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後——
谷灣警局門口旁邊的一間露天咖啡廳。
「今天下午局長要介紹一位新上任的檢察官。」
「喔。」呼攏應答一聲後,百般無聊地低頭吸一口可樂。
「聽說這位檢察官才三十出頭。」
嘶!又是一口可樂被吸上去,伴隨著漫不經心地點頭附和。
「據八卦芳探得的消息,這位新任檢察官是國內第一位擁有心理及法律雙博士學位的檢察官,還曾經幫助美國情報單位破獲許多重大案件。」說得口沫橫飛。
左右張望,眼睛警戒地掃瞄每一個視線所及的角落,這一次連基本的傾聽者禮貌都沒了。
「所以傳聞高層人士十分重視他的歸國,並已幫他規劃好一路晉陞的計劃表。」
突然,砰一聲!眼前此位傾聽者不認真聽就算了,這時竟然踢倒座椅,拔腿就跑。
「唉!唐暖暖,別又來了,我只吃了一口飯耶。」
明知道肇事者已遠離,蕭志中仍忍不住地叨念,他認命地掏出胸前的警徽。「有損失請找谷灣分局。」說完他扔下飯錢,隨後跑出餐館。
「搶劫啊!」唐暖暖都已經追逐搶匪穿過兩條街了,受害者這時才慢半拍地開始呼救。
大腿一跨,唐暖暖越過一道花圃,卻在閃躲搶匪隨手往後扔的花器時,身體撞倒路旁一整排花束,而無巧不巧地,當蕭志中經過時,一大盆花束直直往他頭頂上方砸下。
亮出警徽,蕭志中對著花店老闆陪笑。「警察辦案,有任何損失請開收據給谷灣警局。」說完,沒時間整理滿身的花朵及水漬,他緊跟著追上。
唐暖暖跳過一張咖啡桌,不小心勾著遮陽傘,搖搖晃晃地。「啊!」在路人驚呼聲中,巨大的遮陽傘硬是將店家擺在店門口展示的一整排瓷器給砸了個粉碎。
「谷灣警局。」蕭志中流著冷汗亮出警徽。「請提出損失證明,請求賠償。」
前方,嫌犯不怕死地穿越一輛輛行進速度飛快的車,企圖擺脫身後窮追不捨的警察,但他可打錯如意算盤了,唐暖暖不顧一切繼續追上前。
「砰!」一輛車為了閃躲突然衝出馬路的嫌犯,急速轉動方向盤,迎面撞上對面的車輛。
接下來,不意外地——猛烈的碰撞聲連續響起,不絕於耳。
「砰!」
「砰!」
「砰!」
「搞什麼!」
駕駛人一個個探出車窗破口大罵。
「對不起、對不起,警察緝兇,有損失請找谷灣警局。」隨後趕到的蕭志中再度亮出警徽。
此時此刻,局長發青的臉活靈活現地浮現在蕭志中腦海裡,又是一陣冷汗啪啦流下。
「哪裡跑?!」唐暖暖喝令一聲,就在距離嫌犯不到十步遠,唐暖暖曲膝往前一撲,準確地將嫌犯壓倒在地,兩人還繼續向前滑行了一公尺。
「好痛!」被地上的石頭磨得渾身是傷的嫌犯大聲哀叫。
唐暖暖爬起身,曲膝壓住嫌犯的背部,動作迅速地將嫌犯兩手反折身後,「喀!」的一聲,手銬便牢牢卡在嫌犯手腕上。
彎下身,唐暖暖滿臉笑意的甜美臉龐,對上伏趴在地、灰頭土臉的嫌犯,輕聲地說:「這就叫痛?你是第一次犯案吧?待會兒偵訊時可別嚇得尿濕褲子。」說完,唐暖暖站直身,一把拉起趴在地上的嫌犯,嚴肅地大聲宣佈:「你有權保持沉默,否則你說的一切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唐警官。」駕著警車前來支援的巡邏警察向唐暖暖舉手行禮。
「交給你了,做完筆錄後通知我一聲,我會拿我最得意的那幾招來偵訊這位細皮嫩肉的年輕人。」還是維持著甜美的天使笑容。
巡邏警察滿臉同情地將嫌犯接過手。
「唐暖暖,呼!呼!呼!」這時才趕到現場的蕭志中彎下身,手撐著膝蓋,努力大口呼吸。
「蕭警官,你體力越來越糟了喔。」唐暖暖氣息平穩地拍掉手上沾染的泥沙,搖搖頭,同情地對蕭志中說。
「呼!」蕭志中恢復正常呼吸後,抬起身,關心地上下掃視著唐暖暖。「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很好,倒是你,這是刑警的最新打扮嗎?」唐暖暖故意繞著蕭志中打量一圈。「犯人看到我們這種打扮,可能會笑到腿軟跑不動而自動投降吧,我喜歡。」
不知感激的罪魁禍首!那盆花還不是你扯倒的!蕭志中瞪她一眼。「沒事就好。」雖然抱怨,這句話還是明顯地帶著濃濃的關心。
蕭志中將警徽收回胸前,伸手一一拿掉插在頭上及西裝上的玫瑰花。
伸了個懶腰,唐暖暖雙手往身體兩旁用力張開到最極限,大喊一聲:「喝!」接著,她扭動一下脖子。「嗯。」滿意地歎了一口氣。「有精神多了。」做完今天的暖身操,她眼睛一亮,眼底散發出星光般的光芒看著她的好夥伴。
這種表情,蕭志中再熟悉不過了。緩緩地,他往後退了兩大步。
「志中,我們現在去董老大的白雪舞廳好不好?」唐暖暖白皙的臉龐興奮地閃閃發亮。
「現在跳舞會不會早了點?」蕭志中扯扯僵硬的臉皮。
「聽線報說,最近這幾天會有黑道大火並,我們守在旁邊準沒錯。」不理會蕭志中的顧左右而言他。
「嗯……」蕭志中故作思考狀。天哪!讓他死掉算了,沒事幹麼拿自己去餵子彈哪!他腦袋瓜裡飛快地想著如何躲掉的借口。
對了,想到了,蕭志中扯出滿臉沮喪的表情後,轉頭看著唐暖暖。「今天不行,局長命令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待在警局,他要介紹新任檢察官給我們認識。」
「以後多的是機會認識,不需要急在這一時,黑道大火並可是不會等我們的。」唐暖暖在胸前交叉雙臂,搖搖頭,否決蕭志中的理由。
「雖然檢察官不是我們直接的頂頭上司,但是他對我們有指揮偵查權,可以指揮調度我們協助他辦案,形同上司,是不可以得罪的,我建議給他個好印象,我們以後日子會比較好過。」蕭志中最後掙扎道。
唐暖暖瞪蕭志中一眼,語調剛正。「我們的老闆是付血汗錢給我們的中華民國人民,不是什麼年輕有為的檢察官!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是我們警察最起碼的職責!」
「是!唐警官說得對!」蕭志中挺直胸膛。「我們立刻出發。」每次碰到唐暖暖說出正氣凜然的話時,蕭志中就拿她沒轍。
「很好。」唐暖暖展露燦爛的笑容,手臂搭上蕭志中的肩膀。
兩人走了一段路後,唐暖暖拍拍蕭志中的肩膀。「喂,蕭志中,我想你扮成女人應該會滿美的。」
「唐暖暖,我會讓你後悔說出這句話。」蕭志中威脅,緊接著動作迅速地按住唐暖暖擱在他肩膀上的手,腳拐向唐暖暖的腳踝,試圖來個過肩摔。
怎知唐暖暖動作比他快了一秒,飛跳了起來,而未被蕭志中鉗制的另一隻手則俐落地揮向他最驕傲的左臉頰。
「喂喂!唐暖暖,你犯規!這是我的禁區耶!」頭一偏,臉閃過唐暖暖的拳頭,蕭志中也不甘示弱地立刻反擊。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打鬧著,走向警局前公務車停放的位置。
而在他們兩人被太陽照射拉長的背影後面,佇立著兩個男人——
其中年紀較長者,一路上不停捏著手巾拭汗。
「不好意思,那是我們局裡的兩頭黑羊,讓您見笑了,我一定會好好管教的。」年長者直點頭致歉。
較年輕者注視他們離去的身影良久,詢問道:「那位女警官姓唐嗎?」
「是!」較年長者抬起頭,疑惑地望向較年輕者。「檢察官,你認識唐暖暖?」
「認識。」說完,他瞇起眼凝視唐暖暖身邊的男子。「局長,請問另一個警員是誰?」
「他叫蕭志中,是唐警官在唐門劍道館的師弟,也是從小學開始到警察學校,一路都是同班同學。」
「局長,聽說您是唐館主的多年老友,有一件事情我想請您幫忙。」這個剛回國的檢察官倒是花了不少工夫打聽消息啊?警界很少人知道他和唐館主的關係,他竟然會知道?聽說他是自願負責這個管區的,他有何目的?局長心底冒出一個個疑問。跟著檢察官走到咖啡廳的隱暗角落。
「暖暖,回來啦,辛苦了,老大找你和志中。」對著剛走入門的唐暖暖,賈警官吩咐道,並鼓勵似的拍了拍唐暖暖的肩膀。
叩!叩!兩聲輕敲後,唐暖暖和蕭志中推門進入局長辦公室。
「老大,你找我們倆?」
「嗯。」局長雙唇緊抿往下垂,低首批著桌上的公文。
唐暖暖和蕭志中並排落坐在局長的辦公桌前。根據以往的經驗,唐暖暖縮緊肩膀,等待局長宏亮得如猛虎出柙般的怒吼。
局長擱下手中的筆,抬眼掃視眼前這兩個頭痛人物,最後,視線落在唐暖暖低垂的臉龐上。
這孩子長大後出落得像極了她的母親,雪白的肌膚襯得瓜子臉蛋更加細緻,小巧的鼻粱常常不服輸地仰得老高,菱角般的紅唇卻常被她咬得破皮,而一雙黑白分明、靈活清澈的雙眼,讓任何犯罪者都無法逃遁她的盤查。如果用嫻靜、優雅的百合形容她的母親,她則是朵令人無法忽視、散發強烈生命力的紅玫瑰。這樣的女孩,應該要被嬌養在舒適的環境裡,天天煩惱的應該是今天午茶要上哪喝,晚上的節目如何安排,而不是成天與凶狠的罪犯刀裡躲槍裡閃,唉——
「我說,暖暖啊。」局長環扣雙手擱在桌上,神情顯得仁慈和緩。
咦?唐暖暖快速抬起臉,狂風呢?暴雷呢?唐暖暖心中的不安加劇,她的眼睛對上同樣疑惑不安的蕭志中。
「你老爹是我最敬重的學長,遇上頑劣的學生,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唐學長,他總有本事將那些不論是多麼憤世嫉俗,心中深藏多少怨恨的問題學生,教導成為正直而俯仰不怍於天地的好漢子。」局長停頓下來,看向唐暖暖,等待她的回應。
遲疑地,唐暖暖點點頭。
「但是,你!」局長一個跳躍,俐落地站起身,突然拔高的分貝,震得四周的玻璃窗抖抖響。
「你!」局長兩手一撐,身子往前越過桌面,將滿臉皺紋的臉龐欺近唐暖暖眼前。「為了你,我的白頭髮近幾年來猛烈增加,臉上也迅速多了好幾條皺紋。」說著,他大掌往桌上重擊,桌上的文件及杯子隨之跳起。
「每次警界聚會,所有長官都會提到你這號麻煩人物,去年、今年你都榮登民眾投訴警官案件數的榜首,你說,我的臉該往哪裡擺?屬下不力是長官無能啊,請你追捕嫌犯的時候,動作不要太粗魯,不要做出破壞性的舉動,務必等到支援警力到場一起緝兇,你知道這個月我已經收到多少帳單了嗎?還有,你知道每次你出門,我有多擔心你的安危嗎?」音量隨著語句而加大,最後幾乎是用吼的喊出口。
被瞳鈴般的外突大眼含怒地瞪視,且距離自己不到五公分之遠,還真不舒服!
唐暖暖悄悄地將身子往後挪了挪,不著痕跡地與眼前皺得像沙皮狗的老臉拉開距離。
她垂下頭,狀似悔過,小小聲地回答。「老大,我會更努力加倍小心的。」
「是啊,老大,我會在一旁幫暖暖的。」蕭志中用力拍胸脯打包票。
「還有你!」局長的老臉迅速地轉移到蕭志中面前。「每天給我跑五公里後再上班,跑步的功夫這麼遜,你以為在和嫌犯散步嗎?」
「是——」蕭志中一反剛才的音量,聲音委屈得猶如貓咪的「喵——」
「唐警官、蕭警官,今天下班前,針對今天的破壞行為,兩人各交給我一百頁用毛筆書寫的悔過書。」
「是!」唐暖暖和蕭志中立刻精神抖擻地應答,嘿嘿!這表示風暴已過。
「你們兩個出去吧。」局長再度低首拿起公文批示。
「啊,對了。」走到一半,唐暖暖旋身,小心翼翼地打開外套,取出懷中的咖啡。
「老大,這是你最愛的咖啡店煮的拿鐵咖啡,為了怕冷了失味,我把它溫在懷中呢。」唐暖暖笑容可掬。
抬起眼,看見唐暖暖甜美的笑容,局長緊繃的臉皮鬆軟下來,還不自覺地回應了個笑容。正當伸出手準備收下唐暖暖手中溫熱的咖啡時,眼角瞥見一張張將臉貼在玻璃窗上看熱鬧的同事。
「看什麼!」局長瞪大家一眼。「所有人的報告十分鐘後交上。」說完,大家立刻一哄而散,故作忙碌狀。
鬆了口氣,唐暖暖笑著與蕭志中走出局長辦公室。
「恭喜,我就說嘛,局長怎麼捨得對他的愛徒下太重的處罰,這警界誰不知道暖暖的辦案績效,破案率第一名,破案時間又最短。」一位資深的楊警官拍拍唐暖暖的肩膀,大聲對眾人驕傲地說。
「是啊,更何況暖暖所學的一切都是他教的,這讓他更是光榮得到處向別人公告我們局裡的這個寶。」
「嘿!嘿!」唐暖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但是,惹最多麻煩的也是我。」
「放心,有我們呢,夥伴是幹麼用的,大家說對不對?」
「當然嘍,」蕭志中高聲道。「我們可是交付彼此的性命給對方的生死夥伴呢。」
「沒錯。」一股同舟共濟、努力奮鬥的高昂戰鬥氣氛點燃在整間辦公室。
「今天晚上大家來喝一杯吧!」有人大聲提議。
「好耶!」
「呀呼!好久沒聚餐了,上次的破案慶功宴已經是三個多月前了吧?」
「是啊,啊!請老大請客為大家振奮一下士氣,你們說好不好?」
「好耶。」又是一陣歡呼。
唐暖暖愛極了這群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事,她知道其實大家是在擔心她,存心想為她加油打氣的。
微微一笑。「喲呼。」唐暖暖跳起來大聲叫喊,加入討論今天餐聚的地點。
「咳!咳!」不知何時探出頭的局長輕咳了兩聲。「唐暖暖、蕭志中,今天聚餐前去見一下新任的檢察官,拜一下碼頭,晚一點再過來找我們。」說完,局長突然想到,又加了句。「喔,如果檢察官願意的話,邀請他一起過來和我們吃飯吧。」
「是!」唐暖暖和蕭志中挺直胸膛,立正行禮。
局長點了點頭,關上門。
「耶——老大要請客耶!趕快找最貴的餐廳,我聽說有一家麻辣火鍋很棒,嘿嘿!也很貴喔!」每個人聽到這句話,紛紛閃出陰險的笑容。
「暖暖,我們兩個現在快去見那個什麼鬼檢察官好了,免得太晚去,好料都被他們吃光了。」蕭志中的口水已經快滴下來了。
「谷灣分局的唐警官及蕭警官,拜見季檢察官。」
坐在檢察官辦公室門口的事務官,有著一頭斑駁的白髮,看樣子應該早過了退休的年紀。她拿起老花眼鏡上下打量唐暖暖和蕭志中。
「你是警官哪?」她對著唐暖暖說話。
「是,可否請您幫我們通報?」唐暖暖禮貌地回答這個已被許許多多人問過不下百萬次的問題。
拿起話筒,簡單地通報一聲後,她便請唐暖暖和蕭志中進檢察官辦公室。
走進不比局長辦公室大多少的檢察官辦公室,只見滿山滿谷的案件報告夾堆放各處,僅留下一條可容一個人走路的通道。
「季檢察官,你好,我是蕭志中,谷灣分局的刑事警察,這位是我的夥伴,唐暖暖。」蕭志中將佇立在身後的唐暖暖拉到身邊。「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我們兩個有一點公事,正巧在您來訪時外出,所以現在特地過來拜見,以後麻煩您照顧了。」蕭志中微微俯身敬禮致意。
每次遇到這種官方場合,一向都是蕭志中代表發言;他漂亮的外交辭令比他跑步的功夫要好得太多了。因此,唐暖暖一如往常地不發一語,只是沉默地左右張望,未曾將視線認真地停留在眼前新上任的檢察官身上。
突然,有一樣東西引起她的好奇,這樣東西鮮少在檢察官辦公室看到。
跌打藥酒?
好眼熟喔。唐暖暖瞇起眼,專注地看著放置在窗台上的那瓶跌打藥酒。
「唐警官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嗎?」注意到唐暖暖緊盯不放的視線,季檢察官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季檢察官常常受傷嗎?」唐暖暖走到窗戶邊,拿起跌打藥酒,遠遠地對著季檢察官晃了晃。
「不,我只是長年習慣帶著它在身邊到處走,有問題嗎?」
「沒,只是這個瓶子我有些眼熟,現在應該很少人在用這種老東西了吧?西藥效用快得多了。」唐暖暖拿著跌打藥酒走近檢察官。
咦?近距離盯著檢察官的臉龐,突然湧起一股相識的熟悉感覺。唐暖暖蹙眉,好奇地仔細打量眼前男子。
「沒錯,我隨身攜帶,只是因為我喜歡這個味道隨時陪著我。」
蕭志中接著說:「請問季檢察官今晚有事嗎?局裡今天正好要聚餐,局長想要邀請季檢察官跟大家一起聚聚,順道幫季檢察官洗洗塵,歡迎您歸國。」
「我認識你嗎f?我們以前見過嗎?」唐暖暖瞇起雙眼再瞧個仔細。
季檢察官淡淡一笑,望向直盯著他下放的唐暖暖,他刻意走到她身前不到一步的距離,讓她可以看得更清楚。
他放低聲音嘴角微勾。「有嗎?」說完,他轉向蕭志中。「也好,跟大家聊聊國內的情況,幫助我早點熟悉環境。」
好怪!擱下手中的藥酒,唐暖暖有些困惑。不論是跌打藥酒還是季檢察官的臉……都勾起她心中一陣奇怪的感受,像是種似曾相識的溫暖輕柔感受。
「暖暖,快來啊。」蕭志中對著站在房內發呆的唐暖暖招呼著。
唐暖暖不自覺地合起掌心,將不小心沾染在手掌心的藥酒給包了起來,彷彿那是一件很珍貴的物品。
坐在蕭志中駕駛的車上,季檢察官坐在副座,而唐暖暖則坐在蕭志中的正後方。
「季檢察官是在國外出生長大的嗎?是第一次回到國內嗎?」蕭志中閒聊著。
「不是。我高中快畢業時才去英國唸書。」
斜躺靠在後座椅背上,唐暖暖不自覺地一直盯著季檢察官的側臉看。
她一定看過他,唐暖暖十分肯定。
「哦,我們是不是同校過呢?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面熟。」蕭志中對著季檢察官友好地笑笑。
狗腿蕭!唐暖暖斜眼瞪著意圖攀親帶故,笑得像只哈巴狗的蕭志中。
「到了,你們先下車吧,我去停車。」
唐暖暖的手剛觸到車門把,車門便已自動打開。望出去,唐暖暖看見一隻厚實的大手等在車外扶她下車。
快速往上瞧一眼,只見季檢察官挑著眉,嘴角微揚,眼底帶著挑戰地無聲說著:怕嗎?
哼!誰怕了!唐暖暖抬眉回他一眼,將手穩穩地擱入季檢察官的手掌中,優雅地踏出車門。
「哈!哈!不愧是英國回來的紳士,真有禮貌。」遲鈍的蕭志中沒注意到剛剛他們之間交錯的火花,哈哈笑了兩聲後,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走到餐廳門口,唐暖暖的手還被緊緊握在季檢察官的手中,她試著掙脫,卻徒勞無功。
「雖然這路有點暗,但是我想我應該還不至於柔弱到跌倒,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唐暖暖嘲諷地說。
季檢察官依她所願放開手,雙臂交叉胸前,若有所思地盯著唐暖暖瞧。
忍了好一會兒,唐暖暖被他瞧得全身不自在;正要冒火時,季檢察官突然蹦出一句話。「沒想到,你不但認不出我,還對我防心如此重!」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後,他轉身逕自走入餐廳。
他到底是誰?聽到他這句話,唐暖暖蹙眉努力回想,突然,如雷電閃過般,腦海裡浮現一個消逝已久的模糊影像,季……季英才?會是他嗎?
緩緩地,她將手掌心湊到鼻前,有人說,最不容易被遺忘的記憶是味道,這藥酒的特殊香味,她印象深刻。
跌打藥酒?類似季英才的臉龐?有可能是季英才嗎?如果是,他為何不與她相認?難道他忘了她了,還是他只不過是個長得像季英才的人?唐暖暖反覆推敲,敲得頭都痛了,糾結成團。
「暖暖,你站在這兒幹麼?快進去了。」停好車後趕過來的蕭志中搭著唐暖暖的肩膀,一起步入餐廳。
煩死人了!明天再當面問他不就行了?先吃飯吧。唐暖暖甩甩頭,加入吵鬧不休的同事行列。
餐廳內,一群人轟隆隆地玩鬧,整個餐廳簡直就像被谷灣分局給包下,他們喧鬧的聲音都快震碎屋瓦了,但餐廳老闆毫不在意,反而笑呵呵地坐在其中。原來餐廳老闆是局裡退休的老警官,所以老長官及好友聚聚,縱使不營業不賺錢,他也開心。
酒過三巡。
「完蛋了!」蕭志中壓過鬧哄哄的聲音,慘叫一聲。
「怎麼了?突然叫得那麼大聲。」局長代表大家發出疑問。
「誰讓暖暖喝酒的?」蕭志中臉色發白,瞪著坐在另一頭直傻笑的唐暖暖。
「為什麼她不能喝酒?更何況我給她的是酒精濃度不到百分之十,我老婆親釀的梅酒,外人可是喝不到的呢。」老闆不解地問。
「完蛋了、完蛋了。」蕭志中焦急得直抓頭髮。「要是被唐館主知道,我這條小命可不保了,他千交代萬交代我,不能讓暖暖喝酒的。」
「為什麼?」局長被蕭志中的胡言亂語惹得微怒地皺起眉。「唐館主可是千杯不醉的人,我想他女兒應該遺傳到他的酒量才對。」
「不!不!」蕭志中急得跳上桌解釋。「唐館主告訴我,暖暖一旦喝醉酒就會開始脫衣服,還會像瘋狗一樣亂咬人。」蕭志中講到最後不斷點頭,以加強他說辭的真實性。
「你被她咬過?」遠遠地,射來一道殺人的光芒,低沉的聲音來自季檢察官。
「沒有!沒有!」蕭志中跳了起來,冤枉啊,他雖然還搞不清楚為何季檢察官如此生氣,但還是得先撇清關係,保住小命再說。
「喝!來!乾杯!」唐暖暖帶著傻笑,完全不知道她現在是眾人目光的焦點,還拉扯著身邊的人敬酒。
「我送她回去。」季檢察官拎起西裝外套穿上,走到唐暖暖身邊,腰微彎,一把將唐暖暖抱入懷中。
「季檢察官,不麻煩您了,她是我同組的夥伴,應該是我送唐暖暖回去。」蕭志中急急地喝光杯裡的酒,萬分不捨地看著桌上的美食佳餚一眼後站起身。
「我堅持。」抱住唐暖暖的雙手毫不放鬆。
蕭志中抓抓頭,無計可施地轉頭,無言詢問局長的意見。
沒想到,局長竟然緩緩點一下頭。
「好吧,我告訴你暖暖的地址,她前一陣子才搬離唐門劍道館自己住。」
帶著蕭志中寫下的紙條,季英才抱著唐暖暖離開餐館。
身後,一對對好奇的目光目送他們離去,待房門一關,所有人迫不及待地爆出一個個連環炮似的問題。
「喂,誰知道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啊?」
「對啊,季檢察官看起來好像很在乎暖暖啊?」
「是舊情人嗎?」
「但是怎麼我聽說季檢察官不喜歡女人耶?」
「是啊,他上任時,一堆貌美如花的女人排隊應徵擔任他的事務官,但是他偏偏挑選了一個年紀過半百的老女人耶。」
一個個七嘴八舌地胡亂推測。
「安靜!」局長威嚴地大喝一聲,即刻,現場一片寧靜。
「繼續喝酒,別人的私事我們管不著,我們的谷灣警局不能像其他分局一樣,一天到晚討論別人的八卦,聽見了沒?」局長義正辭嚴地命令。
「是!老大,來,喝酒喝酒,干啦!」
過了一會兒,眼看喝酒的熱絡氣氛再度恢復,局長暗地裡悄悄對蕭志中揮揮手。
「蕭志中,有秘密任務要交付給你。」局長壓低聲音,附在蕭志中耳旁竊竊私語。
「什麼?老大,你怎麼可以這樣做!」蕭志中聽完,張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局長。
「你到底幫不幫忙?」局長拉下臉。
轉眼,蕭志中抱拳哈腰。「嘿嘿,老大,這麼好玩的事當然算我一份嘍。」開玩笑,他可是最識時務的人了!
計程車上,唐暖暖昏醉得坐不穩,不斷滑下座椅,差點成為季英才的腳踏墊。
心中唉歎一聲,季英才一把撈起唐暖暖,讓她躺靠在他懷中。
「好熱啊。」唐暖暖不停扯著襯衫,硬是扯掉了數顆衣扣,露出她白皙細緻的頸項及美麗性感的鎖骨,就著月光,還隱隱映出珍珠般的光芒。
季英才眼底閃過一簇火苗。
他單手摟住坐不安穩的唐暖暖,空著的一隻手迅速地緊緊將唐暖暖的衣領拉攏。
「司機先生,麻煩您開快點。」
「好熱啊!」唐暖暖煩躁地大聲嚷嚷,雙手用力地企圖將困在自己衣領前的大手扳開。
「快到家了。」季英才俯身附在唐暖暖耳旁低聲安撫。
奇異地,唐暖暖竟然乖乖地點點頭,不再吵鬧。
下了車,季英才橫抱著唐暖暖走下車,這時,好不容易安靜片刻的唐暖暖再度不安地騷動。
「我還要喝,來,乾杯。」
季英才低聲笑了笑,被唐暖暖耍鬧的可愛神情給逗笑。
「沒有酒了。」他隨口應著。
「沒有……」唐暖暖不高興地攏眉。過了好一會兒,她累極地呢喃。「那我要睡覺了。」
正好,季英才打開房門將她放下,看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進玄關。
這間房子,十足說明了唐暖暖的個性。簡單的傢俱,沒有太多多餘的擺設,更沒有洋娃娃、蕾絲等女性化的小物品,整間房間鋪上原木地板,室內主色系為米色,搭配暖色系的沙發、坐墊等,有紅色、橘色、黃色,說明了唐暖暖直接、熱情的天性。
正當季英才要離開時,臥房內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飛快地,季英才循聲飛奔而至,只見唐暖暖可憐兮兮地抱著腿癱坐在地板上。
「怎麼了?」季英才皺眉。
「床撞我。」唐暖暖控訴,眼角掛著一滴淚,手不停揉著大腿的撞傷處。
「我看看。」季英才輕柔地挪開唐暖暖的手,果然撞得不輕,大腿一片瘀青。
「你啊。」心疼的語氣,語尾還帶著低聲的歎息。季英才彎身將唐暖暖抱起,讓她安穩地躺臥在床鋪上。
季英才這時才發現,唐暖暖上半身僅披掛著一件未扣上的白襯衫,裡面的內衣忽隱忽現,而下半身只剩下純白的褻褲,露出她全身三分之二白皙滑膩的肌膚,而因為酒精發揮作用,讓她雪白的肌膚染上一層淡淡的微紅。
倏地,季英才全身繃緊,他用力咬牙,動作稍嫌粗魯地拿起棉被,將唐暖暖脖子以下死密地包裹,僅露出她細緻的臉龐。
「不要啦,好熱喔!」唐暖暖拚命扭動,想要掙脫身上覆蓋的棉被。
這一扭動,惹得季英才眼睛噴火,他的呼吸變得濃濁,全身的血液熱燙奔騰,一方面想緊緊擁抱住她,另一方面卻又想趕快離這個折磨人的東西遠遠的。
不安分地扭動好一會兒,唐暖暖突然安靜下來,睜開她清亮的雙眼,注視著季英才好奇地問:「你是誰?」
深深吸一口氣後,季英才抽起床旁的紙巾,動作輕柔地擦乾唐暖暖臉頰上的汗珠,雙眼回視著唐暖暖。「我是季檢察官,全名是季英才,我回來了。」
唐暖暖皺眉。「季英才?」因為酒精發生作用,腦袋瓜裡像被濃霧籠罩一般模糊,她的小臉揪成一團,她一把抓起季英才的手,嘴巴張開,狠狠地往季英才手臂咬下去。
季英才不閃也不躲,只靜靜地看著她。
過了好久,她鬆開口,喃喃地說:「我的牙齒好痛喔。」說完,唐暖暖拉起棉被,呼嚕呼嚕地昏睡過去。
抬起手,季英才看著手臂上的牙痕,眼底閃過一小簇怒火,他嘴角微揚。「唐暖暖,這些年你竟然忘了我?這筆帳我一定會討回。l他低頭準確地往唐暖暖嬌嫩的紅唇欺上。
睡夢中,唐暖暖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不自覺地,她將被單攏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