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逸諶離開的第一天,在辦公室裡的盂嵐真頻頻坐立難安,不斷在心裡推測他現在應該正駕車直奔桃園、他現在應該通關了氣他應該登上飛機了、他應該正在高空想念她、他已經到達海的另一邊……
他不讓她去送他。「只不過幾天而已,沒必要。」孟嵐真記得他是這麼說的,但其實他是不希望她太累,她明白的。
想到藍逸諶不在台灣,感覺好奇怪,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這情景看在章若晴跟崔瑤玉眼底,紛紛搖頭說她中毒太深,居然分別不到幾小時就開始魂不守舍。
孟嵐真大聲反駁,「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分開呢。」她也知道分開幾天沒什麼了不得的,也很想不當一回事的認真工作,可是就是會想啊,她也設有辦法。
「咳咳,身為你的上司,我要求你立刻回家休息,不要影響員工士氣。」
眼睛剩著資料,神魂卻早隨著藍逸諶飄飛而去的盂嵐真,嚇了一大跳,望向不知何時來到身邊正盯著她瞧的崔瑤玉,尷尬的笑了笑。「瑤玉姐。」員工士氣?她望向另一個員工,章若晴正看著她暖昧的笑。
「瞧瞧你,魂不守舍的,工作怎麼做下去?」崔瑤玉莫可奈何,帶著對妹妹的疼愛拍她的肩,「我看你回家休息會兒吧,下班不是還要去照顧許志堯?」
「瑤玉姐,對不起,我不會再發呆了。」孟嵐真說完,連忙低頭專心看起文件。
「聽說香港今天天氣不太好,會下雷雨。」章若晴看著報紙,不經意的說。
盂嵐真立即反應,「下雷雨?藍逸諶不知道有沒有帶傘?」
章若晴噗的一聲笑出來,「真受不了你耶,比他媽還關心他。」
「你就別笑我了,你又不是沒談過戀愛。」頓時了悟章若腈是胡說八道,故意逗她的,孟嵐真又羞又氣。
是談過呀。章若晴一怔,想起當年的自己,突然沒了開玩笑的心情。
是啊,說起當年,說不定她比孟嵐真還瘋、還狂呢!只是,那都是當年的事丁。
需 澇 需
盂嵐真試著當個稱職的員工,不過不太成功,她心不在焉的過了一個白天。
傍晚,坐公車到醫院的途中,她一直瞪著自己的手機瞧,以往藍逸諶這時間都會打來,囑付她要去吃飯,一切要小心、他幾點會來接她……可是今天,手機鈴聲一直沒響起過,這讓她感到莫名焦躁。
想到今天章若晴取笑她的話,她也覺得好玩起來,她擔心他淋雨生病.藍逸諶關心她沒吃飽……其實從某一方面來說,所渭情人,大概有某部分是跟父母的角色重疊的吧?!
到了醫院,同樣陪著許志堯,他說話,她應和,或者應付他要吃東西等等的需求。幾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當她走出醫院大門時,腳步遲緩許多,因為她知道,今天門外沒有人在等她。
唉,盂嵐真在心裡歎了口氣,搭上公車,那股空虛感一直沒褪去,快十點了,逸諶現在在做什麼呢?休息了嗎?還是跟她想他一樣,正在想她呢?
回到家沐浴後,盂嵐真一直都是懶懶的。以前到了十點,他都會打電話給她,最近因為她得照顧許志堯的關係,才改到睡前打給她。但今天,不管是十點或是已經十二點的現在,手法還是靜悄悄的。她想,自己是太過依賴他了,才會這麼不習慣。
其實,孟嵐真不認為自己與藍逸諶之間是習慣的關係,習慣或許會讓她覺得怪怪的像少了什麼,但不會讓她患得患失、想見他想到委屈。
呵,該睡了。逸諶,晚安。盂嵐真在心底悄悄的說。
潞 船 澇 、
第二天被寂寞襲上的孟嵐真開始發呆,幸好有幾張一起出遊的照片可以睹物思人。他實在滿上相的,盂嵐真微笑的想起初見面時心裡對他的失望。不過,藍逸諶是個寶,剛巧讓她挖到了。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要是他再帥或自己再美一點,或許兩個人就不會兜在一起了吧?論長相,阿堯是勝過逸諶的,但如果現在要她選擇,百分之百會選擇逸諶。長相這東西實在會騙人,幸好逸諶也不在乎她並非傾國傾城的美女。說起來,他還比她有智慧得多呢!想著,孟嵐真又笑了起來。
「受不了啦,你回家去休息啦。」章若晴見她對著照片傻笑,忍不住翻白眼。
「黑眼圈都冒出來了,昨晚你該不會想他想到沒睡吧?」崔瑤玉觀察入微,猜測道。
「沒啦,哪這麼誇張。」孟嵐真急急杏認,將照片擺到一邊,開始做事。
這一天總算有效率多了,盂嵐真將心思全放在工作上,不讓章若晴及崔瑤玉再有借口取笑,而她自己也不想因為私人情緒影響到工作。
直到下班前,手機響了,她焦急的拿出來看,結果是許志堯,他要她順便買一本體育雜誌過去。
孟嵐真的失望非常明顯,連崔瑤玉都受不了。
「沒見過這麼恩愛的情侶。」伸手推了推,「好了,快去醫院吧,許志堯再過兩天就出院,藍逸諶也應該回來了。忍一點吧,沒那麼難熬的。」笑著糗她。
之後,當一個人坐在公車上,沒了公事引開注意力,寂寞的感覺又開始席捲而來,盂嵐真簡直不敢相信,不過一天沒見到他,居然寂寞到整顆心都像被掏空一樣
她是什麼時候失了心的呢?盂嵐真疑惑著想。
在醫院的附屬餐廳吃過晚餐,盂嵐真上樓走進病房,與近來臉色恢復許多、笑容也多了的許媽媽打招呼。「許媽媽,我來了。」
「好好,麻煩你照顧阿堯了,我先走了啊。」許媽媽笑得闔不攏嘴,滿意的看看許志堯又看看孟嵐真,眼神帶著一點陰謀的意味。
盂嵐真懶得去猜測,等許媽媽離開,她將雜誌拿給許志堯,見到他已經好了大半, 心裡挺欣慰的。「你後天出院?」
「你很迫不及待嗎?」許志堯斜眼看她,心浮氣躁的用力翻著雜誌。
「你出院我當然高興,難道要我難過嗎?」盂嵐真假裝聽不出他的意思。
許志堯看她一眼,「我想吃水果。」
點點頭,孟嵐真削起梨子。真奇怪,病人要吃水果,好像不是蘋果就是梨子,這是什麼道理呢?她想著,也許生活中還有太多她從未發現的「習慣」。
將削好的梨子遞給他,孟嵐真洗完手,手機剛好響起,她急急衝到病床旁,興奮的拿起手機一看,沒有顯示號碼,會是藍逸諶嗎?「喂?」
「小張哦?」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呃,你打錯了。」孟嵐真落寞的按下切話鈕,無精打采的坐下。突然想起家裡咖啡豆剩下不多,得趁逸諶回來前去採資才行,她盤算著。
「你在想什麼?」許志堯皺眉瞪著她一臉的心不在焉,頗為不爽。
「哦,沒事。你要喝什麼嗎?」她硬打起精神,今天是第二天了,說不定逸諶明天就回來了。
「你跟他吵架』」他的聲音中有著期待。
「沒有。」盂嵐真回答,突然想到,他們還真的沒吵過呢。如果是小事,逸諶會順著她,就算兩人真的意見不同時,也會盡量找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真的是太寵她了。盂嵐真感慨的想,自己實在太幸福了!
「那你幹嘛像三魂掉了七魄?」許志堯仍瞪視著,很不高興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沒事啦,吃完了?我拿毛巾給你擦手。」她遞毛巾又送水,臉上表情是一貫的平靜溫婉。
享受著無微不至的服務,許志堯很自得。雖然根本好了大半,但能讓她替自己做的事,他絕對不做,因為看一個女人為他忙進忙出的,讓他很滿足。
「他甩掉你?」他猜測的問。
今天他是怎麼了?對她這麼有興趣?孟嵐真停下動作,看著他說:「我們很好,他出有差幾天就回來了。」
出差幾天?許志堯很不悅。「他這麼重要?才幾天沒看到,就可以讓你這麼魂不守舍?」想到她這兩天明顯的心神不寧,臉色更臭了。
「我不想跟你談他,我來這裡是為了照顧你,不是聊藍逸諶。」實在不想提太多逸諶的事,她不知道陰晴不定的阿堯會不會又發神經繼續跟她「擱擱纏」,她怕
「如果我說,我要你回到我身邊呢?」許志堯問,密切注意她的表情。
孟嵐真呆了,足足張唇三秒,回過神,急於據理力爭:「你現在怎麼又說這種話?我們明明都說好的
「我可沒有跟你說好,只是說可能而已。」他故意耍無賴。
「你!」盂嵐真生氣極了。
「干疇!你來照顧我就是為了擺脫我是不是?」許志堯脾氣也來了。
轉過身,不想再跟他說話,孟嵐真怕自己會尖叫、失控。
她關心他的傷,但大部分原因的確是為了分乾淨,她不希望自己與藍逸諶之間蒙上陰影,雖然做不到快刀斬亂麻,至少也正努力著。
沉默持續了幾分鐘,許志堯想起妹妹的交代,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我不想跟你吵架。」
啊?孟嵐真一陣錯愕。
「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有一次玩火,差點把房子都燒掉的事?」他語調放軟,感性的問。
啊?啊?孟嵐真不禁傻眼,現在是什麼情形?她的雞皮疙瘩都冒上來,阿堯又開始了……她頭上冒出三條黑線。
從她來照顧他開始,他就不時「復發」懷念兒時的「症狀」,當然,許多回憶讓她感到溫馨好笑,但,從分手、吵架,突然跳到小時候的童年趣事……這之間的關聯性不大吧,孟嵐真莞爾,或許阿堯的腦神經構造異於常人。
「嗯,被罵得很慘。」孟嵐真這才緩緩轉回身。
她知道阿堯的目的,溫情、懷念、不捨,然後投降,簡單的連鎖反應,滿不錯的計劃,只可惜不適合阿堯。他要不是發過脾氣,才說些根本連不上關係的兒時趣事;要不就是別彆扭扭的提起,然後見她反應不如預期,脾氣又大起來。說到底,就只是發脾氣與憶兒時的順序顛倒或反覆而已。
她也知道這一定是玉潔出的主意,阿堯才不會費這些心思,他習慣予取予求。不過,她的確是有些感動,因為他居然願意為了她,做出與本性不符的行為。只不過,一叨真的都太遲了。況且,阿堯能夠改變多久呢?也許不久之後,又會故態復萌了吧?
「除了被罵,你想不起其他的了?」許志堯有點火大,他這麼感性、溫柔到連自己都想吐的口氣,她的反應卻只有平淡的一句「被罵得很慘」?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
盂嵐真回想,國小時他們不知是誰拿到打火機,於是好奇的燒了廣告紙、小碎布,當時對繚繞的廢煙跟火紅燃燒、接著轉化成漆黑的過程很著迷,還把地板燻黑了一大片,要不是正要燒棉被的時候被許媽媽發現,大概也活不到現在了。
她淡淡微笑,覺得童年真好,無憂無慮的;不過,人都會成長,懷念無益,她想活在當下。「我記得我們被罰禁足,而且完全不准碰火。」」就這樣?」許志堯又皺眉,為什麼跟玉潔說的完全不一樣?她不是應該要更感性、更溫情嗎?不該聽那餿主意的,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你還記得其他嗎?」她反問。
「算了算了!」許志堯不耐煩,瞪著她說:「我要去洗手間。」
點點頭,盂嵐真上前攙扶,許志堯一手倚著枴杖,一手環住她的肩,一拐一拐的走到洗手間。
「好了叫我。」說完,準備退到一邊。
「幫我!」他吼。
孟嵐真試著跟他講理,「你已經好了大半,可以自己來。」
「我撐著枴杖只剩一隻手,怎麼解褲子?你要我尿在上頭?」許志堯哼了聲。
無奈的閉眼,盂嵐真再次上前,「我扶你。」
許志堯滿意的拉下褲子拉鏈,見她迅速撇開頭,不滿的重重噴氣,「怎樣?不敢看?」他肆無忌懼的開始解放。
漸瀝嘩啦的小便聲讓孟嵐真很不自在,等拉上褲頭的聲音傳來,她急著想出去。「走了?」
他發出不滿嗤聲,一拐一拐的被她拉著走出,故意把重量都移到她身上,逼得她舉步維艱、氣喘吁吁。
好不容易回到病床,孟嵐真已有點微汗,知道他故意找麻煩,她不想再給他理由發飆,見他舒舒服服的靠在枕頭上翻閱雜誌,她也不再說話。
枯坐了一小時,孟嵐真聽著隔壁病人帶來的小電視機傳來的聲音,心思又飄回藍逸諶身上,想著地生意不知道談得怎麼樣?跟朋友見面不知道愉不愉快?他的朋友又是怎樣的人……
原本故意忽略,結果卻發現她又一臉出神,許志堯簡直快氣爆了。「你是花癡啊?一天沒見你男人會死啊?」
他說得既大聲又難聽,令隔壁床的家屬微帶竊笑望向這頭。
盂嵐真抿唇,「阿堯,你說話能不能禮貌一點?我不是來讓你糟蹋的。」她嚴肅的說。
「怎樣?不喜歡聽實話哦?」許志堯見她一臉無奈,火氣上揚到最高點。「不爽你走啊!」
孟嵐真倏地站起,忍耐已經到達極限。「阿堯,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如果你現在走,就不要怪我說話不算話。」
「你不要威脅我!」孟嵐真很無力,氣他把她耍著玩,又氣自己不知該如何改變現況。
「你跟我大聲?」許志堯瞪大眼,一臉不敢相信。「你為了那男人跟我大聲?」
她重重歎息,「阿堯,我……」
「好,你走!明天也不用來了,我不想看你要死不活的臉,滾!」他指向大門,怒氣沖沖的吼。
她的歎息與無奈都表現在臉上,這讓許志堯覺得臉上無光,他都已經這麼好說歹說了,她卻毫無回頭跡象,那他算什麼?
真的累了。孟嵐真看他一臉不馴,已經不想再委屈自己去討好、配合他。「那我走了,你早點睡。」見他仍無反應,她拿起皮包離開。
待她的背影消失,許志堯憤怒的掉雜誌。
她居然真的給他走人!
需 噪 糖
盂嵐真回到家,無精打采的處理好瑣事,看看時間,才十點多,顯然今天也不會有電話。
走到小廚房,望著新買的咖啡豆,她開始煮起咖啡。其實她不愛喝,但這香味讓她有種藍逸諶在的錯覺。
她捧著注滿咖啡的馬克杯坐到沙發上,閉上眼睛,讓香味紫繞在鼻端,心裡的寂寞一下就被治好了大半,彷彿覺得逸諶就在自己身邊,含笑溫暖的望著她。
然而,咖啡漸冷、香味散去後,盂嵐真睜開眼睛,形單影隻的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冷掉的咖啡,四周的冷空氣不斷無情的侵入她空虛的內心。
老天啊。她從不知道談戀愛居然會讓她變成這副德性。
她自認冷靜,沒想到藍逸諶居然讓她變成了瓊瑤式夢幻小說中的女主角。孟嵐真有些無奈的嘟嘴,然後重重的吐氣,捶著小抱枕,順勢躺到沙發上。
突然,一個東西壓痛了她,伸手拿出,是一條領帶。大概是上回他風塵僕僕送她回來,休息時解下,忘了帶走的。輕輕撫過上頭藍花格子的圖紋,孟嵐真歎息,擁在懷中,然後一個吻、兩個吻……慢慢印在上頭,彷彿這樣就能感受他留下的微溫。
驚覺到自己在做什麼,她不禁懊惱的呻吟。
真是好極了,沒見到他的第二天,她對著一條領帶流口水,那接下來呢?
* 密 需
另一方面,藍逸諶到香港的頭一天,就與有意合夥的商人會面,談得還算愉快,晚上謝絕對方餐敘應酬的好意,回到飯店洗過操,躺在床上的他想到盂嵐真。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應該是正在照顧那該死的許志堯吧?藍逸諶咬牙,想到他卑鄙的牽制住嵐真,實在很想好好教訓一頓。每次見到嵐真苦惱無奈的神態,他是既心疼又惱怒,自己並不是個和平主義者,許志堯侵犯到他的領域,他是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但,想到嵐真已經忍耐了那傢伙五年,他不能再衝動的讓她為難、擔憂。她需要的是一個安定可靠的肩膀,可以安心棲息、放鬆,而不是另一個暴躁易怒的許志堯。
敲門聲響起,穿著睡袍前去拒絕了一個皮條客,藍逸諶又躺回床上,瞪著手機,拿起、按下重撥健,遲疑一會兒,然後歎息著放下,將手機丟到另一頭的椅子上。說好了要給她一點空間,怎麼才第一天就要破戒?藍逸諶不禁失笑,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他仍然繼續商談,但開始有些意見相左。
對方要他把資金、重心移到香港,共創新商機,藍逸諶考慮良久,最終還是打消合作念頭。
他想把事業擴展到香港,卻不想讓自己終日為此忙碌,常常當空中飛人,忽略了嵐真、家人及朋友。
有機會不把握是蠢人。但這些日子以來,他開始逐漸明白,生活的重心不該只在經營事業上頭,金錢沒了可以再賺,失去的時間,卻是怎麼也補不回來。
另一個原因是,他決定不再跟人合夥了。上回不堪的經驗記憶猶新,況且又不是沒資金,或許等下回有機會時再說吧。
在這美麗、繁華的香港,藍逸諶卻連飯店附近都沒去逛逛,因為少了孟嵐真像個孩子似的驚喜歡呼與閃閃發亮的眼神,去哪兒玩都讓他提不起勁來。看來,嵐真不知不覺間,巳變成他的「習慣」了,他想道。
既然決定不合作,行程比預定提早結束,待明天見完該見的人,就可以回台灣了。藍逸諶彎起唇,微笑的想該怎麼給盂嵐真驚喜。
啪 ,。需 *
來到飯店餐廳,藍逸堪一眼就看到裡頭已經坐著那個人。
他走過去,昔日的合作夥伴轉頭望見他,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男人在放著強勁冷氣的餐廳裡冒出一身汗,他胡亂的揮手抹掉。「坐、坐。」比著位子。
他的卑微與小心翼翼讓藍逸諶感到可憐,拿出公事包中的文件,「你簽名吧,現金我帶了一部分,其他的會轉到你賬戶去。」
男人抹抹污點頭,從滿是皺摺的西裝口袋裡摸出一支筆,顫巍巍的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接過一小袋現金,感激的望著他,「逸諶,謝謝你願意伸出握手,你知道,我要不是已經走投無路,不會……不會這麼厚臉皮的再麻煩你。」
藍逸諶以為再相見,自己會感到屈辱與憤恨,但見到他落魄憔悴的模樣,他卻是出奇的平靜。「你有部分股權,這是你的權利,我只是將你的股權買下,不必謝我。」
男人艱困的開口:「逸諶,我跟翠宜……」
藍逸諶打斷地的話,「你不必跟我說這些,過去的已經過去,我不想再提起。」要不是她與他的背叛,或許自己現在已經是三個小孩的父親,然後,一生錯過嵐真。
塞翁夫馬,焉知非福。
男人遲疑著,「翠宜她……她病了,不好見你,要我跟你說聲……抱歉。」
病是借口,藍逸諶很清楚。「不必抱歉,我已經不在乎了。」站起身,「再見。」」逸諶……」男人叫著,追了幾步。
腳步未曾稍留,藍逸諶回到飯店房間整理行李。解決了一樁早該處理的事,他的心裡頓時輕鬆不少。
想到嵐真正在台灣等他,藍逸諶加快了速度,迫不及待想見她溫柔的笑臉。
需 糖 需
許玉潔被母親焦躁的胡言亂語給嚇得立刻蹺班,趕來醫院。
她氣喘吁吁的衝進病房,突地煞住腳步,樑柱還在、哥也還在,沒有火災、地震過後的可怕景象,一切看來太平得很,那媽到底在喳呼個什麼勁?
許玉潔困惑的走到病床旁,只見許志堯閉眼假寐,不見許媽媽的人影。
搞屁啊!她拋下工作趕來,難道只為了看她哥睡覺?
那腳步聲吵醒了許忠堯,睜開眼睛,見到妹妹,他一把怒火立刻沖天。「媽的,你的鬼主意一點屁用都沒有!」恨恨的從鼻孔噴氣。
拉把椅子坐下,許玉沽東張西望,「媽咧?」
「我叫她回家去,有事要跟你說。」他沒好氣的回答。
看來媽又被他的颱風尾給婦到,不過她可不怕他。「幹嘛啦,一來就罵我。」她可也不高興得很,他害她損失看偶像的機會呢。
「你那是什麼主意?那冷血女人根奉毫不感動。」許志堯開始劈哩啪啦罵道。
於是,花了三分鐘,許玉潔才從哥哥毫無章法的罵人話中拼湊出事情始末。「她今天不來嗎?」瞄瞄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我叫她不用來了!」中氣十足的吼。
看他一臉惱怒頹喪,許玉潔知道這件事是沒救了。「哥,你要不要放棄啦?」
怒瞪著她,許志堯吼:「你說什麼屁話?」
許玉潔將椅子拉近,在他又要發飆之前先阻止道:「哥,你先聽我講行不行?脾氣這麼差!」
「我就是聽你講太多了,才會搞到現在一點用都投有。」許志堯不滿的嗤聲。
……這也要怪她?要不是他是自己哥哥,她早八百年前就勸嵐真跟他分了,哪用得著一再獻計?
「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試著感動她嗎?因為嵐真吃軟不吃硬,不過你大概也不懂。」不然嵐真根本不會被人拐跑。
許玉潔再歎,「總之你鬧啊、發脾氣的,只會把她逼得更遠,所以我才會叫你趁著這次受傷,改變一下態度,讓她心軟、好回到你身邊啊!」當初可是費了多大的勁,才讓他這頭固執的牛聽進話。」一點屁用都投有!」他已經不顧尊嚴了,她竟然毫無反應?簡直氣死人。
「所以我說,嵐真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啦!」許玉潔翻白眼,「你還是放棄算了,這樣下去對你有什麼好處?」
「明明是你出的主意爛,直接把那男人塞進布袋丟到基隆河去,嵐真就會回到我身邊了。」他不改暴戾本性。
許玉潔十分後悔自己幹嘛-這渾水,「哥,你冷靜一點嘛。聽我說,」見他終於正眼瞧她,才接下去;「我這回幫你,是想說有沒有機會可以挽回,但既然沒有用,為啥不放你們兩個一條生路呢?」
「我不甘心!」交往五年的女朋友提分手,任誰都會不甘心的。
「你好好想想,嵐真之前那五年過得快樂嗎?還是你從沒在乎過,只關心你自己呢?」許玉潔問。
「我當然關心她!」他大聲否認,然而心裡卻有些心虛,他根本不記得這五年來,嵐真是否曾像那天早晨見到那男人一般,對自己笑得開懷,」好吧,我不跟你談這個。我問你,她來這邊的時候,態度上有什麼不同嗎。——我是說,她照顧你的時候,最快樂的或是很平常?就跟照顧朋友沒啥兩樣?」
不甘願的咒罵一聲,許志堯不得不承認,嵐真的態度明顯屬於後者。「那又怎樣。」
探望著他,許玉潔勸道:「如果她跟他比跟你在一起快樂,那為什麼不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呢?把她強逼回來,就會比較高興快樂嗎?」」我就是不要讓他搶走嵐真!」
「哥,你!唉……」她搖搖頭,「嵐真又不是東西,她當然可以選擇要跟誰交往。如果不得已回到你身邊,最後她也會怨你一輩子的,這樣你也無所謂?」
「沒了那男人,嵐真就會回來的。」他很固執。
許玉潔沒轍。「我不管你了啦!你又不是白癡,嵐真喜歡跟誰在一起,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如果她不愛你了,就算纏她到死,她還是不會愛你,這樣拖著只是浪費時間而已!」簡直氣壞了,怎麼會有這麼「番」的哥哥?
她拎起皮包,轉身就走。
妹妹的話不斷在他腦中迴盪迴盪,許志堯第一次放下面子與尊嚴,皺眉回想孟嵐真近來的改變。
她溫柔、她體貼、她聽他的話,五年來一直都是這樣,而他也很習慣。但是,她的眼睛卻從未在見到他的,露出喜悅的光芒,也從來沒有急忙的跑到他身邊過。
而且,她也不可能在跟辦公室那兩個女人提到他時,露出嬌羞幸福的神情,更不可能為了他一兩天沒去找她而失魂落魄、魂不守舍……
但是這些,他在那個早上跟這幾天,卻都在嵐真身上看到了。
許志堯沮喪的抱頭咆哮。
或許嵐真是對的,她從來沒有愛過他?!
澇 特 糖
藍逸諶不在的第三天,孟嵐真全心投入工作,今天她解決了一樁模擬相親,男主角人品很不錯,可以進入最後媒合階段。
她忙著將資料建檔、歸類,在幾十個女性委託人裡,試著尋找最合適的那一個,過幾天將通知雙方正式見面。
一天忙碌下來,盂嵐真又累又倦,但成就感讓她心裡踏實。抓起手機,確定上頭沒有任何訊息後,才開始收拾東西。
「第五十九次。」章若晴慵懶的說,眼神戲謔。「三天來,你總共看了它五十九次,有沒有考慮湊成六十次?」
瞪她一眼,盂嵐真扣好皮包扣子,「謝謝你的熱心。」
「你今天還要去伺候許志堯?」崔瑤玉皺著眉、語氣帶著不贊同問。她討厭這種死纏爛打的男人。
孟嵐真笑道:「不了。」今天她要放自己一馬。
「不去?」章若晴跟崔瑤玉異口同聲。
在她們追問下,孟嵐真只好將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嗯,這樣才對。」崔瑤玉滿意的說,眼神帶著讚許。
「沒錯,孟嵐真小姐,恭喜你勇於反抗淫威,你成長了。」章若晴歡呼著給她一個大擁抱。
孟嵐真雖然哭笑不得,心裡卻十分溫暖。
「既然你沒事,要不要一起到我家吃飯?」崔瑤玉邀道。
「好耶!」章若晴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瑤玉姐做的菜最好吃了。」
崔瑤玉受用的敲她一記,「這麼貪嘴,小心變胖。」
不服的扭腰,「嘿嘿,本小姐天生麗質,就是吃、不、胖!」章若晴昂起頭,洋洋得意。
被章若晴那妖撓嫵媚的模樣逗笑,崔瑤玉問盂嵐真:「你呢?」
她點頭,「好啊,我也很久沒去瑤玉姐家叨擾了。」
「那是因為藍逸諶吧?」章若晴不留情的吐槽,「而今天要去呢,也是因為藍逸諶不在。哎呀,怎麼說來說去,都跟他有關哪?」裝模作樣、描頭晃腦,「這可真叫人費疑猜哪。」
盂嵐真漲紅臉,作勢要打她。「你再糗我!」
崔瑤玉跟在追逐嬉鬧的兩人身後走出辦公室,落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