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俏佳人 第三章
    看到對面那個偉岸的身影,蘭兒高興地大聲喊他,還將身子探出了窗外。

    可是對面的方清揚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立即消失在窗後。

    「哼,什麼嘛?見了面連理都不理!」受到冷落的蘭兒生氣地跨上窗台,更加大聲地喊道:「喂,方清揚,我都看見你了,你還躲?」

    「誰躲了?」

    驀地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坐在窗台正準備跳出去的蘭兒回頭一看,竟是剛剛才看見的方清揚,不由驚訝極了。

    「你怎麼在這裡?我剛剛明明看見你在那邊的。」蘭兒瞪著雙眼問。

    方清揚大步走過來,將她的身子從窗外轉進來,嚴肅地問:「你在幹什麼?」

    「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不理會他的問話,蘭兒再次好奇地問。

    方清揚說:「當然是從樓梯那裡走過來的。」

    蘭兒並沒注意到方清揚正將她的雙腿拉進窗內,逕自說著:「我還以為你躲起來了,正想過去找你呢。」

    「過去?」方清揚皺起了眉頭。

    蘭兒指指窗外的屋脊,興奮地說:「是啊。你看,從這裡可以走過去噢!」

    「不可以!」方清揚聲色俱厲地說。「你難道沒有看見屋頂長滿了青苔,而且中間的距離那麼寬,你想摔死嗎?」

    「可是我能跳過去……」

    「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連試都不要試!快答應我!」

    面對方清揚激烈的反對,蘭兒開始不太高興,可是從他嚴厲的口氣和焦慮的神態中,她感受到熟悉的大姊式的關切。她知道他這樣命令她,也是像大姊一樣,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於是她不再生氣,反而因他的關心而有一股暖流在心頭湧動。

    她抬手撫平他的眉心,承諾道:「我答應你不從那裡走過去……」

    「也不可以爬到窗台上。」他緊追一句。

    「好吧,也不爬窗子。」

    蘭兒乖巧的答應,倒令方清揚吃驚。他審慎地看著她的眼睛,問:「你是認真地答應我嗎?」

    「當然是認真的,我李蘭兒從來不做口是心非的事。」蘭兒縮回手抗議。

    「認真就好,我很高興你能聽話。」方清揚握住她的手,剛才看到她想跳出窗外,真把他嚇出一身冷汗。那屋脊長滿青苔,旁邊根本沒有支撐物,一旦滑下去,摔到鋪滿青石的院子裡,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年前就有一個瓦匠為了修補屋簷,結果從上面摔下送了命。他至今難忘那人血肉模糊的樣子。

    他憂慮地說:「蘭兒,你這樣冒冒失失的,實在讓人操心。」

    「以前我姊姊就經常這麼說。」蘭兒聳聳肩地說。

    方清揚沒說話,手在她膝蓋上輕輕撫摸著,感受到那厚厚的牛皮,同樣感受到她姊姊們對她的疼愛。

    昨晚他與根子聊到大半夜,知道蘭兒一出世,她娘就染病不起,後來與她爹爹一道先後去世。她可以說是由姊姊、忠僕們照顧長大的。

    可是個性活潑好動的她卻常常闖禍受傷,於是她的大姊得時時看守著她,她的二姊則用牛皮加棉布為她縫製了護膝、護肘來保護她少受傷……

    他真的很佩服她的姊姊。有這麼個精力過人的搗蛋妹妹,不知她們得花多少心血才能將她平安地帶到這麼大?

    方清揚的憂慮還沒有完全消散,蘭兒的思緒已經轉到另外的事情上了。

    「喂,清揚,原來你就住在我的對面啊?以後你不要關上窗戶,那樣我就可以從這裡跟你說話了。好不好?」

    「當然好。」方清揚用指頭點點她的額頭。「不過,對面那間才是你的房間,這裡呢,一直都是我的房間。」

    蘭兒驚訝地問:「那麼說昨晚是我佔用了你的房間?」

    方清揚微笑點頭。

    「那你是在對面睡的嗎?」

    方清揚搖搖頭。「對面的房間剛剛才收拾好,你今晚就可以在那裡睡了。」

    「真的?那你現在帶我過去看看。」蘭兒高興地跳下窗台,拉著方清揚要走,可是被他拽住。

    「房間在那裡跑不了,你還是先去看看根子吧。」

    「根子?根子怎麼啦?」蘭兒臉上的笑容沒有了,她急切地抓住方清揚的手。

    他忙說:「根子沒有怎樣,只是他要離開去找你姊姊……」

    「哦,對,我們說過這事……」蘭兒一拍腦袋,轉身跑出了房間。

    清風吹拂著田野,空氣中透著絲絲涼氣。

    在大龍山莊外,通往仙客鎮的大路上,蘭兒正與根子道別。

    「根子哥哥,路上不要苦自己,天冷了就喝點酒,晚上一定要住客棧。」蘭兒將銀兩交給他,一再地交代。

    「不用了,大小姐給的錢我都還沒動過呢。」根子拒絕接過蘭兒遞上的錢袋。

    「不行,你這次出去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情況,多點錢心不慌。你快點收好!」蘭兒擺出了小姐架式,根子只好聽命收下。

    「你要記住,無論是否找到姊姊,都要平安回來吶。」

    「是,我會……」根子哽咽地點頭,又對蘭兒身後的兩個丫鬟說:「綠萼、紅葉,要好好照顧小姐,在這裡等我,我一定會找到大小姐、二小姐的。」

    綠萼、紅葉點頭答應。

    根子看了看山坡上的大龍山莊,不放心地對蘭兒說:「小姐,莊主是個好人,你有事時可以找他,但是你要留心老夫人,別惹她……」

    說著,根子突然雙膝跪地對蘭兒磕了個頭。「小姐多保重,根子走了。」

    蘭兒心中一慟,拉起根子,含淚道:「根子哥哥,路上要小心!」

    他們雖然是主僕,也是從小生活在一起相依為命的親人。多少年來,他們生死與共,對彼此有著最真誠的感情和最深刻的關心。

    眼見家人在戰火威脅下,如秋風中的飛絮四處飄散,人難聚,家難圓,今日根子一去,幾時會回呢?與姊姊們的相聚又將在何日呢?

    想著這些,蘭兒的心裡有太多的感受,不由雙目盈滿淚水。

    「小姐保重……」根子將蘭兒輕輕推給綠萼和紅葉,然後一抹眼淚,頭也不回地往路前方等著的人奔去。

    路那頭等著的,是方清揚派去陪同根子的家丁。

    根子的背影漸漸消失了,蘭兒的心彷彿也隨之飛去。她看著天上飄動的白雲,思念著不知流落何方的姊姊,思念著她可愛的家,眼淚滑出眼眶……

    「回去吧,根子會平安回來的。」方清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沒有回頭,悄悄抹去臉上的淚水,她不願意讓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蘭兒回頭對他一笑,說:「謝謝你讓人陪伴根子哥。」

    方清揚沒有說話,將她的倔強看在眼裡,牽著她的手往山莊走去。

    目睹她與根子的告別,讓他有許多感慨,儘管他的人生閱歷比他們豐富,年紀也比他們大,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僕之間有這樣真摯的情感,並深受感動。

    根子走後,蘭兒在期待中計算日子,等待著他的消息。

    自第一個晚上與老夫人有過衝突後,幾天來蘭兒都沒有見到她。一方面是他們各自在自己的居所用餐,再來則是方清揚不願蘭兒面對老夫人的尖酸刻薄,於是也盡量避免讓她們碰見。所以蘭兒的生活起居都在日新院裡,而她與方清揚和他的管家、隨從們相處的十分輕鬆愉快,幾乎忘了老夫人的存在。

    這天一早,蘭兒帶著綠萼、紅葉像往常一樣到日新院後院看寵物。

    現在紅眼睛已經有了新夥伴,而且方清揚還讓人替它們搭建了過冬的窩。

    「咦,門怎麼沒插上?」紅葉奇怪地說著將頭伸進精巧溫暖的籠子。「糟糕,紅眼睛不見了!」

    「什麼?」蘭兒一聽,立即扔掉手中的菜葉,將頭伸進籠子裡。果真籠子裡空空的,就連方清揚前兩天才送給她的那兩隻小灰兔也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蘭兒吃驚地問。突然一拍腦袋。「哎呀!都怪我……」

    想起昨晚來餵它們食物時,忘記將門上的鐵插子扣下,蘭兒很是懊惱。

    「不行,我得去找!」

    於是三個女孩在院子裡外大肆搜尋,最後在西側花園裡看到了正在啃食青草的紅眼睛。

    「呵,原來跑來這了。」蘭兒鬆了口氣,忙與綠萼紅葉一齊圍堵「逃犯」。

    可是紅眼睛跟主人一樣頑皮,絕不會傻傻地等著主人抓,於是三個女孩笑著叫著與一隻機靈的白兔在花園裡上演了一場「全武行」,鬧得落英繽紛,秋菊葉殘。大龍山莊裡少有的歡快笑聲也引來了幾個僕人圍觀,大家都沒有在乎凌亂的花壇,只跟著三個女孩一同笑喊著助威。

    「胡鬧!你們簡直在胡鬧!」

    一聲威嚴無比的喝斥聲傳來,將圍觀的下人們嚇得四處逃散,綠萼紅葉也立刻垂著頭直起身,不敢再追捕那只可恨的兔子。

    可是蘭兒似乎沒有感覺,依然虎視眈眈地盯著被逼到石桌下的紅眼睛。

    「李蘭兒,我要你站起來!」威嚴無比的吼聲再次響起。

    一聽到那專橫跋扈的聲音,蘭兒沒好氣地應道:「等一下,我正在忙呢。」心裡想著:這麼大聲幹嘛!要比嗓子沒人會輸給你,可是本小姐此刻正忙,無暇吊嗓子。

    「無禮的丫頭!」

    一聲暴喝,蘭兒的背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擊,痛得她一哆嗦。低頭細看,只見一隻泛著紅光的銅煙袋從她背上落到了地上。

    敢用這玩意打我?!此等惡霸行徑可真惹毛了蘭兒。

    只見她反手揉揉背站起來,也不將捲起的衣袖放下,回過頭對站在她身後,怒氣騰騰的老夫人譏諷道:「看不出老夫人還會煙袋功?只不過打疼了蘭兒事小,傷著老夫人的玉臂可就糟了。」

    「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今天我得讓你知道規矩……來人!」老夫人看著滿園狼藉早已心痛不已,再被蘭兒譏誚的言語和不馴的神態激怒,哪裡還管她是何方神聖,一心只想懲罰她。

    兩個院丁應聲出現在花園。

    「將她綁起來,杖她十大板,今天不許吃飯!」

    「這……」兩個院丁遲疑了。他們當然知道莊主對這位可愛美麗的表小姐十分寵愛,是斷斷不會允許人傷害她的;可是他們也知道,老夫人在莊裡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不聽不可。於是他們為難地面面相覷。

    老夫人凶狠地看著他們,威脅道:「怎麼,我使喚不了你們是嗎?」

    兩個院丁霎時臉色蒼白,齊齊跪在老夫人面前,連連磕頭。

    「不要為難他們,有本事你親自動手!」蘭兒氣得一腳將那煙袋踢得老遠。「我只是在找我的兔子,又沒有惹到你,你卻用這個打我,還要他們幫你處罰我,這是什麼道理?」

    「小姐……」早已跪下的綠萼、紅葉淚眼汪汪地勸阻她。

    「你!你……反了!」見她居然敢踢自己心愛的煙袋,還如此頂撞自己,老夫人氣得失去了理智,當即對著身邊的女子吼道:「亞仙,去,將家法取來,今天就讓她看看我敢不敢對她動手!」

    亞仙轉身進去,蘭兒無所謂地低頭繼續尋找紅眼睛,卻看到先前還活潑亂跳的兔子,此刻竟肚皮朝上地倒在老夫人腳前的花壇邊。

    「紅眼睛!」她驚叫一聲,撲了過去,輕輕撥弄那只她從家鄉一路帶到這裡來的寵物。可是一向活潑好動的兔子毫無反應,兩隻總是挺直的耳朵無力地垂著,紅紅的眼睛緊閉著……

    「這只該死的兔子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老夫人厲聲道。

    「是你殺死了它!」蘭兒抬起頭,憤恨地看著眼前這個兇惡的女人。

    「就算是我殺了它,你又敢怎麼樣?」老夫人奪過亞仙剛拿來的家法,掄臂就往蘭兒身上打下,一邊罵著:「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

    三尺長,兩寸寬的板子一下一下結實地落在蘭兒的身上,可是她連動都不動,依然恨恨地看著老夫人。

    綠萼和紅葉沒想到老夫人會真的動手,立即不顧一切地護住蘭兒。

    「小姐——求老夫人不要打我家小姐啊!」

    「二娘!」方清揚的聲音太晚出現在紛亂的花園裡,可還是讓大家鬆了口氣,不然照老夫人此刻的怒氣,誰知地上那三個女孩得受什麼樣的罪?

    「這個……這個該死的丫頭想氣死我!」老夫人一見到繼子,便捶胸頓足地大吼起來,彷彿受了極大的冤屈。「她……她將我的花園弄成這樣,還敢頂撞我,踢我的煙袋,我無法忍受她!」

    「好啦,好啦,花園可以讓園丁再整理,二娘何必為此動氣呢?您先進屋去歇息,這裡我會處理。」方清揚輕聲安撫著將她手中的家法取走,遞給身後的大柱,又示意老夫人的兩個丫鬟將她扶進去。

    「清揚,這丫頭反骨太硬,得好好教訓她!」被丫鬟攙扶走了幾步,老夫人又心有不甘地回頭恨恨地對方清揚說。

    「是,是。」方清揚順從地點頭,看著老夫人終於消失在花園外,才走到依然坐在地上的三個女孩身邊,心緒紊亂地看著受了傷的她們。

    紅葉臉頰上有明顯的紅印,綠萼的一隻衣袖破了,蘭兒就更慘了,頭髮散了,背上沾著煙灰,雙肘有傷痕,耳根至頸子間長長一條紅印延伸到衣領內……

    唉,看來她挨打最多。這個讓人擔心的女孩!

    他無聲地歎息著,勸道:「老夫人身體不好,你就多擔待點……」

    蘭兒心裡的氣被他的話激起,她仰起臉,將心裡的憤怒和委屈全都發洩到他身上:「她身體不好?可是她氣壯如牛!她可以殺死紅眼睛,可以用煙袋砸斷我的脊柱,可以用板子打人不手軟。她身體不好,這就是你為她尋到的托辭?」

    「蘭兒,先回去……」

    見她情緒激動,方清揚此刻不想與她多說,伸手想拉她,可是被她一掌拍開。哽咽地說:「我要我的紅眼睛!你們還我紅眼睛!還我的紅眼睛!」

    方清揚將她腿上的兔子抱起來,探了探它的腹部,狐疑地看了看依然站在近處的亞仙。「這兔子根本沒有死,怎麼回事?」

    亞仙道:「它本來就沒有死。」

    「沒有死?」蘭兒不鬧了,急切地問。「那它怎麼突然間就不動了呢?」

    亞仙說:「我只是用迷藥將它迷昏了,不然你還要把這裡鬧成什麼樣子?」

    「哼,原來是你把它弄成這樣!快給它解藥!」蘭兒不理睬她的責怪,生氣地命令道。畢竟出身豪門,雖然寄人籬下但小姐架式依然十足,加上此刻她一心只想救兔子,語氣自然凌厲。

    亞仙一愣,隨即提出條件。「你先跟老夫人認錯。」

    「絕不!」蘭兒將臉一扭,拒絕道:「她用煙袋、板子打我,你看——」她毫無顧忌地拉下自己的衣領,露出纖細白皙的頸子至肩背處大片深紅色的傷痕。「挨打的是我,憑什麼我還要道歉?」

    「給兔子解藥!」方清揚一把將蘭兒的衣領拉好,口氣冷淡急躁地說。

    聽他語氣異樣,亞仙也不敢頂撞,將一粒藥丸塞進兔子口中。「一個時辰後它自會醒來。」

    「這麼久?」蘭兒心裡擔心,但沒說出口。她抱起兔子想站起來,可是腿一軟差點又跪了回去。綠萼、紅葉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方清揚一把抱起蘭兒,對柱子兄弟說:「你倆照顧她們。」

    於是幾個人往日新院走去。

    站在花園裡的亞仙看著那個俊挺的男人抱著他淘氣的表妹離去,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回頭看看眼前一片狼藉的花園,她冷哼一聲,走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有麻煩了?」走在路上,蘭兒問方清揚。

    「管家趕去告訴我的。」方清揚低沉的回答。

    蘭兒偎在他懷裡,無心地說:「你要是再不來,我肯定會被她打死。」

    方清揚一聽,眉心緊皺地說:「你以後不要再忤逆老夫人,順著她點,不然吃虧受苦的還是你。」

    「你就是因為害怕吃虧受苦,才這麼順從她嗎?」蘭兒抬眼看著他。

    方清揚低頭看看她,沒有說話。

    蘭兒也不再問,但心裡認定是這樣的沒錯。

    跨入日新院,方清揚問她:「你生氣嗎?」

    「當然生氣!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打過我。」蘭兒將兔子先送回籠子,對方清揚說:「可惜另外兩隻灰兔都不見了。」

    「沒關係,我還會送給你。」他的話安撫了她受創的心。

    進門後,方清揚將一小罐藥交給綠萼,要她替蘭兒,也替自己和紅葉抹上。

    現在正是收糧入倉的季節,莊裡莊外的事情特別多,他實在無法常陪在蘭兒身邊,可是又不放心她,只好交代下人們多留心她,如有狀況要即刻通知他。

    從這件事後,莊裡的人們都知道了表小姐在莊主心目中的份量,於是對她都格外小心。

    幾天後,蘭兒挨打的傷痕都消失了,人也顯得氣色紅潤,容光煥發。

    早上,她站在窗前看著一行行南歸的大雁,心想冬天到了,連燕雀都知道要回家了。不知根子在哪裡?是否尋得姊姊們的消息?

    方清揚近來很忙,幾乎都見不到面,不過他很守信用,他的窗戶總是開著的。夜裡只要她不想睡,就會在這裡等他,看到他回房,和他說幾句話才能安心去睡。

    想到方清揚,蘭兒心裡總是很開心。他除了略顯軟弱外,真是個能幹又好脾氣的男人,如果她真有這樣一個疼她寵她的表哥該多好啊,如果她永遠不要離開他該多好——哦,不,還是要離開的。她馬上糾正自己。不僅為了回家與姊姊們團圓,還為了他那個母老虎似的繼母。

    想到那個脾氣暴躁又挑剔的女人,蘭兒就受不了。她不能理解,那個女人對人那麼凶,又不講理,身為一莊之主的方清揚,幹嘛非得那麼順從呢?真夠膽小的!

    算了,不管他們的事了,反正等根子帶來姊姊們的消息,她就會離開與姊姊們快樂地住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就像以前一樣。

    於是她帶著綠萼、紅葉到莊外遊玩。

    田地裡的莊稼早已收割完畢,顯得空寂蕭條,打麥場上圓鼓鼓的草垛,經過了一番又一番的曝曬分揀,稻粒麥粒都進了倉。辛勤勞動一年的農人們總算得到少有的空閒可以喘口氣了,可是家道差的又被交租、籌錢的煩惱所困擾。

    走出莊外,蘭兒看到車推、肩擔的農人絡繹不絕地往山莊的側院走去,又空著手出來,不由好奇的拉著丫鬟跟隨人流進了那道門。

    她看到老夫人坐在院內一張大方桌後抽著煙,賬房先生手持算盤站在她身邊報著數,而那個用藥迷暈紅眼睛的亞仙也在那裡,似乎正在記帳。幾個夥計在忙著秤佃農交上的穀物,還有人檢查袋裡的糧食。

    「哦,原來是交租的佃農。」看著四周的情形,蘭兒明白了。

    不過她也對亞仙的身份感到好奇。她是方清揚的什麼人?看起來她也是住在莊裡的,而且似乎很得老夫人信任。

    就在她皺著眉頭站在角落觀察亞仙時,紅葉湊在她身邊小聲地說:「小姐,聽說陳亞仙是這一帶最有才華的美女,識字會算帳又能給人看病,是老夫人的大夫,還是賬房的幫手,好多男人都中意她,可是她從來不理那些男人呢。」

    「是嗎?」蘭兒不由多看了亞仙幾眼,這個總是冷冰冰的女孩是有幾分姿色,但還算不上美麗。當然,從小生長在美女身邊的她,光二姊鳳兒就已經養刁了她的眼,再美的女子也很難入她的眼了。

    「走吧,我們還是出去看看。」蘭兒轉身出門,紅葉綠萼趕緊跟上。

    山坡下的車道邊停放著一輛兩輪平板車,一個女子坐在車頭長吁短歎,在車子周圍有幾個瘦弱的女孩,她們每個人臉上都寫滿哀淒的神色。

    「大嬸,是來交租嗎?」走過她們身邊時,蘭兒忍不住開口問。

    女人抬頭看著她,認出她就是方家的表小姐時,趕緊起身答道:「是……」

    聽她口氣猶豫,又見她的車頭向下,蘭兒又問:「人家交租都往坡上走,你怎麼反倒往回走呢?」

    女人張口欲言,但最終還是沒說,似有難言之隱。她身邊那個年紀最大的女孩低聲說:「我們交不出糧,莊裡要收回地……」

    「唉,地收了,我們怎麼活呢?」那個女人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蘭兒走到她身邊,關心地問:「那你們車上拉著的是什麼?」

    「是棉花,紡線……」女人打開其中一個袋口,讓她們看。「自從我男人不能下地後,我們的地裡就不出莊稼只出棉,莊裡又不收棉花……」女人說著又哭了。

    聽她說得辛酸,又看看她身邊那幾個衣著襤褸,面色不佳的女孩,蘭兒心有不忍地問:「你可以帶我去你家看看嗎?也許我可以幫助你。」

    聽她說可以幫忙,女人連連點頭,站起身拉著車子領她們往坡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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