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關於一對同居情侶 第九章
    畢業後的三、四年間,以菱是在且喜且憂的狀態中度過。

    幾年內,她投注於競爭激烈的服裝市場,做個專職的服裝設計師。

    起先,她由助理做起,一年後,因她的設計才華使她在公司中嶄露頭角,她迅速竄起,升任設計師,直到設計課課長。

    江野在為她高興之余,余不忘記椰揄她和他一樣的“不務正業”。

    其實。這時的江野早就是一家建築公司的老板了,他正野心勃勃、自信滿滿的為他的事業打基礎,希望能在建築界闖出一片開闊的天空。

    然而,在這種雜晃交錯的忙碌時空裡,兩人又開始三天兩頭碰不到一次面,就算碰到了,也只是各就各位的各睡各的。

    常言道:“情到濃時反為薄。”以菱不免要忖思,她和江野的感情是否也走到這個境地來了。他們倆儼然老夫老妻的同居多年,差就只差江野的一個“愛”字及名媒正娶。

    以菱更常臆測的事實是——江野不敢給她承諾絕不僅止於他母親對他的傷害,或者,他也會擔憂他的家人能個能接納她這樣的媳婦——一個除了對他的愛,其他一無所有的孤兒。

    就在以菱剛過二十八歲生日後不久,她的噩夢成真。

    江英濤——一江野的父親秘密席卷至她的公司,唐突的邀請她共進午餐。以菱早就預感宴無好宴,四年多前的話題又  將卷土重來,這一次可能會淹沒她。

    用餐中。江英濤一直用莫測高深的眼光評估她,那眼神並沒有太多尊重。她劈頭第一段話便是,“幾年不見,你更會打扮,也更世故了,你相當有本錢,難怪小野為你癡迷了這麼多年!”

    “開個價碼吧!那幢房於已不適合再讓小野金屋藏嬌了!  ”他又說。

    以菱一愣。價碼?金屋藏嬌?他是這麼看待他兒子的感情嗎?他可一點都不掩飾他淡漠語氣中的輕蔑。

    以菱清清喉嚨,艱澀的開口。“你未免把你兒的感情看得太廉價了。”

    “不,夠昂貴的了!”江英濤深沉的逼視她。“除了現今等你獅子大開口之外,江野在在你身上已浪費太多年,我只是沒料到你也會在他身上耗這麼多年工夫。長久以來我可以不聞不問,不過江野的奶奶健康愈來愈差,她也愈急著想抱曾孫子。我可不能任他再胡鬧下去了。”

    她揚起眉瞪視這個把她最珍視的愛情視為胡鬧的男人,僵硬的問:“為什麼反對我?”

    他眼中浮現不耐說:“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你不適合江野。”

    “為什麼?多年前你並沒有很確切的說明為什麼我不適合江野,多年前你也不曾要我開‘價碼’。如果你肯定要我放棄江野,總要給我一個放棄的理由。”

    江英濤躊躇一下才說:“最起碼——一你們成長的環境不同,合適條件就不多。”

    以菱冷笑,“何必如此拐彎抹角?你可以直說我沒有配得起你們江家的顯赫家世。”停頓一下,她忍不住反問:“馬伶俐是你期望中的兒媳婦嗎?”

    換江英濤表情愕然。“你也知道馬伶俐?”

    她興災樂禍的點一下頭說:“見過一次,她和你女兒江心一起,在江野的大學畢業典禮上。”

    “小野真夠胡同!”他氣憤的輕拍桌面,隨即冷卻表情自持的說:“你知道了也好!馬伶俐一直對小野情有獨鍾,只要小野點頭,我們兩家就馬上辦喜事!”

    以菱臉色瞬間刷白,好半晌,她才露出一個不敬的笑容來掩飾眼底深沉的絕望。她說:“很好!那麼你可以去叫江野點頭,如此一來咱們也可以省略談‘價碼’的麻煩。”說完,她拿起皮包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坐下,江小姐,事情還沒談清楚。”江英濤按住她的皮包,兩人眼光對峙著。

    最後是以菱無奈的坐四座位。

    一抹潮紅染上江英濤的脖子耳朵,他惱怒的說:“我只是想要解決問題。”

    “你想要解決的是你的問題。”以菱譏消的說。

    “不幸的是,你是我問題上最大的問題。”江英濤不甘示弱的低聲嘲諷。

    這教以菱有股也想捶桌子的沖動。

    “對不起,我抽根煙。”以菱說著,抖著手由皮包拿出一包為客戶備用的香芋,抽出一根笨拙的點燃,一向不抽芋的她連嗆了幾口之後,才邊咳邊找到聲音說:“我不是任何問題的症結,你何不去問問你兒子他的想法?”

    “這點我才是當局者迷。”

    “我不知道他迷戀你哪一點?”江英濤略做停頓的讓眼光掠過她姣好的臉龐,他不能否認如果她是出生在好家庭,和江野會是極出色的一對。可惜,她不是。他惋惜的歎口氣,使出撒手銅,“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愛你!”

    江英濤看著她的臉色霎時呈現慘白。知道他用對招數,他忍著心中的婦人之仁,決定再多說一些斷了她和江野綺夢的話,“相信你這麼聰明的人不會錯把‘迷戀’和‘愛’當成同義字,江野是我的獨子,他的個性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假如他愛你,絕不會和你交往這麼多年,同居這麼多年,連家門都沒有帶你進去過。如果他愛你,他一定巴不得讓你早早熟識我們,好把你迎娶進門。以他的個性,就算我和他奶奶再怎麼反對,只要真心愛你,他一定會排了全力和你結婚,再想辦法讓我們接受你。”

    以菱低垂著睫毛,眼睛茫然的定在桌上某點,沒有吭聲。

    江英濤乘勝追擊,他繼續毫不留情的分析,“你是個聰明人,你不能由他身上獲得什麼結果——當然,除我說的‘價碼’。而一個女人的青春有限,你何不真著你還年輕貌美,去另覓對象!”

    “最近我會老得很快!”她昂起頭澀然一笑。這個笑容楚楚可憐,反而莫名的牽動了江英濤某根神經。

    以菱在椅上挺直背脊,過了許久才滯重的繼續說:“你的意思已表達得十分清楚明白,給我一些時間考慮好嗎?我可以順便想想我值多少‘價碼’!”

    隨著這句自嘲,她並不意外再次看見江英濤臉上浮現的輕蔑表情。是啊!他已經把她定在某個貪婪的角色上,而她也可以順著他編派的角色演上一簇戲。不過,他不也該為他的勢力得到一些教訓嗎?

    以菱悲哀想著,脫口就說:“我覺得你稱不上了解江野!至少,我知道也體諒他不給我承諾的真正理由,而你則不然。恕我冒昧問一句,你懂得什麼是愛情嗎?”

    她苦笑著邊嘲弄他,“想必你不懂吧!你這種人看來就是一副巧取豪奪、膘悍無情,沒有半點感情因子的人。”她又頓了一下,疲憊的按壓額頭,她一向厭煩這種戰爭,也想盡快結柬它。“也許你說對了,江野壓根兒不愛我,因此你和江老太太根本不必擔心我會進你們江家的門辱沒了你們、不能否認江野對我是有點感情存在,畢竟在一起這麼多年,但如你們所想的——他只是豢養一個情婦、一個午妻,等他找著其正的好對像,例如某個門當戶對;例如某個湊巧不姓江的女人,他就會定下心來乖乖結婚,幫你們養上一大群白白胖胖的孫子或曾孫子,而屆時,江以菱自會悄然引退。放心,真的,這些規矩我都懂,也會遵守。”她提起精神,抬高逐漸無力的語調,直視江英濤又說:“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奉勸你,江先生,如果——如果有這麼一天、江野找到他真心愛著的女人,求你,別再堅持所謂的門當戶對吧!由古至今,鮮少人人富過三代;金錢、名聲、地位、面子,都只是一塊你扛著嫌累贅,卸下又怕門面沒遮掩的板子!何苦呢?你扛了一輩子不嫌累嗎?你還想讓你的兒子繼承這塊板子、永遠遮掩在它的陰影下嗎?對不起,也許我沒有說這些話的權利,可是我只想求你讓江野輕松過活吧!你若干涉太多、也保不定有一天你會忽然發現你失去了一個好兒子,對不對?”

    江英濤沒有說話,心中卻閃現某種激賞又慚愧的情緒,他凝視她坦然又無奈的眼光半晌才說:“江小姐,我和江野的奶奶都希望處理好這件事,我們也真的願意給你一些補償。”

    “我已經說過,金錢並非萬能的。不要急於逼迫我,難道你真的沒有考慮過江野若知道你是用這種方式來結束他多年的感情,他會怎麼想?”以菱淒苦的問。

    “也許,他會感謝我!”江英濤慢吞吞的思索了一下,才堅決的說:“你有沒有想過,小野也許正陷於不知怎麼開口結束你們這段感情的窘境中?!你應當知道,馬伶俐仍在等他。江心就曾對我提過,他們最近走得十分勤快,可能真的喜事近了,而江家和馬家結親家,一直是我們這些長輩的殷切希望,因此我不得不十分抱歉的希望早早結束你和小野的糾纏。”

    聽完江英濤這段話,以菱震驚的癱在座位上!他可真是趕盡殺絕啊!是嗎?是嗎?江野和馬伶俐最近走得十分勤快,為什麼她竟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還得由江野的父親口中證實S這不是太冤了嗎?老天爺真的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嗎?

    她托住頭抵在桌上,胃猛一陣翻絞!又來了,又來了,連胃痛也來攪局了!

    “江小姐,你不舒服嗎?”江英濤望著她白裡透青的臉,開始心軟,他急急的問。

    “沒事,真的,我一時還死不了的。”她虛弱的搖晃著頭,咬著唇慘慘輕笑;沒有哪個神智正常的人在知道自己被所愛的人背叛了之後還會舒服的。她猛甩一下頭,毅然推開椅子起身說:“我也該回去上班了,江先生,恕不奉陪!”

    他看著她咬得微滲出血的唇,猶豫著該不該要他訂個期限?她現在除了唇上的血漬,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同情心抵不過他快刀斬亂麻的決心,他狠下心重復,“你幾時可以給我答覆?”

    “什麼?”她仿佛神智不清的看向他,驀然記起什麼似的說:“喔!價碼嗎?還是我幾時可以離開江野?對了,對了,這兩者都很重要,兩者都是重點!讓我考慮考慮,我必須考慮考慮!”

    她朝他神經質的一笑,挺直背脊,沒理會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轉身離去。

    以菱不在乎她呈現在江英濤面前的腳步是多麼蹣跚滯重,她的表情是多麼茫然,提醒她自己還是活著,還在呼吸的感覺是來自她那翻騰不已的胃及扭絞不已的心。

    隔天,她搬出和江野共有的大房間,把自己暫時安頓在另一間離江野房間最遠的客房裡,她決定探知除了占據江野床上一隅外,她此時此刻在他心中還占有什麼地位?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慘敗、江野幾乎默認了她這種安排,他又簡單的問她搬出原因,並相信了她找到最方便搪塞的一個理由。她為他的毫不在意傷心,卻無法拉下自尊收回這個沖動的行為。

    她想念江野,也想念那張白色的圓形大床,在那個只屬於他倆的私密空間裡,他們曾分享過多少歡笑與喜悅啊!

    然而江野的態度無疑在向她宣告,要不了多久這屋子就會換女主人了,一切都不再屬於她了!或者,一切本來就不曾屬於過她,對這屋裡的人事物而言,她一直像個過客,她自嘲的想著她甚至連追問江野感情動向的權利都沒有,她是那麼那麼的名不正言不順,她能計較什麼?

    之後的日子,這些問題一直纏繞困擾她的生活,那像是一個她無法走出的陰影,她簡直是在風和居裡苟延殘喘!時常半夜裡,她額汗涔涔的由睡夢中驚醒,然後坐在床畔等待天明——或幻滅——的真正到來,她放任思想緩慢切割她的心。  

    而處於這種沒有婚姻就已分居的可笑狀況中,江野根本無從得知、無從領略她的痛苦。忙碌的江野偶爾和她碰面,仍會驚心的追問她的蒼白消瘦所為何來?可是她的求助無門及壓力,使她只能冷淡以對,再加上她對江野與馬伶俐兩人關系的猜疑,更使江野動輒得咎。她明白江野雖困擾於她的沉默憔萃及愈來愈常爆發的無理取鬧,卻也礙於她的拒絕溝通而深感無能為力。

    就在距離和江野父親會晤後約兩個月,她終於勇敢的對江野提出“分手”,艱難的去碰觸“分離”。在接觸到江野那震驚又無法置信的表情時,她多想沖上前去擁抱他,求他替她收回那些教人椎心的字眼!那些字眼一旦出口,就像宣告了他倆愛情的死亡,也等於宣告了她自己的死亡。

    有時以菱在風和居裡長夜枯等,茫然四顧,突然就質疑起自己的存在價值。她會乍然覺得她已在風和居中借發呆來等待江野已有輩子了,而這輩子是如此浪長難挨!有時她更驚覺她連等待的理由都沒有了。

    這些乍然而生的想法卻教她猛然醒悟自己是錯在哪裡。她開頭離譜的以為自己能無所求的和江野過這種生活,其實她內心潛在著許許多多對江野的要求,歲月教會了她貪心!她  以為她的出發點是為愛奉獻、是高貴情操,結果她仍無法掙脫人類愛恨嗔癡的這些本能。

    她貪心的想要江野的愛及——江野的承諾。

    她下了賭注也輸得淒慘,結果全部落空:沒有“結果”。

    是啊!她就像作了一場漫長而荒唐的夢,夢醒時兩手空  空。

    是的,這就是江野和江以菱一團混亂又不知所終的感情故事!這也正是江以菱為什麼站在落地窗邊發呆的原因。

    一個老掉牙的愛情故事!一個無可奈何的愛情故事!

    一眼瞥見躺在桌腳的吉他,她拿起它—一她此生最忠實、最不可能背叛她的朋友,微抖著手,她撥弄琴弦暗啞的唱:

    如果愛情像人們所說是一種神奇

    用此生和你談一次戀愛卻成為游戲

    就讓一切化為塵泥

    唉!誰教我信仰了愛情也信仰了你

    從此沒有希冀不再相欺

    怨相遇怨情種怨癡迷

    誰來聆聽我的纏綿曲

    “怨相遇怨情種怨癡迷,愛情褪色時,誰來聆聽我的纏綿曲……”她恍恍惚惚、心裡迷離的唱著,反復唱著,直至歌不成聲,直至開始哽咽!是了,這就是她最不希望發生卻終於發生的感情寫照!她又再次任淚水在她的臉上泛濫。

    門悄然無聲息的被推開,站在門邊的江野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久違了的景象。

    昏暗朦朧燈光下的以菱,一如多年前初識時那般纖秀美麗,然而蒼白與憂郁也不減當年,頰上的淚痕又顯現她多年不見的消沉。

    江野倦怠的扯了扯系得過緊的領帶,一大堆工作加上一大堆應酬等於一大堆疲憊。他恍惚的回想他有多久不曾聽到她清晰柔美的歌聲了?他開始捕捉她的聲浪,“怨想遇怨情種怨癡迷……”這就是她現在的想法嗎?

    怎麼做才公平?他時常們心自問。將近八年,她死心塌地的跟他;她二十八歲了,一個女人有限的青春歲月全交付在他手上,如果他還有點良心,早該娶她過門了,差就差在他畏懼那種想法。

    自認不是游戲人間的類型,他卻矛盾的不想接受婚姻這副枷鎖。她在逼他做抉擇——一給她婚姻或失去她。而她愈苦苦相逼,他的情緒反彈就愈高。猶記兩天前的夜裡。她留下冷言冷語:“放我走吧!你不能愛人,你最愛的只有你自己。”

    兩天來他反復思量,愈想愈糊塗。他害怕他真的變成她說的那種人,害怕像他母親一般的自私無情!他也思索是否該對她表白他對她的愛?

    更然而止的吉他聲阻斷他的思緒,以菱發現他了。

    江野把西裝外套丟向距他較近的沙發,臉色復雜的幾個跨步走到以美面前。一發現桌上的空酒杯,他怒氣油然而生,沒好氣的指責她,“怎麼,改行當酒鬼了?”

    以菱表情漠然的反擊道:“大情人難得早回來,如果看我不順眼,可以明說,別一進門就找我開火。”

    放下吉他,她想從容的起身,卻不勝酒力的又顛撲了一下,她頭重腳輕的扶住沙發椅背。

    “坐好!”江野租野的把她壓回椅上說;“我們談談!”

    “哦!要談嗎?有什麼可談的嗎?”她朝他露臉一笑,那是個充滿譏諷的笑容。“要談哪一個?你的青梅竹馬馬伶俐嗎?還是那個某大建材商的妖嬈女秘書?呃!對了、對了,剛剛我才接到一個叫艷妮還是燕妮的打電話來找你、聲音嗲聲嗲氣的迷人至極,她要我轉告你……呃、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到她。”她臉湊近他,眼睛醺醺然的緊盯住他,語調神秘的追問;“她們的床上功夫很好嗎?”

    “少發酒瘋!”江野厭惡的攫住她的肩膀搖晃她,搖得她牙齒吱咯吱略響。

    “別搖!求你別搖,我……我頭痛,我想吐!”他放開她,她臉色發青的跳起來,踉踉蹌蹌的沖往浴室,門開得太急,門  極反彈敲了她一記。

    “活該!”門合上時以菱聽見他在她身後幸災樂禍。

    她吐個痛快步出浴室時,她希望自己能變成隱形人,隱回房間去,再不必面對兩人的劍拔弩張。

    “別想溜,過來坐下喝杯茶。”江野聲音緩和不少,他端了杯茶水,好整以暇的站在沙發旁。

    以菱謹慎的瞥他一眼、唉!他略帶笑意的臉龐及頰上的酒窩,教人渾身虛軟。她抗拒著他的笑容和偎進他懷裡感受他體溫的沖動,端起他放在桌上的茶湯猛喝一大口,並幾乎燙死自己。

    她咋咋舌,只感覺反胃,她抱緊肚子苦撐。

    “你又怎麼了?”他觀察入微的問。

    “沒什麼!”她倔強又簡短的說,眼睛固定在茶杯上不看他。

    “你這邊額頭有點腫。”他關切的摸摸她的額頭,敏銳的感覺她縮了一下。

    “有什麼話要談,就快談吧!”她語氣仍是淡漠。

    她半晌,江野突然抓住她的小下巴,讓她面向他,冷冷問道:“你最近很別扭,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以菱機械化的一笑,“還能怎麼樣,放我走吧!”

    “和我共同生活真的讓你這麼不快樂嗎?”他落寞的問。

    她垂下濃密的睫毛,不忍見他的落寞。“我快樂過,能獲得你的青睞,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最快樂、最最幸福的女孩。真的,我無法抹殺你曾給過我的一切,它們將是我此生記憶裡最甜蜜、最珍貴的一部分。可能,是我錯了,我開始貪心,我想要你所不能、不想給我的一切。是我錯了,下賭注時,我以為我能等,等你給我一個承諾,一個平凡又完整的家!”她哽咽一下,淚水開始順臉頰落到江野的手背上。  “可是我錯了,我們都錯了!這麼多年過去;你不曾適應我的愛情,不曾考慮我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也會有平凡的渴望,真的,我最近才幡然醒悟,我們都錯了!”

    “你以前沒有提過這些,我也事先說過不可能給你這些,  你為什麼還要跟我?”江野捏緊她的下巴,表情陰鷙、語帶責備的提醒她。

    “當時我年輕!”她不顧疼痛的睜大眼睛直視他。“年輕到那麼瘋狂炙烈的感覺對你的愛,我以為我的愛可以克服甚至掃除你心底存在的陰霾,可是我錯了,不是嗎?你母親是你今生今世的夢魔,她將緊緊追隨你,直至你沒頂,你……你根本沒有愛可以給我,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在她一迭聲追問下,他惱怒的松開她,並憤恨她拿他的母親來大作文章。也許,她想離開他的真正理由是另結新歡吧!他不是有好幾次看她和唱片公司那個唱片制作人小葛有說有笑的通電話,甚至小葛還曾到風和居來接她出去過幾次,美其名為談公事,誰又能保證不會變成談私事?!

    突生的妒意,讓他蒙閉心智說話。他陰郁的瞪視她說:“你不用大肆渲染我對我母親的感覺,我承認你說的沒錯,我是一個純然自私自利的人,長這麼大我最愛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我的家人,而你什麼都不是!你既不是我,也不是我的家人!”他看著她面色如灰,有一剎那想急急收回自己的口不擇言,再見她瞬間面無表情,他重燃怒火的攻擊道:“而你不自私嗎?想必你急於離去是為了你自己吧!小葛是你另結的新歡嗎?”

    真是致命的一擊,以菱臉色已幾近灰敗,痛苦像帶毒的長矛刺穿她的心,江野啊!江野,真枉費了這麼多年的相知相惜,他難道真不明白光他這一段話就能教她萬劫不復嗎?

    她低頭緘默著,不知時間流逝多久;幾秒鍾、幾分鍾、幾天、幾月、幾年,甚或是千千萬萬年,她都不會在乎了!

    她開始有感覺時,是費力的想收回不爭氣的眼中泛濫開來的淚水,她木然的透過表情陰暗的江野看向不知名的地方,平平的說:“隨你想吧!一切事情都清楚了,明天我會收拾好搬出去!謝謝你多年來的照顧,欠你的,我會想辦法慢慢償還你!”

    她冷靜而客氣的說完,掠過他身邊,步履沉重的反身往樓上走去。

    江野聽得出她話中的苦澀與決心,他站起身迅速的攫住她的手腕,莫測高深的說:“截至目前。沒有哪一件事是清楚的,我不會如此輕易放你走掉。”

    “你無權強留我!”她憂傷的徐徐搖頭說:“我是我自己身心的主人!”

    “錯!我會讓你知道誰才是你身心的主人!”話聲萬歇,他就以迅雷之勢把她擁進懷裡,嘴唇堅硬又獨斷的覆上她的。他撬開她柔軟的唇瓣,她可以感覺他嘴內熟悉的澀澀煙味。

    以菱的頭腦急急敲起警鍾,她在他懷裡掙扎不已,“不,我不會再要你!”

    “我會讓你明白你有多想要我!”江野用他熟練又徹底的吻驅趕她的理智,他拉她緊揚他,並感覺她逐漸屈服的回吻他。

    “你也想念這個!”他可惡的輕笑,手探進她寬松的棉質罩袍裡解下她的胸衣,一邊將她按倒在沙發上,並覆上她。

    他移動身體直到他們密合為止,然後他抬頭親吻她雪白儷脆弱的喉嚨、鎖骨,下到裹著棉布的飽滿胸部,溫柔而嫻熟的挑弄,直到它們因濕潤而呈現自然的形狀。他騰出一只手,不客氣的探入她的罩袍下,找到她最敏感的一點,看她在他手下輕喘、扭動!

    “仍是這麼熱情!”江野輕聲嘲弄她,黝黑的眸中閃著熾熱的火焰。“你是要我的,說你仍想要我!”他加重手的壓力。

    “我……我要你!”她在他身下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又向他屈眼了!然而。有何不可呢!明天她即將離去。明天起,她也只能“坐念素心人”,並獨自慨歎“佳期渺何處”,有何不可?就當它是一個紀念,臨別的紀念。她再次壓抑想哭的沖動反手攀緊他。

    “我渴望你!”江野在她耳際低哺,然後突兀的起身抱起她,迅速有力的快步邁上樓,將她放置於他的白色大床上,用令她為之屏息的熱切眼光燃燒她。

    經過這麼多年的同居生涯,他仍無一刻或忘她白皙柔軟的身軀緊貼著他的溫暖感受、甚至值此冷戰多日的時刻,他仍無法克制腹部那股熟悉的騷動。

    他低咒著該死的欲望,卻迫不及待的把她的罩袍撩至腰際,解放她,也解放自己,他趨前就她,一弓身便進入她的溫暖中。

    江野的全然爆發引起她一陣不適的呻吟。他警覺的慢下調子,朝她神秘的微笑著,那性感的笑容教她渾身虛軟。他固定住以菱的頭,再次占據她柔軟的芳唇,找到他們一向熟悉的旋律開始緩緩舞動。

    以菱拱向他、回應他,指甲掐進他結實的背部仍不自知,兩人復燃的激情一發不可收拾。他們一起移動,尋到那和諧又古老的節奏。隨著他每個深入的動作,她感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成為他的一部分。她竭盡力氣包容他、纏繞他,似乎害怕不這麼做,她很快便會被挪回空洞中。

    他加快速度,然後兩人一起蕩過喜悅的邊際。

    “以菱,我愛你,我愛你!”

    幾句話隨著江野獲得釋放的低喊在她耳邊模糊的回響,她迷迷糊糊的偏過頭,沒看見江野的表情!他沉重的僕伏在她身上,頭埋在她的頸際,他倆依舊相連的身子讓她感覺絲毫的真實感!可是她的心智在酒精及激情的作用下,似乎疲累不堪,她仍兀自懷疑著剛剛那些話是不是她的幻想?

    以菱不敢在神奇的此時追問他,她寧願把握兩人安逸寧靜的片刻。她倦極的合上雙眼假寐,才一下子便向睡神屈服了、最後一個閃過她腦海使她不安的念頭是——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服用避孕藥了。

    江野撐起身子翻過身,在她旁邊躺下,由她合著的長睫毛及均勻的呼吸聲,可以斷定她已沉沉入睡了。而他仍兀自震懾於剛才那幾句表白,終於說出口的話讓他沒來由的一陣輕松,可是他表白的對象正呼呼大睡,又教他甚覺懊惱。

    江野苦笑的瞥向她穿在身上的凌亂衣物,這陣子他渴望她渴望得剛剛差點強暴她。

    他拉過被子為她蓋好並扭暗燈。讓她好好睡一覺吧!並樂觀的希望他明夭已想到一個可行的——不,應該說是完美的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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