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唱婦不隨 第二章
    日頭落入山的另一端,就小氣得不再任萬物分享一丁點余暉。

    參天巨樹的遮蔭下不見月光,秦喜韻一行兩人只能借著火炬,在黑暗無光的山林裡摸索前進的路。

    一行「兩」人,沒錯。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送出包袱裡兩件繡有京城秦家織坊字樣的上等綢衫,以證明自己的身分,又保證事成之後奉上千金,清風鎮一名中年獵戶終於願意受雇,領她上山。

    她這才見識到乾坤山的山道不是普通的崎嶇難行,所經之處不是峭拔猙獰的危巖、就是深不可測的巨林。不過,沿路果真發現不少珍奇藥草,自小就愛鑽研藥草的她當然樂不可支,一股腦兒蹲在草叢邊對那些草葉嗅嗅嘗嘗的,連天黑黑都毫無所覺。

    「小兄弟,入夜後最好別再走,我知道附近有個山洞,咱們去那兒歇晚吧。」手持火炬的中年獵戶忍不住喚了聲。

    喜韻抬起頭來,這才知道四周已是昏暗一片。

    「喔,好。」

    雖然時值春夏之交,但入夜的山林彌漫一股陰森森的寒氣,山風嗚咽呼嘯,吹得枝葉沙沙作響,與飛禽走獸的嗚叫附和成詭譎的聲響。

    呼嚕--呼嚕--

    「大叔,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她不安問道。

    「那是夜梟,不會傷人的。」獵戶在前方一面探著路,一面答道。

    亦步亦趨的喜韻一手撩著儒衫下擺,一手緊扣肩上的包袱,不安的大眼四處溜達。

    噢嗚--噢嗚--

    比夜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獸嚎繚繞耳邊,感覺就在他們周圍。

    「大叔,那又是什麼聲音?」

    「呃,大、大概是狼……」

    聽出獵戶嗓音中的抖瑟,喜韻從腳邊拾起幾個石塊攢在懷中。

    「你不怕狼吧?」

    「怕什麼……我有獵刀和弓箭!」

    「那就勞煩你了。」

    「勞煩我啥?」獵戶不解地回過頭,往喜韻下巴努的方向看去。

    他們後方的草叢漸有異動,夾雜著低喘的獸息,離他們愈來愈近。獵戶抽出腰間刀鞘中的獵刀,腳步迅速移動,不是沖上前護在她身前,而是迭步後退。

    「大叔,你不是說你不怕?」劇烈顫抖的刀鋒可不是這麼說。

    「我我我……」

    就在獵戶我個不停的同時,四、五只露出大撩牙的山狼在炬火的光亮下現形,赤紅的貪婪獸眼不懷好意盯著他們。

    提起乾坤山,大家都把乾坤寨的山賊說得多殘暴多可怕,在她看來,肚子正餓的野獸比山賊可怕萬分……

    此時,有道期期艾艾的噪音傳來,喜韻一聽,原來是獵戶的怯懦討饒。

    「別、別、別吃我……我、我皮、皮、皮粗肉老不、不、不好咬……你、你、你們吃他,他、他、他皮薄肉嫩的……才、才、才好入口!」

    他說什麼?!

    喜韻愕然抽氣,詫愕於獵戶出賣她的行徑。

    噢嗚--

    猛地,狼群中為首的那只仰頭高嘯,彷佛宣示著它看中眼前肥美的晚餐,准備大舉狩獵,其它狼只也跟進高呼,猖狂驚人的狼嚎此起彼落。

    「哇!救命啊!」臉色發白的獵戶嚇得屁滾尿流,拔腿就狂奔,哪裡還有空管後頭的喜韻!

    有三只狼見狀,張著血盆大口從一旁芳追了上去,另外兩只留在原地,垂涎逼近孤立無援的她。

    僅有的光源在那個良心被狼啃掉的獵戶手上,跟著落荒而逃的孬種漸趨遠去,喜韻俏臉整個刷白,出手將懷裡的石塊全數砸向猛獸,制造逃命機會。

    「走開!走開!」趁它們閃躲之際,她逃往另一個方向。

    快跑呀……

    她的衣衫在倉皇逃命間被樹枝勾破,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頻頻絆倒,偌大的恐懼與求生意志仍督促她拚命往前跑,拚命跑……

    「啊!」痛痛痛痛痛!

    四周一片烏漆抹黑,看不見路的她結結實實撞上一堵硬牆,纖細的身子彈倒在地,跌得四腳朝天。

    該死,她今天跟牆似乎特別有緣!

    喜韻忍著疼,吃力地摸索牆面爬起,這回運氣沒上次好,這堵牆不會動,而且也大到她閃不開--是一面光禿禿的山壁。

    此時,月宮上的玉兔撥開重重雲層露臉,為她的淒涼掬一把同情之淚。

    兩只鍥而不捨的狼來到她面前,享受了狩獵的快感後,齜牙咧嘴地在她身前交錯走動、逼近,泛著寒光的尖利長牙間淌出絲絲唾涎,一副餓壞了的樣子。

    前有餓狼,後抵山壁,無路可逃!

    腹背受敵的喜韻,不知是因為背後山壁傳來的冷意、還是山中夜深露寒,涔涔冷汗浸濕了她的衣衫,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渙散,接著竟出現一張張她熟悉的面孔,貼身侍女、待她極好的平總管、廚房大娘、長工伯伯、帳房大叔……

    嗚……韻兒先走一步了,來生再讓你們伺候,還有,下輩子一定要用力荼毒害她走投無路的嘯日大哥,最好她是主人,沒良心的大哥是任她鞭打的座騎,要不是大哥,她何必離家!

    山狼發出興奮的低咆,喚回喜韻迷離的神智,就見一只已經迫不及待的棕狼一躍而起,用那對尖銳的前爪撲向她--

    「啊!」她驚恐地緊閉雙眼,抱頭大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噢嗚噢嗚嗅嗚嗅嗚!

    預期中皮開肉綻的疼痛沒有傳來,反而聽見淒厲的哀嚎回蕩在山谷間。

    咦?她沒被咬,那麼,是誰叫得這麼淒慘?

    喜韻納悶地從寬袖中探出半顆頭顱,睜開半只眼一探究竟。

    就著盈盈月光,她看見棕狼被一把鋒利的彎刀牢釘在一顆大石上,痛苦哀嚎。

    彎刀露在狼身外的部分,閃耀銀白幽光,使刀之人有多麼力大無窮,從那把嵌入巨石的彎刀就知道。

    人?!

    對呀,那把刀不可能對禽獸看不順眼,自己飛來救美,一定有個主人!嗚嗚,終於有人啦,在哪在哪?快出來,不要躲了啦……

    一道高大的人影從黑暗中走出,喜韻懸在生死邊緣的心總算落地,她松了一口氣,但在看見那一人一獸對峙的情況時,心兒又提得老高。

    黑狼見同伴陣亡,立刻弓起精瘦的背脊,憤怒嘶吼。

    喜韻登時被狼嚎嚇得語無倫次。「拜托!你不能死、救救我、我好怕、千萬不可以死……」

    聽聞她怯生生的求援,男人目光一沉,炯眸更加戒慎盯住凶殘的野獸。

    忽地,黑狼往男人猛撲而去,銳利的獠牙直接攻擊他頸項,就見男人以一記快狠准的旋踢,踢上黑狼側臉,將它踹飛五尺之外。

    黑狼弓背按爪,繞著男人憤嚎,顯然很不悅被人打斷用餐。

    男人僅是立在原地,赤眸如電,全身散發凌厲的氣息,連周遭的風都肅靜。

    過了半晌,黑狼似乎震懾於對方強烈的氣勢,戾氣驟減,收回雙爪及撩牙,不捨地看了眼喜韻這塊嫩肉,又看了看被釘在石上的同伴,才夾著尾巴倉皇逃逸。

    男人拔出彎刀,被釘在巖石上的棕狼「咚!」地落地,奄奄一息。

    他面無表情地將刀收回背在身後的彎形刀鞘,才走向縮成一團的人兒。

    危機解除,喜韻撐著山壁緩緩起身,雲像是又要遮住月了,不過她仍偷了隙看清面前的救命恩人。

    獸靴,長皮褲,短袖鹿裘,黑銀參差的奇異發色,劍鑿刀刻的分明輪廓,暗赤色的深邃瞳眸……

    「是你!」

    男人眼前這張驚恐中揉合了憤怒的慘白臉蛋,完全道出她的心情,他不難理解這女人憶起了什麼。正暗忖她大張檀口又要朝他開罵,他眉心不由得一皺,考慮自己該不該捂住耳朵。

    「嗚哇哇哇!」

    沒想到,她開口竟是號啕大哭,他一怔,不知該做何反應。

    「那個爛人居然丟下我,自己帶著火炬逃了……」驚悸猶存的喜韻,思及先前被拋下的無助與驚怒,哭得淚眼婆娑,好不可憐。

    男人怔望顆顆脆弱的淚滴兒,心口一緊。

    「嗚嗚……你不會丟下我……對不……對……」她說得抽抽噎噎,像個鈕i助的小女娃,用衣袖胡亂抹去泉湧般的淚水。

    沒待他響應,飽受驚嚇的喜韻眼前一黑,軟軟倒下--

    一雙結實的健臂,沒有讓她受傷。

    水聲淙淙。

    唔,她泡在水裡麼?好冷……

    冷不防,一陣痛楚侵襲她的知覺。

    喜韻疼得呻吟出聲,小手一縮,手腕卻被一道力量箝制,不讓她如意。

    恍惚間,她看見一只齜牙咧嘴的山狼,踩住她的手腕,用它那長舌尖牙舔啃她柔嫩的掌心,所以她才會痛得要命--

    狼?!

    喜韻嚇得花容失色。

    「啊!不要--」她不要被吃掉,不要啦!

    兩只、三只……七只、八只……愈來愈多流著惡心涎沫的大野狼,用利爪踩住她,來意不善地對她獰笑,嗚,好可怕……

    「救命、救命呀--」走開、走開啦!

    「別動!」

    該死的,這女人發了什麼瘋,突然對他拳打腳踢!

    雷朔出聲警告身下掙扎不已的女人,替她拭淨手上的傷口不成,又要免於她傷及自己,他只好壓制住她胡亂扭動的嬌軀。

    喜韻緊閉雙眼,慌亂地猛搖螓首。

    別動?難不成要她乖乖躺好,讓它們啃光光?免談!

    因更加劇烈的掙扎,她手腳上已經凝血的割裂傷再度扯開,進出鮮紅血絲,雷朔不得已,只好把她胡亂踢動的雙腳圈入他長腿中,單手往後扣住她雙腕,將她整個人鎖入懷中。

    嬌軀在懷,雷朔免不了碰觸到柔美的女性曲線。

    她很纖細,好象稍一用力就會把她折斷似的,卻又柔軟得不可思議……

    感覺體內氣血隱隱躁動,他咬牙對著依然在他身前扭來動去的女人低咆:

    「別再動了!」

    又是一句警告。

    這回喜韻怔了怔,理智逐漸探出頭。

    等等,她方才怎麼沒注意到山狼說的是人話?而且這只狼的味道干爽好聞,一點野獸的熏臭味都沒有,甚至覺得它身上的皮毛暖和得讓她好想接近……

    喜韻好奇地睜眼,一張放大的魅惑俊顏突然就在眼前,她又是一怔。

    她認得他!

    昏迷前的記憶全數回籠,她駭異地攀緊上方粗壯的頸項,焦躁不安地低呼:「有狼,好多只狼!」

    溫香軟玉因恐懼主動偎入他懷中,貼近到有抹清新的藥草香飄人他鼻中,無意間撩撥那方躁動的熱源。

    「沒有了。」雷朔說得有些含糊,薄唇只有微掀,因為她玉潤珠圓的耳垂就在他唇邊。

    「沒有?」喜韻定睛左顧右盼,恍然頓悟。

    「……原來是惡夢,我夢見好幾只狼踩在我身上,嚇死我了!」她驚魂甫定地拍拍胸脯,順便看清身置何方。

    他們身處山洞,一旁有堆劈啪燃燒的柴火,火光將他們纏成麻花的影子映在洞壁上--

    等等,麻花?!

    喜韻總算意會到兩人過分親密的姿勢。

    「色狼,放開我!」羞怒焦急之余,她卯足勁推打身上的男人。

    雷朔眉頭一皺,二話不說拔身而起。

    「趁我昏迷時對我意圖不軌,你小人--呃,痛……」

    一脫離他,她立刻抱著身子縮到角落,身上的傷也跟著大肆叫囂。翻開衣袖,這才瞧見自己雙手掌心至手肘,各有不少先前在林間奔逃所致的傷痕,白皙無瑕的肌膚被劃下好幾道血口子。

    一雙赤眸在看見傷痕累累的玉臂時,驟然深黯。

    察覺他的視線,喜韻連忙將無意間示人的肌膚遮回衣料下,戒慎地瞪著他。

    「若我真想對你動手,你的衣服不會完好如初。」他開口。

    他指明的事實點醒了喜韻,她身上的衣物除了幾處破口外,確實完好如初。是她誤會他了麼?

    「傷口擦干淨。」聽他又道,一方棉布已遞到她面前。

    「醒了就自己擦,還有藥。」

    見他將一個口塞紅巾的白瓷瓶一並交給她,喜韻納悶地接過濕潤的棉布藥瓶,不禁沉吟。

    他的意思是,方才她昏迷的時候,他正在替她處理傷口?所以……當她感到痛楚想縮回手時被他握住,而她又不停掙扎亂動,他才用身子制住她麼?

    「你是不是為了不讓我受傷,才……抱住我?」

    他不置一詞,徑自轉身將山洞內剩余的干柴丟入火堆中。

    「喂……你叫什麼名字?」對救命恩人總不好一直喂喂喂的叫。

    「雷朔。」

    「雷朔,雷朔……」她低低復誦了兩次,在心中記下。

    她的低喃如一縷輕煙,從雷朔耳中直竄心口,揚起莫名騷動,不過這股騷動很快就被她打岔。

    「我叫做……呃,你叫我喜兒就可以。」她為掩飾「招搖』的身分續道:「雷朔,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

    「脫衣。」

    嗄?才剛認為他也許意不在「欺負」她,他就要她脫、脫--

    「你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得以身相報……住、住手!你在干嘛!」

    見他徑自脫下身上的鹿裘,露出精壯黝黑的上身,喜韻面紅耳赤地攢緊衣襟,失措驚呼,滴溜大眼到處亂瞟,卻又不能不盯住他,以防他像那些餓狼一樣何時撲上來她都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他比她所見過的男人都要高壯,她生平是沒見過多少男人啦,其實大哥在京城裡算是軒昂挺拔的男子了,他卻比大哥還要高大懾人,就算他真想「做什麼』,她也抵不過他的蠻力,更何況她還親眼見識過他如何釘牢一只狼……

    「脫掉。」

    他耐著性子,薄唇再次掀動。

    「呃,雷壯士,有事好商量,你救了我的功勞,我另外想辦法酬賞你,你可不可以不要……」

    「濕衣脫下,換上這個。」他把鹿裘丟給她。

    原來是要借她衣服啊!喜韻恍然大悟。

    「不用啦,我自己有……」她四下尋找包袱,這才想起包袱早就在逃命時不知落在何方了。糟,她連些值錢的衣物也沒了!

    雷朔不再多說,赤裸著上身往洞外走去。

    「你要去哪?」她惶恐低喊,被獵戶丟下的恐懼驚慌,再次因他欲離的動作而升起。

    「撿柴。」

    「你會扔我一人在這兒麼?」她極欲尋求他的保證。

    她的不安惹得雷朔頓步回首,看了她一眼後,他才道:「不會。」

    火光映出精致俏臉終於綻放安心的微笑,他的心口突地一緊,某種失序的感受乍然攫住他。他撇頭邁開大步,藉以抹去心頭的紊亂。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喜韻突然覺得只剩下她一人的山洞冷意四竄,她抱起手臂搓摩取暖,這才發現身上的男衫都濕透了,難怪覺得冷。

    既然人家都自願借她衣服了,她沒道理虐待自己。

    好吧!

    她扁扁嘴,褪下濕衣、肚兜,在僅著絲綢褻褲的胴體套上那件鹿裘。

    袖口僅及他上臂的鹿裘,穿在她身上,袖口竟能長及肘下,連衣擺都能覆到她的膝頭,看起來有些滑稽。不過,溫暖干爽的男性氣息罩在她身上,他的溫度藉由衣料傳到她的肌膚,除了驅走不少寒意,感覺也……好怪。

    這種感覺讓她不禁聯想到剛才兩人親密交纏的一幕,心兒突地跳漏一拍。

    喜韻狠狠搖晃小腦袋,將那失控的情節甩出腦海,然後開始動手上藥,絲毫不虧待自己。只是,閒不下來的腦袋卻依然東想西轉。

    雷朔應該是真的在幫她,否則他大可「為所欲為」,就算她插翅也難飛。

    可他明明壓在她身上,兩人靠得好近好近,很像姨娘日前送她的出閣壓箱書裡頭畫的圖案。

    娘親過世得早,姨娘便來教導她新嫁娘該懂的事兒,姨娘說,她成了親就必須和夫君圓房,圓房就是書上畫的那個樣子,男女會這樣交纏、那樣擺弄……

    思及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春宮圖,喜韻雙頰一熱。

    她說什麼也不願和素未謀面的穆鷹「這樣」又「那樣」,索性於夜裡收拾包袱離家逃婚。她很久以前就想來一探「聖物」究竟,無奈兄長不允,剛好趁此大好機會來到乾坤山。

    據她推敲,「聖物」既能治愈百病,又能讓萬物絕處逢生,應該是種極為珍奇的藥材,說不定冷煉刀劍時將刀劍塗抹或浸泡在這種藥材中,便能打造出無比鋒利的武器。到底是什麼藥材具有如此奇異的功效,她當然非得來看看不可,說不定能治好從恩和--

    喀茲,喀茲。

    踏過落葉的足音由遠而近,打斷她的沉思。

    喜韻縮肩抱膝,心頭微凜,驚慎的大眼瞪著洞口。待看清來者何人後,緊繃的身軀才松懈下來。

    那雙暗赤色的眸子在她身上逡巡一圈,似乎覺得滿意了,才盤腿坐在火堆前,把撿來的枯枝丟入紅火中。

    「把濕衣靠近火堆攤開。」雷朔道。

    她懂他的意思,若不把濕衣烤干,明兒個她就沒衣衫可穿了,可她終究是個閨女,要在一個大男人前拿出貼身衣物,還是不免別扭。

    兩相忖度下,她依言攤開儒衫烤火,而把兜衣藏在身後。

    雷朔瞥了她一眼,別開俊臉,沒有說什麼。

    火堆中的枯枝劈啪燃燒……

    山中深夜雖靜,卻靜得有些詭異,山洞外不時傳來奇奇怪怪的聲響。雷朔話又不多,喜韻愈聽心頭愈是發毛,小臀兒挪挪挪,抱膝往火源靠近。

    「我聽說在荒山野嶺裡若是落難了,萬萬不可睡著,免得失溫。既然不能睡,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沒有響應。

    「沒關系,那你聽我說好了。」她側頭想了想該說什麼好,對了!「你聽過乾坤山的聖物麼?」

    對方依然沒有響應,她再接再厲。

    「你既然出現在這裡,這下你總不能否認你識得山路吧?」

    還是沒有響應,她退而求其次。

    「那麼,我雇你保護我尋找聖物,等我達成目的後,少不了給你的好處。」況且,現在只能仰賴他了,為了避免又被什麼可怕的豺狼虎豹攻擊,兩人在清風鎮發生的不愉快她可以不計較。

    彷佛沒聽見她說話似的,雷朔僅是沉默地以樹枝撥動火堆。

    大木頭!

    喜韻朝他瞪眼吐舌,靈眸忍不住溜達至他赤裸的肩背。

    「你不冷麼?」他把身上能御寒的衣物給了她,那他怎麼辦?

    又是一陣惱人的靜默。

    她側頭又問:「真的不冷?你可別凍死,不然又剩我一個人。」她應該能信任他的。

    半晌。

    喜韻扁扁小嘴,不再自討沒趣,索性把巧顎置於膝頭,無聊地盯著跳躍的火光看,看著看著,眼皮也愈來愈重,忍下住打了個細細的呵欠。

    「狼會再來嗎……你答應過我,不會扔下我喔……」含糊的說話聲漸小。

    直至身旁沉緩的呼吸聲規律響起,雷朔才肆無忌憚端詳那張入睡的精致嬌顏,以及悄悄拉住他腰帶不放的蔥玉柔荑。

    夜色,也漸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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