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小寡婦 第四章
    鐵格爾離開客棧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了。他是等桑婉柔入睡後才離開的。  

    他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在無人的街道上,他的心情好久沒有如此輕鬆過了。在今天  以前,桑婉柔因為他是蒙古人不理睬他,讓他失望難過了好幾天;現在桑婉柔終於肯跟  他說話,單單這樣他就覺得自己彷彿由地獄到了天堂一樣。桑婉柔她一定不知道她對他  的態度可以左右他的心情,他的快樂與否全操縱在她的手上。  

    今晚烏雲密佈,沒有月亮,四周黑黝黝、靜悄悄的。就在鐵格爾即將到達軍隊紮營  的地方時,突然有陣冷風向他迎面撲來,這陣冷風來得極快,鐵格爾很快地向後躍去,  翻了個斤斗,他雙腳尚未著地,耳邊就掠過「咻!咻!」的聲音。  

    有暗器!他無暇去查看是什麼暗器了,因為他在黑暗中看到有個紅色的身影在他眼  前一閃即逝,他立即追了上去。雖然此時天上沒有月亮,在黑暗中追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過還好他的聽力極好,可以憑著來人的腳步聲知道他往何處去。  

    兩人就這樣追出了街道,追出了市鎮。鐵格爾的輕功不弱,在大漠可以說是數一數  二的。沒想到那人的輕功也不賴,鐵格爾全力展開輕功一時也追不上他,只能逐漸縮短  彼此的距離。就在他離那個人只有十步之逢時,這時烏雲褪去,柔和的月光讓他看清楚  那人的身影。  

    是個女人!  

    鐵格爾一眼就看出那人是個女人。雖然從背影看上去,此人體型高大健壯,若說他  是男人也不為過;不過他看她腰小臀大,所以他一眼就斷定她是個女人。  

    鐵格爾這一思索,腳步不由得放慢了些,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些。這個時候,  那女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他。鐵格爾也停下來,仔細打量著她。  

    她很美,這是鐵格爾對她的第一個感覺。濃眉、大眼,鼻子和嘴也嫌略太大,不過  這無損她的美麗。她的眉宇之間有股英氣,再看到她全身上下全是蒙古人的裝扮,鐵格  爾於是將出口的漢語立即改成蒙古話了。  

    「我們蒙古人向來不做背地傷人的事,你剛才為何發暗器傷人?」他厲聲的對她說  。  

    她美艷的臉上冷冰冰地沒有一絲笑容。「你說我發暗器傷人?你錯了!我塔思丁向  來不做暗事,我若真要傷你,我就真的傷得了你,你知道嗎?」她的聲音清亮有力,且  有鄙夷的意味,她是在告訴鐵格爾她已經對他手下留情了。  

    鐵格爾此刻在心中想著「塔思丁」這三個字,他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也從沒有  見過這個人,為何她要找上他呢?  

    「我不認識你,塔思丁。」他說。  

    「我認識你,鐵格爾。」塔思丁冷冷的說。「忽必烈最寵愛的兒子,武功最好,長  得最俊美的九王爺。鐵格爾,你在大漠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想要不認識你,簡苴  比登天還難!」  

    「過獎了!」鐵格爾知道此女費了一番工夫誘他這到這片空曠的草原上,絕不是來  稱讚他的,他直截了當的問道:「塔思丁,你找我究竟所為何事?」  

    塔思丁的眼中朝他射出兩道凌厲的目光。「鐵格爾,你還記得撒斑這個人嗎?」她  的聲音陡然拔高。  

    鐵格爾怔了一下,他很快就想起撒斑這個人了,他記得他,他永遠不可能會忘記他  的,因為撒斑是死在他手上的。  

    三年前,忽必烈在開平自行宣佈即汗位,忽必烈的弟弟阿里不哥隨後也宣佈即汗位  ,兩兄弟都認為自己是大汗,為此兩人掀起不少戰爭。當時撒斑是阿里不哥手下的一名  猛將,立過不少汗馬功勞。在兩年前的一場戰役中,撒斑帶兵突襲忽必烈,要不是鐵格  爾在場,忽必烈很可能就此一命嗚呼。當時的情況很緊急,鐵格爾為了保護父親,和撒  斑展開一場激戰,最後當然是鐵格爾贏了,不過他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身上所受的  傷足足療養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得以痊癒。  

    「人是你殺的,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塔思丁憎恨的盯著他看。  

    「你和撒斑有何關係?」鐵格爾問。  

    「我是他的妹妹,他是我的哥哥。」塔思丁身手俐落的「啪!」地一聲,從腰間揮  出一條黑色的軟鞭,她恨恨的說:「現在你該知道我為何會找上你了吧!亮劍吧!我們  來比一比。」  

    「有這個必要嗎?」鐵格爾從容不迫的說。「塔思丁,你聽著,我承認你哥哥是被  我所殺,因為如果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我沒有其他的選擇。這就叫做『各為其主』  ,你懂嗎?」  

    「廢話少說!」塔思丁怒喝道。「我不管什麼各為其主,反正你就是殺了我哥,殺  人償命,你納命來吧!」她說完話,軟黑鞭也跟著揮到他眼前了。  

    「塔思丁,住手!我不想傷你!」鐵格爾避開她的軟鞭,卻不拔劍還手。  

    「傷我?你有這個本事嗎?」塔思丁冷笑著,第二鞭又揮過來了。  

    鐵格爾真的是不想跟她動手,他想如法炮製閃躲她的第二鞭時,卻驚愕的發現她的  軟鞭竟交叉縱橫宛如一張網般地從天而降,逼得他不得不拔劍抵擋,他一拔劍,那張網  又迅速還原成一條軟鞭,並捲住了他手上的劍。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鐵格爾不知她使的是什麼妖法,能將一條軟鞭變化成各種形狀  ,這時候纏住他劍上的軟鞭眨眼之間又變成了一條黑蛇。他在吃驚之餘尚能保持冷靜,  換做是別人,一定會鬆開手的,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鬆手,因為只要他一鬆手,他就會失  去他的劍,沒有劍,他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他冷靜的取出藏在懷中的匕首,迅速地斬斷劍上朝他吐信的蛇。塔思丁見狀,急急  地收回軟鞭,皮笑肉不笑的說:「好傢伙,居然不怕我的蛇。」  

    「那不是蛇,是幻影。」鐵格爾冷眼看著她,問道:「你這是從何處學來的妖法?  」  

    「哈……」塔思丁縱聲大笑。「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鐵格爾,你就認命吧!」她  揮舞著軟鞭,這時候軟鞭又變成了一條條像樹籐的東西,向他席捲而來。  

    鐵格爾心中暗暗叫苦,怎麼她的軟鞭有這麼多花樣啊?若是憑真本事,他一定可以  贏她的,可是像她這樣用幻覺來分散他的注意力,這種怪誕不經的事他可是第一次碰上  。  

    對了,幻覺,這是幻覺。鐵格爾猛然醒悟,所謂幻覺就是假的,假的就是不存在。  他立刻閉上眼睛,用耳朵仔細聆聽,現在他看不到樹籐,只聽見軟鞭揮動的聲音。  

    「哼,你裝死嗎?」塔思丁手上的軟鞭揮舞得更快了。她快,眼不視物的鐵格爾比  她更快,闔上眼的他在她的軟鞭中伶俐的穿梭,逐漸的向她逼近,她大驚之下,更賣力  的揮動著軟鞭,只見鐵格爾左閃右躲,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她的面前,在她的驚叫聲中  軟鞭被奪,脖子上也多了一把劍。  

    鐵格爾張開眼睛看著她,見她一臉的怒容,他微笑道:「當初你學這門武功時,一  定沒想到瞎子正是你這武功的剋星吧!」  

    「哼!」塔思丁盛怒的臉上毫無半點乞憐之色,她抬起下巴朗聲的說:「你贏了,  要怎麼樣隨你。不過我告訴你,你最好是一劍殺了我,要不然我一定會再來找你報殺兄  之仇的。」  

    「好,我就成全你。」鐵格爾左手掐住她的脖子,右手高高的舉著劍,塔思丁惡狠  狠地瞪著他,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似的。  

    「哈哈……」鐵格爾放開她,邊笑邊說:「好一個不怕死的女子,你和你哥哥一樣  勇敢,教人好生佩服。」他看著她,低低的說:「我不殺你,你去吧!」  

    「你……」塔思丁實在是太意外了,他不殺她?他要放她?在他知道她的身份,在  她這樣對付他之後,他居然還放了她?這怎麼可能呢?  

    「我勸你最好殺了我,因為我不會就這樣善罷干休的。我一次殺你不成,我還會再  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殺了你為止。」  

    「這個我知道。」鐵格爾笑了笑,「不管什麼時間,不管任何地點,我鐵格爾隨時  候教。今日就到此為止,告辭了!」  

    他朝她微微頷首,然後飄然離去。  

    塔思丁呆站在原地,任由黑暗包圍著她,「鐵格爾……」她喃喃自語著。  

    ※※※  

    「柔兒,你非回松柏村不可嗎?」鐵格爾憂心忡忡的看著桑婉柔說。  

    桑婉柔奇怪的看著他,「鐵大哥,你不是說我的腳傷已經完全好了嗎?」  

    「沒錯,可是……」  

    「既然我的腳沒問題了,你就不用替我擔心了,好嗎?」桑婉柔在房裡走過來走過  去的,她開心地對他說:「你看,我這不是走得挺好的?」  

    鐵格爾心疼的看著她,經過這一場浩劫,桑婉柔是更加纖細瘦弱了,彷彿會讓風給  吹跑了似的。他自然不是擔心她的腳傷,經過這十幾天的療養,桑婉柔的右腳不論跑、  跳都不成問題,他所擔心的是當她看到松柏村現在的慘狀,還有當她找不到秦慕風時,  她是否能承受這些打擊呢?  

    他們倆共乘一匹馬,往松柏村奔馳而去。桑婉柔一路上看到不少蒙古兵,心情好不  沉重,看到揚州城已落入蒙古人的手中,來來往往的路人不再全都是漢人,此情此景,  只要是漢人看到都會難過。  

    鐵格爾的蒙古駿馬腳程很快,他們很快就到了松柏村。桑婉柔熱淚盈眶的看著這個  昔日安詳美麗的小村莊,才短短的十幾天,已是面目全非、人去樓空,若不是親眼所見  ,桑婉柔是絕對不會相信這裡就是她住了十七年的松柏村。  

    鐵格爾知道她心裡難過,不敢讓她多看。他很快地把馬騎到她和秦慕風的住處,扶  她下馬。  

    桑婉柔一顆心急遽的跳動著,望著眼前這扇半掩的門,她突然感到害怕,她怕她進  去之後看不到她一心盼望的秦慕風,她知道希望不大,她也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是她  還是很怕,她怕自己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到的。  

    鐵格爾扶住她顫抖的身軀,低聲的問:「你能走嗎?如果不行的話……」  

    「我能。」桑婉柔深吸了口氣,該是面對現實的時候了,她不能再逃避了。  

    她伸出顫抖的手推門進去,屋子裡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桌子傾倒了,椅  子有的缺了一隻腳,有的是根本沒有腳,地上橫布著殘缺不全的東西,臥房、廚房也都  是一樣,被子、碗盤扔得滿地都是,看來有人搜刮過這裡,她的一些首飾和衣物全都不  見了。  

    這些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秦慕風是否回來過。她看這房裡滿佈著灰塵,又髒亂  成這樣,她什麼都明白了。  

    「他沒有回來。」她衝了出去,靠在一棵樹上哭泣著。「他一定是死了!要不然他  不可能不回來的。」  

    「柔兒,」鐵格爾按住她的肩膀,極力的安慰她,「你不能這樣就斷定秦兄已經死  了,他人是沒有回來,說不定他和你一樣在別處養傷呢!」  

    「鐵大哥,你用不著安慰我了。」桑婉柔邊掉淚邊說:「我……」  

    「咦,你不是婉柔嗎?」  

    桑婉柔和鐵格爾一起朝來聲看去,桑婉柔吃驚的大叫:「許大叔。」  

    許大叔是個身材矮胖的中年人,他跑到桑婉柔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興奮的嚷嚷著  :「太好了,婉柔,你還活著,真的太好了!」  

    桑婉柔也緊捉著他的手不放,喜悅的淚水不斷自眼中滾落,她顫著聲說:「許大叔  ,你娘呢?她沒事吧?」  

    「我和我娘命大,僥倖逃過了一劫,唉!」許大叔心有餘悸的說:「那些蒙古兵真  不是人,都是狗娘養的,見男人就殺,見女人就擒,還好我和我娘逃得快,要不然……  」  

    他話沒說完就突然閉上嘴巴,因為他這才發現到鐵格爾的存在。他見到桑婉柔太過  興奮了,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站著一位氣宇非凡的男子,看他的裝扮不像漢人  ,又有一股王者之風,許大叔是愈看心愈驚,身子也不停的發抖。  

    桑婉柔見狀連忙說道:「許大叔,你不用害怕,他不會傷害你的。」  

    「他是……蒙古人?」許大叔打著哆嗦說。  

    「他是蒙古人,不過不是壞的蒙古人,是好的蒙古人。」桑婉柔解釋著。  

    鐵格爾聽了覺得好笑,怎麼蒙古人還分成好的蒙古人跟壞的蒙古人?也許在桑婉柔  的眼裡,只有他一個是好的蒙古人,其他的全是壞的蒙古人吧!  

    「是嗎?」許大叔半信半疑的看著桑婉柔,再小心翼翼的看看鐵格爾,鐵格爾友善  的朝他笑笑,他心想:「這個好的蒙古人長得還真俊呢!」  

    「對了,許大叔,你知不知道慕風他人在哪裡呢?這幾天你有見過他嗎?」好不容  易找到了認識的人,桑婉柔把一絲的希望全寄托在許大叔身上了。  

    許大叔的臉一下子刷白了,他瞪著桑婉柔,吞吞吐吐的說:「婉柔,怎麼你不知道  ?我還以為你是知道的……」  

    看許大叔的臉色,聽他的口氣,鐵格爾直覺事情不妙,他連忙對桑婉柔說:「柔兒  ,我看許大叔他也不知道,倒不如我們……」  

    「不,許大叔他知道。」桑婉柔不理會鐵格爾,她看著許大叔,強裝鎮定的說:「  許大叔,你一定見過慕風的,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吧!我承受得了的。」  

    「這個……」許大叔不放心的看著鐵格爾,鐵格爾歎了口氣,然後朝他點點頭,他  這才張嘴說道:「那天晚上的情形你是知道的,蒙古兵一下子就打進來了,我帶著我娘  逃出我家,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到處都是蒙古兵,你說我們能躲到哪裡去呢?」  

    許大叔搖搖頭,一臉痛苦的表情繼續說:「就在我和我娘逃到你家附近時,我們在  一處較濃密的草叢裡躲了起來,正好看到慕風和一干蒙古兵對打……」  

    桑婉柔蒼白的臉在這個時候更加的蒼白了,鐵格爾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以防有任何  狀況發生。  

    許大叔再說:「那時慕風全身都流著血,讓人看了好不忍心,而那些蒙古兵一直和  他對打,打了好久好久,蒙古兵一個個倒下,到最後終於連一個都不剩了,慕風他真是  要得,少說他也殺了好幾十個蒙古兵。可是……」他抱歉的看著桑婉柔,愧疚的說:「  可是最後他也倒下了,我和我娘躲在草叢裡看得很害怕,我們想上前去看看他,又怕碰  上蒙古兵,我們看見慕風他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好久好久都沒有醒來,而他身上流出  來的血把地上染成一大片的紅,就在我鼓起勇氣想上前去看他時,突然出現了兩個蒙古  兵,他們經過他身旁時踢了他幾腳,然後笑著用漢語說:『這人死了。』……」  

    桑婉柔聽到這裡,再也承受不住了,她喃喃的喊了聲「慕風」,雙腿一軟,向前仆  倒。  

    「柔兒——」鐵格爾大喊一聲,伸手托住了她的身子,她軟軟的倒進他的懷中。  

    「婉柔她怎麼了?」許大叔焦灼的問鐵格爾。  

    「她只是暈過去,不會有事的。」鐵格爾沉聲的問道:「許大叔,你確定秦慕風真  的死了?」  

    「唉——」許大叔長歎一聲。「我也不希望他死啊!可是那兩個蒙古兵走後,我就  上前去摸摸他,身子是冰涼冰涼的,摸他的鼻子也沒有氣息,你說他不是死了是什麼呢  ?」  

    鐵格爾無言以對,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出秦慕風可能不死的理由,照許大叔的說法,  秦慕風是根本不可能活著的才對。  

    「可是如果秦慕風真的死了,那為什麼我找不到他的屍首呢?」鐵格爾提出他的疑  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許大叔搖搖頭。「不過我聽其他僥倖存活下來的村民說,  他們那天晚上看到一些蒙古兵把一些屍首埋了起來,說不定秦慕風就是讓他們給埋了呢  !」  

    鐵格爾恍然大悟。他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他到松柏村來找秦慕風時,他所看到的屍  首不超過三十具。想必是-都先派人把部分的屍首私下給埋了,毀屍滅跡,這樣一來,  死的人數就會減少,他對忽必烈也比較好交代。  

    「那你知道他們把屍體埋在哪裡嗎?」他又問許大叔。  

    「沒有人知道。」許大叔唉聲歎氣的說。「我們四處都找過,還是沒能找到。其實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都十幾天了,還認得出誰是誰嗎?」  

    鐵格爾幽幽的看了許大叔一眼,然後把手伸進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打開給許大  叔看,許大叔看了差點沒有大叫,布袋裡面裝的全是亮澄澄的黃金。  

    「這些黃金你拿回去分給大家吧!」鐵格爾把沉甸甸的布袋放在他手上。  

    「這……」許大叔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蒙古人毀了他的家園,又送他黃金,  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們需要重建家園,會用得上的,拿去吧!」  

    許大叔想想也對,松柏村的人的確是需要這筆意外之財,他看著眼前這位蒙古人,  再看看依偎在他懷中的桑婉柔,他不放心的說:「婉柔她……」  

    「把她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把婉柔交給一個蒙古人?許大叔想想不妥,他是想帶她回去,可是這個蒙古人他又  惹不起,無能為力的他只得黯然離去了。  

    許大叔一走,桑婉柔幽幽的轉醒了。她茫然的看著他,美麗的雙眸失去往日的光彩  。  

    「許大叔呢?」  

    「他走了!」鐵格爾擔憂的看著她,地出奇冷靜的表情令他感到很不安。「柔兒,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有。」桑婉柔輕輕地從他的懷中掙脫。「我想要回家了。」她小聲但清楚的說  。  

    「柔兒,」鐵格爾一把捉住她,激烈的叫道:「你不要強忍了行嗎?我知道你現在  一定很難過、很傷心,你哭吧!全部都哭出來吧!不要憋在心裡,我求求你哭出來好嗎  ?」  

    桑婉柔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她再一次說:「我要回家。」  

    「柔兒……」鐵格爾見她這模樣,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他想要說幾句話來安慰她  ,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桑婉柔兩眼無神的看著他,然後掙脫他的手,慢慢的往前走  去。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跟在她的身後回到她和秦慕風的家。  

    ※※※  

    回家後,桑婉柔立刻動手整理了起來。她堅持不讓鐵格爾幫忙,全部自己一個人來  。  

    她這種反常的表現讓鐵格爾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按理說現在的她  知道了丈夫的死訊,應該是傷心欲絕、痛不欲生才對。依她對秦慕風的感情,她不應該  表現得如此平靜,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他多麼希望她能大哭一場,好好的發  洩一下;可是她卻若無其事的在整理、打掃房子,令他想不透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個時辰,屋內總算收拾乾淨了。沒事可做的桑婉柔坐在桌前發呆,鐵格爾坐  到她對面,柔聲的問:「柔兒,我們回客棧去好嗎?」  

    桑婉柔搖著頭說:「這裡是我家,我哪裡都不去。」  

    「就算你在這裡住上十年,秦慕風也不會回來。」鐵格爾真想這麼對她說,可是怕  說了會惹她傷心,只好忍住不說。  

    「柔兒,你肚子餓不餓?」眼見過了用午膳的時間,鐵格爾都快餓昏了,他想桑婉  柔一定也餓了才對。  

    果然,桑婉柔點點頭。  

    「那你想吃些什麼,我去買回來。」  

    「什麼都好。」  

    鐵格爾起身道:「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他快步的走出去騎上馬,松  柏村沒有食物可買,他打算騎馬回客棧,順便打包一些換洗衣物帶過來。  

    他揮著馬鞭,讓馬跑得更快一些。馬兒跑不到百步,他突然勒緊韁繩,讓馬停下來  。因為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掠過他的心頭,他立即調轉馬頭,往回程跑去。  

    「糟了!我太大意了!」他不停的責備自己,他怎麼可以留下桑婉柔一個人呢?桑  婉柔那句「他死了,我也要陪他一起死。」不停的在他耳邊迴盪著。  

    「不,我不許你死!」他大叫著,從馬背上跳下來。他跌跌撞撞的撞開大門衝了進  去,在臥房找到了桑婉柔,她整個人懸在半空中,美麗的臉因脖子纏繞著白布而變得慘  白。  

    他抱住她的雙腿,解她下來,抱她到床上讓她盤腿而坐,他坐在她身後,兩掌平放  在她背上,緩緩的把內力傳至她身上,過了一會兒,她的身體震了一下,接著大口大口  咳了起來。  

    「咳,咳……」她手按著胸口,咳出了眼淚。  

    他轉過她的身子,摟她入懷,一連串的說:「好了好了,沒事了,別怕!別怕!」  

    桑婉柔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推開他,淚如泉湧的哭叫道:「為什麼要救我?為  什麼不讓我死!」  

    「柔兒……」  

    「你走開!」桑婉柔用力地推他下床,她歇斯底里的叫道:「這床是我和慕風的,  任何人都不許碰這張床。」  

    「秦慕風已經死了!」鐵格爾冷冷的說。  

    桑婉柔馬上靜下來;她淚眼盈盈的瞅著他,啞聲的說:「我知道他死了,所以我才  要隨他而去啊!」  

    鐵格爾抓住她的肩膀,激動的搖著她說:「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嗎?你  以為你這麼做他就會高興嗎?他為了救你犧牲了自己寶貴的性命,難道你就是這樣以死  來回報他的嗎?」  

    桑婉柔不停的流淚,她嗚咽的說:「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我還能怎麼做  呢?沒有了慕風,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你還有我啊!」鐵格爾衝口而出,在這個時候,他無法再隱瞞自己的感情了。他  堅定的看著她說:「柔兒,你不會什麼都沒有的,你還有我,我愛你的心絕對不會輸給  秦慕風的。」  

    桑婉柔忘了哭泣,忘了悲傷,她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一個大蒙古王國的王爺,一個  高高在上、英俊非凡的王爺,他說他愛她,愛她這個死了丈夫的寡婦,這可能嗎?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她想她一定是聽錯了,這種荒謬的事是不可能會發生在她  身上的。  

    鐵格爾溫柔的凝視著她,他慢慢的、清楚的說:「我愛你,柔兒。打從我第一眼看  到你,我就愛上你了。我已經愛你愛了四個月,不,正確說應該是四個月又零五天。」  

    「我,我不相信。」桑婉柔拚命的搖著頭,她一臉無法置信的說:「你怎麼可能會  愛上我呢?你是蒙古人,我是漢人;你是王爺,我是有夫之婦,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  的。」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鐵格爾並不訝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微笑的說:「  我知道我選了一個最糟的時機向你表白,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我對你的愛,  我只是想告訴你,除了秦慕風,還有一個人用他全部的心來愛著你,那個人就是我。」  

    「我……」桑婉柔腦中一片空白,心裡是一團亂,現在的她無法思考,無法做出任  何決定,秦慕風的死已經擾亂了她所有的思緒,對於鐵格爾的示愛,她連想都不敢想,  更談不上什麼接不接受了。  

    「對不起。」她無力的對他說:「我想我不能……」  

    她下面的話讓他的手給按住了,「先別急著拒絕我,多給我們一些時間好嗎?」他  誠摯的說。  

    望著他誠懇的眼眸,她輕歎著點點頭,在此時她實在狠不下這個心來拒絕他呀!  

    鐵格爾滿意的起身,向外走去,「我出去買吃的。」  

    桑婉柔驚訝地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難道他不怕她再次尋短見嗎?她想死的心意還沒  有完全消失呢!只要他一離開,她絕對會再死一次的。  

    鐵格爾打開門,回過頭來對她說:「柔兒,別再做傻事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馬  上隨你而去。」  

    桑婉柔被他的話嚇到了。「為什麼?」她結舌的問。  

    他微微的一笑,「因為我愛你,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他出了門,臨走前再說:  「我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你最好相信。」他微笑的看她一眼,走了。  

    「什麼?」桑婉柔這下子心更亂了,也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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