰在那兒看劇情的峰迴路轉,而沒有半點插嘴的餘地。
收回手,江野愕然的看著以菱蒼白臉上的紅手印,半晌,他跪在沙發旁,門聲說:「以菱……對不起!我道歉!」他輕撫她泛紅的頰,憐惜的說:「你一直嚷嚷,我心一急就……對不起,對不起,幹幹萬萬個對不起,我沒想到我下手會這麼重!」
以菱本來木然的表情,在聽到江野的懺悔之辭後軟化,淚水湧進她的眼眶,濡濕她長長的黑睫毛,她微微顫抖的說:「你大可不必再把精神浪費在我身上了,我也是一樣,一切都是癡心妄想。」她陰暗的表情中閃過落寞。「一群尊貴的江家人是不會接納一個卑微孤女的,你父親執意你該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馬小姐能符合他的期望,你妹妹更是拿馬小姐當嫂子的適當人選,連你那個有光圈的奶奶也因為我和你同姓而不可能接納我,而我……而我……」她努力止住嘎咽。「我只是懷抱著希望等待一份無望的愛情,今天證明一切都是我在癡心妄想,我累了,也倦了,一切都該結束了!一切都讓它結束吧!」
說到最後,她淚流成河,哽咽不能出聲。
江野瞪視她,她纖瘦的肩膀一聳一聳。她的話則貫穿他的腦海—一以菱為什麼提到他的家人?他突然有股不祥之感,莫非父親和奶奶私下找過以菱、而他竟毫不知情?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他忐忑不安的看著蜷縮在椅子上的以菱,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懷疑。她提到他的家人,還有兩個多月來她的消沉蒼白,她的神情恍惚及脾氣暴躁,一切都指向這個可能。只
是,她為什麼隻字不提?而他竟也遲鈍到須因她的無心脫口才被點醒。老天!他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和他的家人聯手給了她多少負荷,難怪她像個快撐不住一切的飄渺遊魂!
江野痛苦的拼湊著事實,突然想拋棄所有自尊與心結向她坦承他的愛,並說明他對她說過的那些渾帳話全是一種自我防衛。
今夜回風和居再說吧!江野冷靜的想著,他們還有長長的後半輩子可以慢慢說,而眼前馬伶俐在這兒,有些話他並不習慣當著第三者面前表達。
「你累了,我讓張秘書先送你回風和居休息吧!」江野放柔聲音說道。
以菱緩緩停止抽噎,她拭一下淚水站起身,茫茫然掠過江野走向門邊,再回頭看著江野及馬伶俐,她淒然一笑,他們兩人才真是一對璧人,而她,怎就如此自不量力呢?
她轉過頭漫無意識的往外走,張秘書正在門外待命。她恍恍惚惚的看著這個在她面前晃動的女人,感覺眼前發黑,重心不穩,並心心唸唸著風和居再也不是她的家,她再也回不去了!
張秘書的尖叫聲吸引江野回頭,他衝上前正好接住往前栽倒的以菱。
「江小姐昏倒了!」張秘書倉皇的敘述。
「我抱她到沙發上!張秘書,打電話找楊醫師來!馬伶俐,倒杯溫開水過來。」江野急急指示著,抱起以菱輕盈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沙發上。
倒開水的馬伶俐看江野熟練的伸手解開江以菱的洋裝,拉松後由前面解開她的胸衣。
哦!今天的驚奇可真不少!馬伶俐遞茶杯給江野時沉甸甸的想著,事情的發展愈來愈出人意外,而她仍不太清楚自己在江伯伯的鼓動下淌入怎樣一淌渾水中。
在等待醫生的短暫時間裡,馬伶俐識大體的說;「解她衣服的事該由我來做才對,畢竟你是個大男人!」
「哦!無所謂!」江野餵了以菱一些開水,唇角揚起一個教人心動的笑容說:「畢竟這個男人已經幫她脫了將近六年的衣服,不會在乎多這一次的。」
話已經挑明著說了,江野不知道江心是如何保密的,保密到連馬伶俐都不知道他和以菱同居著!想起來還真有點荒謬。
馬伶俐帶著受傷的表情問:「那剛剛的吻怎麼說?」
「是你主動的,況且那只是一個吻!」江野心疼的輕撫以菱尖削的下巴,隨手拿起一本雜誌幫她扇著風說:「而這個女人我已經吻了不只六年。」
「她贏了,不是嗎?」馬伶俐無奈的聳聳肩。
「你沒有參與競爭,因此也無所謂誰輸誰贏!」江野淡淡的說,順了順以菱的洋裝,拿過自己的外套幫她蓋上。
「我想,你妹妹說錯了!」馬伶俐雙手抱胸,靠在桌邊若有所悟的看著他對江以菱不自覺的細膩動作。說道:「她說你不會愛人,其實你是愛慘了江以菱,只是你太會掩飾,你的掩飾不但蒙過你的家人,甚至連你最愛的人都被騙得心快碎了!老實說,我不懂這一切為了什麼?像我,愛一個人就表現得明明白白,簡單明瞭多了!聽我一句忠告,這種隱瞞對你和你所愛的人沒有半丁點好處的。」
「我知道,我馬上就要改進了,只希望為時不晚!」江野
坦白,驚訝於他一向視為小妹妹的鄰家女孩竟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但他仍促狹她一句,「我也給你一個忠告,懂得愛人是很好,但請不要隨隨便便就朝人丟出『愛』字,至少,在人家拒絕接受的時候,你得記得早早把它收回去!」
馬伶俐明瞭他的意思,她朝他孩子氣的做做鬼臉說:「別得寸進尺的訓人了,我現在是個失戀的人,失戀一身輕!我得走了,免得江小姐一醒來見到我又椎心。奇怪,我感覺自己好像扮演了一次『邪惡的天使』!」發現自己用了個奇怪的形容詞,馬伶俐不覺失笑,伸出手她大方的說:「我祝福你們,江哥哥!」
「謝謝!」江野反握了握她的手。
馬伶俐開門瀟灑的往外走,到了門邊她丟下一句話,「江哥哥,如果你不想讓醫生懷疑江小姐是因為你的熱吻而休克,也不想讓下屬看笑話的話,請記得擦擦你的臉和脖子。」
江野急急掏出手帕擦乾淨自己,看看手帕上的大量口紅,今天第一次由衷的笑了。他想道,下次見到這小鬼,得提醒她唇膏擦得太厚了!
隨後他又憂心忡忡的把眼光調向躺在沙發上毫無轉醒跡象的以菱,幸好此時間被推開,楊醫師揮汗如雨的走進來。他快速的翻翻以菱的眼皮,測她的心跳與脈搏,隨即為她打了一針,之後才用極慎重的口吻對他說:「江先生,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沒有在吃飯?據我診斷,她是飢餓過度引發虛弱及胃痛,再加上受了刺激,心律一度變弱才造成休克,我已幫她打了一針,這裡有些藥你讓她按時服用,等一下子她會轉醒,你得找個舒適一點的地方讓她好好休息,暫時不能再給她什麼刺激了!」
江野答應著,醫生走後,他握著她的手癡望,並痛責自己的粗心!
才一下子以菱就緩緩甦醒!她眨眨濃密的睫毛,張開眼睛,悠悠然的看看天花板,最後眼光鎖定在江野臉上。她記起一切的低吟出聲,「我真沒用。老是給你添麻煩!」
「我已經習慣了!」江野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露出炫目的微笑。
「以後,你就不用再擔心我這個負擔了!」她輕喟。
「你不是我的負擔,我們是彼此的負擔,可以嗎?」江野好脾氣的說:「你不要胡思亂想,醫生說你必須好好休息!」
「馬小姐呢?」以菱環顧室內,她以為馬伶俐還在。
「走了!」江野平淡的說。
「她……怎麼走了?該走的是我!」以菱寂寥的低前
「別胡說,也別亂想,醫生說你必須好好休養,我讓張秘書先送你回風和居休息去。」他懇切的攫住她游離的目光要求她,並親吻一下她的額際又說:「現在,我有很多公事不處理不行,乖乖回家休息,一切等我晚上回去再談好嗎?」
等?以菱由沙發上坐起,癡望江野,眼角含悲。他還要她等!但她害怕再等下去的結果。既然諸事都被點破,再等又有何意義?
可不是嗎?再也沒有一個夜晚可以讓她等了,再也沒有一個夜晚是江野和她可以共度的了!而這念頭一入心頭,就像千萬枝利箭扎入她的心。
以菱留戀的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在他想加深這一吻時,她抽轉開頭並離開他的懷抱,起身走向門口,她戀戀不捨的再回頭瞥一眼愣在原地的江野,心中淒楚的想,如果可以的話,
讓我在他心中佔有小小一席之地吧!教他偶爾也能憶起我及我們共有的那些美好時光吧!
江野回過神,抓起放在茶几上醫生開的藥包遞給她,細心叮囑她如何服用。以菱只覺眼淚又將奪眶而出,她毅然決然轉身走向在門外的張秘書。
這一天,江野在忙碌繁雜的公事告一段落時,驀然奇異的憶及除了那個吻外—一以菱沒有說再見!江野皺著眉,斤斤計較著她一聲再見都沒有說。
當夜,他興匆匆的提早回到風和居。
十分奇怪,那天早上公司的一團亂,到了下午好像都不曾困擾過他似的迎刃而解。
車一開進庭院,牧羊犬諾麗就衝過來停在車庫旁。汪汪嗚嗚的叫著,尾巴搖得像風中的芒草,江野笑咪咪的下車,拍拍它的頭,搔搔它的耳朵及脖子,就大踏步往屋內走,他急著要見以菱。
奔上樓一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回應之後,江野開始覺得奇怪,以菱身體不適,沒在家休養會是跑到哪裡去了?他推開她獨居多日的客房,一眼就看到空著的梳妝台。
他快速的拉開衣櫥,她的衣服和東西全都整整齊齊的排放在裡面,他鬆了口氣,拉開梳妝台的抽屜,空空如也,裡頭的信件、日記及私人物件都不見了!這又教他收回鬆了的那口氣。
江野覺得事有蹊蹺,或許以菱在和他開玩笑,一個不好玩的玩笑。
他走回自己房裡,希望推開門以菱就在裡頭給他一個驚喜。推開房門後、他一眼就看到那個驚喜,一封躺在床頭櫃上一隻水晶花瓶旁邊的信,他呼吸困難的拿起來一看,是以菱娟秀的筆跡,上面只有三個字——給江野。
江野抖著手急急拆封,抽出信紙,信紙裡簡單的幾段話:
江野:
佛家說:「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我今日多有體會。
在感謝你多年深情厚意的同時,也正是我該離去的
同時!感情走到這步田地,雖不甘心,也只能徒呼奈何!
學著去愛某個人吧!別再任愛情和你擦身而過。也
不用費心找我了!如果一切無法改變,找到我也只是徒
增惘然。
最後,除了祝福你,還祝福你所愛的人們。
以菱 匆筆
就這麼幾句話,她就把一切結束了!
江野不敢置信地瞪著信,一再展讀,重複展讀,而後他渾身乏力的癱坐在床沿,老天爺,他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竟逼得她必須走上不告而別這條路!老天爺,他究竟使她陷在怎樣進退不得的境地裡啊!
以菱會到哪裡去呢?能到哪裡去呢?他開始肅清思緒努 力思索,該由何處著手找回她呢?他匆匆回到她房裡尋找蛛 線馬跡。結果只在垃圾桶內找到幾張揉得皺皺的紙張,他攤 開並撫平它們,內容都是完整或不完整的一段句子:
如果愛情如人們所說是一種神奇
用此生和你談一次戀愛卻成為遊戲
就讓一切化為塵泥
唉!誰教我信仰了愛情也信仰了你
從此沒有希冀不再相欺
怨相遇怨情種怨癡迷
誰來聆聽我的纏綿曲
仔仔細細的、反反覆覆的、驚心動魄的,江野看過一次又一次,痛苦再度控制他——看你讓她承受了什麼?他把紙片抵在心口,深深切切的自責。
江野咬著牙發誓,他一定要找到她,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給她滿心滿意的愛情,貨真價實的婚姻,甚至一大堆孩子,他絕不會讓她再有「怨相遇、怨情種、怨癡迷」的慨歎,他會陪她聽一輩子的「纏綿曲」。
是了,當務之急,他必須找到以菱,給她一切愛的告白;愛的保證,給她她一生缺乏的「愛與信任」。
當所有事情都想通了,他不再瞢懂,不再躊躇,相對而來在心中嘶吼吶喊著的只有一件事——他必需找到以菱。一個他愛之深、戀之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