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列娶親的事乃是一件大事,因此一早就是賀客盈門熱鬧非凡。
賀客不斷的—門來祝賀,齊聚在大廳裡同聲祝賀,尤其是在太子殿下親自駕臨之時,更是熱鬧非凡,裡裡外外都擠滿了好奇、看熱鬧的人。
眼見吉時已到,炮聲連綿不絕,棠列站在廳中紅毯之上,接著絲竹之聲大作,曉春在八名喜娘的陪伴下,身穿大紅禮服,鳳冠霞帔,頭罩紅巾,婀娜多姿的緩緩走出。
眾人猛烈的鼓起掌來,大聲喝采。新郎新娘並肩而立,禮讚生朗聲道:「一拜天地!」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一枚斗大的煙花在晴朗的天空中爆開了。
賀客們、看熱鬧的百姓紛紛從衣服底下抽出兵器來,一陣忙亂之中將大理的人馬打個措手不及,全都制住。
曉春撕裂身上的大紅禮服,露出底下的黑色勁裝,從屬下手中接過她的雙劍,「好不容易呀。」她一改柔順的溫婉,變得猙獰,「嚇到了是不是?新娘子不是好人!」
「的確嚇到了。」棠列輕蔑的看著脖子上架著的利刃,「我還以為你有多高明,原來也不過如此。」
「你死到臨頭還嘴硬!」她哈哈大笑,「此時我皇已經殺入皇宮,逼段宣平讓位成功,你等著成為壯士吧!雖然我捨不得你,不過養虎為患,還是殺了你比較安心。」
他眼神一冷,一抹微笑浮上他的嘴角,「想殺我?要不要試試看誰會先死?」
他右臂一撞,迅速的脫出鉗制,反手奪過長劍,一劍刺死原本架住他的人。
「你想憑一人之力跟我對抗?少做你的春秋大夢!」
「還有我呢。」段智暉不慌不忙的說,也輕易的脫出鉗制。
「找死!」她雙劍一揚,領著手下夾擊兩人。
她的優勢就是人多,不管他們武功如何高強,雙拳難敵四手是鐵的定律,情況雖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還在掌控中。
她驚駭的看著棠列,他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他出手如狂,長劍飛舞又狠又準,肆無顧忌的狠下殺手,像是相當享受殺人的快感,臉上始終掛著一抹從容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她太低估棠列了,她應該先除掉他的。
「這麼熱鬧,我也來湊一腳。」燕十三飛身入廳,一劍刺入一個白臉漢子的心窩。
「你來幹嗎!」棠列吼道,「你不是應該保護海寧嗎?」
「逮到東平王了,我想應該沒事了。」
他在宮裡悶得慌,海寧心情不好失魂落魄的,一下子找刀子想抹脖子,一下子想上吊,害他又是偷刀子又是偷割繩子的,看見她那樣他實在難受。
所以他趕快將海寧丟給宣平皇帝勸慰,自己跑出來抓反賊。
「你想!」他繼續擊殺敵人,一面分心跟他說話,「你給我回去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發這麼大火幹嗎!」
他可是盡忠職守的顧著海寧,否則她早見閻王去了,現在一切都沒事了,他當然想出來砍砍幾個反賊出氣也好。
曉春見他們說話分神,趁隙逃出,只要她能聯絡上宮裡的大軍,這群人一個個都要死。
她一奔出門,才發現牆頭上搭滿了弓箭,門外似乎有重兵部屬。
「發現不對勁了嗎?」棠列冷笑著追了出來,「要不要我解釋一下?」
「閉嘴!」她咬牙急攻,聰明如她知道是掉到對方的圈套裡了。
「龍,我不想留活口。」這些叛逆個個該死,以他嗜血的個性是從不寬待的。
「全殺了。」段智暉悠閒的站在一旁,似乎下令將這些人殺害是一件小事。
惡狼棠列之所以是惡的,便是因為他的本性邪惡,平常他掩飾得相當好,但只要一握劍,嗅到鮮血的滋味,就會大開殺戒。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招惹五傑裡的龍、豹、獅、鷹,或許會受傷或是斷了胳臂少了腿,但絕不能招惹狼,他的劍下從來沒有活口,跟狼作對只有死路一條。
若有必要,他連親人都會毫不猶豫的殺了。
才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只剩下曉春一人奮力苦撐,餘下的人早已屍橫就地,地上黏糊糊的都是鮮血。
曉春渾身是傷,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因此使的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棠列長劍反挑,疾往她小腹刺去,她連忙回劍自救,誰知他這招卻是虛招,他半途變招,一劍插落透體而過。
他冷冷的放開劍,「死在我的劍下,你也該瞑目了。」
曉春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低頭看著自己胸膛上那柄兀自顫動的劍。
「為什麼!」她喃喃的說,「這是個天衣無縫的計……計劃。」話一說完,便氣絕身亡。
「狼,你退步了,瞧瞧你身上的傷,起碼有十來個。」他以前可以瀟瀟灑灑殺得漂漂亮亮,然後全身而退。
「你試試一個打四十幾個看看,況且這個依芳武功不低。」龍這麼一說他才發覺身上有幾處傷口受創頗深,有如火燒般的疼痛。
「狼,你一定要弄得這麼糟嗎?」
雷昊走了進來,他一直混在東平王的軍中,此次也是因為他做內應與武揚內外夾擊,才能這麼快擒住東平王。
他就知道他們兵分兩路行事,他和武揚那邊一定是乾淨利落,以少殺生為主,而惡狼和狡龍這兩個人一定會大開殺戒,弄得滿地都是屍首。
「又沒人要你善後!」一回來就訓人,這只鷹還是飛遠一點好了。
「不用我善後?才怪。」
「別吵,這件事圓滿達成,還多虧了棠列的美男計。」段智暉說道。
「什麼美男計!」他總算可以把不滿都發洩出來了,「都是你這個爛計劃把我給害慘了,我都還沒找你算賬!」
「我可是龍頭老大!你想打我?」
「管你是誰,照打!」
「害慘你的人是獅,你是不是找錯對象了?」
「我?」燕十三無辜的站在一旁,居然也被牽累,「不關我的事呀!」
他看棠列來勢洶洶,連忙拔腿就跑。
「是兄弟就給我站住!」
段智暉和燕十三互看一眼,「不跑的是笨蛋,還不走!」
「給我回來!」棠列也跟著追了出去。
「喂。」雷昊非常難得的大吼,「給我回來善後!」
他們又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把善後的工作丟給他了!
每次他都是收拾爛攤子的那個人,他還不夠累嗎?臥底、偵察、追蹤都是相當耗心耗力的。
那幾個人每次都會有開溜的方法,順理成章的讓他收拾殘局。
下次,下次他一定不會再讓他們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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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曉春不是曉春,她是依芳?」
「沒錯。」
「我弄糊塗了。」海寧一臉迷茫,剛剛他們一人一句的搶著說,她根本聽不懂。
「很容易。」棠列說道,「還記得在擺夷的那幾個人嗎?要抓你的那幾個人?」
「嗯。」那些人說要抓她威脅爹爹。
「那些人是東平王的手下,曉春也是,她是特意要接近你,在賓江的那一切都是演戲。」
武揚道:「我們早就懷疑東平王有謀反之意,只是沒想到他會打你的主意,還好棠列發現得早,這才讓我們把矛頭都指向他。」
她搖搖頭,「還是不懂。」
「有那麼難嗎?」燕十三受不了她那麼笨,「東平王謀反,棠列反過來利用依芳傳遞假消息,讓東平王帶兵進京,然後武揚假借要出京操練,從他背後包抄。我呢在宮中放出煙花,引另一路人馬露出馬腳,好一網將他們的叛逆全數捕獲,一人都沒漏。」
「所以棠列沒有真的喜歡曉春,也沒有要娶她?」她只是要問這件事,誰叫他們囉哩巴唆的說了一串,那都不是她關心的,她又怎麼能聽懂?
「那只是一個誘敵之計,他怎麼可能喜歡曉春。」
「真的嗎?」她盯著棠列,有點不敢相信。
「真的。」他微笑著說,「絕對是真的,我三番兩次想跟你說,可是又怕壞了大事。」
她鬆了一口氣,覺得全身突然無力極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她還以為她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她還以為她沒希望了。
她哭了這麼久、煩惱了這麼久、傷心了這麼久,原來只是一個騙局呀!
太好了……等等,她怎麼能覺得高興?她應該生氣呀,她被騙得團團轉,這些人一定都在笑她、看她的笑話。
「你們全都知道這件事?」她的語氣還沒有顯出異樣。
「當然,這是大家一起策劃的。」
「只瞞著我一個人?」她有點不開心了。
「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武揚安撫著說,直覺的感到不安。
「還說大家是自己人!都是騙人的,」她氣得臉都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把我耍得團團轉很開心嗎?」
「冤枉呀!哪有人耍你!」燕十三無辜的喊,「誰知道你會喜歡棠列。」
「誰說我喜歡他的!」她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說我就打你!」
「幹嗎喜歡人家又不承認。」女人心海底針,他永遠也弄不明白,所以他討厭女人!
「海寧!」棠列尷尬的說:「我們私底下談好不好?」兄弟們都在,就算他想跟海寧賠罪也拉不下臉來。
「誰跟你我們了!不要臉!」她轉過頭去,看到段智暉在笑,火氣更往上衝,「你也是,口口聲聲說要幫我,結果呢?幫他們來騙我!」
「還有你!」她一手指著武揚,「我還以為你是好人,還讓你叫我的名字,沒想到你居然跟他們同流合污,一起來騙我!」
武揚苦笑著,他哪有騙她,他只是沒有說出實情而已。
海寧的怒氣不減,「你這只臭獅子,大男人心眼那麼小,老記得我打了你一鞭,看我碰棠列的釘子一定讓你樂不可支吧!」
燕十三隻能自認倒霉,虧他當時還覺得相當的內疚呢!
她的眼光接著來到雷昊身上。
「我可沒跟你說過一句話。」他倒想知道她能找出什麼理由來罵他,第一次他發現那四人也有有苦說不出的時候,看樣子這壞脾氣的姑娘可是把他們吃得死死的。
「就是這樣才壞!」海寧怒道:「你是他們的好兄弟,他們這樣使壞你居然不來告訴我,你壞透了!」
雷昊徹底的愣住了,她還真的能尋到理由來罵他。
棠列首先忍俊不住,大笑出聲,接著一個傳一個,滿室都是男人的轟笑聲。
「還笑,你們還笑!」她氣得渾身發抖,哭道:「太過分了!做錯事還不反省,光是笑我。」
「別哭、別哭!我不笑就是了。」一看見她的眼淚,棠列只能舉雙手投降。
「來不及了,笑都笑了,我討厭你們!」海寧哭著跑了出去,滿心的委屈一肚子的氣。
「怎麼辦?她真的氣壞了。」武揚擔心的說。
「都是你們的餿主意。」棠列懊惱的說。
燕十三不服氣了,「明明是你帶頭笑,把人家氣跑了還怪別人。」
「你笑的最大聲,還拍桌子又跺腳的。」段智暉提醒他,「你也有錯。」
「誰能哄的公主開心?」雷昊說道:「我對女人的眼淚沒轍。」
他們同時歎了一口氣,眼裡都寫著三個大字:怎麼辦?
燕十三突然笑道:「海寧可真有本事,能同時讓我們幾個大帥哥為她傷神。」
「無聊。」其他人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獅!你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武揚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說。
「為什麼?」
「還記得嗎?『留這什麼鬍子,難看死了!牆邊的雜草都比他整齊些!』,這幾句話耳不耳熟?」
當然耳熟,這麼傷他男性尊嚴的一句話,不就是海寧講的嗎!
燕十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我這是豪邁粗獷的象徵,哪一點像雜草了?」
轟笑聲又傳了出來,看樣子這五個大男人一點都不煩惱,他們依舊笑得很開心。
海寧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心裡跟她爹道歉。
「我可要走了,這個爛地方誰待得下去呀!」
那五個臭男人太過分了,尤其是棠列更是罪大惡極,不可饒恕!
她一甩頭,瀟灑的走了出去。
「要去哪呀,海寧?」段智暉倚在紅柱旁,淡淡的問。
「不要你管!」她不理他,繼續走自己的路。
「還在生氣?我特地來跟你賠罪,你不會不賞臉吧?」
「賠罪?」她眉毛一挑,「你有多少誠意?」
「百分之百。」
「好,要我不生你的氣可以,五年內你不能迎娶新娘子!」這夠為難他了吧!
「可以。」他豪爽的答應了,「那麼我走了,晚安,出去走一走沒關係,別太晚回來了。」
「誰說我去走一走而已,我不回來了啦!」她對著他的背影吼。
「還是回來比較好。」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嚇得差點跳起來。
「做什麼?你嚇我一跳。」這個雷昊來去無蹤,比鬼還神秘,遲早有一天被他嚇出病來。
「勸你別生氣,不值得。」
「你替他們求情啦,那不管用。」她昂起下巴,驕傲的說:「要我不生氣也可以,四五個月前我丟了一匹胭脂馬,你得幫我找回來。」這下他總該知難而退了吧!
「可以,就這麼說定了。」追蹤可是他天賦的本能,別說是一匹馬,就是一隻雞他都能找出來。
「怪人!」她自言自語的道:「多說幾句會怎麼樣嗎?跑得倒挺快的。」
「海寧。」
「哇!」有人一掌拍上她的肩,把她嚇得腿都軟了。
「嚇到你啦?」武揚一臉抱歉的笑容,「還好吧?」
「你說呢!」她瞪了他一眼,還驚魂未定。
「我來跟你道歉的。」
又是道歉!煩死了,她都決定要走了,這些人還來跟她糾纏不休,該來的人卻遲遲不來。
「隨便啦!只要你答應下次上戰場時帶我一起去,我就原諒你。」軍隊出征是不能攜女子同行的,這個要求應該會讓他大傷腦筋吧?
「沒問題。」
「你們今天都吃錯藥啦!一個比一個還古怪。」
「大家都怕你生氣呀。我先走了,你要出宮玩小心一點,最好找護衛陪你去。」
「我是要離家出走,不是要去玩。」他們統統都是瞎子嗎?沒看見她手上這麼大一包呀!
居然沒有一個人開口叫她留下來,這些男人是怎麼啦!
「海……寧……」
一個飄蕩的聲音響了起來,嚇得她包袱都掉了。
「要死了!臭獅子!」她一拳打在他身上,「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裝那是什麼聲音!」
「我累壞了,沒力了。」他拎起一包香味四溢的燒鵝肉,「吃吧,還是……熱的。」
「你特地來回六十里去給我買燒鵝肉?」討厭,她眼裡癢癢的是怎麼回事?
「怕……怕你生氣。」他累垮了,說話有氣無力的。
她一把搶過那包燒鵝肉,「別以為這樣我就不生氣。」
「那……那我也沒辦法了。」她要氣他一輩子他也沒轍了。
「你把鬍子剃光,讓我瞧瞧你的模樣,我就不跟你計較。」
燕十三最寶貝他的鬍子,老是說寧願殺頭也不剃鬍子,說那是男人的象徵。
「好,反正也留膩了。」他搖搖晃晃的走回去,「吃完鵝向別太早睡,會反胃。」
「喂!我要離家出走,不吃你的臭鵝肉,喂!」
「分我一點吧。」
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慢慢的回過身來。
「好香。」棠列湊了上來,聞著那包燒鵝肉,「找個好地方來吃吧。」
「不要!」她眼睛酸酸的,居然想哭,她還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那麼凶幹嗎!想找我吵架呀。」他笑嘻嘻的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