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多,濛濛曦光從海平面上透出來,將天幕與大海染成靜謐安詳的藍灰色調。
不久後,溫暖的陽光從海風撩起的窗簾下爬進三樓窗戶,輕手輕腳探望床上睡得不甚安穩的生面孔,像是不願打擾了她,又將窗簾覆回原處,但似乎又貪看她甜美的睡顏,不時回到窗邊掀簾偷看她。
娃娃在晨曦中甦醒,惺忪大眼適應著床前灑落一片的金色陽光,雪白玉足在暖陽下套入室內拖鞋,白皙肌膚泛起一層朦朧清暈。
她披散著一頭長髮來到窗前,將半掩的窗簾拉到一旁,推開玻璃窗,手肘撐在窗框上,雙掌捧著因為沒睡好而有絲憔悴的倦容。
放眼俯瞰遠處湛藍的海面以及瀰漫著薄薄霧氣的清晨街景,美好的景色和拂面的微風,逐漸掃開她心頭的煩鬱。
這是東海岸一座近海的純樸小鎮,地勢略高,所以街道、建築物隨著緩坡綿延起伏,從這個角度,能將地勢較低的臨鎮街景和海上風光盡收眼底。
視線拉近,街道上的霧氣散得很快,早晨六點多,陽光已經灑遍小鎮每一個角落,居民們開始一天的活動。
風巽也不例外。
她聽見一樓鐵門板啟的聲音,視線自然而然落在屋外。
這間動物醫院外沒有任何看板招牌,他說這裡是他同樣身為獸醫的父親年輕時開業的診所,反正大家知道鎮上唯一的獸醫在這裡,隨便問一個小孩,都曉得要把生病的小動物送到這裡來,也就沒那個必要裝設招牌了。
風巽一出門,好幾隻精神奕奕、早就在門口排排坐的貓狗等到期待的人,立刻起身朝他搖尾示好。他將準備好的糧食分送給它們,就聽它們開心吠叫幾聲,然後各自享用起得來不易的好康,不叫囂、也不搶食,氣氛融洽得就像聚首的好友。
他在喂流浪貓狗?而且,看得出來,那絕對非一朝一夕能養成的默契。
很符合這個男人和善的作風,不然他也不會收留她暫住他家了。
至於他的「恐嚇」……娃娃說服自己暫時別去想。
她寧願相信他是好心收留她,而沒有「其他目的」。
盥洗過後的娃娃來到一樓,便看見好心收留她的男人背對著她,正在替診所裡的小動物準備早餐。
他將早餐分配到它們的食盆裡,小狗的狗罐頭,小貓的貓罐頭,文鳥的穀物飼料,楓葉鼠的瓜子,小白兔的蘿蔔乾草,一一送入籠中餵飽他們的小小五臟廟,他帶著淺笑的好看薄唇有時會微微咧開,溫聲道出「吃慢一點」之類的提醒。
風巽聽到腳步聲,轉頭朝下樓的人兒淺揚一笑。
「早。」
「你早……」
「昨晚睡得好嗎?」他問,溫黝黑眸完整攝入近在咫尺的人兒。
今天的她身穿白色短T恤和墨綠色的七分牛仔褲,長髮習慣性地紮成兩束垂在胸前,氣質一如他初見她卸除濃妝、婚紗後的清新憨羞,雖然沒有華麗的裝扮,依然能攫獲他所有目光。
「我睡得很好……」娃娃心虛回答。
昨夜,她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起初她相當開心,因為她知道自己無須淪落街頭,而是會在這裡展開一段新生活,一段自食其力的新生活,她簡直興奮得睡不著覺!
後來,逃婚的事又敲上心頭,愧疚、混亂、鬆了一口氣等各種心情,交相在心中逐一輪流放大,她在床上躺了兩三個小時,才因漸漸支撐不住的疲倦入睡;睡得不太安穩,沒多久便醒過來,睡不著了就乾脆起床。
不知道「那些人」現在在做什麼,是已經氣昏頭了,或是急著到處找她?
風巽看著她眼睛下兩抹淡淡的暗影、以及小臉上糾結的愁眉,沒有揭穿她不太高明的謊言。
「汪!」
診療桌腳下,一隻正埋頭狼吞虎嚥的白色雪納瑞,從食盆中抬頭朝她吠了聲,吸引她的注意,然後一干小動物像是追隨這個地盤主人一樣,叫聲此起彼落。
「阿旺早,你們也早安。」她微笑朝昨天認識的小動物們打招呼,它們這才又埋頭繼續享用早餐。
「要不要一塊出去吃早餐?附近有家老字號的早餐店,食物不錯。」他笑容未褪,邀問。
「好、好呀。」徹夜輾轉難眠,她其實也飢腸轆轆了。
「不過要麻煩你等一下。」有但書。
她眨眨茫然大眼。
怎麼了嗎?
就見風巽朝她抱歉一笑,修長的大手探入一個貓籠,輕輕抬高一隻金黃色小貓幾乎埋到食盆裡的小腦袋。娃娃清楚看到那只正在狼吞虎嚥的小金吉拉,整個扁臉都沾滿乳白色鮮奶,連一隻前腳都踩進食盆了,可愛的小模樣引人發噱。
「我得幫它洗臉。」
「貓不是一向會把自己清理乾淨?」她知道貓咪很愛乾淨。
「這一隻不會。」他收回手,不打擾小金吉拉吃早餐。「它有先天上的問題,一般貓類會把自己清理乾淨,它卻不會,所以容易引來螞蟻、蒼蠅和其他寄生蟲。它的主人剛把它送來時,它身上的皮膚潰爛很嚴重,螞蟻在身上到處亂爬。」
「好可憐喔……」光是想像,娃娃細細的眉頭都蹙起來了。
看樣子,小金吉拉的復原情況良好,不過依稀能看出它身上有著一簇簇新生的短毛,原來是這個緣故。
「喵。」滿臉鮮奶的小金吉拉吃飽了,骨碌碌的碧綠大眼看著風巽,前腳探出貓籠。
「它在叫你!」娃娃驚奇道,忘情拉他的衣袖。
鏡片後的黑眸映入那只雪白柔荑。「它現在知道不愛乾淨的話會生病。」
「真的啊?」好可愛喔!
「你坐一下,我很快就好。」他單手從貓籠中抱出小貓,走到一旁的洗手槽。
「呃、先生……」
「我姓風,風巽。」思及她對他仍一無所知,風巽於是率先自我介紹。
「我姓沈,沈娃娃。」對方都自我介紹了,她也不落人後,禮貌回應。
「娃娃……很可愛的名字,像你。」
徐緩低沈的聲音在偌大的屋子裡迴盪,聽起來好舒服,娃娃小臉漾起一抹紅,心底因他所說的話,掀起怦怦然的漣漪。
她向來不太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自己從小到大就真的如同一尊任人擺佈、不能有主見的布娃娃,她還曾經有一度懷疑是不是名字不好的緣故,讓她總是只能走別人替她安排好的路。
稱讚過她人如其名的人不計其數,但為什麼就只有風巽的讚美,讓她覺得渾身飄飄然?「娃娃」這個名字,好像也沒有那麼令她厭惡了……
「你有事跟我說?」他依然背對著她,用清水沾濕小貓的臉,抹上貓犬專用的清潔乳。
對喔,她差點忘了!
娃娃湊上前,問:「我在這裡應該做哪些工作?」
他想了下,然後說道:「替診所裡面的動物餵食、清潔、有空就陪它們玩、讓它們不無聊,必要時擔任我診療時的助手,就這樣。你有照顧寵物的經驗嗎?」
她點點頭,眉間泛起淡淡的陳年感傷。
「念國小的時候養過一隻小狗,後來它生病死掉,我就再也沒養過寵物。」她沒什麼朋友,那隻小狗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失去最要好的夥伴她難過好久,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悲傷。
「那你應該很容易上手,我會教你。就從替它洗臉開始吧!」風巽看了她一眼,將小金吉拉交到她手上,煞有其事地對小金吉拉說話:「以後娃娃會幫你洗臉,你要乖,不准亂動,知道嗎?」
「喵。」小貓似乎聽懂救命恩人的話,乖巧地應聲,可愛的小模樣看得娃娃笑顏逐開,暫時忘懷寵物過世的悲傷記憶。她便在風巽的指示下完成第一件工作──洗淨小貓扁臉上的泡沫,擦乾柔軟的短毛,將它捧回貓龍中。
「喵喵喵。」
「它說你的力道很溫柔,手不像我這麼粗糙,它喜歡你替它洗臉。」風巽替小貓「翻譯」。
「呵!」明知是風巽編出來鼓勵她的謊言,娃娃還是很有成就感地笑了出來。
「好了,去吃早餐吧。」他率先走向門口。
「嗯。」她洗完手,跟著出門。
「外面風大,你加件薄外套比較好。」
「喔,好,等我一下!」
「我等你。」風巽唇角微揚。
她不自覺跟著笑了笑,小跑步上樓拿外套。
「呼……」
一口溫熱香醇的豆漿從食道滑入胃袋,整個胃都暖了起來,娃娃雙手捧著杯子,滿足地歎了口氣,白皙小臉因暖意而紅撲撲的,沒注意到早餐店裡其他人停留在她這張生面孔上的好奇目光。
「來!風醫師,你們的蛋餅好了!」早餐店的老闆娘端來兩盤香味四溢、色澤金黃的蛋餅,笑臉迎人地招呼著熟客。
「謝謝。」風巽微笑道謝,拿起一旁的免洗筷,幫正在喝豆漿的娃娃拆掉塑膠套,看了下竹筷上有無突出的竹屑,檢查無誤才遞給她。
果然,娃娃一看見令人食指大動的玉米火腿蛋餅,開心地睜大了清眸,不疑有他,接過風巽「侍奉」的竹筷開始朝蛋餅進攻,個性顯然有點小迷糊的她,根本不會去注意竹筷上有沒有扎人的刺屑。
中年老闆娘看著風巽體貼的舉止,笑吟吟地打量起恬靜可愛的娃娃,意有所指地朝風巽眨眨眼,以唇語說道:「女朋友嗎?很漂亮唷!」
風巽搖頭淺笑,沒打算讓鎮上的人誤會,又拆了一雙免洗筷,跟著享用起自己的早餐。
不是哦?
老闆娘有點失望。
聽鎮上專門替人牽線的王媒婆說,她幾次想幫風醫師介紹對象,都被風醫師以已經有心上人的理由婉拒了,可是他們根本沒看過他幾時跟鎮上哪個女人走的比較近,於是鎮上的婆婆媽媽小姐妹妹們就在猜,風醫師在國外長大求學,他的心上人說不定是外地人。
這一對男女郎才女貌,放在同一格畫面裡,那畫面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居然不是男女朋友?真的好可惜咧!
那麼,這個女孩子就不是風醫師的心上人嘍?
店裡正忙碌,老闆娘離開前又忍不住多看了風巽身旁的女子幾眼。
早餐店前,一道奔跑而過的身影又從反方向跑了回來,衝進早餐店裡。
「獸醫叔叔!快,跟我來!」一個頭戴黃帽、身穿制服的小男生一看見風巽,就抱著他的手臂往外拉。是隔壁鄰居的小孩,放學後常來找阿旺它們玩。
「小武,什麼事?」風巽問。
「我和同學看在學校側門看到兩隻小狗快要死掉了,獸醫叔叔快去救它們!」
「好。」風巽轉而對一頭霧水的娃娃抱歉一笑。「我跟小武去看看,你早餐慢慢吃,吃完就先回家、或到附近逛逛也可以。」
「我知道,你忙沒關係。」
風巽付了錢後,便隨小男生先行離開。
匆匆吃完早餐,娃娃端起風巽才吃了兩口的蛋餅,請老闆娘打包。
「小姐,你是風醫師的什麼人呀?」禁不住好奇,早餐店老闆娘邊替她打包,邊問出口。
「我姓沈,是風醫師僱用的助手。」娃娃照實道。
助手?看風醫師回他父親以前執業的診所好幾年了,都是他一個人打理診所的事,怎麼不曉得他突然需要助手?
「這樣喔……我以前沒看過你,你不是在地人吧?」
「不是。」
「沈小姐目前住哪裡?」
「我暫時住在風醫師家。」
「這樣喔……」孤男寡女住一起耶?!
「早餐很好吃,謝謝,我先走了。」
「不客氣,歡迎常來嘿!」
目送女子離去的背影,早餐店老闆娘、用早餐、買早餐的顧客們都有一致的疑問──她真的不是風醫師的心上人喔?
又來了。
搬了張椅子坐到角落的娃娃,一邊用奶瓶餵食風巽日前隨小武去學校救回來的新生小土狗,一邊偷看診療台旁的「一男眾女」。
接連好幾天中午,診所裡總是熱鬧非凡,由於太熱鬧了,因此她的活動範圍被擠到角落裡來。
此時圍在風巽身邊的女人,環肥燕瘦,輕聲細語,看得娃娃眼花撩亂。
「風醫師,我的瞇瞇健康檢查結果如何?」
呿!天天帶那只蠢貓來「看醫生」,它不健康才怪!
匍伏在娃娃腳邊的阿旺,沒好氣地從眼前的長毛縫隙中瞪了眼那個穿著細肩帶低胸背心,拚命用雄偉的胸部將其他女人擠到旁邊去的波霸女。
「咪咪的健康情形良好,它有這麼關心它的主人,很幸福。」風巽溫醇不變的嗓音,從眾多抱著寵物的女人包圍的中心點傳出來。
「風醫師,我家約瑟芬應該從什麼時候開始打預防針?」
阿旺猛打呵欠。沒胸部的大姊,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二十五遍了,不煩啊?
「幼犬約六周齡,便可開始施打一系列的預防接種。」
「風醫師,請問你,狗狗身上如果有『毛囊蟲』危不危險呀?」
惡,又是硬擠出來的娃娃聲,害我「狗」皮疙瘩掉滿地!阿旺受不了地用腳掌掏耳朵。
「通常在犬隻的健康皮膚內,就有少量毛囊蟲存在,當犬隻體弱或免疫不全時才會大量繁殖、侵佔毛囊,造成脫毛。如果受到細菌感染,則會惡化為毛囊炎、膿皮症等。輕微症狀多發於臉部及嘴角,大都可以治癒;如果病情惡化,則延及全身成為難以根治的皮膚炎。」
「風醫師,請問我家貓咪需不需要接種狂犬疫苗呢?」
喂!這位大姊,你家根本沒養貓,還來霸佔我主人的午休時間,太超過了喔!
「貓也需要。家庭飼養的犬貓在三至六月齡起應注射第一劑疫苗,以後定期再補強注射。」
「風醫師,狂犬病的症狀是什麼呀?光聽名稱就覺得好恐怖喔,被有狂犬病的狗咬到就糟了。」
這位戴著塗了紅紅藍藍面具的太太,少裝柔弱了,你這一型的,我們還不屑咬咧!
「狂犬病可分為躁狂型與沉鬱型,通常發生的都是躁狂型,臨床症狀為極度興奮,對聲音敏感,瞳孔放大,嚥下困難,行動失調,下顎麻痺而開口,伸舌流涎,抽筋,最後以致全身麻痺而死。」風巽有耐心地一一解答小姐們的疑問,溫文俊臉從頭到尾掛著禮貌淺笑,找不到半點不耐煩。
「謝謝風醫師照顧我的黃金鼠,這是我做的蛋炒飯,請你嘗嘗。」
「風醫師,我特地為你做了蠔油牛肉燴面,感謝你治好嘟嘟的皮膚病。」
「風醫師,我也很感激你上次幫我從水溝裡救起我家的小喵,這是我做的海鮮起司煲,裡面有龍蝦、蟹肉、干貝、海參,你吃吃看,很好吃唷!」
……
惡!你們說話就說話,不要往我主人身上蹭、順手偷吃他的豆腐,女人家矜持一點好不好!
另外,拜託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這麼嗲聲嗲氣的聲音說話!有人天生娃娃聲還可以接受,但是後天硬擠出來的實在很難聽欸,救人喔……
雪納瑞打了個冷顫,痛苦地把耳朵埋入兩隻前腳下。
娃娃瞥見阿旺的動作,放下喂完小小狗的奶瓶,伸手摸摸阿旺毛茸茸的頭,小聲問:「阿旺,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對,快被那些花癡女煩死了,快來安慰我吧。
阿旺放下前掌,瞇眼享受起她溫柔的撫摸。
「阿旺,她們人真好,特地送午餐來給你的主人。」娃娃摸著雪納瑞,對狗狗說話。
阿旺抬眸瞅向娃娃,沒好氣地低狺了幾聲。
你以為她們的心地真有那麼善良啊?她們根本就是另有所圖!
我告訴你,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端炒飯來,其實她比較想跟主人上床「炒飯」啦;還有,嘟嘟說它的主人懶得要命,都不幫它洗澡,它才會得皮膚病,把嘟嘟送來看病的時候還裝得一副很心疼的樣子,我看了就想吐;另外那個更惡劣,為了製造跟主人相處的機會,把才兩個月大的小喵丟到水溝裡,你說可不可惡!
真是想不懂主人到底在想什麼,明明知道她們的惡行惡狀,還對她們客客氣氣的!色狼應該是用來形容人類的吧,她們全都比主人還像飢渴的狼!
阿旺說了一大串,娃娃有聽沒有懂,注意力全放在從睫毛縫偷到看的笑容可掬的男人上。
今天早上她去買早餐,早餐店老闆娘問她是不是風巽的「地下情人」,她尷尬否認,又從老闆娘口中得知他已經有女友,因此老是婉拒鎮上一直想要替他作媒的媒婆,因為鎮上喜歡他的適婚女性,實在多到可以從診所門口排隊排到太平洋去。
她知道風巽是個好人,與他相處愈久,愈能發現他的個性實在是好得沒話說,溫柔體貼、善良隨和、聰明健談、家事一把罩、還會煮一手好菜……凡是形容新好男人的優點,在他身上都看得到。
女人擇偶的優質條件集於他一身,更別說他是「外貌協會」擁護者一定會看上的獵物,難怪風巽的女人緣簡直好得超乎她的想像!
原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心口驟然緊縮了下,這種有點悶又有點不舒服的感覺,和她早上剛聽到這件事時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削減。
輕撫雪納瑞軟毛的白嫩小手突然停下來,娃娃腦海裡亂七八糟地轉著,忽然好想知道他的意中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你的主人喜歡的女孩子……是不是她們其中之一?」
雖然他對鎮上每個男男女女、大人小孩都很隨和,但她還是忍不住猜想是不是由於意中人在場,所以他始終保持最佳風度?
唔……應該沒有吧,主人不排斥人類,但也沒聽他說過愛上哪個人類女子。你別停嘛,摸我摸我。
意猶未盡的阿旺,腦袋努力蹭著頭頂上那只細嫩小手。
「謝謝各位的好意,這些美食我一個人吃不完,可以和娃娃分享嗎?」
心頭亂哄哄的娃娃聽見風巽提到她的名字,才楞楞抬頭,就對上風巽帶笑的溫柔目光,她的胸口又是一緊,心虛地怕他看出她的疑惑,急忙別開眼。
「當然可以呀,沈小姐是風醫師的助手,對我們的寵物也付出不少心力。」
「對呀,沈小姐,一起來用嘛!」
「來呀。」
嗶嗶啪啪霹霹啵啵──
呃,那些女人明明笑容滿面,可是娃娃感覺到她們帶著火光、冰箭的尖銳視線朝她直射而來,她一僵,忙不迭低下頭。
「不、不用了,我還有事要忙……」
她藉故忙碌想逃,於是將兩隻幼犬抱回鋪了柔軟布料的貓犬專用育兒箱,又忙著替阿旺倒狗食,替小金吉拉倒鮮奶。
「唉唷!」不知道被誰絆了一腳,娃娃很不雅地往後栽了個觔斗,手裡端的狗食、鮮奶盡數翻倒在身上,潑得頭臉衣服都是。
「沈小姐,你怎麼突然跌跤了,還好吧?」
「走路要小心點,風醫師診所裡好多醫療器材和藥品,你千萬不能大意唷!」
「是啊,闖禍就不好了,不但難看,要是碰壞東西怎麼辦?」
「汪汪!」阿旺奔到當眾出醜的娃娃身邊,朝一干看似關懷、實則暗爽的女人大聲吠叫──哼,假惺惺!只會站在那裡看好戲,娃娃離你們這麼近,不會扶一下呀!
鎮上這些心儀風巽的女人,得知他家來了個年輕貌美的女助手全部備感威脅。
雖然風巽沒有承認沈娃娃是他的女友,但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女追男隔層紗」,死會都可以活標了,要是沈娃娃想趁地利之便勾引風巽,那她們不就完全沒機會?所以這幾天她們跑診所跑得比平日還勤快,對風巽猛獻慇勤,連中午休息時間都不放過。
「娃娃,你還好嗎?」
風巽越過人牆,無暇避開乘機偷襲他的女狼爪,來到已經自己站起來的娃娃面前,蹙眉審視她的狼狽,替她拿開頭髮上的醬肉塊。
「我沒事……對不起,我弄髒了地板……我馬上整理乾淨。」
「沒關係,你先去清洗一下,阿旺會把地板清乾淨。」
啥?我清?阿旺挑起一隻耳朵,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呃?」娃娃也是聽得一楞一楞。
「阿旺會負責幫忙吃掉那些食物。對不對,阿旺?」風巽對雪納瑞微笑。
已經弄髒了欸,而且我不想沾牛奶吃……唉,好啦好啦,反正我被你救回來以前又不是沒吃過地上撿來的食物,看在娃娃平常對我很好的份上,我幫她啦!
事實證明,風巽俊逸爾雅的親切笑容,人畜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