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遠遠朝竇如苑飛來的袖箭,精確無比的射中她的手。辛掩月剛嗆到兩口帶料的參茶,讓疾馳而至的司徒文淵伸手扣進她咽喉深處,乾咳兩聲,就全部吐光光了。
喘著氣,按住喉嚨。辛掩月臉色蒼白,餘悸猶存的低語,「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
「胡說!我不會讓你死的。」這是司徒文淵的決心,恨不得把辛掩月撳進他懷裡,以免她受到任何傷害。他還對竇如苑氣得要命,起身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踹,她一下被踹斷三根肋骨,在地上翻轉幾下,頸子一拐,就氣絕身亡。
伸手摀住掩月的眼睛,不讓她看血腥的場面,司徒文淵說:「別看。」
拉開他的手,輕輕放在胸口,辛掩月只是感慨的說:「說實話,她真的很可憐。」至於她究竟可憐竇如苑什麼,就只有女人家的心知道了。
「你心地善良,可沒人感謝你。」他擔心得要死,辛掩月倒像無事人般,他孩子氣得鼓起腮幫子,恨不得把這腦袋少根筋的小女人抓起來痛打一頓。
司徒文淵發自內心的關懷,讓辛掩月內心甜孜孜的。不過想到竇如苑不顧舊情,不留情面的想致她於死地,辛掩月就
再也笑不出來?打個寒顫,緊緊地偎緊他。恐懼充滿她美麗的眼瞳,辛掩月貪婪的想從他身上汲取溫暖以掩飾不安。
「該死!我不該一味的指責你,卻忘了你的感受。」手肘一彎,他體貼的問:「沒事吧!」
輕輕搖首,辛掩月抬眼,視線正對上姜家姊妹不諒解的眼光,她頓感疲憊的要求司徒文淵,「司徒哥哥,我們回紫薇閣好不?我累了。」
「好。」不理會世俗的眼光,他打橫抱起辛掩月,幾個縱身,便朝東翼的紫薇閣而去。回到紫薇閣,安置她睡下,司徒文淵交代幻珠,「看好你家小姐,可別讓她再出事了。」
「是,司徒公子。」連忙欠身答應,幻珠連眼都不敢抬的望向輕閉雙眼,脆弱無助的小姐。搖著頭,她實在難以相信,平日生龍活虎、調皮搗蛋的小姐,也會有躺在床上,看似病奄奄的一天。
點頭頷首,司徒文淵在辛掩月額際落下無限溫柔的一吻。收攝心神,他轉頭步出掩月閨房,直朝持國府而去。
「母親。」闖進李禎的睡房,他劈口就說:「我要在近期內娶親,請你幫我籌備婚禮。」
「好啊!」弄妥髮簪,李禎再三環顧銅鏡裡的自己,行動遲緩的回過頭來,故作鎮定的說:「你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是哪家姑娘?」
「我要娶掩月。今日之事,我絕不容許再次發生。娶她.是保護她的唯一手段。」司徒文淵說一不二的個性,毫無折扣可打。
不過,李禎自有一套對付他的辦法。嘴角略彎,她慢條斯理的答道:「倒沒聽過未娶妻先納妾的,不過你要是想開先例,為娘也不反對便是。」
「誰說我要納妾?孩兒剛才說得很清楚,我要迎娶掩月,是三媒六聘的那種!」司徒文淵不耐地說。
「一個出生不夠高貴的女子,何來榮登梧棲山莊少莊主夫人寶座的資格?你要將她收做偏房,娘可以不吭氣,不過——若是娶她為正,就萬萬不可。」
「娘,你為何就是不喜歡掩月?她出身又哪裡不高貴了?」
司徒文淵有「尖叫」的衝動。
「為娘喜歡誰,不喜歡誰,還用得著理由嗎?」飄給他一抹持國府「唯我獨尊,誰與爭鋒」的眼神,李禎不講理的打斷他,微慍的說:「辛掩月就算不是罪臣之女,也是辛鴻庶出的女兒。我堂堂一個持國公主娶媳婦,沒娶個皇親國戚,跟你娘一樣的金枝玉葉入府,已經很委屈了,你要是敢娶個山野草寇的民女進來做正室,我馬上跟你斷絕母子關係。」司徒文淵神色陰晴不定,依他翻臉就六親不認的性情,她反倒怕他當真了。
囁嚅一聲,李禎馬上又自找台階下的建議,「不然,為娘的委屈一點,退一步好了。你娶鳳露、風霜姊妹為正室,娘就讓掩月進門,把地當女兒看待,你說好不好?」
他這天真的公主母親,看來真需要被爹毒打修理一頓才行。長袖一揮,司徒文淵懶得理她,連多跟地說句話,都覺得浪費口水的扭頭就走。
顏面盡失的李禎,惱羞成怒的捏緊拳頭,對著紙門齜牙咧嘴。好一會兒,她目透精光的喝來丫鬟服侍她,紆尊降貴的直闖紫薇閣,想對辛掩月曉以大義,「命令」她接受梧棲山莊的姨娘身份。
「姊姊可曾聽聞,皇姨打算將你我姊妹二人,同時許配結司徒表哥一事?」遠遠瞧見姜鳳露的身影,姜鳳霜喜悅無常的喚住她,熱絡的拉住她的手,唱歌似的輕嚷著從天而降的好消息。「真好,咱們以後便不用再分開,可以永遠在一起,相互扶持了。」
兩人在紫薇閣外,渾然忘我的攀談起來,顯然未將梧棲山莊、持國府人口眾多,隔牆有耳這檔子事,放在眼裡。
「妹妹所想,未免太盡理想。」姜鳳露不愧為姊姊,腦袋多拐個彎兒,想的自是比妹妹多,也比妹妹深遠。「你忘記表哥並未鍾情於你我二人麼?加上奶娘毒害掩月賤婢一事,姊姊反倒比較擔心他將咱們遣送回鄉,不再照顧我們呢。」
「怎麼可能?難道皇姨做主,也無法令他回心轉意?」張眼一陣愕然,姜鳳霜露出對辛掩月充滿鄙夷的不屑神色,恨恨地問。
「這些日子以來,哪個僕役不稱讚司徒表哥是有擔當、有魄力的好兒郎?他決定妥當的事,肯定無法更改。就算是皇姨,他都不見得賣她老人家面子!」姜鳳霜暗笑妹妹天真,「紫薇閣』原是你我居住之所,司徒表哥歸來,二話不說便要管家請咱們遷出,讓掩月賤婢入住。」嘲諷地掀掀嘴角,她語氣冷漠的道:「美其名,是換個寬敞舒適的地點,讓我們住得更舒服,實際上他怨恨咱們霸佔她的地方才是真的。就算他同意皇姨納妾,我們也未必有幸福可言。」
「那可怎麼辦?姊姊,我可不想再被送回鄉下,過著貧困窮苦的日子呀!」如此說來,司徒文淵對她們倒真有幾分淡漠。
聽著姊姊越講越嚇人,姜風霜著慌似的要她拿主意。
「唯今之計,只有對掩月賤婢痛下殺手,了斷司徒表哥對她的愛慕之情。你我才有希望可言……」閃過一抹精光,她陰沉沉的朝姜風霜比下暗殺的手勢,令她不由得大駭。
「殺她!可是……這是天子腳下,咱們這麼做,會引來殺身之禍的。」姜鳳霜膽小又怕事,要她殺人,她寧可過著乞討的生活。
「用不著咱們動手。將來若是東窗事發,咱們可以誣賴給主廚的僕役啊!你聽我說……」緩緩移動腳步,姊妹倆邊走邊談,密謀的內容,終於遠去。
「小姐,你聽!那兩個惡毒娘們想毒死你呢!」耳朵尖尖的幻珠,貼在門扉上,聽見姜氏姊妹惡毒的伎倆,她義憤填膺的低囔。
「毒死我?我跟她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們幹嘛毒死我?」手持一卷三國誌線裝本,浸淫其中無法自拔的辛掩月,半倚著床,聽她大驚小怪的嚷嚷聲,迫不得已的抬頭,卻是不感興趣的反問。
「為了司徒公子呀!你沒聽她們說,要坐上正宮王妃的位子,就要把你殺掉……」幻珠急得跳腳,主子卻像不長腦袋的一臉天真,真個急死人。
「無稽之談。司徒哥哥都表明心跡,不願繼承持國府的爵位,還爭什麼正官王妃的位子!你有空聽壁角,不如多看點書吧!」辛掩月不是喜好無事賴床的人,唯一靜下來的時問,不是讓司徒文淵恣意的熱情霸佔住所有思維,無暇他顧,就是奉獻給書籍,看遍故國豪傑的英姿。
司徒又淵送她回房,她躺不到一刻鐘,便自行起身端坐床頭斜倚床角,開心的找來書本,消磨時間。
狗咬呂洞賓。無端被數落,幻珠悻悻然的噘起嘴嘀咕,「幻珠念的書夠多了,十全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他斗大的字也認不得幾個,我又何必念那麼多?夠用就好了嘛!」
「以前是誰一天到晚要我唸書的?現在倒是將唸書視為畏途了。唉!真是女大不中留,有了心上人,小姐的話當然是不用掛在耳邊囉!」輕聲取笑她,辛掩月見她跺腳,不依的睨視自己,卻又找不到言語反駁她,不由得開懷大笑。
「小姐就愛取笑人,人家可是為你好哪!」瞠目以對,幻珠委屈地叫。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的好姊妹!」擱下書卷走過來攬住她的肩,辛掩月難得吐露心聲的靠在她懷中低語,「這些年來,過慣寄人籬下的生活,反倒對權勢失了野心。少莊主夫人的位子,姜氏姊妹若愛,大可讓給她們,用不著跟她們爭。只要司徒哥哥心中尚有辛掩月一席之地,我就心滿意足了。」淺笑的臉,有說不出的溫婉動人,美得讓人心蕩神馳,忍不住要一親芳澤。
「娘跟爹,不就是現成的例子麼?不是正室,地位即比任何一位正妻還要尊貴,我倒希望獲得的是如斯般的眷寵,而不是持國王妃的虛名。」自我解嘲的說著,她不勝落寞的表情,盈滿細緻的臉龐,看在同為女子的幻珠眼裡,也不由得癡狂。
「再說——她們兩姊妹真要我死,方法何止千種?若我福大命大,閻王也不敢收我,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
「小姐,你太宿命論了。」辛家堡的悲劇,讓辛掩月失去以往的天真調皮,僅剩的,是逐日遽增的文靜。她這副樣兒,讓幻珠好心疼。
「宿命?也許吧!」凝望窗外夜空中的某顆星宿,辛掩月淡然地笑著,不再多置言語。幻珠拿她沒轍,只好轉求司徒文淵,奢望藉由他的關愛,為小姐防災擋難。
翌日,天剛破曉,辛掩月可能會被下毒一事,便在莊內不逕而走。送到她面前的每一道食物,需經司徒文淵用銀針試過,確認無毒,方可食用。
剛開始,她看司徒文淵意志堅決,也不好違逆他。乖巧的聽從他的安排,任他在每個小碟內,東沾沾西刺刺,異常認真的「驗毒」。可是連少莊主的貼身護法、護衛也像著了魔似的對她寸步不離,唯恐她有個閃失,就讓她受寵若驚、手足無措了。
「膽戰心驚」的日子,過不到三日,她就忍不住的大叫抗議。
「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嘛!」像只慵懶的小貓似的挨著他,辛掩月探過他寬大的胸瞠,嫌惡地瞥一眼桌上二十四式糕點,見上面坑坑洞洞,一副難以下嚥的模樣,所有「吃」的興致都沒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咕噥出聲,司徒文淵依然我行我素,堅持己見的貫徹他的保護工作,對姜鳳露、姜鳳霜姊妹怨毒的眼神,視而不見。
「可是——」鼓起腮幫子,辛掩月抗議道:「咱們一向都是同桌共食的,真有人心存歹念,想要毒死我,不就表示他也想謀害梧棲山莊的少莊主嗎?我根本安全無慮嘛!」
言下之意,梧棲山莊跟持國府的大小二廚可要小心囉!要是司徒文淵就口的食物裡面含有砒霜之類的東西,大家都就等著刎頸謝罪吧!
「沒得商量,一切以你的安全為要。竇如苑一事,絕不能再發生……」講到後來,司徒文淵已經聲小如蚊蚋,低到幾不可聞。
「竇如苑事件」,還要讓他餘悸猶存好一陣子呢!
他的腦袋,就像毛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怎麼樣也不肯拐個彎兒順她的意。辛掩月冉兀自生悶氣,也還是拿他的固執沒轍。變通方法,就是她吃的東西,全由司徒文淵親自料理,一切就沒問題啦!
思及此,黑黝黝的水眸,隨著她肚子裡的鬼點子滴溜溜地轉。須臾,辛掩月雙頰紅撲撲地暈上天然胭脂色。她萬般興奮的扯住他,沒頭沒腦的暴出一段話來,「既然莊裡的東西不安全,咱們就到外面吃。聽說長安城裡,有打北方來的戲班子南下表演雜耍哪!趁這機會去瞧熱鬧,順便光顧廣興客棧,吃吃饃漠、奶酪,喝點馬奶酒什麼的,好久沒吃到了呢!銅鈴眼閃爍金光,她全然是一副為吃是圖的神采。
「掩月……」
越說越覺得她的主意可行,不想仰首卻見司徒文淵面無表情的瞅著她,像是打算直接拒絕她似的;翹嘴翹到半天高,腦袋瓜子像搏浪鼓般迅速轉動,她很快就把司徒文淵不受她蠱惑的反應,怪罪到他個頭過於高大健碩,讓她無從撒嬌起。
身子骨從挨在他身邊到得寸進尺,乾脆整個人爬到他膝上,掛進他懷裡,找到安全舒適的位子坐定,辛掩月毫無大家閨秀規矩可言的繼續建議,「要不——過這三伏天,是賞楓聆聽鳥囀的好季節。前些日子,你跟四大護法入山,不是沒見到什麼有趣的獵物嗎?我可以在旁撫琴助興,肯定讓大家滿載而歸。到時再來個戶外燒烤也不錯……」
「掩月……」辛掩月根本沒打算讓他插嘴,司徒文淵帶著無奈,又萬般憐惜寵溺的神情凝望著地。心想:小掩月真是被他悶壞了。
「就算沒什麼可觀的大型獵物可獵,也可以到溪裡抓點魚、鰻之類的上來烹烤」司徒文淵還是一號似笑非笑的表情,辛掩月整張臉垮了下來,非常失望的將聲音隱沒,她直覺無趣的低問:「還是不行嗎?」
「你就想著玩是嗎?」逗趣的在她鼻頭一揪,司徒文淵收緊手臂,以防她掙扎過度,」頭栽到地下,在她口沫橫飛,鼓吹好半天後,欣然同意她的建議,「也好,咱們也好久沒下山了,去玩玩逛逛應該不錯。」
「哇!司徒哥哥萬歲!」攔住他,辛掩月哦地一聲給他一個好大的感謝之吻,跳下地,她迫不及待的待的嚷道:「幻珠,叫小六準備(註:小六乃梧棲山莊廚房裡的小廝是也),司徒哥哥要騎馬帶咱們去玩耍了。」
跑不到兩步,辛掩月腰際的蝶結被人拉住,她整個人被司徒文淵提了回來,回頭正待發作,見他卻是滿臉無奈。羞愧地垂下臉,她裝傻無辜的反問:「怎麼了?」
「幻珠,幫小姐打扮打扮,我可不許一個大家閨秀,跨騎著馬在街上橫衝直撞。」司徒文淵話是對幻珠說的,眼睛卻深遂地盤踞在辛掩月絕美的臉蛋上,看得她一臉燥熱。
「看什麼呀?」辛掩月雙頰火熱,幾乎快燒起來了。
「沒有。快去打扮吧!」將她放下,倏地往她臀部一拍,催促她回紫薇閣更衣。
「嗯!」熱情的在他頰上香了香,辛掩月蹦蹦跳跳地跟著幻珠離去。
直到她的腳步聲行遠,司徒文淵才舉筷招呼姜氏姊妹用餐,「粗茶淡飯,表妹們可別客氣,盡量吃,稍晚,我請李護衛陪兩位到後山狩獵……」瞥見兩人一臉愕然,他淡然道:「聽說上次狩獵,兩位並未盡興,這回我請個中好手—一李護衛作陪,兩位會不會覺得比較好?」
這下,他倒記起旁邊還有陪客了,姜鳳霜惡狠狠地瞪他,一葉紅舌,幾乎被她心頭上的怨氣折斷,真是咬牙切齒哪!
聽著司徒文淵表面上像是打商量,口吻上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的命令語調,抿緊嘴,姜鳳露暗地扯住直想發作的鳳霜,獰笑地同意,「也好,一切由表哥安排。願表哥跟掩月妹妹有個愉快的一天。」舉起手絹,裝模作樣地按了按嘴角,她妖嬈地站起,硬氣的說聲:「我吃飽了,幾位慢用。」拽起屁股黏在板凳上的妹妹,姜鳳露眸光陰鷙地拋給側過頭、悶笑不已的四護法八護衛一瞥,趾高氣昂的走了。
十餘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立刻哄笑不止,唯有一人悶悶不樂,愁眉苦臉的抱怨,「少主,你太不夠意思了。你要跟月姑娘下山玩耍,俺卻得陪那兩個騷娘們到後山打獵,這算是什麼天理?」
挑起眉,司徒文淵是一臉興味盎然的說:「不喜歡?要不,我派個人給你作陪,其他護法、護衛讓你任選其一,無話可說了吧?」
興奮地點頭,李太原不懷好意的眼光在眾家兄弟眼前掃射;嘿嘿嘿,平常跟他「有仇」的傢伙,可要倒大楣了。不趁機報復,李太原免費奉送一個月薪餉,喝足一個月西北風,也絕無怨言。
激烈的笑聲嘎然止住,杜十全迎向他逼近、不懷好意的嘴臉,不禁錯愕、口吃地頻頻往後退。「兄弟,你該不會是……」
不住的點頭,李太原笑容奸詐的附和他的揣測,「沒錯,兄弟,就是你,我決定邀你同我入山打獵,不知你意下如何?」
「碰」地跌坐在地,杜十全雙眼暴凸,久久說不出話來,「可是……我……我……」
「我老哥的意思,是他想陪少主跟幻珠丫頭下山溜躂,不想陪姜氏姊妹狩獵啦!還是我犧牲一點,成全這對苦命鴛鴦,陪你去吧!」走過去跟李太原勾肩搭背,杜百全憋住笑.調傭自家大哥的說。
「喔——」長長的叫聲,顯示李太原終於恍然大悟,「瞭解了。」嘖嘖有聲的點頭,他非常不雅的批評杜十全,「原來是思春啦!我要是太過堅持,不就顯得俺很不識好歹?好吧!放你一馬。讓你跟幻珠丫頭談情說愛去。」
「囉唆。」嗤他一聲,杜十全臉漲得火紅,揮拳擊向李太原,兩人完全沒大沒小的在司徒文淵面前笑鬧地大打出手。
看到這一幕,司徒仲還會羨慕兒子,他的護法、護衛比自己的傑出出色嗎?唉!
身著月牙白錦衣長掛的辛掩月,根本就是芙蓉玉面的貴公子哥兒,有點四不像,卻又差強人意。
司徒文淵細細地打量她,攏起眉頭,半晌從衣袖口袋內,取出一頂系有朱繩的緞面紅帽,招她過來,二話不說的往她頭上戴,才心滿意足的露出滿意的笑容。
瞇起眼,忍耐他粗魯又不失溫柔的舉止,辛掩月笑臉盈盈的問他,「還可以嗎?」
「勉強。」勉為其難的頷首,司徒文淵拿起披肩幫她穿好,偎過頭去,若有所指的說道:「不過——我還是喜歡你身著羅裙的模樣,看起來比較順眼。」
莫名地紅起臉,辛掩月沒話回他,只得羞赧地催促他道:「還上不上路哪!再不走,天就黑了。」
暴出大笑,司徒文淵走向小六牽來的白馬,回頭將她舉上馬背,自己再縱身躍上,一陣吆喝,一行人——連同十名護法、護衛、幻珠一—策馬下山。
沒人市集,十名死士立刻自動消失得無影無蹤。跟司徒文淵雙轡並騎的,只剩下掩月跟幻珠這一對。
「司徒哥哥你看,是紙鳶呢!」
屈指一算,她已有八年不識山下風貌了。對這「鄉下土包子」而言,就算是平常如紙鳶,也能輕易挑起辛掩月旺盛的好奇心。
「喜歡嗎?挑個漂亮的帶回去。」
搖著頭,辛掩月矛盾地表示興趣缺缺,心眼一轉,卻又鬼點子一籮筐的提議,「相傳紙鳶是梁武帝時期,侯景造反,武帝被困,造來向外告急,類似於傳信鴿的玩意兒。就不知載人上去,是怎生的光景。等回莊裡,咱們也做一個來玩玩,人像鳥兒般,在碧海藍天中翱翔,肯定很有趣。」
玩命的遊戲,希冀司徒文淵同意,除非烏白頭、馬生角,誇父追到太陽才有可能。他幾乎被她膽大妄為,只求好玩不怕死的個性嚇壞了。
久久不吭聲,司徒文淵皮肉僵硬的端坐在馬背上,不置可否。
「不行嗎?」回過頭,見他一臉蒼白,辛掩月擔心的問:「你不舒服嗎?要是不舒服,咱們找個地方休息好了。」眼睛飄向前面一棟紮著紫綢布簾的畫舫,她興致勃勃的指向前,佯裝天真的說:「就前面吧!醉月軒,真巧,跟我的名字僅有一字之差地。」
居然把長安城內有名的風月場所醉月軒當作一般酒樓,司徒文淵頭疼的按著太陽穴。』不知拿這不解世事的辛掩月如何是好。
「少主……」司徒文淵神色蒼白的可憐模樣,實在讓人同情。
瞅著掩月要笑不笑的臉,知道她又淘氣,故意整人,杜十全側隱之心大起,解救主子於水生火熱的說:「少主若是不舒服,咱們還是上廣興客棧喝馬奶酒稍事休息吧!」跟著附過頭去在他耳際咬耳朵,「月姑娘故意整你的,醉月軒早在前年,她就喬裝上去逛過了。豈有不知裡面裝點什麼東西的道理?」見他不信,他只得歎息,「要不然你問她,長安第一名妓是誰,看她能不能毫不猶豫地就回答你。」
揚起眉,司徒文淵聽完他的話,果真低頭問辛掩月,「月兒,長安城第一名妓是誰,你知道嗎?」
疑,被拆穿啦!
輕吐銀杏,辛掩月眼珠子一轉,反應超快的裝傻,「我哪會知道長安第一名妓是誰?」閨秀報仇,立刻不晚。辛掩月頭往旁傾,一臉「xxx」相的反問杜十全,「杜大爺,你知道長安第一名妓是誰嗎?」
「不就是綠莞淨嗎?」話出口,才為時已晚的發現他又被辛掩月耍了。瞪大眼,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瞬間噘起嘴的幻珠,大叫,「月姑娘,我會給你害死!」
辛掩月哪管他的死活?早笑得花枝亂顫,歪倒在司徒文淵懷裡了。
「幻珠……」甫下馬,幻珠就給她吃排頭。硬是往他脛骨一踹,扭頭跑了開去。
真是無語對蒼天。杜十全拉不住她,回頭少不得又要數落辛掩月幾句。
跟在他們之後抱掩月下馬,將韁繩交給馬童,步入廣興客餞,司徒文淵快手地掩住掩月的櫻桃小嘴,制止她再逞口舌之快的表示:事情到此為止。
「好啦!別再鬥嘴了,進去吧!」
「是!」眼尾掃到幻珠越跑越遠,杜十全面色猶豫的啟齒,「少爺,長安城裡人多混雜,我擔心幻珠有事……」
揮揮手,司徒文淵打發心猿意馬的夥伴離開。「去吧!別走太遠。」不等他躬弓身答應,就直接帶著辛掩月進入客棧。
上到二樓,店小二旋即過來打招呼。
「客倌要點什麼?」
「馬奶酒兩碗。」
「奶酪、饃饃各來兩份。」不等司徒文淵同意,辛掩月搶先說完。
「你啊!就是愛吃這些小零嘴兒,難怪不長肉。」打發小二下去準備,司徒文淵轉頭,疼愛地薄責她。
「誰說我不長肉,每天跳舞,早把吃的東西都消耗掉了。
我吃的才多呢!」縐起鼻樑,辛掩月微微抗議。
「跳舞?我怎麼沒聽說過檔子事?你在學跳舞?」這倒讓司徒文淵詫異了。
「這是持國公主交代的啊!她說姑娘家連基本的不會,將來如何取悅良人、主子?所有住在持國府的丫鬟、小婢,總要受苦受難的學上好一陣子呢!」喝口小二端到面前的馬奶酒,辛掩月無所謂的解釋道。
母親究竟搞什麼鬼?他聽都沒聽說過持國府的丫頭、婢女需要學什麼撈什子舞蹈的,難道她背著自己,偷整辛掩月嗎?
腦海思緒奔騰,司徒文淵邊想,邊拿起海碗就口,「咕嚕」
地把碗內奶酒灌進嘴裡,帶點油膩腥味的酒奶剛嚥下入腹,手中的碗也在瞬間跌落地面。「喱唧」幾聲脆響,摔滿一地瓷渣子。
事情發展快到讓辛掩月來不及做反應。
眼見藏青的顏色,從司徒文淵手掌快速爬上他臉龐,不用看,被衣裳遮住的部位,肯定更加壯觀。
沒兩下,司徒文淵已經疼到翻倒在地,手捉住咽喉,痛苦地在地面上打滾。
辛掩月無法眼睜睜地的看他受苦,什麼也不能做,她急得跳腳,失聲尖叫,「司徒哥哥,你別嚇我……求求你們,快請大夫來,快請大夫來呀!」想要撈住他的手伸不到半空,司徒文淵抽搐兩下,便肌肉僵硬、面容發黑、七孔流血,當場暴斃死亡。
辛掩月嚇得臉都白了。
仆倒在地,她雙唇顫抖,發狂似的想渡些空氣給他,還沒貼近,便給一道強硬的臂膀扯住。
發聲者神色凝重且不帶任何感情的的警告她:
「月姑娘,少主身中劇毒、你這麼做,連你也會中毒的。」
阻止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被鼓噪聲招回的杜十全,還有一發現有異,即立刻現身的其他護衛。
「小姐!」連帶被杜十全硬抓回來的幻珠,一聽之下非同小可,立刻飛撲過來攔住辛掩月退向一旁,她被司徒文淵駭人的模樣嚇得不敢吭氣。
「可是他……」完全無法接受司徒文淵已死的訊息,辛掩月呆了、傻了。八年前血洗辛家堡的一幕,再度在她眼前重演,她的眼眶擠不出半滴水來,為司徒文淵流下悲愴之淚。這難道就是哀莫大於心死的寫照?
「少主死了,真不敢相信這是眨眼間的事。看來這毒性不淺……」杜十全晦敗的臉,有著說不出的懊惱,他呆然沉吟,壓根顧及不到辛掩月的感受。
主子死在死士面前,護主不周,他們全體陪葬都難辭其咎。
他在其他九名握緊拳頭、悲憤難當的夥伴眼中,看到相同的決心。待屍身護送回莊,交給持國公主,他們非得來上一招集體殉葬不可。
「真是百密一疏啊!一直以為姜氏姊妹下毒手的對象會是辛掩月,沒想到她們卻出乎意料的反其道而行,直接對少主下手……
少主若是泉下有知,肯定怨歎死。
滴水不漏的保護措施,不就是希望他能跟月姑娘比翼雙飛,過著神仙般的鴛鴦生活?如今卻是這般下場,更遑論月姑娘回莊後的命運,將會有多慘了,莊內的人肯定不會相信是姜氏姊妹下的毒手,畢竟她們有不在場證明——狩獵,而陪伴下山的死士,因為沒有盡到護主責任,說的話也不足採信。
持國公主不吸她的血、剝她的皮,找她墊背,定誓不甘休
「月姑娘,跟我們走!去向莊主和夫人稟告這項不幸的消息。」牽起辛掩月,田廣陵以眼神示意,要其他兄弟架起司徒文淵,在客棧嘩然的交頭接耳中迅速的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