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兩年轉眼過去,喬依和任馳、任騁同年,三個人一起準備考大學。
別看任馳和任騁這兩個傢伙平時不大唸書,考試還挺行的。成績揭曉時,三個人的分數倒也不相上下,只是最後分發時,結果卻是南轅北轍。
喬依留在北部,任馳和任騁卻跑到南部去了。
原因是任媽和任爸早就交代任驊,要想辦法把這兩個禍害送得愈遠愈好,反正眼不見為淨。
「最好考到金門去。」任媽道。
任爸笑得打跌。「金門哪有大學?」
總之,任馳和任騁填志願時,任驊就故意在旁說道:「從南部大學開始填起準沒錯!南部天氣好,學校大,風光明媚,離家又遠,沒人管,最重要的是拿獎學金又比較容易,平常還可以多拿些零用錢。」
等到喬依也拿著成績單來請教他填志願的技巧時,他的口氣完全不同。「你的分數一定可以上X大,不管是什麼系,先進去再說,反正轉系不難。」
剛好任驊自己也讀X大。
喬依遲疑道:「可是你以前不是說X大很爛,設備老舊,校區又小又擠?」
「呃……」任驊忙道。「那是一、兩年前,現在已經改善很多了。你知道,我們換過校長嘛,作風不一樣了。嗯,而且我說很擠是指宿舍啦!沒辦法,台北的學校宿舍當然比較窄小,不過你又不用住宿舍,那就沒有差別了。」
喬依還在考慮。
他拚命慫恿她,先是曉之以理。「再說,如果念X大,你上下課也很方便,住家裡總比住外面強吧!我告訴你,一個人在外地讀書真的很可憐,住宿舍嫌太擠,住外面嘛,又不安全。還有,每天吃來吃去,多半也只能吃吃自助餐,既不衛生又不營養,對不對?真是很可憐喔!」接著又動之以情。「而且,如果你到外地去唸書,你爸媽一定會想死你的。以後他們兩位每天回到家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也只好看『鐵雄』那張狗臉了,對不對?」
結果在任驊的舌粲蓮花下,喬依果真糊里糊塗地成了他的學妹。而他那兩個顧人怨的弟弟就被無情無義地送到了南部「放牛吃草」去了。
※※※
喬依上大學之後,任驊本來以為可以鬆一口氣了,反正兩人同在一校,近水樓台,從此無後顧之憂。沒想到老天還是不讓他好過,迎新晚會一過,他就發現剛被被封為「新生之花」的喬依身邊忽然多了許多可疑份子。
「我哩咧!」當他在校園裡看見喬依和某位學長,神情愉悅地一起走進自助餐廳時,他簡直氣得想捶胸頓足。真是前有狼、後有虎!一個衛藍還沒擺平,現在又來一個。「不行,我一定要想個辦法……」
開玩笑,好不容易才把喬依騙到他的身邊,怎麼可以便宜了別人?
他當下決定採取最笨的方法,也是最好的方法。對,緊迫盯人!
他跟著進了自助餐廳,走到喬依和那個學長的桌子,向他們熱絡地打聲招呼。
「依依。」
「任驊,你也來吃飯?」她替他拉開身旁的椅子。「要不要一起坐?」
「不用了,我吃過了。」他拍拍她的頭。「我是來告訴你一聲,下午我沒課,不過我會待在圖書館查資料,你下了課就過來,我載你一起回去。」
喬依也沒細想,只是點頭道:「你載我啊?好啊!」
他對她笑笑就走了。從頭到尾,任驊都沒把那個學長「放在眼裡」,不過示威之意倒是已經表示得很明顯。不但叫她依依,又拍她的頭,還說要一起回去,故意把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演得很「暖昧」。
隔天一早,任驊又故意早起,等著送喬依上課。
其實他已經是大四的老鳥了,不但一天沒幾堂課,就算有,也不會選第一節要早起的課。嚴格來說,他根本已經很久沒有在七點鐘以前起床了。
但是為了要預防那些個「程咬金們」,他只得犧牲睡眠,準備來個長期抗戰,早晚接送喬依,說來也是用心良苦。
「咦?任驊,你怎麼這麼早,你今天早上有課啊?」喬依見他在樓下門口擦著機車準備出門,訥悶道。「你不是說你要睡到自然醒,所以這學期都沒有排第一節的課嗎?」
任驊搔搔頭。「呃……是啊!不過我決定明年要考研究所,所以只好用功一點嘍!」
「那也不用這麼早去學校啊!」
「呃……早上腦筋比較清楚嘛,而且,也可以先去圖書館佔位置。」他輕咳一聲。「來吧,我載你去學校。」
「不用了,我坐公車就好了。」
「公車很難等的,而且擠死人,反正我載你一起去上學也不費事!」他硬塞給喬依一頂安全帽。「你看,我連帽子都幫你買好了。上車吧!」
喬依抱著一頂嶄新的安全帽,怔了怔,只好上車。
如此一來,上下課也由他接送,他可以說是完全接管了喬依。
喬依毫無自覺,天天和任驊同進同出的,別說在學校,就是看在街坊鄰居的眼裡,人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只有她渾然不知,以為他真是「順便」接送她往返學校的。
※※※
而當某日喬依瞪大眼看著任驊一身狼狽地騎著機車來接她,見他的牛仔褲不但濕了一大截,還磨破了時,她忙問:「你怎麼了?摔倒了嗎?」
「嗯,來的路上有積水,我沒注意到前方有個坑洞,結果就滑倒了。」任驊把安全帽遞給她,一派不在乎的樣子。「來,上車吧!」
「你受傷了耶!」喬依探視他的膝蓋和手肘,一面拿出手帕替他擦著。「都流血了,你怎麼不先回去擦藥?痛不痛?」
「沒關係啦,一點點破皮而已。」
「都是我的錯。」喬依自責。是她和同學去買東西,又臨時Call任驊出來,才會害他摔車。「我不該讓你特地趕來接我。」
「這又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他看喬依難過的樣子,忙道:「好了、好了,沒事的,來上車吧!」
喬依默默戴上安全帽,跨上後座。
一路上任驊為了讓她放心,還故意跟她東扯西扯的。「其實我騎車一向很穩的,很少摔跤……對了,你回去可千萬別跟你爸媽說這件事喔!萬一他們怕我騎車不安全,搞不好哪天把你也給摔了,從此不讓你坐我的摩托車,那就麻煩了。」
喬依聽了忍不住掉淚。他總是先想到她……她緊緊抱著任驊的腰,貼著他的背。
見任驊受傷,她忽然覺得好心疼。
其實她已經很久不曾想起那個「蔚藍海岸」了,那個年少時的憧憬不知從何時開始變成了過去式。反而是對任驊的依賴牽掛,難以割捨,日漸加深。
那一天,她發現自己的眼裡、心裡都只容得下眼前的這匹馬,管他是良駒也好、野馬也罷……
任驊還在鬼扯。「其實要怪市政府啦,道路都不修好,等我回家上網去投訴,搞什麼嘛……」他覺得喬依太過安靜,趁等紅燈時回頭,沒想到卻發現她在哭。
任驊忙把車騎到路邊停下來。「怎麼了?」他幫她把安全帽脫下來。「依依,怎麼了?」
喬依一哭不可收拾,在他的懷裡邊哭邊說:「你……你以後要小心一點啦!你跌倒我很、很難過耶……」
任驊急著哄道:「好啦、好啦!你別哭了啦!我真的沒怎樣,只是一點點小傷而已啦……」
隔了幾天,衛藍見任驊腳上有傷,問道:「怎麼了」
「騎機車摔的。」
「嘖嘖嘖,好像摔得不輕。」衛藍看他膝蓋上的繃帶綁得一圈又一圈。
任驊忙道:「你待會兒見到喬依可別再這麼說了,她已經哭過一次了。」
「她哭?」衛藍倒吸了一口氣。「你把她也給摔了?」
「呸呸呸!沒有摔到她啦!!」任驊氣得打他一掌。「烏鴉嘴!」
「那她哭什麼?」衛藍訥罕,然後又用手抵抵他,笑道:「這麼心疼你啊?」
任驊聽了不由得一愣,好像是這樣耶……
※※※
喬依升大三的那年暑假,喬爸和喬媽決定去美國旅行,慶祝結婚二十五週年。
臨行前,喬爸再三叮囑,不放心地問道:「你一個在家沒問題嗎?要不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好了。我再跟旅行社說,加一個人好了。」
「拜託,你們結婚二十五週年,我去湊什麼熱鬧啦?我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啦!安啦,安啦!」喬依笑道。「你們正好可以好好地重溫舊夢湊什麼熱鬧,多浪漫。」
喬媽見喬爸一副不放心的樣子,也忍不住道:「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起來,我們只去兩個禮拜,又不是去兩年,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她又道:「反正任驊就住在對面,依依有事找他就行了。」
任驊研究所快畢業了,正忙著準備畢業論文。
喬爸忙道:「不能找他,我就是擔心他們倆孤男寡女的……」
「老爸!」喬依叫道。
「好好好,不說、不說!」
但隔天喬爸就私下去找任驊「交代一聲」。
「這個週末我和喬媽要去美國旅行。」
「我知道,我有聽依依說過。」
「咳……」喬爸輕咳一聲。「我不在家的這幾天,你幫我注意一下依依,她一個人在家,有什麼事你看照著點。」
「好,沒問題。」任驊拍胸脯應允。「這我知道的。」
「咳……」喬爸又清清喉嚨。「這個……我叫你多照顧她,就是一般的、平常的那種照顧……」
「嘎?什麼?」
喬爸忽然壓低嗓子。「我的意思就是要你給我安分一點,千萬不要想動手動腳的打什麼歪主意,知道嗎?」他瞇著眼,警告他。「不然等我回來,看我怎麼修理你!」
任驊這才會過意來,忙搖手道:「我知道啦!我不敢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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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兩位老人家送上了飛機,只剩喬依和「鐵雄」兩個清清靜靜地守著房子。
只是好日子沒過多久,喬爸、喬媽出發後的第三天,氣象局就發佈將有颱風來襲的消息。再過一天,就發佈了陸上颱風警報……任驊從陽台往下望,看見喬依忙著搬院子的盆栽。「依依!」他喊。
喬依聞聲抬頭。「任驊,來來來!」她招手笑道。「快下來幫我,好重喔!」
任驊二話不說,穿了拖鞋就下樓去幫她的忙。「這個颱風似乎不小,你要不要到我家來避一避?」
「又不是避難,避什麼避?」喬依失笑。「我還是留在家裡看家吧!」
他還是不放心。「要不,我晚一點再過來看你好了。」
「嗯,好哇!」她點頭。
到了晚上,風勢、雨勢轉強,任驊匆匆忙忙地吃完了晚飯,就打算到對面陪喬依。「媽,我去喬依那裡看看。她一個人,我……」
「一個人才好哇!」任騁在一旁調侃他,笑嘻嘻道。「大哥,你那麼猴急幹什麼?反正依依遲早都是你的人。」
「任騁!」任媽叱道。「你胡說八道什麼!」說著就往他的頭上敲下去。「沒大沒小的!」
任馳更是可惡,忽然插進一句:「大哥,要記得穿「小雨衣」喔!」
「任馳!」任媽快要昏倒了。
「你這小子!」任爸聽了,笑罵道。「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不過話說回來,想當年我就是一時忘了穿「小雨衣」,才會有你們兩個渾球,所以是要小心沒錯。嗯,要小心、要小心。嘿嘿嘿!」
任媽難得臉紅。「你這個死鬼,跟孩子胡說八道什麼!」
「哎唷,我的意思是說外頭風大雨大,怎麼拿傘?」任馳狡辯。「當然是要穿雨衣才行,你們想到哪裡去了嘛?」他抵抵任爸的肘,嬉皮笑臉道:「老爸,你的思想很不純正喔!」
父子三人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任驊和任媽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了,哥,你快去啦!我們四個正好湊一桌,打麻將剛好。」任馳說道。「反正也沒別的事。」
任騁拍手道:「對啊!待會兒一定停電,又不能打電腦、看電視,只能打牌。」
「烏漆抹黑的怎麼打牌?」任爸說道。
任媽居然插話道:「點臘燭就好了嘛!」
這幾個人好像找到了新的動力,立刻把任驊撇在一旁,七手八腳地開始擺桌子,任媽還忙著去找臘燭來備用。「任爸,你把打火機先擺在旁邊,不然待會兒找不到。」
不一會兒工夫,一家四人已經穩坐在牌桌上,搓起衛生麻將來。「哪邊是莊家?」、「一台算多少?」、「打小一點,打小一點!」、「怕什麼啊?」、「你們兩個小子不要作弊啊!」、「你們夫妻倆才不要暗通款曲咧!」
當這家人還在鬼扯之際,忽然間就停電了,屋子裡登時全暗了下來。果然不出任騁所料。
任馳和任騁甚至歡呼起來,像中獎似的。「看吧,真準!」
他們迅速點起臘燭,然後繼續方城之戰。「該誰了?」、「這是第幾圈了?」
「快點、快點!媽,你到底要打哪一張啊?」
任驊擔心喬依一個人害怕,忙拿著一枝手電筒,衝到對面找喬依。
喬依聽見外頭的拍門聲,趕緊撐著傘,出來開門。
「你沒事吧!」
「沒事。快進來吧!」
任驊跟她進了屋。「我看停電了就趕緊過來看看你,擔心你一個人會害怕。」
「害怕?」喬依卻一派輕鬆模樣。「我才不怕呢!我忽然覺得停電也挺有意思的。」
「有什麼意思?」
「有種神秘感啊!而且我的臘燭也可以派上用場了。」
「你也點臘燭?」任驊這才注意到,客廳裡點了十來枝各式各樣的造型臘燭,有的還會散發香味,燈影搖曳,感覺真的十分浪漫。
喬依興奮道:「你看,好漂亮,對不對?」她完全沒把外面惡劣的天氣放在心上,還道:「平常我捨不得點,這下子非點不可,就不會覺得可惜了。你看,這就叫『風雨中的寧靜』。」
任驊嗤之以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滿腦子臘燭?點臘燭多危險,你應該把手電筒拿出來用才對。」
「你真是一點情趣也沒有,人家就是故意不用手電筒的。」她舉起一個燭抬,走了兩步,沾沾自喜道:「你看,是不是很像中古世紀的古堡裡用的燭台?就像電影上演的那樣,女主角舉著燭火,爬上一層層啃樓梯……」
「等一下風一吹,臘燭熄了,我看你還浪不浪漫?」
「我把四面窗戶都關得緊緊的,哪來的風……」
說時遲,那時快,喬依話沒說完,只聽「砰」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撞破了一扇窗,登時強風夾雨吹進了客廳,滿屋子全是狂風呼嚎的聲響。
臘燭全熄了,兩人登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任驊忙打開帶來的手電筒,想辦法找東西塞住破窗。他隨手抓了個椅墊塞進窗子裡補住破洞,再想辦法找了張摺疊桌來擋風。
等兩人一陣手忙腳亂,再停下來看這片狼藉的景象時,臘燭早已東倒西歪。任驊道:「看吧,我早就說臘燭沒用,不切實際。」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都是你。」他話還沒說完,喬依就開始捶打他的肩膀。她小嘴一扁,氣道:「都是你這個烏鴉嘴,討厭!你不說就沒事,都是你亂說,打死你、打死你!」她一路追打著任驊,逼得他滿屋子抱頭鼠竄。
加上視線不明,任驊隨便一跑就撞到了桌子、椅子,情況更慘。「哎喲、哎喲……」
屋裡屋外一樣風雨交加。
任驊和喬依兩個人在客廳裡,一人手裡拿著一枝手電筒,對著牆壁打著光玩。無聊之際,只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好無聊喔,你們家在幹麼?」依依問。
「他們在打牌。」
「你們家真有趣。」喬依噗哧一笑。「我覺得你們家總是很熱鬧的樣子。」
「吵死了。只要任馳和任騁回來就吵翻天。」
「我要是也有兄弟姊妹就好了。你看,我家連想湊成一桌麻將都不成。我老覺得我們家太安靜了。」
「太安靜了嗎?那你唱歌給我聽吧!上次聽你在KTV唱歌,覺得你唱得真好聽。」他拿著手電筒照著喬依。「來,我幫你打光。鏘鏘鏘!歡迎少男殺手、青春偶像——喬依出場!」
喬依笑著打他。「神經病,我才不要唱。」
「那我來唱好了。來,聽我的。」任驊拿手電筒照自己,還翻白眼,故意裝出一副陰森森的樣子,在黃黃暗暗的光線下,顯得很嚇人。「我等著你回來,我等著你回來……」
「好可怕喔!你不要裝那個樣子啦!」喬依叫道。她從小到大就不敢聽任何鬼故事,或看任何鬼片。如果不小心聽到了什麼,晚上睡覺一定作噩夢。她把手上的手電筒直接往任驊頭上敲去。「討厭啦!」
「哎喲,好痛!」任驊搗著頭喊疼。但抬眼一看,卻看到喬依一臉要哭要哭的樣子。他忙道:「好好好,我不唱了,也不嚇你了!」他忙道。「你別生氣了,別哭,你別哭!」
太遲了,喬依已經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這下子把任驊嚇得手忙腳亂的。「你別哭啊,對不起,我不嚇你了啦!」
「我要跟我爸說……」喬依發脾氣,一面哭道。「我要跟我爸說,說你欺負我,裝鬼嚇我……」她氣得又打了任驊一頓。
這是他這個晚上第三次挨打。
任驊將喬依摟到懷裡,輕輕拍她。「好啦、好啦,別這樣啦!我下次不嚇你了,別哭,別哭了嘛!」他忙不迭地道歉。
喬依埋在他的胸前好一會兒,默不出聲。其實她早就不哭了,只是覺得這樣貼著他很舒服,所以才沒動。
「好了沒?」他柔聲問。「不怕啦!怕什麼?我不是陪著你嗎?」
「誰要你陪!」她氣還沒消。
他哄道:「好好好,我來幫你作義工總行吧!明天我把任馳和任騁也叫過來,幫你整理院子,好不好?」
喬依一想到等颱風過後,院子裡的盆栽肯定免不了要來個「災後重建」,她也很傷腦筋,特別是一些粗重的工作,少了任家的義工團還不行呢!「這還差不多!」
「不氣了吧?」任驊捧起喬依的臉,輕輕一笑。「真是膽小鬼,這樣也哭。」看她眼睛哭得紅紅的,他忍不住低頭吻去了她臉上的淚。
隔日一早,任驊聽見一陣電話鈴聲,他揉揉一雙惺忪的睡眼,順手把電話接了起來。
「哎喲!」他輕輕挪了一下腿,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低頭看看,喬依還沒醒,她把頭枕在他的腿上,雙腳蜷曲在沙發上,睡得正香。他可就慘了,整晚動也不敢動,兩腿都麻了。
「喂?」他看看時間,才六點多?是誰這麼早打電話來?他很不文雅地又打了一個呵欠。
電話那頭半晌沒出聲。
「喂?」他再問一聲。
「任驊?」
「呃……」他也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哪位?」
「任驊!」那一頭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八度。「你真是任驊!你、你、你這個死小子,你在我們家幹什麼?」原來是喬爸。只聽他僻哩啪啦地開罵起來。「現在台北不是一大清早嗎?你怎麼在我們家?你說,你是不是對我們依依做了什麼好事?好哇,你這個渾球,我一不在你就敢造反!你活得不耐煩了?」
任驊登時嚇得瞌睡蟲全跑光光。「喬、喬、喬爸,你聽我說……」
「你閉嘴!沒什麼好說的!我臨走前才交代過你,你居然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喬爸忙不迭地在地球的彼端惡狠狠地放話。「好好好……你等著,我馬上坐飛機回去,你看我不剝掉你一層皮才怪!」
「喬爸……」任驊正要解釋,只見喬依揉著眼睛坐了起來,他忙把話筒像丟燙手山芋一樣給了喬依。「你爸找你。」
「爸?」她接過電話,也打了一個呵欠。
那頭的喬爸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就被喬媽給搶了過去。「依依,怎麼了?你還好嗎?」
她還不明究理,一臉迷糊。「媽,我很好啊!你們玩得好不好?昨天這裡刮颱風耶!」
「是啊!我就是聽說台灣有颱風才打電話回來,問問看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家裡都好,只是破了一扇窗。幸好任驊過來幫我找東西擋起來了。」喬依一五一十地報告災情。「不過地毯濕了一大片,還有鋼琴上的幾件東西也被風吹下來摔破了。」
「喔,那些沒關係啦!」喬媽頓了頓,又問:「你說任驊整晚都待在咱們家裡?」
「是啊!」喬依這才明白父親剛才一定是誤會了,才會這麼大呼小叫,便笑道:「剛才是爸在罵人啊?罵那麼大聲,我在旁邊都聽到了。你們別胡思亂想,我們又沒有怎麼樣,任驊整晚都待在客廳裡幫我們看房子,我也是睡到剛才才被電話吵醒。」
喬媽鬆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你們沒事就好!」這才放心掛了電話。
任驊平白挨了罵,也只得摸摸鼻子自認倒楣。
他腿上又麻又是烏青,一拐一拐地走到廚房找水喝,一面在心裡暗罵:我哪裡敢怎麼樣?昨晚被依依打個半死,早上又被喬爸罵得臭頭,真是好心被雷親!哼,你女兒不欺負我就好了,我哪敢欺負她?
他揉揉額角,昨天一個晚上就被喬依打了那多麼下,再不然不是撞到桌子、椅子,就是敲到頭……「到底是誰欺負誰嘛?」他覺得很哀怨。
※※※
「衛藍,有空就過來吃飯,別客氣喔!你下次來,任媽媽再燒辣子雞丁給你吃。」任媽依依不捨地送衛藍到門口。「騎車小心點,別騎得太快喔!」
「謝謝任媽媽,任媽媽再見。」衛藍吃飽喝足了,這才笑咪咪地道別。
任媽還站在陽台上揮著手,直到見衛藍騎著機車消失在巷子口才進來客廳。
任騁不平道:「老媽,你嘛幫幫忙,我和任馳回學校也沒見你這樣依依不捨的樣子。每次衛藍來就這樣,真是粉過分咧!」
「誰說的,」喬媽瞪眼道。「每次你們兩個回學校去,我不是一樣站在陽台看著?」
任馳道:「是啊,你是怕我們倆不走了,又跑回家裡,所以才站在外面盯著。感覺差那麼多!」
「哎呀!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你媽就是偏心,每次見衛藍來,都弄些特別的好料,難怪他那麼愛到咱們家來打牙祭!」任爸也吃味。「不就是長得帥嘛,有什麼了不起!」
「死老頭,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平時是讓你餓著了嗎?我沒弄好吃的給你們吃嗎?」任媽氣得雙手插腰。「哼,我看下次我拿『寶路』給你拌面吃好了!」
任爸嚇得不敢再吭聲。
「衛藍是客人嘛!當然要客氣一點。」任媽指責家裡的四個男人。「你們不要因為人家長得帥,就嫉妒人家。」
任驊低聲道:「人家都說癩痢頭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好,我們的媽怎麼老誇別人的孩子?」
「對啊!都是衛藍,他那張臉簡直是大小通吃!每次我想追的馬子,只要一看到衛藍就玩完了。」任馳埋怨道。「以後我都不要和他一起打球了。上次我女朋友本來是來替我加油的,結果後來都跑到衛藍那一國搖旗吶喊去了。」
「就是說嘛!」任驊曾經也是受害者。
「你們那些女朋友用情不專,怎麼能怪衛藍?」任媽道。「你看人家依依,她怎麼就沒變心?你問問你哥哥。」
任驊聽得一身冷汗。開玩笑,依依也是他拐來的,而且到現在她都還被蒙在鼓裡呢!他心虛得直打哈哈。「沒有、沒有,緣分、緣分啦!」
「反正我是很公平的,好就說好,不好就說不好。」任媽冷冷道。「你們雖然都是我的兒子,可是沒一個長得像我,都像你老爸。事實明擺在眼前,難不成叫我睜著眼說瞎話?我就是想誇也誇不出口啊!」
「喂喂喂,這是什麼話?」任爸本來在旁邊不敢作聲,聽了這話,又忍不住哇哇大叫。「長得像我怎麼不好?哪裡不好?想當年我也是……」
「很遵守交通規則。」任馳忽然替老爸接話。
任騁也跟著道:「又很愛國。」
登時大家全笑成一團。但笑完了,三兄弟也只得摸摸鼻子各自回房顧影自憐。
沒辦法,物競天擇,基因不良的品種實在很難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