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良婢 第三章
    隔天一早,杜覺非使喚了田管家過來,說道:「我要把素素調到我院裡去,廚房那兒你再找個人來吧!」  

    田管家一愣。「二爺要調素素過去紫籐院伺候?她會不會太小了,奴才恐怕她伺候不來,沒的惹二爺生氣。不如奴才另挑一、兩個能幹的大丫頭過去,或者周全些。」  

    「提起這件事我還要說你呢!你是怎麼派事的?既然知道素素年紀太小,當初又為什麼把她派到廚房去呢?難道咱們家裡都沒別人了嗎?雖說她在廚房只是打打雜,但她到底是一個小孩子,叫她成天看管那些熱水熱湯的,難道不危險?」杜覺非板起了臉,說道:「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是,奴才知道錯了!」田管家心裡甚感慚愧,只得唯唯諾諾地應著。「奴才下回在派事時一定格外注意。」  

    「嗯!」他點點頭。「我也知道,要管這麼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瑣瑣碎碎的事,有時你夾在中間也挺難做的。不過,該怎麼著,你還是得怎麼著,否則以後就難服人了,這點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才是!」  

    「是。」田管家應著。又說道:「廚房那裡奴才馬上會再找個適當的人補上就是,二爺那裡……」  

    杜覺非揚揚手,說道:「就是素素了!我也已經跟她說過了。而且紫籐院主要也還有錢嬤嬤在看著,她不過是去幫幫嬤嬤而已,我想她沒什麼問題的。」  

    於是那天下午,素素搬到紫籐院去住。  

    「素素,我帶你看看環境,認識認識。」錢嬤嬤牽了她的手,在紫籐院裡裡外外走一圈。「二爺愛靜,不喜歡院裡有太多人住,所以白天田管家會派人四下打掃,晚上就只有我和寶祥會留下來,不過現在我也不常在這裡睡了。旁邊那間屋子是寶祥住的……」她一一指給素素看。「二爺的睡房在裡頭,你以後就睡這外頭的套間,二爺若要個什麼,你比較好照應。」  

    素素點點頭,一會兒又不安地說道:「嬤嬤,其實我也沒服侍過人,不知怎麼做才好?我從昨兒個就開始擔心,怕伺候得不好,會意二爺生氣呢!」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錢嬤嬤笑道。「別人我還不敢說,不過二爺向來就是個最省事的人。他自個兒的事,通常也不受假手他人。否則就連三爺身邊都還有兩、三個個大丫頭照顧,而二爺他為什麼身邊一直就只留我和寶祥?」她拍拍素素的手,安慰道:「我昨晚還說呢!二爺他要你過來,其實也不是來伺候他的,倒像是來給我做伴的。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素素一笑。總算鬆了一日氣。  

    「啊,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好些了嗎?」錢嬤嬤問道。「我再替你看看,換個藥吧!」  

    她推辭。「不用麻煩了……」  

    「哎呀,你同我客氣什麼!」錢嬤嬤一面拉著她坐下,替她擦藥,一面同她聊著。「說來大少奶奶也是命苦。你大概不知道吧!那時大少爺病得厲害,老夫人為了替他沖喜,才娶了大少奶奶進門。」  

    「沖喜?」  

    「唉,說起大少爺,也是他從小身子就不好,病病痛痛地長到了十八歲,那回病得實在沒辦法了,老夫人只好依著老說法,找了個女孩子給他成親,想沖沖喜,也許還有個轉機。可是,你說有哪個好人家肯將女兒嫁給這樣朝不保夕的人呢?還不是只有找那些日子不好過的窮苦人家的女兒。」錢嬤嬤搖搖頭,說道。「所以,誰不知道大少奶奶的出身不高,她自個兒也為此耿耿於懷,總覺得人家看不起她。加上大少爺五年前去世,她更覺得無人可依靠,又唯恐別人欺負她母女,所以架子端得比誰都大,讓人家知道她厲害,不敢動她。」

    她又道:「二爺、三爺也知道她這點心病,也都盡量讓著她,不跟她計較。不過我告訴你,也是想你心裡明白就好了,千萬別再說出來。尤其千萬則讓二爺聽見,他一向不許人在後面說半句大少奶奶的壞話。」  

    素素點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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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爺,今兒個下午田管家拿來一封請帖。是錦祥當鋪方老闆後天要請您去喝壽酒呢!」素素遮上一杯茶給杜覺非,又順手交給他一封請柬。  

    他接過請柬,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是田管家說的嗎?」  

    「咦,上頭不是這麼寫的嗎?」素素奇道。「難道是我看錯了嗎?」  

    杜覺非正打開請帖來看,一時聽說,大感意外,看著她。「你認得字?」  

    「嗯,以前我娘曾拿了一本詩本子,教我認上面的字,不過認的不多。」她走過來,湊在杜覺非的身邊看著,猶追問道:「二爺,我真的看錯了嗎?」  

    「沒有,你沒看錯,是壽酒沒錯。」杜覺非一笑。又間:「素素,你-過書沒有?」  

    她搖搖頭。「我只背過一本三字經。」  

    「你想-書嗎?」他想素素資質聰穎,不-點書實在可惜,便道。「我那書架上有現成的書,平日你要是閒了,可以抽空去翻翻看看,若是有什麼不懂,晚上回來我再說給你聽就是。」  

    「真的嗎?」素素喜不自勝。「二爺願意教素素?」  

    「有何不可?」他笑。「素素那麼聰明,我相信你會是個好學生的。」  

    素素聽他誇獎有些不好意思,只吶吶地說:「我不聰明,可是我會用功的。」  

    一日晚上,他見素素手上拿一本書,眼睛卻是看著窗外發呆。又想她這幾天總是癡癡愣愣的,不若以往專心致志,定是有什麼心事,於是便走到她身邊,柔聲問道:「素素,你有心事嗎?」  

    素素嚇了一跳,回神過來。  

    「我……我……」她低了頭,扭著手絹,吞吞吐吐地說道。「我不知道該不該……」「有什麼話你就說啊!」他微微一笑。「否則光是放在心裡也不濟事。」  

    「我是想……明天是我娘的忌日。」素素紅了眼眶。「她死了三年了,我又不能到她的墳上去上香,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原來是這樣啊!」杜覺非見她快哭了,忙安慰道:「其實這也不難,不如這樣吧!明天我帶你到上清寺去,我和那裡的住持惟心大師很熟,以前咱們家裡要做什麼法事,也都找他幫忙的。」他一邊替她擦眼淚,又道:「我請他明天替你娘誦經超度,辦一場法事,這樣就可以了。」  

    「真的?」  

    他失笑。「我騙你做什麼?這種事也能開玩笑嗎?」  

    「可是……」她一個丫頭,怎好叫主子替她張羅這種事?  

    「可是什麼?」  

    她咬著下唇。「我怕給二爺添麻煩。」  

    「我有什麼麻煩?」杜覺非一笑。「倒是惟心大師那裡怕又要忙一天了,得好好謝謝他才行。」他沈吟。「嗯,明天要辦的話,恐怕今兒個趕緊得先跟他說一聲才行,萬一他明天有事,那可就糟了。」說著,他便把寶祥換來,吩咐道:「你現在趕到上清寺去,跟惟心大師說,明兒個我要麻煩他為我做一場法事,簡單即可,還請他幫我先準備一下。」  

    「明兒個?」寶祥疑惑。「這麼趕?」  

    「嗯。」他又交代。「你跟惟心大師說,這是臨時決定的,所以倉促些,不過也不需要太隆重,簡單點來辦就可以了,還請他千萬幫忙。知道嗎?」  

    「是。」寶祥答應著去了。  

    杜覺非對素素說道:「好了,你可以放心了。明兒個我去布莊時會順便先送你過去,你就在大師身旁跟著跪經就行。」  

    素素滿心感激,眼睛一紅又幾欲落淚。「謝謝二爺……杜覺非笑道:「別哭,別哭!我是要讓你高興起來才這麼做的,你若真要謝我,就該笑一個才是,怎麼可以哭呢!」  

    素素老實,忙就抹抹臉,果真擠出一個笑容給他。  

    「這樣多好。」杜覺非一笑,拍拍它的肩。「好了,你快去睡吧!明兒個還要忙一天呢!」  

    隔日一早,杜覺非便帶著素素一同坐車去上清寺。  

    待他見了惟心大師,忙陪笑道:「今兒個要勞煩大師幫忙了。」  

    「好說、好說!」惟心大師合十說道。「杜施主要做法事,也不知是要哪位死者超度?」  

    「是我房裡的心丫頭想替她母親做一場法事。」杜覺非牽了素素往前站,又道:「素素,你把你娘的姓名、生辰寫出來給大師。」  

    素素依言拿了桌上的紙筆,端端正正寫下幾行字,交給惟心大師。  

    「這樣就可以了!」惟心大師見素素年紀雖小,但那幾個字卻是寫得極好,忍不住點頭讚道:「想不到這位姑娘小小年紀,卻能寫得一手好字。字如其人,實在難得。」  

    素素羞澀。「大師過獎了,我還寫得不好呢!」  

    說起練字,素素還真是下過一番功夫。她每日在紫籐院當差,不管忙到多晚,睡前一定要臨帖一百字才罷。所以,雖然她練字才短短一年多,但也已寫得有模有樣。  

    仕覺非看著她,也覺得臉上甚有光彩,微笑道:「那我得先走了,素素,你在這裡,該怎麼做大師自會教你。」又溫言囑咐道:「中午你就留在上清寺裡用點素齋,傍晚我再來接你回去。」  

    「嗯。」素素點點頭,直送他出來。  

    到了傍晚,杜覺非前來接她。他問了小沙彌,說是法事已經結束,素素人仍留在後殿。他逕自尋去,只見素素雙手合十,跪在菩薩前,低聲祝禱。他又靜靜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才輕聲喚道:「素素!」  

    素素聞聲回頭,見了他,展顏一笑。「二爺。」  

    她才要起身,卻因為跪得久了,雙腿酸麻得幾乎站不住,一時又要倒下。  

    幸好杜覺非趕緊上前扶了她一把。「跪得太久了?」他笑道。一面扶起她到殿外頭找個迴廊坐下。「咱們先坐一會兒吧!反正天也還早。」  

    半晌,他看著她,說道:「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吧!」  

    「嗯。」素素頓了頓,低聲說道:「二爺對素素那麼好,真不知道要怎樣報答二爺才好?」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杜覺非聽了,聳聳肩,笑道。「這件事對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對你來說卻很重要,所以找為什麼不幫你呢?」  

    素素感激她笑了一笑。  

    「而且,還有一點。」杜覺非揪著她,又故意椰愉笑道。「我真的很害怕看見你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素素罵地臉紅起來。好一會兒才喃喃輕聲說道:「我以後再也不哭就是了……」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  

    這怎麼可能?叫她不要笑還有可能些。  

    杜覺非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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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轉眼又兩年過去,素素在杜覺非的細心調教下,加上自己也十分用心,除了讀完了四書、詩經等書,還練了一手好字。  

    杜覺非每回見她寫字,字體秀致流暢,全無稚氣,不由得讚歎。「素素的字寫得真好!」  

    這時杜宜倫也四歲了,尤其常愛粘著素素,每日跟前跟後的纏著她不放。素素只得抽空陪他玩,有時也教他背背書。  

    一日,正好杜覺非與社覺如一塊兒到紫籐院談事情。一進院裡,便聽見素素正在教社宜倫背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書,性相近,習相違……」杜宜倫有模有樣地跟著素素-著。  

    「噫!」杜覺如訝異,看了他二哥一眼。「沒想到素素這麼能幹!還會背書呢!你教的?」  

    他但笑不語。不過從他那笑容就看得出來,顯然他是十分得意的。  

    「奇了?」杜覺如饒富趣味地間道。「我怎麼不見你對別的丫頭那麼好?」  

    「奇了!」他反問。「你又什麼時候兄我虐待別的丫頭了?素素很聰明,做事又妥貼,我早就打算讓他去當宜倫的伴讀,所以這兩年就先教給她幾本書,叫她心裡有個底。」他看著院裡的兩個小孩,說道:「宜倫年紀還小又頑皮得很,唯有素素的話他還肯聽些,以後有素素在旁看著他-書,他或許會安分些。」  

    杜覺如心想,素素這個小丫頭實在難得,居然能讓這一大一小父子兩人都對她伏伏貼貼的。他不由笑了笑。  

    「你又笑什麼?」杜覺非又瞪他。  

    「沒什麼。」他忙道。「我覺得素素愈來愈漂亮了。我記得她好像十三歲了吧!已經像個小大人似的了。」  

    「嗯,這倒是真的!」仕覺非點點頭。「她真的很可愛。」  

    「可愛?」杜覺如失笑。「二哥你真是人客氣了,我說她再過幾年就會是個絕色美人了,還可愛咧!」  

    他一愣,也跟著笑了笑。「那也還早啊!現在到底還是個孩子。」  

    素素和杜宜倫聽見他兩人的說笑聲,忙回過頭來。「爹爹,三叔。」杜宜倫一口氣跑到跟前。  

    杜覺如一把抱起小侄子,笑道:「宜倫真乖,書-得這麼好!」  

    「素素說我如果乖乖地跟著背書,她就給我好東西吃。」  

    「是嗎?」杜覺如好奇地間。「告訴三叔,素素給你什麼好東西吃?」  

    杜宜倫攤開手,手上有幾顆松子糖,一面例著嘴笑。  

    杜覺如跟著笑道:「我也會背,素素也給我幾顆吧!」  

    素素一笑。「三爺又開玩笑!」  

    「你也跟小孩子爭糖吃?像個當叔叔的樣子嗎?」杜覺非總覺得這個弟弟老不莊重,成天嘻皮笑臉的,搖頭笑道:「走吧,進屋喝茶去吧。」  

    杜覺如抱著小宜倫走進屋去,一面回頭道:「素素,我知道二哥最講究品茶,你們這裡定藏了不少好茶,而且我聽說你泡茶的技術也是一流,你就揀個上等好茶,泡來讓我也嘗嘗吧!」  

    「素素,別理他。」仕覺非便在素素耳邊說道。「你看看咱們有什麼剩下的茶葉渣子,隨便給他沖一杯就是。他懂什麼好茶?沒的糟蹋了。」他又故意不放低音量,存心讓杜覺如聽見。  

    素素只摒著嘴笑。  

    「喂喂喂!」仕覺如果然怪叫道。「這是什麼待客之道啊!我怎麼會不懂?」  

    「對對對!你懂、你懂。」杜覺非笑道。「我怎麼忘了?只要是跟吃喝玩樂有關的事,你沒有不懂的。」  

    素素聽了僕哧一聲,笑了出來。  

    杜覺如只氣得要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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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素素和雨桐小姐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可是依我看,素素的氣質倒是好多了,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她也是個大小姐呢!」錢嬤嬤一面拿著市尺替杜覺非量身,準備裁製新衣裡,一面說道。「尤其是這兩年,少爺不覺得素素變了許多嗎?頸子日會不會太緊?」  

    「不會。」杜覺非一抬眼,只見素素在院子裡,正踞著腳收掠在外頭的汗巾、手絹。他不覺微微一笑,說道:「是啊!我記得她剛來的時候又瘦又小,她跟我說她九歲,我還不太相信呢!一晃眼都五年了。真快!」  

    他想起初見她時,她一身檻褸破衣、蒼白瘦弱,那模樣好不可憐。而如今的她,膚色白潤、大眼細眉,笑起來頰邊還有兩個酒窩,容貌十分清雅端麗。現在雖然年紀還小,身材尚未長成,不過已看得出來日後必定不可小覷。又笑道:「前一陣子覺如也跟我這麼說呢?他說素素以後會是個絕色。我看看倒也是,難怪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可不是嗎?我當初見著她時,可想不到有今日呢!」  

    錢嬤嬤也笑道:「這還不都是二爺調教出來的。」  

    是啊,調教出了這麼一個高徒!光是看她一天天地進步,就叫人心滿意足。  

    「對了!」他說道。「我上個月不是給素素帶了一塊料子回來,要她自個兒做件新衣穿嗎?怎麼都不見她穿?」  

    「還說呢!」錢嬤嬤笑道。「我前兩天也問過她,您猜她怎麼說,她說地做是做好了,但是她覺得那塊衣料太好了,她怕弄髒弄壞了,所以只是擱著,不敢拿出來穿。」  

    「真是死心眼!」杜覺非啞然失笑。「衣裳做了就是要穿的嘛!穿舊了也就罷了,否則白擱著壓箱底,不是更可惜?」  

    「我也這麼說。」錢嬤嬤收了市尺。「這件掛子我給二爺趕一趕,最好初三之前能做好,那二爺去吃安家的喜宴時就可以穿了。」  

    「嬤嬤也不用急,反正我又不缺衣宴。」杜覺非忙道。「不過是頓喜酒,也不是什麼大事,穿什麼都一樣的。」一會兒又笑道:「倒是覺如那裡,嬤嬤還要多留心些。他好像老長不停似的,昨兒個我看他。又覺得他的袖子好像短了些。」  

    「說的也是。」錢嬤嬤點點頭。「三爺那性子本來就粗枝大葉的,而且我看他那青蓮院裡的幾個丫頭又都太不經心了,三爺穿的用的老是丟三落四,她們也都不管。」  

    「是啊!」杜覺非點頭說道。「我找個時間也跟覺如提一提,要他好好說說那幾個丫頭才是。他好歹是個主子,總不能縱容得她們太不像話了。」  

    素素收完了手中,進屋來。  

    「嬤嬤替二爺量好了嗎?」她放下衣籃於,拿起桌上的料子,笑道。「這個顏色做掛子穿一定很好看呢!我記得二爺正好也有一件靛色的褲子可以配,趕明兒我就先拿出來燙一燙好穿。」  

    「看吧!」錢嬤嬤聽了笑道。「我就說再沒有比素素更細緻妥貼的丫頭了。」  

    杜覺非看著她,一笑。  

    素素不好意思,拿起衣籃子就要進去。  

    杜覺非卻拉了她的手,說道:「嬤嬤說你老捨不得穿新衣宴?」  

    「我……」素素懾儒道。「我還要幹活呢!怕穿了新衣棠一下子就弄髒了。」  

    「虧得咱們家開的是布莊,別的沒有,布料還怕少嗎?」杜覺非睨了她一眼,說道。「你一年四季就穿那麼幾件,知道的人說你節省,那不知道的可就要說我小氣了。自個兒開那麼大的布莊,卻叫丫頭連一件像樣衣宴也沒有。」  

    素素頓時窘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素素,你聽到了。」錢嬤嬤在一旁笑說道:「二爺以後會常常給你帶料子回來,你只管放心地穿就是。」  

    「是呀!」杜覺非輕輕扯了扯她的長辮子,溫言道:「你看看你這一身,不是青就是白的,實在太素了,真的也該打扮打扮、添點顏色才好。知道嗎?」  

    素素只好點頭應下。  

    @@@

    「哎啊!」素素和小宜倫同聲驚呼。「糟了!」  

    「素素,怎麼辦?」小宜倫哭喪著臉。「皮球掉到水裡去了,怎麼辦?」  

    素素懊惱。只怪她不該帶著小少爺到池塘邊玩丟球,然後居然又不慎讓球給掉進池塘裡。這下子可麻煩了!  

    小宜倫拉著她的衣角,扁著嘴哭道:「我的球……我的球,幫我撿嘛……」  

    「好好好。」素素在他就要張口大哭之前,忙哄道。「小少爺你先別哭,我來想個辦法把球給撈起來就是。」她四下張望,看看有沒有什麼長桿子之類的東西,可以先把球給撥過來一點,然後再想法子撿球。不過,她最後還是跑回紫籐院拿了掠衣服的竹竿過來。  

    「還差一點!」她急得頓足。那支竹竿不太夠長,只差一點點就能構著球。素素只好盡量站在池邊,拚命伸長了手來試著。但竹竿那麼重,她細細的手臂怎吃得住?舉不了幾下,手就酸了,又眼看天快黑了,心裡著急,一下子重心不穩,便連人帶竿全掉到水裡去了。  

    「哇!救命啊!」她叫道。  

    小宜倫在旁頓時嚇呆了。半晌,哇哇大哭起來。幸而奶媽聞聲過來,一看素素在池裡載浮載沈,忙叫喚了附近幾個家丁,合力把她給拉上來。  

    杜覺非本來正要派人回家去說一聲,不回家吃飯了,他要留下來等一批從蘇州運來的料子,晚一點才回去。卻見田管家派人來說,素素出事了。  

    「什蜜?素素掉進池塘裡?怎麼會呢?」他猛然站起來,忙喚來寶祥。「快替我備馬,我趕回去看看「不用套車了。」又一面問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來通報的人連忙答道:「奴才出來的時候只知道素素已經昏了過去,還有田管家也派人去請大夫了。」  

    杜覺非急得也顧不了什麼,從寶祥手中接過馬,一蹲馬便急著趕回去。  

    他急匆匆趕回紫籐院,只見素素房裡擠了許多人。他們一見他來,連忙讓開一條路。  

    「二爺回來了。」  

    「她怎麼樣了?」他走到素素床邊探視,見她閉著眼,一張臉甚是慘白,不禁擔心道:「要不要緊?大夫怎麼說?」  

    「二爺放心吧!」錢嬤嬤說道。「大夫說素素沒有危險的,不過她嚇著了,又嗆得厲害,要休息個幾天才行。」  

    杜覺非聽了,稍稍放下一顆心。又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怎麼會掉進池裡去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回答。他總算搞清楚,原來她只是為了替小宜倫撿一顆球。  

    「真是的!」他歎息。  

    過一會兒,眾人見沒事,便各自散去。錢嬤嬤也好替素素渾身上下擦洗一番,杜覺非便先迴避出來。正好田管家也派了小廝來講他到前廳用飯。  

    「你請大少奶奶和三爺他們自個兒先吃吧!我不過去了,待會兒就在房裡和嬤嬤一塊兒吃就行了。」他頓了一頓,又道:「你順便去廚房交代一聲,要他們準備一點粥,熬好了送過來,素素醒來好吃的。」  

    「是。奴才立刻回話去!」小廝應道。「二爺的飯也會要廚房再送過來。」  

    錢嬤嬤一時出來,說道:「二爺,素素醒了呢!」  

    仕覺非忙走進去,在她床邊坐下,溫言道:「你覺得怎麼樣了?還好吧?」  

    素素見他著急,自覺十分慚愧,有氣無力地說道。「對不起,讓二爺擔心了「可不是嗎?嚇死我了!看來我不只要操心宜倫,還得要操心你才行。」杜覺非假意地睨了她一眼,又愛憐地撫了撫她的發,說道:「你真是太頑皮了。」  

    「是啊!把我們都嚇壞了呢!」錢嬤嬤也說道。「還好總算是沒事。」  

    「對不起……」她頹然。眼裡又開始蓄滿了淚。  

    「哎哎,不許哭,不許哭!」杜覺非眼看她又要哭,故意用對小宜倫說話的口氣。「你乖乖聽話,如果不哭,我就拿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素素忍不住破涕為笑,又點點頭。  

    「這才乖!」他拍拍它的臉頰。  

    後來素素吃了點粥,便又睡下。到了晚上,卻又有些微微發燒。錢嬤嬤便留下來照顧她。  

    杜覺非不放心,又睡不著,只得起來和錢嬤嬤輪流看著她。  

    「說來二爺和素素還真有緣分,不然您為什麼如此偏疼素素?」錢嬤嬤忽然開口說道。「還對她這麼關心?」  

    杜覺非一愣。「素素就像是我的女兒一樣,我自然關心她。」  

    錢嬤嬤笑道:「二爺您也真是的,您才多大?不過比素素大一輪而已,也好意思說人家是自己的女兒。」  

    「只大一輪而已嗎?」他還支著頭猶疑著。「可是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很老了似的。」  

    「哎呀,您還不到三十歲呢!怎麼就說自個兒老?」  

    「喔!」  

    錢嬤嬤又好氣又好笑。「喔什麼?好像還不情願似的,你們倆都屬羊,難道不是只差十二歲嗎?這樣還能說老嗎?還說什麼像自個兒女兒呢!這要讓別人聽見可不要笑話您了?」  

    杜覺非一笑。「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做爹了,有了一個兒子,也不在乎多疼一個女兒。況且素素這般乖巧懂事,若真有這麼個女兒,也是福氣。」  

    夜裡,他坐在素素的床邊,看著她沈靜的睡容。心想:也許不僅是我倆有緣而已,每回一見到她,總覺得心情就好起來,而且一直以來,素素的表現也從未讓我失望過。她是那樣心性明慧,又牽惹人心的小丫頭,難怪我總是情不自禁地要多疼她一些,到哪兒還能找到像她一樣貼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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