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 第六章
    「湘萸,你要上哪兒?」孟瑛拿了一籃的香花至孟湘萸房裡,卻見她一身的勁裝,分明打算出門。

    「姑姑,我沒要上哪兒的。」知道兩位兄長上荷香水榭,她本想尾隨去瞧瞧,誰知道姑姑會在此時正好來到。

    瞧見孟湘萸臉色不怎麼對,孟瑛關心地追問了句:「怎麼了?你要出門嗎?上哪兒去,有同你爹說過嗎?」

    「沒有!我沒有要出去。」知道兩個哥哥八成去得遠了,就算快馬追趕怕也追不上了,孟湘萸上前幫孟瑛接過花。「姑姑怎麼有空過來?」

    輕歎口氣,孟瑛安慰著:「湘萸,姑姑知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的。」

    當年因一名女子出現,以致意中人變心另娶,雖然黃大哥的妻子離開多年,他卻始終沒有再娶的打算,而她,也只能任由時光蹉跎。憶起往事,孟瑛神色一陣黯然。

    「我沒事的!姑姑,你別這樣。」知道引起了姑姑的傷心事,孟湘萸連忙反過來安撫她。

    孟瑛輕拍了下她的手。「湘萸,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姑姑都一定會幫你的。而且,我相信你爹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我真的沒事。」孟湘萸再次強調著。「園裡的桂花今年提早開了,我陪姑姑去摘些回來吧!」

    「好!那多採些,姑姑做桂花糕給你吃,別再難過了。嗯?」

    「嗯。謝謝姑姑。」

    寒月泠已數天沒出房門了,夏侯星靜靜在外頭等待,既沒有不耐煩的催促,甚至連開口打擾她都沒有。

    耳中傳來房內事物碰撞的聲音,夏侯星苦笑中帶著心疼。明白她的性子倔,卻從不知她會強到這種地步;答應他換女裝,為了不肯在眾人面前出糗,寧可躲在屋中摔得傷痕纍纍,也不在適應女裝前出門。

    寒月泠滿心挫敗,同樣是衣服,為什麼襦裙和儒服穿起來行動差這麼多?

    「行進間步履不能太大,放慢速度,別心急。」略帶低沉的溫和嗓音從外頭響起,是夏侯星。

    寒月泠輕哼一聲,不回答。居然讓一個大男人來教自己穿女裝得怎麼走才行,這是什麼世道?

    不管寒月泠沒有響應,夏侯星自顧自地說著:「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唯獨我娘卻重女輕男,若不是後來霜妹出世,只怕外人會以為夏侯府只有女兒。」

    寒月泠抬起頭,夏侯星的身影就映在門板上,清晰可見。

    「我以前還以為自己其實是女的呢!頭一回換上男裝,只覺渾身都不對勁。」

    忍俊不住,寒月泠輕笑一聲,再挪移幾步,果然順利許多。

    「你就知道為什麼我扮女子可以扮得如此得心應手了吧?那是從小訓練的。凡事慣了便好,不急躁,自然可水到渠成。」

    「咿啊」一聲,身後房門打開,夏侯星回過頭,正對上寒月泠含笑嬌容,不由癡了。

    為了怕寒月泠的傷勢又起變化,夏侯星幾乎鎮日拘著她在荷香水榭,連帶著鬼面華佗也沒有離去。

    怕寒月泠無聊,夏侯星特地取來了棋盤。他們很久沒下棋了呢!不過,這倒是頭一回用上棋盤就是。

    棋盤上捉對廝殺,一個是神情專注,另一個則唇角掛笑。

    對陣了幾回,只見夏侯星的棋路愈顯怪異,教寒月泠不由愣了下!眉心輕蹙,她視線緊盯著棋盤,心頭微感訝異,忖道:星這手下得怪,倒像是把車送給她……

    柳眉、鳳眼,再配上櫻桃小嘴,月怎麼愈看愈美了?

    「星。」沒留意到夏侯星的不對,寒月泠吃掉他的車,隨口催促著。

    密而翹的長睫隨著眨眼而插動,就像兩把可愛小巧的扇子。月真的好迷人!

    發覺夏侯星的棋根本是亂下一氣,寒月泠抬頭,卻見到他直盯著自己傻笑,怒意漸起:「星!」

    「嗯?」隨口一應。夏侯星視線不離眼前人,愈來愈覺得他的月美得動人心魄。啊!再多笑一點必然更美。

    再下一子,卻見夏侯星依然癡迷地呆望自己,寒月泠美目隱隱含怒、俏臉漸漸凝霜。「星,該你了。」

    再隨手挪了一子,夏侯星笑彎了眉眼,壓根沒注意到自己下了什麼棋。

    很好!想來是沒將她放在眼中了。寒月泠柳眉怒蹙,再下一子。

    幾次下來,夏侯星總是隨手挪動,沒留意到棋盤中的黑棋已愈來愈少。

    「將軍!你輸了!」輕哼一聲,寒月泠沒再看夏侯星的反應,逕自起身離去。

    「月?」夏侯星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喚了聲,寒月泠是頭也不回。

    耳邊傳來夏侯霜的大笑聲,轉頭瞪了她一眼,眼角餘光瞥見好友鬼面華佗折扇掩面,正自忍笑忍得辛苦。

    「這麼好笑嗎?」字字由牙縫中迸出。這兩個不識相的人,他好不容易捱到月身子大好,偏這兩人硬要賴在他們之間。

    鬼面華佗沒回話,只是以扇點了點桌上棋盤。

    夏侯星回過頭去看方纔那盤棋,這才發現黑棋除了被將死的將之外,余子已全被吃掉了。

    慘敗!輸掉棋盤上半壁城池,同時也賠了一心的相思。或許早在無心樓時,自己便已墜入再逃不出,故才會執意留人,再不放手。夏侯星望著棋盤,眼光趨柔。

    「大哥,你八成可以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夏侯霜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頭一回看到有人能下棋不到一子不剩的,大哥真不愧是「高手」啊。

    「閉嘴!」夏侯星沒好氣地低喝了聲。他只是一時忘了月的棋下得這麼好罷了!也不過就多看了兩眼,誰知她就將他的棋全吃光了。

    「對,咱們還是別多話,省得有人惱羞成怒。」鬼面華佗不怕死地挑釁。

    夏侯星笑得眉眼彎彎。「風,你一定很想瞧瞧我新練的拳法吧?有機會,我定會讓你如願的。」

    鬼面華佗不以為意地笑笑,真要對上,誰輸誰贏可還很難說呢!

    清幽柔雅的笛音響起,只聽得曲韻悠揚、曲調婉約柔美水滑般的樂聲,綿密的柔音輕緩地拂過耳際,教人心下一陣舒坦。

    只見寒月泠手中所執是一支通體翠綠的上好玉笛,末端以軟金鑲箔,兼以繫上雪色錦繩結穗流蘇裝飾,一瞧便可知價值不菲。

    那支玉笛玉質顏色均勻,透體生綠,連裝飾在笛末端的軟金都是一時之選的優美雕功,一看就知是用上等璞玉經名家精心雕琢而成。

    笛音悠揚,曲韻有致,一首如詩如畫、似夢似幻的裊裊管樂,從寒月泠的唇指中流瀉出來。樂聲時而慢柔氣韻不斷,時又急速音躍點過;音高揚時,猶如蝶舞翩翩,音低回時,又似戀訴情衷。

    悅耳的笛音,繚繞在荷香水榭中,教人如癡如醉。

    鬼面華佗來到寒月泠身邊,原本含笑的臉更感驚喜。「你會武。」原以為寒月泠不諳武藝才會傷得那麼重,如今看來,她是因面對的是她師父才會全無防備。

    「為何如此肯定?」放下笛,寒月泠不明白他是如何看出的。

    「你的氣息很穩,該是習武之人才對。」

    寒月泠不著痕跡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只是一些防身之術,難登大雅之堂的。」

    對她的舉動輕皺下眉,他笑了笑。「你怕我嗎?」除了星,寒月泠似乎不讓其它人近身。鬼面華佗心中有些醒悟。

    「沒這回事!」俏臉抹上一層紅霞,她只是不習慣和外人太過接近。

    鬼面華佗不以為意地笑笑。「下回有機會,可以和你切磋棋藝嗎?」

    「願討教高招。」

    鬼面華佗瞧著她手中精緻的玉笛,眉頭皺得深了,隨即舒展開來。「你的笛子好特別,可以借我瞧瞧嗎?」

    寒月泠遞過玉笛。

    鬼面華佗仔細觀看,就連上頭的流蘇結穗都不放過;把玩了一下,含笑將笛還給她。寒月泠伸手接過,鬼面華佗沉吟半晌,提出了要求。

    寒月泠微愣了下,想了會,點頭答應。「好!」

    「一言為定!那我……」

    話未完,已被一聲怒吼打斷--

    「不許!」

    稍早--

    「敢問娘親,您究竟有什麼事?」夏侯星戒慎地看著母親。他一早就被叫到書房來,可是老半天也不見她有說到什麼要緊事。

    「怎麼?做娘的不能找兒子說說話嗎?瞧瞧你,這什麼表情,什麼態度?枉費、枉費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拔這麼大,翅膀硬了,不聽娘的話了?」夏侯夫人瞪著兒子。

    夏侯星無奈翻個白眼,自己的娘他若不清楚她的性子,那他這個兒子不就白做了?「娘,您還是實說吧!您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咱們娘倆這麼久沒好好說說話了,我找你聊聊都不成嗎?」夏侯夫人睨著兒子,大有他敢再多說一句,就要讓他好看的神情。

    「好吧!敢問娘親,您打算聊什麼?」夏侯星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夏侯夫人語出驚人:「我打算收月泠為義女。」

    「我不同意!」直接拒絕,瞇起眼,夏侯星心中起疑:「您為何會突然要收月當義女?」

    「你既然和月泠丫頭結拜了,那我收她當義女有何不對?」

    夏侯星正打算再問下去,卻聽得悠揚笛聲傳至。

    「月!」這一陣子月的身子不適,他已有好一段時日沒聽到她的笛聲了。

    「月泠丫頭的笛藝真好!」夏侯夫人真心稱讚了句,繼而狀若不經意地說著:「今天倒是托風賢侄的福氣,才有這麼悅耳的笛聲可聽。」

    「什麼意思?」

    「風賢侄已提出請求,只待月泠丫頭點頭,他便要請父母出面了。」

    「月不可能答應的!」夏侯星臉色一僵。

    「為什麼不答應?人家風賢侄的人品、家世可都是第一等的,不挑他,這天底下還有誰能配得上咱的月泠丫頭?」無視兒子難看的表情,夏侯夫人笑得不懷好意。「這兩人真可稱得上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不等娘親將話說完,夏侯星已奔了出去。

    渾厚的掌力逼近,鬼面華佗折扇一轉,急急接招。

    夏侯星臉色陰鬱,下乎不留情,強勁的力道將他逼離寒月泠身畔。

    寒月泠一呆,還沒弄清發生了何事,就見兩名至交好友已然開打。

    「星!你瘋了啊?」急喊了聲。猛烈的攻勢,讓鬼面華佗險些要招架不住。

    夏侯星不答話,出招依然猛烈。

    鬼面華佗知道他心情正差,不願和他這樣糾纏下去,折扇翻轉幾下,拉開雙方距離,對寒月泠說了句:「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我先離開了。」

    「別跑!」

    「星,出了什麼事?」寒月泠回過神來,一個急步拉住了夏侯星欲追去的身形。「你和風公子不是好友嗎?怎麼無緣無故打起來了?」

    回過頭來,反手將寒月泠擁入懷中,夏侯星再忍耐不住,急切地索吻。

    「唔……」呼息被奪取,錯愕之餘,寒月泠立時使力要掙脫,但雙手被緊緊扣住,竟是再掙不開。

    察覺到她的掙扎,夏侯星眉頭一皺,沒有退開,雙臂一攬,將人更緊摟在胸前。

    欲再使力,竟是動彈不得,頭一回感受到男女之間天生力道的差異,寒月泠更為心驚。

    密密地貼著那兩辦柔軟清香,唇上傳來的柔膩香甜教夏侯星更為心醉神迷,含著她的唇瓣輕-舔舐,貪婪地汲取更多。

    大掌扣住後腦,使寒月泠無法閃躲,奮力掙扎,只換來腰背上更緊密的箝制,強勁的力道,讓她頓覺胸口窒礙;被隔絕了空氣,寒月泠幾乎無法呼吸,神智因而開始渙散。

    過份的激情,讓無力的酥麻感瞬間如潮水般席捲了上來,直竄四肢百骸。掙脫下出他的禁錮,寒月泠的抵抗逐漸微弱了下來,意識模糊地倚在他胸前,任由他侵略、進犯、吞噬。

    感受到懷中人兒下適的輕顫,夏侯星微喘著氣,戀戀不捨地離開柔軟的唇瓣。

    重獲自由,寒月泠劇烈喘息著,澄澈明眸,此刻染上一層迷濛的水霧,清麗容顏,暈上誘人的緋色。

    望著如此醉人的麗容,夏侯星心頭怦然,埋首在寒月泠的纖頸,在她耳際命令著:「不許!我絕不許你嫁給別人!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的妻,只能是我的!」

    恍恍惚惚間,夏侯星的霸道話語一字一句烙印進寒月泠的腦海心底,再無能擺脫。

    「爹!」來到黃喬生身後,黃仲文躬身行了一禮。

    收回投射在牆上畫像的視線,黃喬生語氣溫和:「都準備好了嗎?」

    「是!要送孟家的禮品都已盡數搬上馬車了,就等爹上車,咱們就可以動身了。」黃仲文稟告著:「爹今年要早些到孟家堡嗎?」

    「不!我要先到另一地去。」

    知道父親將往之處,必是當年母親失蹤、還被一把火燒燬的「寒香別苑」,黃仲文思索了會,終是不忍心地開口建議:「孩兒替你去就好了,爹還是別去了吧。」明知去了會觸景傷情,又何苦每年都去傷一回心?

    黃喬生笑了下。「我不會有事的。」視線再投回畫像,畫中少婦盈盈淺笑,柔媚可人。「我總得去跟恩叔上個香。而且,我相信筠娘一定會回來的。」

    「爹!」

    不捨地將畫像取下,珍藏在懷,黃喬生依然笑得斯文,只是眼中的愁緒逐漸轉濃。「咱們走吧!」

    「是!」

    一回房裡,就瞧見那個他正愁找不著算帳的人,居然就坐在他屋中悠閒喝茶。

    「我不同意!」夏侯星直截了當地拒絕。

    在夏侯星鍥而不捨的追問下,寒月泠這才告訴他,答應了鬼面華佗要幫他試毒一事。

    「原來你知道了。」不好玩。

    夏侯星死瞪著他:「你休想拿我的月去試你的鬼藥!」

    鬼面華佗依然笑得溫和:「月泠已經答應了。」

    「不許直呼月的名字!」冷哼一聲,夏侯星沒好氣地再次聲明:「你給我聽清楚,你真要敢拿月去試毒,咱們倆就絕交!」

    「嘖嘖嘖!就不知有什麼藥可以醫見色忘友這種病的?」故意搖頭歎氣,鬼面華佗不肯放棄:「我不會拿人命開玩笑的,月泠體質特殊,百毒不侵,所以……」

    不等他把話說完,夏侯星立時瞪掉餘下的話語。「反正說什麼都不行!」

    「我想,月泠不是不守信用之人。」鬼面華佗含笑的臉,在夏侯星眼中瞧來,直是刺目異常。

    「只要我在,你就休想得逞。」決定了!從現在起,他非日夜守著月不可,說什麼都不會讓眼前這笑得跟狐狸沒兩樣的損友順心的。

    「那,只好看著辦嘍!」微聳下肩,夏侯星的反應早在他預料之中,鬼面華佗轉個話題:「月泠的笛子很特別。」

    夏侯星瞪著他!這人--每次都廢話一堆,從不肯爽快些。「說重點!」

    「我曾看過一把笛子,雖然隔得遠些,不過,除了流蘇結穗外,兩把笛子似乎完全一樣。」那般精緻貴重的玉笛,天底下真會有第二把嗎?

    聽出鬼面華佗話語中的慎重,夏侯星微皺起眉心:「什麼人?」

    「黃金門門主!」

    夏侯星聞言,心頭一凜!黃金門、斷情莊,他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這事先別告訴月。」不管兩者間究竟有何關聯,他只知道,他絕不許有人再傷了他的月的。

    「我明白!」

    一抬頭,不及驚呼,櫻唇立時被堵住,熟悉的氣息侵入,寒月泠心跳漸趨平穩。手一揚,書冊不客氣地就要敲下。

    知道寒月泠不會真的用力打下,夏侯星不閃不避,任她手一偏,擊上自己的肩頭。

    鬆開口,他不滿地指著自己的臉。「我長得這麼英俊瀟灑耶,月有必要每次都像見鬼了似的嗎?」

    真是太不給面子了,都這麼久了,月竟然還沒習慣,每回偷襲,她都忍不住要驚叫。可惡!氣不過,夏侯星狠狠地再親一記。

    寒月泠瞪著他,居然還敢怪她?有誰在轉過頭時,突然瞧見身邊無聲無息地多張大臉不會被嚇到的,即使那張臉俊美若仙。

    見她那模樣,夏侯星抽掉她的書,伸手摟緊她,將大半的重量壓在她身上,笑得天真無邪。「月都忘了用膳,這樣對身子不好的,所以我特地來逮人。」

    「你不鬆手,我怎麼起來?」寒月泠瞥了他一眼。說是來逮人,卻是每回都纏得緊緊的,教她要如何起身?

    夏侯星將臉埋入她的頸窩,笑看她俏臉染上紅霞。「我不只想逮你的人,我更想纏你的心呢!」不想放手呵!若是能夠,他想用情絲綿綿密密將月的心捆綁住:偏偏無法可施,他只好手足交纏,牢牢緊緊霸住她的身軀。

    執意讓月將他放上心頭,所以堅持要她每日都瞧見自己,瞧見倒映在她清澈美眸中的自己,希望由她的眼中慢慢侵入她的心。

    「又胡說了了。」

    再親一記,夏侯星笑得溫暖。「為什麼月總是把我的真心話當成胡言亂語?這樣會讓我很傷心的。」

    「因為你就是在胡說。」伸手要推開他:「登徒子,放手!」

    「沒良心!我再抱一下就好。」

    寒月泠偎在夏侯星懷中,淡淡地笑了;鼻端儘是屬於他的氣息,溫暖而心安呵!

    寒月泠俏俏來到書房外頭,教人日夜糾纏慣了,不過一時半刻沒瞧見,竟然會想念起那人的聒噪來。

    從夏侯霜處得知夏侯星的去處,只是考慮半天,還是決定不打擾他了。正要轉身離去,驀地一雙手環住了她的腰,耳中傳來夏侯星的驚喜聲:「月!」

    待在書房半天,已經被那些數字弄得昏頭轉向,夏侯星再忍不住,直接外出討救兵;不料一出書房便瞧見寒月泠正要離開,急忙伸手抱人。

    他娘還真放心,把帳冊全丟給他就走人了,也不怕他一氣之下將這些東西全給燒了。

    「放手!」玉笛敲了不安份的手一記,寒月泠回頭瞪了他一眼,嚴正聲明:「不許再動手動腳了。」

    夏侯星對她傻笑了下,垮下俊臉求救:「月,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方才想到,斷情莊的帳冊全是月看的,那她對這些應該不陌生才是;正打算到冷香閣,沒想到人就在面前了。他和月啊!當真是心有靈犀呢!

    瞧見夏侯星攤在桌上的帳簿,寒月泠柳眉輕蹙。「這好嗎?這些東西,不該是外人能瞧的。」

    「月不是外人。」壓著她坐下,夏侯星滿臉討好神色:「月幫我啦!」

    「你啊!」

    仔細將帳冊對過再重新謄寫一份,寒月泠沒有開口。

    「怎麼了?」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瞧寒月泠停下手,夏侯星見她面色凝重,開口問著。

    「夏侯府負責帳房的,是什麼樣的人?」

    「為什麼這麼問?這帳冊有什麼不對的嗎?」夏侯星眉心皺起。「古伯一家從我祖父那時起就在夏侯府,可以說是從小就在我家長大的,不可能有問題。」

    「或許是我多心了,不過,還是多注意那人一點。」寒月泠纖指輕點。「再好的絲綢都值不得一匹百兩的,還有,青鳳髓和龍芽的價格也偏高,即使是建安茶都不到如此高價的。另外,柳木雖珍奇,一林千金也太離譜了些。」

    「有這麼多值得懷疑之處啊?」夏侯星撫著下巴,眼神深邃:「夏侯府出了這麼多問題居然沒垮,也算祖先積善了。」

    水眸鳳眼似笑非笑地瞅著他,既然當家主子不擔心,那自然也無須她這個外人來替他們煩惱了。

    他得先去弄清楚一件事,夏侯星回她一抹笑。「月,我先交差去,你等我一會,待會兒咱們再來下棋。」

    「嗯。」

    手中帳冊的字跡俊逸中帶著娟秀,怎麼瞧都不像是出自小兔崽子之手,自己的兒子若不瞭解,那她這個做娘的豈不白當了?

    夏侯夫人含笑望著兒子。「沒想到你出門一趟,倒是長進了不少,想來我可以放心將夏侯府交給你了。」

    夏侯星翻個白眼,對母親的明知故問不以為然:「我的娘,您明知不是我做的。」

    「哦!不是你?難不成霜兒那丫頭轉性啦?」夏侯夫人再調侃一句。

    「別猜了,是月幫我瞧的,也是她重新謄的。」劍眉擰起,夏侯星問得直接:「娘,您動了什麼手腳?」

    夏侯夫人美眸發亮:「怎麼?月泠丫頭發現了什麼嗎?」

    「布、茶和杉木,您說,還有哪些她沒注意到的?」就知道!古伯一向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會出什麼差錯,最可疑的人,當然是他娘了。

    「哎!真不愧是斷情莊少莊主呢!怎麼同樣身為少主,一個就心細靈巧,另一個偏偏就粗枝大葉的?」夏侯夫人誇人之餘,不忘損損兒子。

    「是是是!我粗枝大葉、無藥可救了,所以啊!我替您找了個好媳婦,您可以放心日後夏侯府不會敗在我手中了吧?」夏侯星滿臉無奈。

    「好媳婦?人家月泠丫頭肯不肯嫁還是一回事呢,說得倒順口。」夏侯夫人美目微瞟,擺明不把兒子放眼中。

    這只滑溜的小兔崽子,今兒個不逼他表明心意,絕不罷休!更何況,他們不日還得上孟家堡賠罪去,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得來的乖媳婦教人罵跑了。

    夏侯星定定地望著母親,頭一回如此正經:「月會嫁的!我不會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的。」

    「當真?」夏侯夫人盯著兒子。

    「絕不虛假。」

    「好!」呵!夏侯府終於也能辦喜事了,若是不好好地熱鬧一番,豈不負了夏侯府的盛名?

    望著母親興奮的神情,夏侯星突然有一絲的後悔。或許,他該帶月回斷情莊辦喜事,才是明智之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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