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的逃亡生活,讓沐飛卿能很快找到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雖然站在街上的只東方敵一人,但在周圍埋伏的卻有近三十人,而且都是高手。想逃出,決無可能。於是她走下了馬車,吩咐君漸離派來接她的侍衛:「你們先回府吧,過一會我自己過去。」
侍衛中有的人見過東方敵,雖然見沐飛卿如此鎮靜,卻有些遲疑。
東方敵看著她雲淡風輕的神色,微微一怔,上前將她擄入懷中。身形如蒼鷹入雲,幾個起落,已躍出丈外,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不試著逃一下嗎?你還真是認命呢。」
「沒有可能成功的事情,為什麼要白白讓那些人丟了性命?」她也不掙扎,柔順地在他懷中,讓人有種親密的錯覺。
「你不怕我殺了你?」
「怕。」她不動,淡然地注視著他,眉睫之上像結了一層霜,「你來找我何事?」
東方敵目光灼灼,逼近她的臉,炙熱的呼吸好像能燙傷她的皮膚,「來殺你。」
沐飛卿望著他,安靜地笑了,「用這麼笨的法子?」
東方敵大怒,隨即立刻冷靜了下來,冷笑了一聲,「你說得不錯,我若想殺你,當然不會用這樣的方法。我今天是來請我的老友,欣賞風景的。」
沐飛卿看著冷靜下來的他,反加了幾分戒心,「去什麼地方?」
「你們不是想知道天機八卦樓的事情嗎?我今天就帶你去看看。」東方敵柔聲問道,「你是不是很高興?」
☆ ☆ ☆
東方敵看來已成了史國安的心腹,幾乎沒受什麼阻攔就進入了相國府中最為機密的天機八卦樓。東方敵像個慇勤的主人,在她身邊微笑指引:「此樓分為六層,前五層分別是金、木、水、火、土五關,由一流的機關大師設計,百名巧匠製作。構思精巧,目的只有一個,殺人。有多少高手命喪於此,想必你也有耳聞。很厲害對嗎?但是今天你若是想找這些高手巧匠談談你的景仰之情,你會發現他們全部都英年早逝了,真是可惜得很。要是還有幸運的人可以上到第六層,那他就可以見到諸葛武侯的八卦陣了,而守陣的是流雲。」
沐飛卿聽得很仔細,每聽一句,便盡力在想可能解決的辦法。但是越聽就越明白,對方把他們的情況掌握得一清二楚,倉促之間想破此樓決無可能。東方敵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回去勸他們不要來送死,但是你一定也知道他們還是會來的。你要怎麼說?東方敵帶我來看過天機八卦樓,他們會信嗎?就算信你,他們會告訴你我在故佈疑陣,而他們是正義之士,為了百姓冒點險算得什麼?」
「你到底想幹什麼?」
東方敵斂起笑容,一字一句地說:「我想幹什麼?我想讓你喊破了嗓子也幫不了你想保護的人;我想讓你眼睜睜看著他們去送死,卻無能為力;我要讓你嘗嘗我嘗過的痛苦。」
沐飛卿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靠著冰冷的石牆,看著這個化身為復仇之神的男子。
襄城破城之前,他曾全心全意地希望她能夠永遠是快樂的,而這兩年來他想的卻是讓她總是平靜無波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現在她真的為了江浩月他們而痛苦,他竟開始覺得無法忍受了。
☆ ☆ ☆
君漸離站在府前,遠遠地看見沐飛卿白衣飄飄,如遊魂般地走了過來。她平日裡就顯得出塵,此時看來竟然透明得像是要將要消失了一樣,「飛卿,你怎麼了?」
沐飛卿走到近前,抬起頭來,臉色如純白的花瓣,「我死了。」
「什麼?」
「我被東方敵殺死了。」
君漸離扶住她的手臂,「你胡說什麼?」
「這不是你要的嗎?你不想讓他抓走我,為什麼讓那麼多士兵招搖過市地來接我?不就是為了引他來嗎?」
「我派他們來接你是為了你的安全。」
沐飛卿推開他的手,「我再不要聽你一句謊話,要論暗殺這一套,東方敵哪是你的對手。你要是真那麼笨,你能活到今日?東方敵知道江浩月他們的打算,而你知道東方敵的打算。你就不怕東方敵這次把我抓去是為了殺我?」
君漸離望著她,半晌輕輕一歎,「他不會。」
沐飛卿冷哼了一聲,「是嗎?拉了江浩月下水還不夠,你還要拉上我。你花了這麼多心思,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做什麼,我能為你們做什麼?」
「我要助隱王奪取皇位,可我們現在腹背受敵無暇分心去對付史國安。但此時不管史國安,即使隱王得了天下,也是個傷痕纍纍的天下。只憑江浩月他們,很難鬥過他。對不起,不是事情緊急,我也不願把你牽扯進來。無論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把你當成朋友的。」
「這不像你,你是那麼任性妄為的人,何必管這些事。」
「把一完完整整的天下,交給隱王,這是最好的結 果。對天下,對百姓,還有對我都是最好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沐飛卿轉過身,望著無星無月漆黑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寒風忽起,她子夜般的散發與雪白的衣袂在風中飛舞,單薄的身體顯得格外纖弱。
君漸離站到她的面前,想看清她的表情,突然發現一滴眼淚正似流星一般快速地滑過她水晶一般的面頰,快得像錯覺。
「你相信命運嗎?」她問道。
君漸離搖了搖頭。
她長歎一聲,「我卻不得不信。」
☆ ☆ ☆
已是三更時分,沐飛卿還未曾回來。江浩月正要去君漸離那裡找她,君漸離的侍從帶來了沐飛卿的口信,要接小雅去君府。寧紫澗一聽,當場就發了脾氣。江浩月安撫了幾句,隨侍從到了君府,沐飛卿卻避而不見。君漸離說她正在氣頭上,在這邊住幾日就好了,讓他不用擔心。
這樣也好,夜入相國府的事情十分危險。到了那時要是生出什麼變故,就不能好好地保護她了。讓她在君漸離這裡要安全得多,於是也就同意了。
走到大門時,忍不住回過頭來,正好看見門邊倚著個雪白的身影,幽幽地望著他,「飛卿。」他驚喜地微笑著,「你肯見我了,不生氣了嗎?」
沐飛卿凝視著這溫暖的笑臉,禁不住有些鼻酸。讓自己狠下心來,回頭找找他對自己不好的地方,卻一件也找不出來。你呀,還笑得這麼開心。呆子,你們就要大禍臨頭了。你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這樣會有什麼好運氣?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是九月初九亥時出生的人,有害親友,天生反骨。被我害到了吧,眼看就會有殺身之禍了。這次你若是能活下來,一定要離我遠遠的。
「飛卿,你怎麼了?」她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連身體都有些顫抖,「你不舒服嗎,是不是很冷?」他解下自己的披風,輕輕裹住了她。
還帶著他體溫的披風,暖得讓她的淚終於落了下來。望著這如皎月般俊朗的臉,她突然在此時悲傷地感悟到自己竟然愛上了他。
「飛卿。」他又喚了一聲。突然,像擁住了一朵白雲,沐飛卿投入了他的懷抱。江浩月怔住了,又喜又驚,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保重了。」沐飛卿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聲。然後立刻離開他的懷抱,頭也不回地走進去,關上了大門。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是我做的一場好夢吧?她不生氣了嗎?明白我的心了嗎?江浩月怔怔站在門外望著黑漆漆的天空,傻傻地笑了起來,好像天幕上一下子盛開了滿天的鮮花。
你這樣白璧無瑕的人,如何受得了我的背叛?大門的另一側,沐飛卿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靠著門滑坐在地上。
☆ ☆ ☆
君漸離放下手中的筆,望著走進書房的沐飛卿。明明是花一般的齊貌,此時卻又如劍一般攝人心魄。他知道她已經做了個決定,卻不知道,那個決定是什麼。
「陪我去趟相國府。」她淡淡地說,好像在邀他散步。
君漸離也不問,一點頭吩咐下面:「備車。」
侍從小聲議論著:「近四更了,將軍這麼晚了還出去?」
「富人家的想法,誰知道,許是陪著客人到什麼新奇的地方去玩吧。」
去新奇的地方玩?君漸離一笑,正是呢,陪著客人到龍潭虎穴去玩。
☆ ☆ ☆
史國安年近五十,保養得宜的臉看起來不過四十的樣子,想來年輕的時候,也定然是氣度不凡的。雖然驚訝君漸離與沐飛卿的突然到訪,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君將軍,何事深夜至此?」
君漸離優雅地笑著說:「相國這麼晚還來打擾你,真是失禮了,是我的這位朋友找你。」
沐飛卿這個人他早有耳聞。東方敵來投靠時曾說過,要把她留給他親自對付。如此慎重地提出來,他於是便讓手下查過沐飛卿的事情。今天一見,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詞就是「驚為天人」。這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這位是?」他故意問道。
沐飛卿上前一步,「在下沐飛卿,現暫住大理寺少卿江浩月府中。聽聞他們要在兩日後夜闖相國府,到府上的天機八卦樓中盜取什麼東西,特來請相爺早做防範。」賭一賭,賭東方敵和史國安並不同心,還沒有把探聽到的消息告訴他。
「哦?!」江浩月他們是怎麼知道天機八卦樓中藏了什麼?史闊安看了看眼前的這兩個人,君漸離長期以來在外征戰,剛回京城不久,還沒有和誰走得很近的消息,是敵是友還分不清。至於這個沐飛卿,不管今天說得是真是假,想出相國府的門,當然不會像來的時候那麼容易,「原來,你就是聖上曾下令找過的那位沐姑娘。老夫和江大人有什麼過結,他要到我的府中找什麼?」
看來他還沒得到消息,「他們要到府上找什麼,我不清楚,我只是不想與相國為敵。」
「沐姑娘,我聽說你與江大人私交甚好,好像曾救過他是嗎?今天——又因何到對老夫洗出這些話來?」
「是他救過我,我不過盡力而為。我與曾與天虎軍的首領有過恩怨,而江大人曾保護過我。救命之恩當報,我也不是不知,只是現在他與大人為敵,無異於以卵擊石。他們不懼死,可是並不是人人都可做到。眼看冰山難靠,我只得投奔君將軍。他讓我把此事與相國說明,免得相國以後對我有所誤會。」
你不是來做奸細的吧? 「沐姑娘需要老夫做什麼?」
「我不敢麻煩相爺什麼,只要相國不把我當成敵人,也就是了。」
也好,現在先不處置你,就把你留在身邊,看你如何行動,「哪裡話,君將軍的朋友,就是老夫的朋友。沐姑娘你可願留在老夫府中,讓老夫來保護你,如何?」
「相國。」君漸離挽上她的腰,曖昧地笑著,「多謝你的盛情。只是這——多有不便。」
「明白,明白。」史國安哈哈大笑,目前也看不出破綻,加強防範也沒有什麼損失,就暫信她一信吧。聰明人多愛惜羽翼,慣於見風使舵,這個沐飛卿看來也是如此。
君漸離與沐飛卿走出相國府的大門回到馬車上,同時輕輕地吁了一口氣,「你的背後濕透了,幸虧從外面看不出來,不然我是白做了功夫。」沐飛卿甩開他的手。
君漸離皺起眉,「你沒看到門外埋伏的人嗎?只有我一個人也就罷了,我可不想真的害死你。我現在開始有些後悔把你牽進來,你行事太過大膽了,全不顧惜自己的性命。剛剛你在鬼門關上轉了好幾圈,你看你,從頭至尾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你到底知不知道害怕呀。」
沐飛卿淡然一笑,「你後悔牽扯我進來,做這種事情,誰會比我合適?我剛才要是知道害怕,此時就已經沒有性命了。你安排吧,明天我想去見皇上。」
君漸離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打算,「在金殿上?」
沐飛卿沉默了片刻,沉沉地點了點頭,「是。」
「你想讓江浩月他們知道今天的事情?你的做法已然是置邊城的安危而不顧了,江浩月他們就算不怪你背叛他們,也會怪你不顧百姓的生死。不如你現在抽身出來,不認今天的事,只說是史國安自己有所察覺,反正他們兩天後也無法行動了。」
「你太心軟了,那史國安誰來對付?你不是說這是國家大事嗎?」沐飛卿望著他擔憂的臉,目光柔和了些。他肯說這句話,倒不枉他們相識一場,「我既然已經做了,開弓哪有回頭箭。」
「你承受得了,自己用生命來保護的人的恨意嗎?」
沐飛卿垂下頭,兩邊的長髮滑下來遮住了她的表情,「這是我的命運,我必須承受的命運。」
☆ ☆ ☆
第二天清晨,君漸離帶來了皇上曾經下令尋找的有功之人——沐飛卿。她束起烏髮梳成翻荷鬢,珍珠綴於其間,拽地長裙,猶如輕雲出岫。在初春的早晨光裡,亭亭立於金殿之上。
「沐姑娘,上前來說話。」皇上帶著笑說道。
沐飛卿翩翩行了一禮,踏著西域進貢的紅毯,越過文武百官,站到君王面前。自始至終沒有看過江浩月一眼,彷彿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沐飛卿從皇上的眼睛裡,清楚地讀到了驚艷。
君漸離也看到了,這個昏君,他在心裡罵著,臉上卻依然笑容燦爛,「萬歲,實不相瞞,我與沐姑娘已有了白首之約。」來呀,看你來不來搶自己兒子的女人。
「原來如此。」皇帝怔了片刻,然後笑著:「那沐姑娘就先住在你的府上如何?」
看來皇上很喜歡這位沐姑娘,反正她昨日已表明了立場,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也好看看江浩月的反應。史國安上前一步,「萬歲,沐姑娘曾在襄城之戰有過大功,您看是不是要進行賞賜?」
「當然是要賞的。」皇上看來很高興。
群臣見狀,同聲附和起來。
江浩月曾經想像過沐飛卿穿長裙的樣子,那必然是他看過的,全天下最美麗的景色。的確很美,比他想像的更美,只是他無法想到,這個時候他們竟然天站在金殿上的。皇上的聲音、史國安的聲音、群臣的聲音還有她的聲音他突然一下子全都沒辦法聽到了。他用力排斥著,一個讓人徹骨生寒的猜想。所有的人,好像都是笑著的,而他的腳下似乎一下子裂開了,裂成了可以讓人粉身碎骨的深淵。
☆ ☆ ☆
「飛卿。」江浩月疾步跑下玉石階,在金殿下攔住了她。
君漸離看著他的樣子,有些不忍,但今天這一步是必走的。於是搖搖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宮門再說吧。 」
東方敵看到這一幕,沉吟了一下跟了上去。
「我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說,」沐飛卿望著他,臉色蒼白如玉,眼睛卻平靜無波,「和你想到的一樣,我現在和君漸離在一起,也不想做史相國的敵人。昨夜我到過相國府,說過什麼你也猜得到吧。以後我們就行同陌路了,請你讓小雅到君府來。」
江浩月望著她,明明站得這麼近,為什麼看不清她的臉呢?「飛卿,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只要你說,我就相信你。」
沐飛卿轉過身去,淡淡地說:「我有什麼苦衷?人各有志,江大人。」
「飛卿,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們在一起不到一年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很瞭解嗎?我是不怕死,可是也再不想過逃亡的生活了。你做下那個決定時就已經不能保護我了,難道我不能找別人保護嗎?」
「飛卿你不要騙我,這不只是我們之間的事情,那些邊城的百姓怎麼辦?」
「那邊城中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我不用為他們去赴死。」沐飛卿緩緩地說,「江大人,我說過了,你本就救不了他們,你不是神。」
☆ ☆ ☆
東方敵看著城門下那個他曾經恨之入骨的人,浮起冰冷的笑。你終於也自食惡果了江浩月,多笨的人,就像當年的我一樣。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原本的恨居然變得複雜。若我們不是這樣一種境遇,若我還是以前的我,我們本該是朋友的。
沐飛卿,你果然是當斷就斷,聰明至極,果然是個沒有心的人。
「哭出來吧。」馬車裡,君漸離突然說:「史相國的人,已經走遠了。」
「我哭什麼?不是早就計劃好的嗎?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剛才根本不敢看他,要不要我拿鏡子給你看一下你現在的表情。我們告訴他吧,只要小心一點,不會有事情的。」
像是有些冷,她蜷起腳把自己縮成一團,「說什麼傻話,史國安是什麼樣的人?東方敵是什麼樣的人?憑江浩月他們怎麼騙得過他們。再說邊城的事——他們恨我,也沒有什麼不對的。」沐飛卿勉強笑了笑,「我們走了多好的第一步,看著,史國安該主動來找我了。」
她此時是如此纖弱,像是一個幼小的孩子。君漸離望著她,心裡泛起酸澀的漣漪。要是能代她傷心,多好。
☆ ☆ ☆
江浩月強打精神回到府中,大哥一人正在大廳—卜,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就覺得已經累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了。
秦竹軒沉默了許久,「她是不是受了什麼人的威脅?」
江浩月沉重地搖頭。
「她怎麼能這麼做?她真的要用邊城百姓的性命,換自己的富貴?」
「大哥,對不起。」
他大聲說:「你有什麼過錯,是她負了你。」
「大哥,別這麼說。」江浩月痛苦地別過頭,「她只是想要人保護她,我說過要保護她的。是我的錯,她的錯,就是我的錯。」
秦竹軒厲聲說:「事到如今你還說這種話,這個錯你擔得起嗎?」然後望著三弟灰白的臉色一歎,「事已至此,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再來想補救的辦法。」
江浩月一個人靜靜坐在黑暗裡,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敲門,「江大人,您快出來看看吧,大爺和四爺吵起來了。」
此時真的疲倦欲死,他用沙啞的聲音說:「讓二爺去吧。」
「二爺還沒有回來。」
還沒走到近前秦竹軒的滿是怒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你竟然還要我們瞞著她的妹妹,你們都昏了頭了?」
寧紫澗大聲地回過去:「和小雅有什麼關係,她又不知道。君漸離是什麼人,我不放心,不能把她丟過去。」
「為什麼不能?」
「要是嫂嫂的姐姐做了錯事,你也要怪她嗎?再說說不定沐飛卿也和嫂嫂一樣,是被冤枉的呢。」
「四弟。」江浩月踏進門喝住寧紫澗,怎麼能戳大哥的傷口。
秦竹軒壓下怒氣,「四弟,別的事我依你,可是這裡不光關係到我們。萬一沐小雅也——。」
「不會,小雅她不會。她要是也這樣,我把我的命賠給你。」
秦竹軒大怒,「我要你的命做什麼?」
「四弟不要再說了,這事情是瞞不過小雅的。」江浩月疲倦地說,「你還是告訴她吧。」
「三哥,不要趕小雅出去。」
江浩月轉向秦竹軒,「大哥,小雅的去留,她自己定吧。」
秦竹軒看著寧紫澗哀求的眼神,長歎一聲:「隨你們。我和你二哥要去邊城看看事情如何補救,你有官位在身不好去。四弟,你去不去?」
「謝謝大哥三哥留下小雅,我隨你們去。」
「你先別高興,小雅未必要留下來。」
☆ ☆ ☆
「我留下來。」
「真的。」
「真的,等你回來。」小雅望著眼前的大男孩笑著。
姐姐,這可是你最擅長的事情,你可不要讓我失望。不和我商量你就敢這麼做,你若是有什麼閃失,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 ☆ ☆
四月間,若是到京城問問誰是當今運氣最好的人,可能不會有第二個答案。所有的人都會告訴你,是沐飛卿。
皇帝面前的紅人、「京城第一美男子」——手握天下四分之一兵權的大將軍君漸離的心上人、相國府上的貴賓、各皇子們爭相拉攏的對象。天下的富貴榮寵集於一身,這樣的人,難道還不幸運嗎?
沐飛卿坐在後花園的攬月亭中,似乎正在觀賞池中的錦鯉,心思卻不知飄向何方。君漸離示意侍從不要出聲,自己輕輕走到她的身後,柔聲問道:「在想些什麼?」
「在想我為什麼現在出門會越來越難了?」
君漸離也猜到了她想要說什麼,自知理虧只是一笑,沒有做聲。
「今天又有不知誰家的千金小姐,攔了我的馬車,一定要看看君將軍的未婚妻長什麼樣子。我怎麼知道你的未婚妻長什麼樣子?」
君漸離微揚下巴,姿態典雅地笑著坐了下來,「誰家千金?我長年在外征戰,好像也並不認識幾位千金小姐。這都要怪我,唉,都怪我竟然會這麼優秀。」
有意逗她一笑?沐飛卿斜瞟他一眼,「是太優秀了,我看沒人敢要,天下這麼自大的人有幾個?」
君漸離一副你已經說得不新鮮了的表情,在說:「你早說過了,你不是說過我像水仙花的嗎?」
「我會這樣讚你?」
「不是你說我自戀得和那個看到自己水中的倒影,就迷戀得掉下水去淹死的人一樣。」
沐飛卿一笑,「會有這樣的比喻?不過還是蠻貼切的。」
「不是你說的,那是誰?」君漸離迷茫地回想,不是她嗎,那會是誰?為什麼我會想不起來?
沐飛卿斂容說道:「先不說這個,你想辦法幫我擋一下這些人。他們拉攏我也多是因為你或是你的兵權,現在我哪有精力對付他們。」
君漸離點點頭,「史國安再三向你示好,你為何不進反退?」
「他還在試探,這事一旦急躁,就決無成功的可能了。」
君漸離輕歎了一聲,「今天上朝時見到了他,瘦了很多。唉,希望事情能快些結束,免得你們再受折磨。」
沐飛卿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黑水晶似的眼眸好像蒙上了一層霧氣,半晌望著遠方幽幽地說:「邊城的戰報,該到了吧。」
邊城的戰報還未到,李國與寧紫澗已先回了京城。李國不肯去見江浩月,一路策馬狂奔,甩開寧紫澗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寧紫澗飛快跑到江府,氣喘噓噓地拉住江浩月,「三哥,快,二哥他要殺沐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