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後的傍晚,可蘭下班後直接來到拓野的住處。可蘭的神情興奮,像藏著什麼秘密。
她按了電鈴,拓野很快來開門。
「累不累?」拓野問她。當她知道他晚上輪休,便神秘兮兮地說下班後要來這裡,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他想起可蘭慎重地加強語氣,忍不住笑起來。
「不──累。」可蘭精神看來相當好,她進門,將在巷口買的牛肉麵放下,「你的晚餐。」她幫他拆開倒進碗裡。
「本來要帶你出去吃飯的。」拓野摸摸她的發,滿臉笑意,她記得他喜歡吃這家的牛肉麵。「先吃吧。」他幫她把另一袋較小的面倒進碗裡。
吃完麵,可蘭端出水果,跟拓野窩在沙發上一邊看新聞一邊聊天。拓野發覺可蘭心情高昂,眼角眉梢都興奮地帶著笑。到底什麼事呢?他納悶。但決定順著她,看她什麼時候才要揭曉。
八點半,可蘭關掉電視,在拓野大腿上坐定,大聲地宣佈:「我有個禮物要給你。」她親熱地摟著他的脖子。
「什麼東西?」拓野問,很難控制聲音不沙啞。
可蘭坐在他腿上,溫暖芳馥的身體靠著他,而且還很「大目神」的動來動去,他根本無法思考。她說有禮物要送他,難道……她說的禮物是……她自己?
眸色一黯、身體繃緊,拓野開始冒冷汗。當她這麼誘人地坐在他腿上,他實在很難將注意力集中。
果真是飽暖思淫慾!拓野深呼吸、再深呼吸,他懷疑自己高貴的情操還能夠維持多久?他還能夠保護她的貞操多久?
絲毫沒發現拓野的掙扎,可蘭興奮地傾身到沙發另一頭要拿皮包,好不容易撈到,可蘭扭動著坐直身體。
「拓野,我……」她準備宣佈。
拓野咬牙,老天,他真的受不了了!可蘭在他腿上動來動去,每一動她的小屁股就摩擦到他的敏感部位,他快著火了!
他將皮包放到一邊,捧著她迷惑的臉龐,瘖啞地說:「你快把我逼瘋了。」他狠狠地吻住她。
逼瘋他?她什麼都沒做呀!
可蘭最後的意識被他狂風暴雨般的吻給席捲住,她攤軟在他懷中,張唇熱烈地迎接他,同時試著以旗鼓相當的熱情回應他。她全身虛軟,興奮得發抖,全心全意攀緊她最愛的男人。
拓野低吼,可蘭毫不做作,不加掩飾的熱情真要將他逼瘋了!他抱緊她,探遍她唇內每一個角落,手更激動地在她的背上下移動,整個人被熱情迷霧所包圍。
可蘭覺得渾身都在發熱,她無法思考,拓野的碰觸似乎要將她捲入另一個未知的世界。但是只要是拓野,她願意跟他去任何地方。可蘭環緊他,歎息地發出嚶嚀聲。
可蘭輕柔的呢喃讓拓野喘息著甩頭試圖清醒。老天哪,他必須想想辦法,他必須改變現狀,否則他遲早因飢渴而死!
室內一時只聽得見拓野的喘息,他咬牙控制自己,好不容易將全身激火暫時平息,一回頭望向可蘭,又差點前功盡棄。
她正迷濛地望著他,大眼睛春情蕩漾,霞光滿面,唇瓣誘人地微腫,濕潤得讓他想一口咬下去。
拓野深深歎息,召喚全部的意志力,清清喉嚨,問道:「什麼禮物?」
嗄?可蘭楞楞地看著他,幾分鐘後,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她從皮包將東西拿出來遞給他,有點羞赧。
「這個給你,有點少,但希望可以幫上忙。」眼睛期待地望著拓野。
拓野瞪著手上的東西,不敢置信。「你要給我這個?」躺在他大手上的,是一本存摺跟印章,持有人是可蘭。
「嗯,雖然只有幾十萬,還不能開車行,不過我努力、你也努力,很快就可以完成的。」可蘭堅定地說,對著他笑。
拓野頓時五味雜陳,手上的重量只是一本小小的存摺,但它代表的意義卻比於斤重!直到這一刻,拓野才明白可蘭愛他有多深,小小的一本存摺是可蘭所有的信任跟心意。拓野簡直說不出話來,他的心充滿了對可蘭的各種紛雜情感。
「你這陣子工作突然這麼忙碌,是為了這個?」為了賺錢幫助他?老天!
「唔……」可蘭猶豫,燦爛地微笑:「沒有啦。」
拓野深深望著她,他哪裡不知道可蘭是不希望他有心理負擔。他突然生起氣來,氣可蘭的疑傻,更氣自己沒有說出事實,讓可蘭誤會加深,讓她為了根本不需要擔心的事情勞累。如果他一開始就明說,現在可蘭應該快快樂樂地談戀愛,而不是為了他做牛做馬!
老天,他可以供可蘭一輩子衣食無憂,卻讓她為了助他實現夢想而辛苦奔波。拓野心疼地擁住她,低聲說:
「你這個小傻瓜,你不怕我把你全部的錢都捲走,從此消失,消遙過我的日子?」傻女人、傻女人,沒見過比她更傻的女人。
「你才不是這種人。」可蘭說,嬌憨地笑著。「如果你真的這麼可惡,我會去把你抓回來。」她抱緊他的腰。
拓野歎息,他嘗試對可蘭說:「我其實……並不缺錢。」他深呼吸,下定決心告訴可蘭一切。
「你才是傻瓜。」可蘭嗔道,摀住他的嘴。「你不需要多說什麼。」她以為他是逞強,覺得他好可愛。「我們之間沒有秘密呀,你有困難我當然要幫你,不然要幫誰啊。」她笑得好滿足。
拓野額頭冒汗,呼吸一窒。沒有秘密?真是該死,現在他要怎麼開口?
可蘭在他胸前滿足地呵氣,小聲地用日文說:
「等你開了車行,過一段日子,生活比較穩定了,你的負擔不會那麼重,我爸媽也沒有理由再反對我們。到那個時候,你願意娶我嗎?」
可蘭瞼紅起來,這樣說實在很不害臊,但是他聽不懂,繼續說沒有關係。
「等我們結婚,我們全心全意為這個家努力,然後,生幾個小孩。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呢?各一個你覺得怎樣?有小孩後,你經營車行,我就在家照顧孩子。我們的生活可能不會過得很富裕,但是我們一定可以過得很快樂的。」她夢幻地微笑,「我要跟你一起變成白頭髮、白鬍鬚的老公公老婆婆,一起看著我們的孫子長大……」可蘭務實又浪漫地說著未來的計畫跟遠景,倚在他懷中幸福地微笑。
可蘭滿心歡喜,拓野卻滿頭大汗。可蘭說得小聲,以為他聽不懂,但是……他一字一句可是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想說的話梗在喉頭,拓野發現自己被逼入絕境,現在要怎麼解釋?可蘭全心全意付出,把他視為最親的人,他卻隱瞞了她許多事,對她來說,隱瞞會不會等同於欺騙?要是他現在告訴她,可蘭的反應會是如何?拓野一想到就頭皮發麻。
愛一個人會使人變得失去理智,就像他的父親愛上那個女人;而愛一個人更會讓人變得軟弱,就像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可蘭實話。而可蘭,她勇敢地全心愛他,這表示,她對他絲毫沒有戒備,她的心赤裸裸地敞開在他面前。如果她知道事實,知道他並不是她一直以為的貧困黑手,她一定會受到傷害。全心全意對他付出,他卻隱瞞著她。
若可蘭是普通女人,他根本不必擔心,一下子飛上枝頭是其他女人作夢都想不到的幸運,高興都來不及!但話說回來,他就是為了避開唯利是圖的女人才來到車行,而可蘭若是這種女人,一開始就不可能愛上身為黑手的他。
愛得愈深,對方影響自己愈深,拓野擔心可蘭因為他的遲疑而受傷,他最不想傷害的就是她。如果這件事處理得不好,萬一她因此失去對他的信任;更糟的,萬一她感到被他背叛,決定離開他……
拓野背脊發涼,他已經下能沒有可蘭,她已經是他的一部份,存在他的腦裡、心裡、每個細胞裡,他不能讓這種事發生。該怎麼辦?拓野思緒百轉,決定想好萬無一失的對策後再來處理這件事情。
※ ※ ※
阿蜜回來了!
晤,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終於被煬傑逮了回來。不過這不是重點,可蘭一接到阿蜜的電話,就興奮地來到約定地點。她跟阿蜜好久沒見面了,有一個多月了吧?
一見到阿蜜,就被熱情地抱著又叫又跳的,可蘭被搖得頭昏腦脹,不過真開心。
阿蜜終於回來了。
兩個人坐下來已經是幾分鐘後的事,可蘭點了飲料,仔細看阿蜜。阿蜜一樣是美艷火辣的阿蜜,緊身銀邊絲質上衣加上迷你裙,其下的長統靴裹住她的長腿。阿蜜一點都沒變,真好,可蘭欣慰地想。
「幹嘛一直看我?」阿蜜哇啦啦的叫。「該不會不認得我了吧?」
穿著打扮是沒變,不過……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可蘭認真研究了一會兒,眼睛一亮。
是臉!阿蜜的臉變得圓潤些,雖仍然一樣地漂亮,然而吸引可蘭視線的,是她臉上的光芒。她整個人像發光體一樣發亮,是什麼造成了改變?
「阿蜜啊,你跟那個……沈先生還好吧?」可蘭不敢太刺激她,當初明明信誓旦旦地說要逃離他,現在卻一臉幸福洋溢,可蘭真的搞不懂阿蜜。
「喔,他啊……」
阿蜜沉下臉,故作嚴肅,見可蘭擔心地張大眼睛,噗哧笑了出來,可蘭還是一樣好騙。
「沒什麼啦,兩個月後結婚,你一定要來當我的伴娘哦。」阿蜜交代。
嗄?可蘭好擔心阿蜜,阿蜜曾經發下豪語說絕不結婚,要做一輩子單身公害的,而且為了躲沈煬傑還離鄉背井、行走天涯,現在卻……
可蘭握住阿蜜的手,「阿蜜,」她語重心長地說,「你可不要逞強,如果不想嫁他,如果你是被逼的,你要說出來,我一定會盡量幫你的。」她好後侮告訴沈煬傑阿蜜的下落。
阿蜜瞪著可蘭三秒,然後噗笑出來,「可蘭,你想到哪去了?」她受不了地搖頭,可蘭還是一樣單純。「我跟他的事,一時說不清楚啦,有機會再說給你聽。總之……」她聳聳肩,「我們是一對……唔,歡喜冤家,配得剛剛好。」向來大剌剌的阿蜜難得臉上出現小女人的嬌羞。
可蘭看得目瞪口呆,看來這一個月的改變還真大,一切似乎物換星移。
「恭喜你了!」她真誠地道賀,雖然還不能想像阿蜜嫁人當媽媽的模樣,但相信阿蜜一定會調適得很好。
「謝謝。」好友的祝福讓阿蜜笑得開心。聊了一會兒同好友的近況後,阿蜜問:「可蘭,你跟那個黑手先生還順利嗎?」她擠眉弄眼,表情曖昧。
提到拓野,可蘭的小臉發光。「嗯。」她點頭,有點害羞。
阿蜜仔細看可蘭的表情,可蘭還不知道嗎?
「那個……他……我是說……」那要怎麼問起?
「阿蜜,你到底想說什麼?」可蘭迷糊。
「那個……你覺得他人怎樣?」阿蜜擠出一句話。
「他……他對我很好,跟他在一起我很快樂。」可蘭薄薄的臉皮又泛紅,還是不習慣明說感受。
這樣就好,阿蜜點頭。煬傑早就告訴她拓野的一切,也知道拓野還沒告訴可蘭。他要拖到什麼時候啊?阿蜜真是著急,要不是怕壞事,要不是煬傑一再耳提面命地制止,她早就告訴可蘭了。
「呃,可蘭,其實……其實他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她暗示道。
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可蘭不懂阿蜜的意思。
「那樣是哪樣?」
阿蜜張口欲言,又縮了回去,當事人來解釋比較好。「沒什麼啦。」她轉移話題。
既然他還不想說,她跟煬傑也不必操這個心。至少知道他是真心對可蘭,這對阿蜜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 ※ ※
早上九點多,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可蘭小心謹慎地接近今天口譯工作的公司大樓。可蘭想起隔壁大樓就是王伯翰公司所在,那天之後雖然他再也沒出現,但凡事總有萬一,她不想再招惹麻煩。
她一邊接近大樓,一邊注意四周情形、觀看隔壁大門,沒有異狀。她吁口氣,正要踏入大樓,眼角餘光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背影走入隔壁大樓。
西裝筆挺、步履自信穩重……可蘭停下腳步,不自禁地追到隔壁大樓門前,男人正好踏入電梯。
這人……怎麼那麼像拓野啊?可蘭好奇地歪頭,真的有人長得那麼像?她想起上回王伯翰說拓野像樂團的人,難道拓野是大眾臉?可蘭拿出手機,撥了車行電話,想要告訴拓野這件好玩的事。
是阿泰接的電話。「拓哥?拓哥還沒來耶,可能等一下吧。」他說。
還沒來?可蘭疑惑,擔心起來。拓野發生什麼事?她撥手機,卻沒人應答,只有機械式的聲音說著:「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真奇怪,手機忘了充電嗎?可蘭再撥一次,還是一樣。她看看手錶,沒時間了,只好晚點再說了。她深呼吸平靜下來,踏入大樓迎向今天的工作。
當可蘭下班已經是黃昏,她又撥了電話,這回直接進入語音信箱。再打電話問車行,這次是小江接的。
「拓哥今天沒來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蘭小姐不用擔心啦,拓哥有時候會這樣。」小江熱心地說明。
拓野以前也曾莫名地不見人影過?可蘭很擔心,她想騎去車行看看情形,手機卻響了,是拓野打來的。她趕緊接聽。
「喂,拓野,你在哪裡?」
「可蘭,」拓野聲音有點疲憊。「我今天有點事,現在還在處理,你回家休息,我明天再打給你。」
「什麼事?要不要緊啊?」可蘭好緊張。「我今天都找不到你,好擔心。」
「你今天找我?什麼事?怎麼了嗎?」拓野焦慮地問。
「沒什麼,」可蘭有點不好意思,「我只是看到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我今天來……」可蘭大概跟他說明一下。
那頭沉默一會兒,拓野的聲音變得有點奇怪。「呃,真的很巧。」他發出一個類似嗆到的聲音,然後說:「你趕快回去休息,不要太累知道嗎?我事情處理完明天再跟你解釋。」他叮嚀。
「喔。那你也要小心,不要太累哦。」可蘭交代,依依不捨地說再見。
正要發動車,手機又響了,這回是阿蜜。
「可蘭,你在哪?來陪我好不好?煬傑有事要晚點才回來,我一個人好無聊。」
可蘭知道最近為了婚禮的事,阿蜜常常待在煬傑的家討論禮服、宴客等細節。
「好啊,你告訴我地址。」她細心抄下。
※ ※ ※
可蘭來到煬傑的住處,將近七十坪的豪華寓所只有阿蜜一個人,難怪她會無聊。
可蘭打了電話告訴父母後,就留在煬傑家陪阿蜜聊天、看禮服款式、討論宴客菜色。可蘭咋舌,有錢人結婚真麻煩,要擔心這麼多事情。幸好她跟拓野都算上班族,不必這麼麻煩。哎呀,可蘭惱自己真不知羞,居然已經在想結婚的事,一定是被阿蜜的幸福喜悅影響的。
吃過簡單晚餐,兩個女人一直聊到快八點,就在牆上吊鐘敲過八響後,大門傳來動靜。
「煬傑回來了。」阿蜜揉揉惺忪的眼,站了起來。見可蘭也跟著站起,笑著推她坐下。「幹嘛這麼拘謹?你又不是客人,坐著就好。」
阿蜜到玄關時煬傑剛好推門進來,一臉疲憊。
「你怎麼啦?打了一通電話說會晚點回來,結果我等了一天,等到快睡著了。」阿蜜嘟著嘴接過他的公事包。
煬傑坐在玄關脫皮鞋,完全沒注意到屋裡還有其他人。「公司出了內賊,把我跟拓野公司的合作計畫外流,今天一整天就是在忙這個。」
他吁口氣,換上拖鞋,回頭瞧阿蜜,見她的小嘴張成O字型,臉色有點蒼白,還往室內瞄了一眼。
跟著她的視線望去,煬傑什麼也看不到。他摸她的臉,以為她擔心過度。「別擔心,我跟拓野已經把這事處理好了,合作案完全沒影響。」
她擔心的才不是這個!阿蜜瞪他一眼,小小聲地說:「可蘭在裡面。」
「什麼?」煬傑聽不清楚,走入客廳見到可蘭,整個人霎時僵硬凍住。
可蘭站著,表情迷惑,問:「請問……你剛剛說的拓野,跟我認識的拓野一個人嗎?」
啊!煬傑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回頭看阿蜜。「她……這……」
阿蜜翻白眼,他臉上驚恐的表情太好笑,應該拍照留念,不過現在不是笑候。
「你這遲鈍的豬頭!」她罵道,兩手一擺。「這是你自己說出來的,你看拓野怎麼找你算帳。」阿蜜聳肩,打算置身事外。
「我想我需要一個解釋。」可蘭嚴肅地說。看看煬傑、再看看阿蜜,很顯們有事瞞著她,而且是關於拓野。「什麼拓野公司?什麼合作案?」
「呃,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煬傑努力想著如何拖延。
阿蜜緊挨著他坐下,不敢看可蘭。
「到底什麼事?」
「就是……」煬傑暗叫一聲慘,怎麼辦?當作天意吧,「拓野不只是個黑手。」他含蓄地說。
不只是個黑手?「你確定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可蘭迷糊了,不是黑手?那跟她談戀愛的是誰?
「他是公司負責人,專門做汽車衛星導航等高科技儀器,那個王伯翰,就是他的下屬。」煬傑想起王伯翰最近被操得苦不堪言就覺得好笑。
可蘭可不覺得好笑,她被搞糊塗了。
「你是說……拓野是王伯翰的上司?」她皺眉,「他明明是黑手啊,他一天到晚在車行工作不是嗎?他是你的員工不是嗎?」這件事的詭異程度遠超出她的理解範圍,可蘭覺得自己熟悉的世界開始扭曲、顛覆。
「呃,這件事說來話長。」煬傑說。「拓野來車行,是因為他不想一天到晚應付那些做作的千金小姐跟拜金女,你知道,他有切身之痛。」他點頭。
她什麼都不知道!可蘭再次確認:「我們在談的,是我男朋友?在車行工作的嚴拓野?」
唉,阿蜜感歎地搖頭,難怪可蘭沒辦法接受,她已經認定拓野是個黑手,現在他卻有另外一個身份。
「可蘭,拓野的爸爸在拓野十幾歲的時候搞外遇,愛上一個一心想嫁入豪門的女人。為了這個女人,他爸爸一天到晚跟他媽媽大吵小吵不斷。」
「沒錯。」煬傑接下去:「他受不了,所以逃到我這,學校也沒去上,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整天就悶在我家車行,久了連車也會修了。」
可蘭的腦子還是沒辦法接受他們說的話,但她想像一個小男孩家裡遇到這種事而逃家,心裡很難過。「然後呢?」
阿蜜看煬傑一眼,接下去:「然後他爸把他找回去,送他去國外唸書。但他爸並沒有跟那個女人分手,父母間還是不斷地爭吵。當拓野接到消息回來的時候,他爸媽已經離婚,他爸娶了那個狐狸精,還生了一個小孩;他媽媽則因為長期心裡折磨,沒多久就病死了。」
「這件事在拓野心裡留下很大的陰影,他回美國念完博士,本來打算一輩子不回來了,是他爸又把他找回來。他爸得了癌症,對傷害他們母子的事很後悔,臨死前立下遺囑,將全部財產留給他,他才回來接下他爸的事業。」煬傑說。
「那女人見大勢已去,跟兒子移民到加拿大,定期跟拓野拿生活費。」阿蜜補充。
氣氛變得好凝重,三個人想像拓野不愉快的過去,發出歎息。
可蘭腦筋亂紛紛,阿蜜跟煬傑沒理由編這些話騙她,所以他們說的是事實?拓野不是黑手?可蘭還是沒辦法想像。但若是事實,她為拓野心疼,老天啊,原來這才是他真實的過去,跟她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她無法決定哪一樣比較慘,是豪門心酸、還是貧困自立?
不過……老天哪,他是博士?他是博士!可蘭渾身血液衝上腦門,她一直以為他才國中畢業,還不斷地說那些鼓勵的話!
可蘭虛弱地問:「那他怎麼又來車行工作?」
「因為他英俊多金,女人不斷纏上他,他煩死了。你知道,有過他父親的經驗,他對所有女人的印象都不是很好。」煬傑見可蘭表情並未改變,放心說下去。「所以他找我,要我讓他待在那。你知道,拓野向來不是什麼過慣奢華生活的浪蕩富家子弟,他到國外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刻苦的日子過得習慣。他這樣要求,我也不好拒絕,所以……」
「那公司怎麼辦呢?」可蘭夢遊似地問。
老天,她認識而且愛上的那個男人不是黑手、不是窮苦出身、更沒有差她三張畢業證書!他年輕、英俊、富有!他的學歷、背景,樣樣比她強。她所認識的他,跟實際上的他完全不一樣!可蘭震驚得一片茫然。
為他的過去心痛過後,可蘭心裡燃起小小的怒火,愈燒愈旺……
「喔,他有三個得力的屬下,平常事情交給他們管理,拓野則會利用晚上批閱卷宗,公司如果有重要會議他才會回去,所以他雖不在公司,但公司還是在他的掌控中。」煬傑熱心解釋。
「他居然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可蘭怒吼。老天,她做了多少蠢事?啊啊啊!一想到這裡,她好尷尬,他怎麼可以讓她出這麼大的糗?怎麼可以明知她為他擔心受苦而隱瞞事實!
「呃,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的。」煬傑苦著臉,可蘭還是生氣了,任何女人遇到這種事,沒有人會不生氣的。「他只是想找個好時機。」
「好時機?」可蘭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我一天到晚跟他在一起,他有幾千個幾萬個機會跟我說,可是他有沒有?」
「沒有!」阿蜜慷慨激昂地附和。
阿蜜沒說話還不打緊,這一說可蘭倒瞇起眼睛:「阿蜜,為什麼你一清二楚?」
哇咧,跟她沒有關係啦!「呃,煬傑跟我說的。」她小心翼翼地看可蘭的表情,她氣得臉脹紅,阿蜜認為需要引開她的怒火。「可蘭,你要不要現在去找他講清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啦。
「不要!」可蘭十分果斷。
煬傑跟阿蜜面面相覷,完了,這一對要是分手他們也別結婚了,拓野肯定追殺他們到底。
「嗯,拓野很愛你的。」阿蜜試著挽救自己的婚姻。
「他今天那麼累了,讓他休息。」可蘭說完。她從一開始就誤會了他?從他的身份、背景、學歷,她完全擺了大烏龍!她想起自己把存摺交給他,不禁將瞼埋在手裡呻吟,「可惡……」幾十萬對他來說根本只是小錢,她卻辛苦存了幾個月。
阿蜜跟煬傑手牽手、相視而笑,放下心來。呼,可蘭顯然氣歸氣,還是心疼他。
可蘭想了又想,從他們認識到現在,自己究竟幹了多少蠢事?然後她倒抽口氣,她還對他講了那些關於未來的夢想。
「至少我應該感謝老天他不懂日文。」可蘭微弱地說,勉強微笑。事情還不是最糟的,她安慰自己。
「我沒告訴你嗎?」煬傑好熱情地說明:「拓野之前去過日本兩年,還通過了日文能力一級證書,他對語言實在有天份。」煬傑感歎,這一點他就比不上他。
轟!閃電、驚雷齊落在可蘭頭上,她快要心臟病發,嘴角抽搐,尷尬得頭頂冒煙。
他懂日文!還一級!老天爺,那麼說她做過的傻事、說過的傻話,他都一清二楚?
可蘭好尷尬又好生氣,他就這樣任她出糗,一點都不會心疼她?他是不是在背後偷偷笑她?可惡極了、可惡透了!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可惡更過份的人!
「可蘭,你……會原諒他吧?他要不是在乎你、太愛你,怎麼會說不出口。」阿蜜在可蘭耳邊極力吹噓拓野的好處:「這麼好的男人沒地方找啦,高、帥、性格、條件優、全心愛你,又淡泊名利,絕對不會重蹈他老爸的覆轍。嘖嘖,你可千萬不要一時氣憤,做出傻事哦。」她真怕他們分手,她跟煬傑將沒有未來。
煬傑在旁邊聽,臉色愈來愈難看。他攬住阿蜜的腰,在她耳邊威脅地低咆:「不准在我面前稱讚其他男人!」酸、酸死啦!
「笨哪!」阿蜜點他的頭,拉他下來咬耳朵:「要是可蘭一氣之下要分手,拓野會讓你好過嗎?你這個傻瓜!」她吻他。
可蘭亂紛紛的思緒只剩下兩件事情──第一,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告訴她,卻眼睜睜看她出糗;第二,她發現自己雖然有點受騙的感覺,卻還是愛他。
真糟糕,難道她就這樣被他吃得死死的嗎?可蘭自問。翟可蘭,你你骨氣呢?你的自尊呢?你的驕傲呢?
唉,她好頹喪,原來在愛情裡面,什麼自尊、驕傲、骨氣,完全不存在。
或許她該給他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