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有著如此悲慘的過去,他才打死不肯接受她的感情嗎?
胡俐茵目光黯淡下來,想不到她一直以來對抗著的,是已經不在人世的幻影,有點想怨,可一想到對方是不幸慘死的可憐人,心頭的怨氣怎麼也凝聚不起來。
夜-還愛她吧?愛著他的結髮妻。
頭好昏,思緒好亂,她需要休息……
以像失了魂的恍神模樣飄遊回家,胡俐茵第一個前去的地方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一牆之隔的夜-的房間。
她想看他……她想現在看到他。
她想藉著見到夜-來沖淡瀰漫在心頭的悲傷,與夜-不屬於她的強烈感覺,但她卻撲了個空。
他的房中空無一人!
夜-上哪去了?她驚惶的在屋內各處尋找,卻是遍尋不著他,最後只能呆坐在客廳裡,無助的任憑不安將她包圍,任由惶恐蠶蝕她的心。
經過漫長的等待,夜-終於回來了。
「你回來啦。」門被打開的瞬間,胡俐茵僵硬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為何還笑得出來?其實她好想好想哭啊!
夜-似乎沒想到她會等他,不禁有些驚訝。自從那次爆炸事件發生後,她便不敢一個人待在黑暗中。
「怎麼不開燈?」順手按下電燈開關,夜-皺眉盯著她那過分蒼白的容顏,「你不舒服嗎?」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胡俐茵對他的關懷恍若未聞,「茶好不好?我去泡。」不等他反應,她立刻起身走向廚房。
拿出茶具,在倒熱水時,不甚專心的她險些將滾燙的水淋在手上,幸好被眼明手快的夜-拖開。
「笨蛋,你做什麼?」他微怒的斥責。
剛才真危險,要不是他動作快,她的手只怕會被燙得紅腫起泡。
誰知他出於關心的吼叫,卻讓胡俐茵激動的落淚。
「對,我就是笨嘛!」她奮力抽回手,抹去不爭氣滾落的淚珠,那模樣讓夜-心疼極了。
「你別哭,我只是──」
「我就是笨,不像她那麼溫柔體貼、善於廚藝,也不像她那麼賢慧,能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就是樣樣都比不上她對吧?」
這話一出口,打斷夜-未竟的安慰,也迅速冷凍他的臉。
「誰告訴你的?」她怎麼會知道……「是鬼面?」也只有他了,知曉他那段過去,又有膽向茵茵透露的人也只有他。
「我真的比不過她嗎?」他的反應真是叫她寒了心。
他還是愛著那個女人吧,那麼在他心中,可曾有過她的身影?
「你愛我嗎?」她問得極輕、極小聲,柔柔的聲調彷彿一碰著了就會碎裂成千萬塊破片。
「愛……」沉默好久,夜-才吐出這個字。
初聞他難能可貴的真情告白,胡俐茵並沒有狂喜的感覺,她只以顫抖的唇吐出更細微的問句。
「那……你愛她嗎?」
夜-沉默以對,她也彷彿已知道了答案。
淡淡扯動唇角,她笑得空洞,「你愛她更甚於我?」
深深的震撼自靈魂深處傳來,體內似有無數的洶湧波濤在翻騰響應著她訴說的話語和神情。
他愛「她」更甚於茵茵嗎?不,茵茵在他心中所佔的地位與份量,遠遠大於已死去的「她」啊……
這項新的認知讓夜-無法接受。
是,他是試著想要給她響應,卻沒料到他竟投注這麼多。
難道他忘了之前所受的痛?忘了痛不欲生的那種苦?忘了掙扎著要熬過來的艱辛了嗎?怎麼他又沉溺情海不可自拔?
過多的付出,只會換來他不能承受的痛苦啊!
因為他沉默不語,胡俐茵便認定了她原先的假設──他果然是愛那個女人甚於她。
「既然如此,當初你又何必要我給你機會?為什麼你要給了我希望,再親手毀滅它?」
過分,他怎能這樣?在給了她希望後,又殘忍的毀滅她細心呵護的希望。
「那你又何必要提?」夜-心中升起一股煩躁,惱怒的猛拍著桌面。
過去的事他好不容易要遺忘,為何她要在此時舊事重提?
「因為你忘不了她……」淚水悄悄滑落,她悲泣痛訴。
她不想要深愛的男人心中惦記著別的女人,她無法忍受啊!
看著她的淒絕神情,夜-心中刺痛著。
如此歇斯底里的胡俐茵,他是第一次看見,也十分不捨,但他卻硬壓下要安撫她的念頭。
他給得太多,儘管已小心防範,感情還是一古腦的湧上。
怎麼回事?他不清楚,昏亂的腦中,唯一可以理得出的是──
離開她。
離開這個讓他一頭栽入情網的女人,這樣一來他便不會再度受創,不必害怕歷史重演……
不能再讓人有傷害他的機會!
「茵茵,忘了我曾說過的,也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他說得冷而絕,沒有絲毫的轉圜空間。
懦弱的他,選擇了逃避,儘管那會傷到胡俐茵。
夜-轉身離去的步伐依舊穩健,但他心中明確知道他是在逃。
「夜-……」胡俐茵無法接受如此突然的轉變,凝望著他堅決離去的背影,恐懼侵蝕她的心。
「你不能這樣離開我!」她好後悔,是她太不知足,是她的愚蠢造成現在的局面。「夜-──」
黑幕籠罩大地,偉岸身影對身後淒厲的喊叫聲恍若未聞,迅速消失在路的盡頭。而那哭叫著的人則是趴跪在地,無言地接受失了心的痛楚。
一如以往的漆黑夜晚,多少醜陋的事情在這時上演,空氣中飄蕩的罪惡香味,氣流來往間傳遞的-髒污穢,在遺棄他的世界為隔離他而建構的暗黑帝國,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唯一變得是他。
他的心比以往更渴望光明而鄙棄黑暗,黑暗再也不能使他安定。
大口喝著杯中的烈酒,夜-突然痛恨起自己千杯不醉的好酒量,這麼一來,酒精便不能發揮它的效用。
他期待醉一次!將所有煩心事物全淹滅在酒精裡!
「夜-,你這樣喝是會傷身的。」鬼面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對於夜-接近自滅的舉動搖頭兼歎息。
他心儀的人曾說過,人類是最愛逃避的生物,這話或許不假吧,就連夜-這樣強悍的人,遇上了超出能力範圍的問題,也只能以自暴自棄來逃避。
她真的把人性看得很透徹啊!
夜-彷彿沒聽到他的歎息,酒仍是一杯一杯的下肚。
「你別再喝了。」鬼面走進燈光下,清俊臉龐上散佈著明顯的瘀痕。
那是火大的夜-為報復他將過去的事告訴胡俐茵,而在他臉上留下的。
會有這麼激動的反應,代表他在意吧?既然如此,他怎麼不回到胡俐茵身邊?他們不是兩情相悅嗎?
「滾。」酒精讓夜-的聲音變得沙啞,在黑夜中聽來更覺滄桑。
他不想追問鬼面將往事告訴茵茵的動機是什麼,他只是深刻的覺得被背叛。
鬼面可說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卻將他那件應該要閉口不談的傷心往事,像說故事般轉述給第三人知道。
他的慘痛回憶,竟成他的交易物品?哪天是否會被拿來當成新人殺手的教育題材?
深知他的想法,鬼面閉上眼掩住眸底濃烈的自嘲和失落。
還是不行,他還是無法做到絕情斷義!在經過多年的磨練後,他以為他可以的,但現在證明他錯得離譜。
為了跟她親近,他不惜壓抑著放棄愛恨情仇──那些她所鄙視的情緒波動──但是她卻不曾正視他,因為她明白,他並不是真的放開。
這會兒自嘗苦果了,不上不下的達不到原先的目的,也走不回以往的路子了。
「抱歉,擅自和她說了那件事,但我只是想幫你。」鬼面勉強一笑,「你嫌我多事也好,可是我沒法不去管……」他不忍再見夜-被往事縛手縛腳,而錯失再次得到幸福的機會。
「我只是不懂,明明是相互在意的兩人,也沒有外力阻撓你們在一起,為何你還要卻步?擁有與愛人廝守的機會卻不把握珍惜,你可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日夜引頸苦盼,卻怎麼也盼不到心愛的人回眸!」管他付出的再怎麼多,也換不到她的真情回眸凝笑啊!
夜-瞪大眼,以見鬼似的表情盯著鬼面,彷彿在這一刻,鬼面真的換上了鬼一般的面容。
他從未見過鬼面這樣。
洽談交付委託時、處理——搞砸的任務時、和他談天說地時……不論何時何地,鬼面一直將自己偽裝得很好,將一切的情緒波動藏在優雅的面具之後。
察覺到自己失態,鬼面斂起失控的情緒,在他身旁落坐,伸手倒了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沉默,在兩人間漫開。
唉,黃湯下肚非但沒有解愁,反而喚醒沉積的情感。
鬼面苦澀地笑著,眼中儘是悲慟。
「夜-,胡俐茵是值得你付出真心的對象,別辜負了她。」
這點不用他說他也知道。夜-垂首不語,他很想認真的付出,卻害怕悲劇重演……三年前的事嚴重痛創他的心,讓他不敢再去愛。
「喝嗎?」他揚著酒杯問道,就讓他們兩個天涯淪落人一起尋醉吧。
「現在沒時間讓你在這喝酒,快回去找她,晚了會來不及的。」鬼面催促道。雖然他情緒低落得很想要個酒伴,但還是救人要緊。
「什麼意思?」一股寒意湧上,瞬間將他包圍。
「你懂我意思的,夜。」鬼面舉杯朝他淡淡點頭。
本來應該立即跟他說這消息的,卻因他一時的情緒失控,稍稍耽擱,但他現在趕去還是來得及。
夜-倏地站起身,大掌用力一握,將盛著琥珀色液體的玻璃杯捏個粉碎。
「要是茵茵有什麼不測,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扔下這句滿是怒氣的話,他匆匆離去,留下鬼面獨自在夜裡喝著悶酒感歎傷懷。
好美的月亮啊!夜-是否也正在某個地方欣賞天上這輪明月呢?
她好想他啊!瘋狂的思念,日想夜想,腦海裡無時無刻不是他的身影,他呢?有沒想她?還是真的要絕情的把她丟開?
想到離她而去的親密愛人,胡俐茵低頭歎息,鬱悶的轉身,卻被近距離站在面前的女人嚇了一跳。
「月?!」眼前一身黑的美艷女子,確實是月沒有錯。「你跑來我家幹嘛?」
「你似乎挺想瞭解我的,所以我來了。」月簡單兩句話便說出她來的目的。
聽她這麼說,胡俐茵驚訝得洩了底,「你知道我調查你?」鬼面明明答應她不說的,還是她僱用的偵探社洩漏了?
月淡淡一笑,「自然會有人告訴我。」
因著地緣之便,台灣可也是在「七曜」的勢力掌控下。
「為什麼要調查我?是對我好奇,還是……」她優閒地坐在窗台上,雙手環胸斜倚著窗,「還是你要向我討教有關夜-的事?」絕頂冷邪的笑靨,也絕頂美艷。
「我才不想向你討教夜-的事!」胡俐茵口氣很沖的回話,身上蓄滿火氣,像顆蓄勢待發的鋼炮。
「你似乎對我成見很深,真傷腦筋。」月純真無辜的笑顏宛若天使,就連同樣身為女性的胡俐茵心頭也不免有些波動,險些栽入絢麗陷阱。
「別再假了,我不會被你騙的!」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我真替傅青漢感到悲哀。」他盡全力取悅的對象,內在竟是如此醜惡!
「悲哀?」月首次顯露出錯愕情緒。難道胡俐茵不知道,姓傅的跟她是同類型的,也是披著天使外衣的魔鬼?
她忍不住逸出菱唇的輕笑讓胡俐茵不爽極了,「你好過分!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面對深愛你的人?」她真為傅青漢感到不值。
他的一片深情如同水滴人大海,毫無響應,連一點點的漣漪也沒有激起,無波的海面竟還傳來嗤笑,笑他的不自量力,妄想改變海的沉寂。
「很抱歉,這是我跟我『未婚夫』之間的事,外人無權過問。」月隨手撥弄額角髮絲,心裡有那麼點不爽。
雖然不想承認,但那個姓傅的對女孩子還真是有一套,這下她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他倒升天成佛了。
「那麼我跟夜-的事也跟你這個『外人』無關!」胡俐茵不甘示弱的頂回去,讓月不禁在心中嘖嘖稱奇。
鬼面說的沒錯,她真的很有趣,十分敢言,一點也不怕她。該說是她膽子大還是沒神經?但就是要這樣才好玩,比起那種只會縮在牆角哭泣討饒的人,她還比較喜歡像胡俐茵這型的人。
「你知道嗎?夜-的亡妻在死前對他抱著極強烈的恨意喔。」就這麼殺了她實在可惜,不如先和她玩玩吧。
如月所料,胡俐茵被挑起好奇心,「為什麼?」她問道。
殺她的是月吧,她該恨的也是月才對,怎麼會對夜-懷著恨意?
「她是因夜-而死,自然要恨他啊。」月很好心的敘述鬼面對她漏說的部分。「夜-隱瞞自己的身份和她相識相戀,進而結婚生活在一起。」合該是美好的兩人生活,卻因他沒有放棄殺手的工作,讓這份美好起了巨大變化。「夜-接下一件奪命委託,對像很不巧正是我的手下。」膽敢動她的人,她就是要找遍世界每個角落,也會回以十倍的報復!
「為了讓夜-在死前徹底感受到痛苦,我先行一步潛入他們的住處,當時只有他妻子在家,我很輕易的制住她,將她五花大綁,並在她兩手手腕上各劃刃痕,讓她看著血從身體湧出,讓她體會死亡逼近的腳步聲。」殘酷往事,她卻說得輕鬆,表情像正念著床邊故事哄孩子們入睡般。「她當然是哭著求我饒她一命,還對我動之以情,試圖說服我放過她……和她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
「什麼?她懷了夜-的孩子?!」胡俐茵張大的嘴足以塞下兩個拳頭,非常非常的震驚。鬼面沒有跟她提到這點,他只說月殺了夜-的老婆,其它的……包括月剛才說的內容,他都沒有對她提及。
「是啊。」月單手支著下巴,記不太清楚了,畢竟是三年前的事。
「你知道竟還下得了手?」胡俐茵氣憤的大吼。竟然對個有孕在身的女人做這種事,光是想像她就無法忍受。
「我是很同情她的處境,可是也無能為力啊。」月兩手一攤,說得十分無奈,「誰教她的丈夫不識好歹,動手前不先調查清楚。」她也不願對無辜的人動手。「為了讓她明白我的苦衷和不得已,我告訴她,是她老公做的買賣將她和孩子扯進這場風波,原本她還不相信呢。」回想起當時那女人不相信的模樣,月不禁笑出聲。「而後當她聽到夜-親口證實我的說法,臉色登時大變。」要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一個人的表情能在瞬間有如此大的變化。
原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溫柔可人兒,瞬間成了張牙舞爪的可怕母夜叉,還不知打哪冒出怪力掙脫繩索,直衝向夜-瘋狂的捶打。
「她哭喊著,曾經低聲哀求的嘴吐著最惡毒的詛咒,她邊狂吼著邊對夜-拳打腳踢,而他只是驚惶無助的看著她,拚命想辦法安撫她,只不過他的安慰無用,反而激起她更深的怒與憤。過度激動的舉止與情緒使得血流速度加快,不久她便因失血過多,在夜-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面帶平靜笑容說完,月滿意的看著胡俐茵一臉的錯愕。「就是這樣,這就是事情經過。」
「你怎麼可以用這麼無所謂的態度來陳述這件事?」胡俐茵氣得指著她邊跳腳邊罵。
「你又何必對不相干的人的死這麼激動?」她才覺得奇怪呢。
「離我遠點!你這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胡俐茵向後退了幾步,表情儘是嫌惡。
「哈哈哈!」月忽然爆出大笑。
有趣!胡俐茵實在有趣哪!聽完她殘酷的殺人實錄後,不但不怕她,還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笑什麼?」
「呵呵,你是不是忘了,夜-也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月笑著提醒她,真要算起來,出道早的他所殺的人不會比她少吧?
呃……糟糕,竟然罵到夜-……
看她一副恨不得咬掉舌頭的可愛窘樣,月笑著設下陷阱。
「你愛他嗎?」
「愛!」胡俐茵中氣十足的回答。
「可是他不愛你。」看著血色迅速自臉上消失的胡俐茵,她笑得可得意了。「從以前我就覺得感情是很奇怪的東西,明明付出不一定能得到相同的響應,卻還是有一堆傻瓜爭相捧著心等人來拾。」
這番話化為利刃直直戳中胡俐茵心中的傷口,她頓時淚如泉湧,「你好過分……」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任何話語,她的注意力被心頭滿滿的酸楚佔去,腦子已無法思考,只知道她的心好痛。
「別怨我,我只是闡述事實,只不過所謂的事實對你而言太殘酷了點。」不,或許該說是懦弱的她不願接受,也不想接受。
人類啊,真是愛逃避現實的生物。
「你……」胡俐茵想反駁,卻找不到話可反駁。
月說的是事實,夜-的確不愛她,若愛她又怎會撂下絕情話就離去?胡俐茵彷彿又聽見心碎裂的聲音。
她好過分!為何要在她的傷口上抹鹽?看別人難過真那麼有趣?
滿意的看著她的淚眼迷濛,月完美的唇瓣向兩旁畫開漂亮的弧度,「你說,你會不會像夜-的亡妻一樣,哭著求我放過你呢?」
胡俐茵瞠大眼,愣了好一會兒才懂得她的意思。
「你要殺我?」
「難道你以為我是特地來找你聊天?」天啊,她真是太可愛了,可惜今晚就要命喪黃泉。「準備好了嗎?」月輕聲呢喃如春風和煦,只是包含其中的是隱約可聽聞的死亡之歌。
「永別了。」她舉起槍正欲扣下扳機,兩顆子彈先發制人,只見她不慌不忙將身子一側,兩顆子彈紛射入她身後的牆面。
「是你啊,夜。」像是早已預料到般,她轉身含笑招呼。
「夜-!」胡俐茵眼角含淚飛奔投入偉岸胸膛,死命抱著他流淚。是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也為了他的歸來狂喜。
夜-冷眼瞪著月,右手持槍,左手緊摟著胡俐茵,狂亂的心跳久久不見平復。
幸好趕上了!還好……只差一點,再晚一點,他看到的便會是具冰冷的屍首。
「不錯嘛,讓你趕上了。」月的笑顏一如三年前那個血腥夜晚那樣的溫和無害。
「你來幹嘛?」他冷聲問道。
「當然是來取她的性命。」基本上只要她出現,就不會有好事發生,請叫她瘟神或死神吧。
「為何挑上她?」夜-再問,但心裡已差不多知曉答案。
「當然是因為你啊,夜。」望著他,月笑了,笑容十成十的美,眼神卻是十成十的冷。「我從不放過對我釋出敵意的人。」她不喜歡潛在暗處的威脅,一旦發現有害分子,一律要將之斬除,和其相關的事物也要一併剷除。
果然又是他的關係。夜-閉緊雙眼,痛苦的蹙眉。
「要怎麼做你才不會再來找她的麻煩?」要如何才能不再讓他愛的人喪命?
「放棄找我報仇的念頭。」只要夜-別再找她麻煩,她可以當這件事沒發生過。「當然還要對今晚的事,以及關於我的一切守口如瓶。只要做到這兩點,我們可以化敵為友,和平共處。」
月開出條件,夜-卻沉默了。
長達三年的恨意、妻子死在眼前的震驚、兩條他摯愛的生命的消逝……這仇恨,叫他怎麼說忘就忘!
「夜-……」
輕柔的呼喚夾帶著擔憂,他低頭一看,對上胡俐茵澄清的雙眸,心中原有的堅持登時消失。
「我答應你。」為了她,他什麼都肯做!
夜-他……
被摟在他懷中的胡俐茵心中滿是感動,他竟為了她,放棄之前的仇恨恩怨,這是否代表她在他的心中,地位已遠超過他已死去的妻子?
緊緊相擁的兩人,真讓人有點吃不消。月撇撇唇,收起槍打算要離開。
沒事還是早早回去吧,太過相親相愛的場面不適合命中缺愛的她。
她身形一晃,靈巧的躍上窗台,「再見了,夜-,希望這是我們以敵對身份最後一次見面。」身形再晃,她已然遠去。
默默凝視著她遠去的身影,直到她隱沒消失在黑暗中,兩人才收回視線。
「她沒傷了你吧?」夜-緊張的把她從頭看到腳,從左看到右,看完前面,雙手按著她的肩一轉,再看背面。
「沒事,我沒有事的。」只要有他在身邊,就算是世界末日她也不會害怕。
胡俐茵環抱著他粗壯腰身,將臉深埋在健壯胸膛上,汲取屬於他的氣息,只是不一會兒,她捏著鼻子猛地跳開來。
「哇,熏死人了!你跑去喝酒呀?」滿身的酒味,差點熏死她。
「抱歉。」他沉聲道,為了身上刺鼻的酒氣,也為先前的離別。
沒料到夜-魃會低聲下氣的向她陪不是,胡俐茵愣了一會兒,隨即再給他大大擁抱,因他的離去而生的難受已被他手捧真心歸來的狂喜撫平了。
「夜-,你……你今後有什麼打算?」他今日的出現,該不是特地趕來救她一命,然後又要離去吧?
胡俐茵狀似不經心的發問,手指卻用力絞扭著頭髮,看得出她其實很在意他的回答。
是啊,她害怕夜-會再離去,所以她不想問,但是又不得不……
總不能要她在理不清情勢的情況下,再次交出她的心吧?她已經沒有什麼殘餘的情感可以付出,再一次……只要再一次的打擊,她一定會因為承受不住心痛而死去。
「我會待在你身邊。」大掌貼在她細嫩臉蛋上,他以手指切切撫著衷心呵護的珍寶,對她許下承諾。
要不要再付出?要不要再愛她?這些日子來的他的苦惱,如今想起來真是可笑,即使她不在身邊,他仍停止不住不斷付出;即使命令自己不能再愛,她的身影依舊夜夜出現在他的夢裡。
剪不斷理還亂,感情的事不是像他所想,可以說斷就斷的,以往的他太過天真了,無論如何努力排斥,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仍無絲毫動搖,最好的證據就是……他的心在見到她的-那,發出欣喜的狂熱跳動聲。
「真的嗎?這次……是真的嗎?」胡俐茵揪著他的衣襟,不確定到底要不要信他。
「相信我。」夜-直視著她的眼睛充滿深清。
她傷痛,他也同樣不好受啊!愚蠢的他以為可以絕情的將她摒除在心門外,卻沒料到手上持的是雙面刀,傷了她的同時也傷了自己。
「我還想問一個問題……你愛她比我多嗎?」她知道這是個殺風景的問題,但她還是忍不住。
夜-雙手按著她的香肩,認真的將一字一句刻入她的心,「茵茵,你們是不同的人,我從未把你們混在一起過。對於你的問題,我的回答……是,我愛你比愛她多。」
「夜-……」她咬著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懇求上天給她的終於讓她得到了,儘管來得遲了些,但越是經過漫長的等待,成功的果實越是甜美。
現在她只求時間能暫停,讓她永遠保有這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