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
「我送你。」
「我自己去。」
「虎哥交代……」
「我不管,我又不是他的走狗,幹麼聽他的。」
江雁紓暴躁地跳腳,面對冷冰冰的李繼陽,她的壞脾氣完全被引爆,「拜託!你明明不喜歡我,何必非要勉強跟著我。」
「我只是奉命行事。」
別死腦筋了,放走我你豈不省事,少個礙眼的人,少做些不樂意的事。」
江雁紓在頂樓的客廳猛踱步,她乖乖待了一天一夜,不理會童嘯風送的禮物和浪漫約會,吃喝拉撒睡全關在客房,為的就是要趕出給鞏老大的遊戲程式。
現在程式有了,人卻走不掉,這華屋的安全系統鞏固如城堡,她找了半天也找不到離開的方法,只好打專線跟童嘯風抗議,沒料到他居然派八字與她不合的冰塊來制她。
李繼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發飆,他不懂虎哥為什麼執意留下她,他確實對她有些不悅,不是因為她不夠好,而是她會帶來更多的麻煩,也讓虎哥的安全出現裂縫。
就如那個日本黑幫之子清水隆介,雖然對他們不會造成威脅,但總有點煩人。何況風雲集團正處於多事之秋,能少一事總是好的,偏偏虎哥的決定無人能左右,讓他們做屬下的除了擔心還是擔心。
李繼陽始終沉默,無論如何相激,他總是一線冷臉相對,既不發火也不反駁。
「喂,你真的很氣人耶!」
江雁紓一直走來走去,差點踏平了屋裡的長毛地毯,他依然老神在在無動於衷。
「拜託你啦!我真的很急耶,再不去就失信了。」
既然相激不成,江雁紓態度一軟,改換哀兵政策,試圖打動他。
「繼陽哥哥,求求你嘛!我只要出去一下下就好。」
她的手指藏在背後打×,臉上堆滿膩死人的甜甜笑容,「我發誓兩個小時之內一定回來。」
不為所動,李繼陽還是一副冷漠的酷樣,連眉毛都沒有挑一下。
真難,江雁紓偷偷歎了口氣,不死心地再接再厲,「好啦,好啦,求求你啦!你不說臭老虎不會知道的,才短短兩個鐘頭,一下就過去。」
江雁紓心一橫乾脆直接黏向他,對他上下其手。
不過他的身手出乎意料的矮健,幾次輕挪都閃得剛剛好,就是讓她碰不著。
李繼陽也在暗中歎氣,看顧她比貼身保護虎哥的安全還累,他寧願面對槍林彈雨衝鋒陷陣,也不願面對她的鬼心眼。
「死冰塊,你有點人情味行嗎?幹麼專跟我過不去嘛!」
江雁紓一個人鬧了半天,也覺得她滿白癡的,碰上一個跟啞巴差不多的冰塊,會瘋掉的絕對是自己。
她氣呼呼地坐在他對面頻頻看表,離和清水紗奈約定的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再不溜出去不但無法跟鞏老大交差,也失掉唯一可以落跑的機會。
她正煩惱著,突然激烈的太鼓聲響起,總算讓那個不動如山的冰塊眉頭撩了一下。
「パウ,パウ……」江雁紓瞟他一眼,拿起手機接聽。
「雁子,你幾時到呀?恐總已經等得不耐煩。」清水紗奈急急催著,「你該不會又黃牛吧,我真的會被他宰掉的。」
「別哀號啦!東西早好了,可是我跑不掉呀!」
江雁紓一聽是清水紗奈,很習慣就說日語。
「你到底躲在哪個老鼠洞裡,隆介這幾天都火氣沖天地跑來找我,差點沒把我支解。」
「我在曼哈頓中心最值錢的一棟大樓裡。」
江雁紓好笑地看著李繼陽終於有表情的臉,瞧他專心傾聽的模樣,好像擔心她洩露什麼重要情報似的。
「對呀,是躲掉煩死人的清水隆介,不過換這個也一樣甩不掉。」
「誰收留你,該不會是那隻大笨熊」」清水紗奈好奇地想多挖點八卦。
「喂,人家有名有姓,他是隻老虎不是熊。」江雁紓沒好氣地更正道。
「你不老實喲!居然連我都瞞,明明就和人家打得火熱,還說什麼不知道他在哪裡,有夠假仙。」
「紗奈,閉嘴,我現在很不爽,你再胡扯,當心我修理你。」
「好啦!野蠻女人,怕了你行吧!」
清水紗奈在電話裡笑得開心,江雁紓在這一頭氣得無力。
「你還是快點送來啦!最近大大老闆在整頓公司,風聲鶴唳得人人自危,恐總不想有小辮子落在別人手裡。」
「懂啦!我盡量,OK!」
江雁紓一把將手機關了,抬頭直視李繼陽,「你在防我,擔心我會出賣童嘯風對不對?」
她從他的表情得知他為什麼對她不友善,顯然她這個外來客對他們而言是個危險隱憂,尤其童嘯風曾被黑槍襲擊,那表示他們正有虎視眈眈的敵人隱在暗處。
想來她也擺脫不了嫌疑,偏偏童嘯風又堅持留她在身邊,才會讓李繼陽有養虎為患的顧慮,對她有這麼重的防衛之心。
想清楚了她反而不生他的氣,他只是護主心切罷了,對他多加了幾分敬重。但是自由還是比一切都重要,她到底要怎樣才能脫身?
「你有沒有想過,趁我對你們啥也不清楚的時候放我走,對Tiger反而好,你們就不必擔心我可能傷害他,不是嗎?」
李繼陽沒有應聲,他當然知道這樣最好,但可惜他不是能作主的人。
「喂!你倒是說話呀!」
她氣急敗壞地對他跺腳,心裡差點把他祖宗八代全問候一遍,他還是冷傲地當她在耍猴戲。
「野丫頭,你希望他說什麼?」童嘯風好笑地看著他們,李繼陽則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李繼陽一見童嘯風,馬上對他點點頭退到房間的另一側,一副終於解脫的模樣,好像不知被欺負得多慘似的。
「喂!跑什麼跑,姑奶奶我又沒欺負你。」
江雁紓生氣地瞪李繼陽一眼,才蹦到童嘯風的面前用手指戳戳他,「都是你啦!你是怎麼交代他的,他就會欺負我。」
「繼陽欺負你?」
童嘯風笑在心裡,真是惡人先告狀,心想,繼陽不被你欺負就萬幸了,哪還敢欺負你。不過他依然訓了幾句,「繼陽,小姐說你欺負她,還不快道歉。」
李繼陽當真聽話得不得了,童嘯風一吩咐他馬上照辦,既不辯解也不反抗。
「對不起,繼陽失禮了。」
「冰塊,別……」江雁紓趕忙喊停,可惜李繼陽站得太遠,不能攔住他的道歉,她急得跳腳,「冰塊,你笨呀!你又沒有錯,幹麼聽他的?」
她雖然有些無理取鬧,卻不是黑白不分,只是氣不過他的不理不睬,故意整他玩玩,結果真的害他受委屈,她反倒有些過意不去。
「臭老虎,你明知道冰塊話少,簡直就跟個啞巴差不多,又怎麼會欺負我,你幹麼還讓他道歉?」
童嘯風一把拉住跟個跳豆似的江雁紓坐下,「我知道繼陽向來少話,更不會背著我自做主張,要他道歉,只是讓你明白他對我的話絕對唯命是從,所以你剛剛對他威脅、撒嬌都沒用,他不可能違背我的意思。」
「哼!你很得意喔!真不厚道,這樣欺壓人家。」
江雁紓有點抱歉地抬頭,對李繼陽說:「冰塊,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害你的,下回我不會再這樣玩你。」
「繼陽不敢,小姐沒有生氣就好。」
「哎,你呀!」
面對他的拘禮,江雁紓猛翻白眼,回頭氣嘟嘟地對童嘯風埋怨道:「我要去送個東西給朋友,你放我出去行吧!」
「我送你去。」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行了,來回只要兩小時。」
「你想放虎歸山,老虎還會乖乖回籠嗎?」
「我……」
江雁紓看他精明的樣子,知道唬弄不過他,「你莫名其妙限制我的行動,我可以告你喲!」
「我只是想保護你,避免你被不肖之徒騷擾。」
「我可以照顧自己,不需要你雞婆!」
「那你先告訴我你要去哪裡,還有要送什麼給你朋友,該不會……」
「哼!你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雁紓很不客氣地對他冷哼一聲,「我只是要把趕好的程式送去給我老闆,再不送去我會被炒魷魚,餓死在街頭。」
她說得誇張,他聽得好笑,「你幫哪一家電腦程式公司寫東西。」
「雷斯奧資訊。」
童嘯風和李繼陽飛快互換了個眼色,一旁急著想走人的江雁紓並沒有發現。
「喔!名氣不小。」
「你知道呀!那我可不可以去,我答應恐老大今天一定要把程式給他的。」
「既然你沒有從我這裡偷走什麼機密,為什麼堅持不肯讓繼陽送你去。」
童嘯風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執意追問她的意圖。
笨呀!我難道可以告訴你因為我想落跑嗎?
她急得要命,又傷腦筋不能說實話,只好隨便胡扯,「繼陽要保護你的安全,讓他陪我出去,他一定會掛心著你,這樣害他牽腸掛肚的,我才不做這惡人。」
「想不到你很會為他人著想嘛!」
「哼!什麼話,姑奶奶我本來就很有良心。」
「是,野丫頭,希望你值得我信任。」
「其實我的來歷不明,你不擔心留下我會是個禍害嗎?」
江雁紓始終搞不懂為什麼童嘯風不認同李繼陽的顧忌,執意對她這個陌生人勾勾纏,她相信他們沒有私底下調查她,否則李繼陽不會防她防得跟賊似的。
「你有心想害我嗎?」
「當然沒有。」
「那不就結了。」
童嘯風笑著拉她往電梯走去,「我何必杞人憂天,等你想害我的時候再煩惱也不遲呀!」他說得自信,充分表現出對她的信任。
「你瘋了,我很同情冰塊,他真可憐,居然跟到你這種老闆,一點都不知體恤手下的苦心。」
「你不必為他抱不平,他樂意的很。」
「算了,你們是一對標準的周瑜、黃蓋,我才懶得理你們呢!」
童嘯風陪著江雁紓來到地下室,走到他幫她修好的火紅YAMAHAYZF-R1車旁,看她高興地跨上車,急急想走,「野丫頭,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難道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
「我叫江雁紓。」
江雁紓先啟動機車,才側身吻了一下童嘯風的臉頰,「謝謝你,不過我不信你會不知道。」她猛地催動油門,「希望我們以後別再見面。」
「什麼意思?」童嘯風眼明手快地攔住龍頭。
「因為我恰好是你討厭的小日本鬼子……」她好笑地撥開童嘯風訝異的身形,油門一催飛也似地閃了,轟隆隆的引擎聲,遮掩了她後面那句,「雖然只有二分之一的血統啦!」
童嘯風才不管她是哪國人,他真正在乎的是她能敞開心懷接受他。他很清楚她這回跑了就不會自動回來,不過他還是放她走了,反正困住人得不到心也毫無意義。
他轉身搭電梯回辦公室,高正在副總裁辦公室的門口等著跟他進門。
「都部署妥當了?」
「是的,她身上、機車和手提電腦全裝上精密的追蹤器,不論她走到哪裡,都沒有問題。」
「讓弟兄們隨時注意。」
「已經交代下去了。」
童嘯風點點頭,翻開桌上滿滿的卷宗、一堆商務報告和待簽合約,還有風雲堂的調查報告等,都讓他忙得分身乏術,連心儀的女人都無暇周旋。
他現在只希望特意幫龍挑的神秘禮物可以盡快讓他恢復健康,以便回到工作崗位,還他一個喘息的空間。
輕巧的敲門聲響起,李繼陽面無表情地走進來,「虎哥,恐仲華說江雁紓沒有去雷奧斯,只有打一通電話將他的秘書清水紗奈拐出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野丫頭正在逃亡。」童嘯風頭也不抬地說著,他丟出一本卷宗給高接著處理。
李繼陽見怪不怪地在一旁繼續報告,「清水紗奈是清水隆介的堂妹,紗奈的父親是日本極道家族的異類,他早年移民美國,在美與新加坡華人富商SR集團總裁江皓誠的次女結婚,幾乎已和日本的清水家族斷了關係。」
他將透過風雲堂情報網搜集來的資料仔細報告,「野心勃勃的『銀世界』老大清水巖一,一直很積極併吞其他勢力來助長自己的聲勢,想利用他兒子清水隆介的婚姻拓展他的勢力的版圖。」
「包括強娶江雁紓,以便贏得日本橫濱另一個黑幫勢力和新加坡SR集團的財力,引為己用。」
童嘯風不等李繼陽繼續報告,輕鬆替他說完。
「原來虎哥早就知道江雁紓的來歷,難怪對她毫無戒心。」
李繼陽至此才知道他太后知後覺,忽略太多的細節,「對不起,虎哥,繼陽失職。」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運氣好,發現火雁出沒的石頭族練習場是新加坡SR集團的產業,而清水紗奈又正巧是恐仲華的親密愛人,他曾經因為她的背景牽扯到日本極道家族向我報告過。」
「屬下畢竟太疏忽了。」
「沒事,繼續。」童嘯風搖搖頭,心想難怪野丫頭老愛叫繼陽為冰塊,他真是冷冰冰死板得很。
「老狐狸方面還盯著江雁紓。」
「果不其然。」
童嘯風不意外地點點頭,那夜江雁紓陰錯陽差撞進齊楨主導狙擊他的火網裡,依照齊楨老謀深算的性子,準會牽連上她,所以他才將她納入保護,可是自由習慣的野馬受不了一點點拘束,終究還是跑掉了。
「好啦,現在弄清楚了,繼陽,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吧!」
童嘯風突然露出奸詐的笑容看他,「從現在開始,堂裡的事務由你全權代理,我要把全部的精神用來處理集團的業務,希望在最短的時間裡壓縮出空檔來。」
「虎哥……」
李繼陽冷眼瞥過一旁有些幸災樂禍的搭檔高,為難地望著童嘯風,遲遲不想應下。
童嘯風沒有用老闆的權限壓迫他,只是看他一眼又回到他的公事上,「繼陽,你也知道,集團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全球經濟,當然,如果你願意代理風雲的業務運作,我就自己負責堂裡的事務。」
「繼陽不敢。」
李繼陽趕緊低頭接下童嘯風的交代,心裡卻不由得有些無奈,模樣看似大老粗的副總裁童嘯風,其實滑溜的不得了;他有些羨慕沈季昂,跟在溫文穩重的總裁龍哥身邊,應該比較不會被主子設計吧?
童嘯風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一點也不覺得心虛欺壓了李繼陽,他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見之明,懂得訓練高和李繼陽這兩個忠心屬下,讓他隨時可以拋出手上的重擔,偷得浮生半日閒。
高突然覺得背脊一陣寒氣直上,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落在他身上,他用眼尾斜睨老夥伴,看他兩眼「哀怨」的神色,很慶幸差事不是落在他頭上。不過再偷瞄一眼虎哥,心裡就涼颼颼起來,虎哥的動作迅速,一目十行,加上左右開弓,批卷宗的速度無可比擬,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被一堆待處理的公事淹沒,忙得連哀歎的時間都沒了。
???
「雁子,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嬌小柔媚的清水紗奈混在高大的西方美女之間差點就被淹沒,幸好足下三、四寸的後底鞋勉強讓江雁紓看到她。
「喏,東西給你。」
江雁紓飛快地把趕出來的程式片交給清水紗奈,順手接過跟她商借的現金。
「美金五千塊夠不夠?」清水紗奈用抱歉的眼神看她,在美國便利的信用卡連速食店都可以刷,領太多現金會引人疑竇的。
「馬馬虎虎啦!」
江雁紓收起紙鈔,有點認命地說:「省吃偷用一點,應該可以撐一陣子。」
「你這回想躲到哪裡去?」
紐約甘迪機場人來人往,國際航班可以到世界各個角落。
「我先不說,反正我會隨時和你連絡。」
「雁子,別太逞強,你為什麼不乾脆讓童嘯風幫你?」
「天底下沒有誰會無條件幫人,我幹麼再找條繩子套死自己?」
「雁子,憑童嘯風的財勢,他不會覬覦你的身世背景,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
「別說了,讓我想想。」
江雁紓急急打斷清水紗奈的勸說:「幫我看顧一下房子,還有找阿德來牽我的機車,先寄放在石頭族練習場。」
「你真的又要搬家?」
「反正沒差,再說吧!閃啦!」
江雁紓心裡一團亂,拿不定主意,長年以來早已習慣利用躲避來處理麻煩,所以一碰上問題,直覺反應就是先閃、先躲,她倉卒對清水紗奈揮揮手,酒紅色的身影一鑽,消失在擁擠忙碌的人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