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查布克國王一行人浩浩蕩蕩,依約到達麗水宮。
周嬤嬤當初建造這座宮殿時,從沒想遇有朝一日,會一口氣來這麼多身份顯赫的賓客,讓她從早到晚忙進忙出,忙得頭昏腦脹,猶忙不完。
其他傭僕更是如臨大敵,片刻不敢懈怠,一會兒茶水、一會兒吃食,人人行色匆匆,個個手忙腳亂。
只有苡若無所事事,獨自窩在房裡跟韓彥申賭氣。
「我解釋得口乾舌燥,你仍是不肯原諒我?」韓彥申挨著她身旁坐下,手正要伸出去摟她的香肩,苡若馬上像避瘟疫一樣,躲得遠遠的。
「不是不肯,是沒資格。」她故意把話說得宛如醬梅子一般酸死人。「您是見義勇為,豪氣干雲的大俠,我這名小小女子,哪敢對您有任何不滿?充其量我也只能躲在牆角暗自飲泣,茶不思飯不想的擔心你的安危,而你呢!?」她越說越氣,越覺得自己的委屈,好不值得。「你居然連口信也不給我一個,想知道你去哪兒、做些什麼事情,還得要姊姊告訴我!既然我在你心中那麼沒有地位,不如……不如去當小王妃算了。」欸!氣得肚子都餓起來了,到廚房找找看有沒有吃的。
「你去哪兒?」韓彥申長袖一捲,將她勾了回來。
「要你管!」她不甘示弱,拎起床邊的剪刀,就要去剪他的袖子。
「嘿!你是哪兒不對勁啊?」韓彥申奪下她手中的利剪,強迫她乖乖的坐在他身上。「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出去玩,犯得著發這麼大脾氣,還擺臉色給我看嗎?我答應你,下次不管事情多麼急迫,一定先知會你,取得你的同意之後再出門,這樣總成了吧?」
「別說得那麼心不甘情不願,我又沒逼你。」苡若火大的還不只這一點,「是你自己親口允諾『翻譯』情書給我姊姊聽,結果呢?」
「結果你找了西殘前輩代替我去,不也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圓圓滿滿。」
「那是我腦筋靈活轉得快,否則--」
「否則差點就讓查布克王子給識破了。」他立刻接口,避免她吹噓得太過分,到時候沒辦法收拾。
「你--」他是不是該改名叫「包打聽」?怎麼什麼事情都瞞不了他呢?「誰告訴你的?」
「你是問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還是最後一個?」
前後才一天的工夫,就已經有那麼多人知道啦?鐵定是她姊姊,不然就是西殘到處宣揚,這--
完了,她的名譽在旦夕之間,全部給掃在地上當泥巴踩了。
這兩個壞東西,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這個救命恩人呢?不行,非去找他們好好叫罵一陣不可。
「不准去!」韓彥申抓住她的手臂,制止她輕畢妄動。
「奇怪了,我又沒說,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哪裡?」她用力甩開他的右手,但馬上左手又搭上來,教她無論如何掙不開他的掌控。
「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你百分之百要去找你姊姊或西殘前輩興師問罪。坦白告訴你吧,不是他們兩個,是查布克王子。」
不會吧?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多嘴多舌的人,怎麼會去造這種……呃,「謠言」呢?
苡若心虛地,「他……還有沒有說我什麼?」
「怎麼?」韓彥申掩不住一陣緊張,「難不成你還做了更多有傷大雅、不可饒恕的事情?」
「才沒有!」她這些天一直相當忙碌,說了很多話,也做了很多事,究竟哪些是有傷大雅,哪些是不可饒恕,她根本不記得。「我只是想確定一下而已嘛,萬一他加油添醋破壞我的名聲,豈不是浪費了我多年來的努力。」
「他描述事實已經夠費力了,哪還有本事加油添醋?分明是你疑心生暗鬼。」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是--」
「那就是相信囉?」苡若絕不容許他懷疑她的人格。
「也不是--」
他一句話尚來不及說完,苡若已經一骨碌跳下他的身子,氣呼呼的衝出大門。
「喂,你--」苡君十萬火急的從大廳上趕來,正巧與苡若撞得滿懷,「要死了你!」她一跛一跛地走進房裡的梳妝台前,仔細察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讓苡若給撞壞了。「再過三天我就要當新娘子了,你若是把我撞出缺陷來,當心我剝了你的皮。」
苡若聞言,登時把才纔的怒火忘得一乾二淨。「你真的要嫁給阿吐王子啦?」
「是查布克王子,要我說幾遍你才會懂。」檢查半天,總算沒發現臉上有任何瘀青或缺角的,她心下一寬,連被苡若踩到的腳趾頭也不痛了。回頭看看苡若,又瞧瞧韓彥申,見他們臉上陰晴不定,料想剛剛一定吵過架。「你們吵好了沒,若是吵好了,就趕快到大廳去,爹和查布克國王要見你們。」
「有事嗎?」不會是要找她逼問情書的事吧?苡若沒來由的背脊一涼,連咽好幾口唾沫。這件事基本上可說是她的一番美意,怎麼這些「外國人」就是不懂得欣賞呢?
「當然有事,難不成找你們去閒嗑牙?」苡君走過去拍拍韓彥申的肩膀,投給他一個極富同情的眼光,「我妹妹漂亮是漂亮,但智慧稍嫌淺薄些,而且脾氣尤其大,你……好自為之,多多保重。」
「姊!」苡若氣極敗壞地衝過去。
苡君早有心理準備,馬上拉過韓彥申當擋箭牌,乘隙逃之夭夭,「哈!總算將你一軍了吧!不高興,到吐魯番找我算帳好了。」
「以為我不敢!?」苡若奔到門口,卻看到她那個未來的長舌姊夫站在迴廊下,衝著她笑得好--虛偽!
她一怒,重重地把房門關上,回頭才發現韓彥申仍待在她房裡,忙轉身將門再打開,大步走了出去。
韓彥申無奈地跟在她後面,不願再跟她做任何解釋。
那天晚上事出突然,查布克史吉力趕到他房中求助時,三更已過,為了不打擾苡若的清夢,更不希望她為自己擔憂,因此他不告而別,連夜趕往梅龍鎮。
搶劫吐魯番國王的土匪,是華中赫赫有名的盜賊,從他們一進入四川,他們就已經注意到這支人員、財貨均十分壯觀的隊伍,而暗中部署,一舉將他們擒住往黑雲寨。
當他趕到時,黑雲寨的四名當家的,正準備將所有財貨瓜分給他們的同黨,並將嚴刑逼問吐魯番國王的真實身份。好在三年前,他曾經救過他們四人的性命。綠林中人,最講究人情道義,一見是他親自到寨中說項,當場二話不說,連人帶財物全數歸還給查布克國王,此外還送了一支令牌給他,表示今後凡是遇到他們黑雲寨的人,只要出示那支令牌,便可平安無事。
眾人見韓彥申輕輕鬆鬆的便把他們從虎口救了出來,興奮得又叫又跳。查布克國王尤其對他欣賞得無以復加,一路上拚命遊說他到吐魯番擔任國師或護國大將軍。可惜韓彥申對當官沒興趣,也不想搶周天祥的飯碗,於是拒絕了查布克國王的一番好意,兼程趕回麗水宮。
大伙來到這兒時,只比原先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天。
當查布克史吉力見到他分離十年的父王時,兩人都愣在原地,疑惑叢生,好在這個小王子身上長了許多紅痣、黑痣,因此很快便完成了相認的程序。而韓彥申自小失去父愛,長大後又對胡公公的行為感到不恥,不願意承認他就是闊別多年的父親,因此,一見查布克小王子高興得不顧大庭廣眾的「虎視眈眈」,居然一古腦地就飛身撲進他父王懷中,哭哭笑笑兼撒嬌時,他不禁難過得一塌糊塗,忙找了個借口,趕緊避開那幅感人肺腑、賺人熱淚的晝面,到西廂房找苡若。
他原巴望她能給他一點安慰,好紓解心中的鬱悶,沒想到一進門,苡若就給他臉色看,完全不體諒他來回奔波、旅途勞頓之苦。
他大老遠的趕去救人,難道錯了嗎?驀地,二十幾年來漂泊無依的滄桑寂寞,一下子全湧上了心頭。
他忽爾停下腳步,怔忡地望著苡若的背影,開始懷疑他的選擇是否正確。
也許他並不適合她,也許他根本給不起她所渴望的情愛,也許……
他必須跟苡若把話說清楚。韓彥申快步向前,抓住她的手臂,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
「你……」驚見苡若滿眼滿腮的淚,他心口一陣絞痛,激動地將她拉進懷裹。「對不起,是我不好。」
「不,是我……我太任性了,我……我真的好想你……所以才……」苡若泣不成聲,偎在他懷裹,肩膀不住地抽動。
「我明白,我都明白了。」韓彥申一掃這幾日來的疲憊,心裡頭從沒像這一刻這般踏實過。
是在山谷中吧,或許更早以前,他們倆已緊緊懸繫著對彼此的愛戀,再也無法分開。她終究要屬於他,這是早已注定好的,他原本不相信命,但現在他不得不信,因為冥冥中的情牽,到底是他敵不過的。
時逢隆冬,細雨夾著碎屑如粉的落花,飄飄揚揚,自他倆頭上、雙肩嘩然而下。
苡若耍賴地依偎在他懷裡,嗅聞他潔淨中混雜著狂野的男性氣味。
韓彥申縱容地由著她,即便就這樣佇立一整天,也無不可。
「拜託!」苡君去而復返,不小見撞見這繾綣綢繆的一幕,先是好生羨慕,緊接著就嫉妒、嫉妒、嫉妒……「爹和查布克國王已經等大半天了,你們兩個還意猶未盡的在這兒卿卿我我,傷大伙的眼睛,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姊!」苡若倉卒背過身子,偷偷將頰間的淚珠拭乾。
韓彥申適時地遞出一方手絹,「咱們走吧,讓老人家等太久是不禮貌的。」
「嗯。」苡若嫣然一笑,開心地牽著他的手。
「那麼大的人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什麼樣子?」苡君怕他們繼續糾纏不清,會嚴重打擊她的心靈,兀自一個人走在前頭,口中不停地嘮嘮叨叨,過了好半刻鐘,她陡然回頭,「咦?人呢?才一晃眼怎麼--」
林梢間樹影忽地搖擺不停,兩條月牙白的衣帶繞著一襲紫色雪紡紗倏忽而過,須臾已不見了蹤影。
一定是他們。苡君氣得猛跺腳。
「喂!韓彥申,你不是說好了要教我輕功嗎?」沒信用的傢伙!
大廳上,趙知府和查布克國王分坐首位的兩邊,以下則或站或坐了二十幾名衣冠華麗、氣宇不凡的大漢。
苡若靠在她爹的椅邊上,不住地拿眼睛打量那位超級袖珍的國王。
可稀奇了!傳說中的國王不是都長得壯碩魁梧,十分偉岸嗎?怎麼他身長僅僅五尺多一點,居然也能當國王。
皇帝又稱天子,國王應該也和老天爺關係匪淺吧,既然都是龍的傳人,怎麼……有那麼小一條龍嗎?
苡若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改天有空非要好好跟他請教一下不可。
「哈哈哈!」
突然一陣笑聲,將她四處神遊的魂魄給拎了回來。
「苡若,聽見沒?」
聽見什麼?她壓根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麼。
趙知府看她一愣一愣的,猜想她准又是閃神,小時候的壞習慣,到現在還改不了。
「查布克國王要你當他們吐魯番王國的小王妃,你還不快謝謝他。」
謝什麼?苡若瞠大眼睛,「我不要!」
她一語既出,眾皆嘩然,其中最錯愕的莫過於韓彥申。
「若兒!?」
「韓郎,你快告訴他,我不要嫁給他兒子,我要嫁的是你,如果他敢逼我,我就--」她快速跑向窗邊,躍了上去,「我就從這兒跳下去。」
麗水宮是傍著溪湖建造而成,那面窗台下恰好是緊臨著深幽的湖面,就算是像韓彥申輕功那麼好的武林高手,也不見得能掠湖面而過,何況是她。
「胡鬧!回來!」趙知府被她氣死了,事情沒搞清楚,就緊張得忘了規矩,當眾人大剌剌的談論終身大事,已經夠皮厚了,居然還以死要脅人家根本沒打算要她做的事,簡直讓他老臉丟透頂了。「我叫你回來,你聽見沒有?」
苡若固執地,仍蹲坐窗台上不肯下來,一雙明眸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什麼。
韓彥申知道她一顆心七、八個竅兒,絕不可能就這樣跳下去,索性袖手旁觀佇立一旁,看她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孽女!」趙知府抓了牆角的一把掃帚街過去,「我叫你給我回來,你沒聽見嗎?」
「原來你是叫我呀,我還以為你在叫『胡鬧』,心想,幾時麗水宮來了一個叫胡鬧的,我怎麼不知道。」
「混帳!氣死我了。」趙知府揮動著掃帚,使盡氣力想好好修理苡若一頓,奈何她輕功了得,身手靈巧,一會兒縱上、一會兒躍下,跟他大玩老鼠捉貓的遊戲。
吐魯番國王和他的將士們,從沒見過這等絕妙的技巧,看得禁不住拍手叫好。
「嘿!」苡若空中翻騰,跣到查布克國王身旁,「瞧你這麼開心,是不是打算放過我,不逼我當小王妃啦?」
「不行!」查布克國王的漢語出奇的好,「你仍然必須嫁給我的孩子。」
「那我姊姊呢?她怎麼辦?」
「她也得嫁給我兒子。」
哼!蠻子就是蠻子,他以為娶媳婦跟買冬瓜一樣,愛娶多少就娶多少?
苡若火大,把袖子捲起來,雙手叉腰,準備跟他抗爭到底。
「你知不知道我很凶,動不動就亂打人,而且……而且……」唉!缺點太少也是個麻煩,臨要用時怎麼也掰不出來。
「若兒!」韓彥申擔心她再扯下去,會把趙知府活活氣死,「別再鬧了,伯父和查布克國王已經同意咱們的婚事。」
「不,他方才明明還逼著我嫁給他的孩子。」
「正確的說,應該是義子。」查布克國王道:「韓少俠答應做我的義子,也就是吐魯番國的王子,你嫁給他,不就是小王妃嗎?」
原來如此,難怪他爹氣成那樣,真是羞死人了。
「爹……」必須趕緊跟他賠罪才行。
「不要叫我,我不認識你。」其實他是最疼苡若的,才會將無價之寶「天香綾羅」送給她。然趙知府作夢也沒想到,幾年不見,她竟變得調皮搗蛋,沒大沒小。
「你生氣啦?」
「難道我應該高興嗎?」趙知府更氣韓彥申,都是他太過縱容,她才會不知分寸。
問題是,教養是父母的責任,關韓彥申什麼事?
趙知府猛想到這裡,才驚覺自己實在太對不起苡若了,她才年僅八歲就和父母分隔兩地,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怪異的舉動跟言論。
「爹,你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眼角不小心瞥到端茶進來的周嬤嬤,哈!該怪她,苡若跟了她十年,她都沒把她教好,錯不在她,在誰?「以後你別沒事就跟周嬤嬤和在一起。」他有感而發的說。
「那是當然囉!」苡若挽著他的手臂,乘機撒嬌一下,「等我跟韓郎成親之後,就住到他家去,而你跟娘既然有意在麗水宮長住下來,以後沒事會跟周嬤嬤和在一起的,應該就是你啦。」
趙知府老眼一瞪,半晌說不出話來。
臘月二十正是黃道吉日。
趙知府和查布克國王共同選擇了這一天,為他們的子女完成終身大事。
由於查布克史吉力的父王這次是微服潛行,以避人耳目,因此,兩樁婚禮都是力求簡單但不失隆重。
吐魯番境內,這些年雖然極力維持著表面上的祥和、太平,但實際上暗潮洶湧,朝廷內鬥爭得十分厲害。查布克父子擔心政局生變,在婚宴結束的當夜,便整裝準備趕回西疆。
「多住一晚嘛,」苡若委實捨不得她姊姊,兩人相聚不到幾天,如今又要天南地北的離得好遠。「不差這一天的,何況夜路不好走,等明天天一亮,我和韓郎再一道送你們下山。」
「我們此次來的人馬太多,白天趕路過於醒目,不如趁夜離開要穩當些。」
查布克國王再三要求苡若和韓彥申,一定要撥空到吐魯番走一趟,讓他們的百姓知道,他們還有一個武功高強、氣宇軒昂的王子,跟一名嬌艷如花的小王妃。
「好嘛,那……」苡若凝望著她姊姊,眼淚不爭氣地流了滿臉,「你要多保重,有事就飛-傳書給我,我一定去幫你。」
「我不會有事的。」苡君很勇敢,強顏歡笑,不讓苡若和她爹替她擔心。「有空記得來看我們。」
依依離情中,一行人揮別麗水宮,緩緩拾階而下。
「等等!」苡若猛然奔到她姊姊身旁,取下頸項的墜子交給她,「把這個帶在身上,它可以保佑你一路平安到達吐魯番。」
「不,這是爹給你的。」苡君為了這件事嘔了起碼三天三夜,硬是不肯原諒她爹大小眼,只疼苡若不疼她。
「但你比我更需要它,我要你帶著它。」苡若不習慣講些肉麻兮兮的話,只緊緊握了握苡君的手,深怕眼淚一不留意又要奪眶而出,忙轉過身,哭著跑回麗水宮。
苡君望著她的背影,良久、良久說不出話來。
是夜,寒風呼呼,綵燈紅燭低低訴說著喜慶中的落寞。
大伙已無心喝酒取樂,急著催促韓彥申和苡若趕快入洞房。
「努力點啊!韓老弟,」東缺扯開嗓門道:「幫咱們麗水宮多添些壯丁。」
「對對對,」南摧附和道:「最好是一年一個,年年有餘,步步高陞。」
「又胡扯了。」周嬤嬤真是拿他們沒辦法。
「你來幹什麼?」苡若厲聲問。
眾人一驚,忙朝著她目光投出的方向望去,赫見霍昌平捧著一大包用紙包裝得整整齊齊的禮盒。
「你!?」
大廳上立刻顯得劍拔弩張,韓彥申怕他使詐,昂然擋在眾人面前。
「你是專程來尋釁的?」
「不,我只是專程來送禮的。」霍昌平把禮盒小心翼翼的放在圓桌上,轉頭對韓彥申道:「這是義父送給你的賀禮,要你無論如何收下它,並且要我告訴你,他很後悔。」
「太遲了。」韓彥申絲毫不為所動。他給過他機會,是他自己甘願放棄的。
「的確遲了些,義父昨晚練功不慎走火入魔,已於今晨仙逝。臨終前再三交代,必須把這個東西送交到你手上。」
韓彥申偌大的身軀,突地朝後踉蹌好幾步。
「韓郎!」苡若趕緊扶住他,不明白胡公公的死為何帶給他如此大的震撼。
「我的任務已經達成,告辭了。」霍昌平努力克制自己別盯著苡若看,又仍偷偷望了她兩眼,才黯然離去。
「喂!韓老弟!」北破叫喚他。
「沒大沒小,現在還叫他韓老弟。」周嬤嬤忍不住責備。
「那叫什麼?」
「叫彥申。」周嬤嬤瞧著他臉上的神情不對勁,憂心地問:「那胡公公跟你到底什麼關係?」
韓彥申緊抿著雙唇沒有回答,他感傷地走到圓桌前,「刷!」地撕開紅色紙張,錦盒上赫然寫著:
贈予吾兒 新婚大喜
「嗄!」眾人怕驚呼得太大聲,忙用手摀住嘴巴。
「他……他居然是……」那一夜在懸崖上,苡若傷得過重,氣息奄奄,並沒有聽見他們的談話,是以驚訝得不知所措。「韓郎!?要我替你打開它嗎?」
「不,」他搖搖頭,頹然牽著苡若的手,「陪我出去走走。」
沒有人制止他們,這一夜原本就屬於他們的。
山巔上,寒氣驟爾襲來,苡若緊偎在韓彥申懷裡,聽他講了一個晚上的故事
星星在眨著倦眼,月亮也躲到山底下休息去了。
「咱們回去吧。」他道。
苡若沒能回答,她正睡得香甜呢。
韓彥申心滿意足地將她抱起,緩緩走過山坳,原來,有個人可以讓自己疼寵也是幸福的。
此後,他再也不介意,更不願回想,那段令人心傷的往事。從今天起,他已是個快樂的俠盜王子!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