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奇緣 第七章
    "玉瓊姑娘!玉瓊姑娘!"楚玨見玉瓊如失魂般地呆立不動,忙揚聲相喚。

    玉瓊緩緩地回過神來,雙眸神采盡失地低喃:"你都知道了?"

    "在下只是猜到姑娘並非凡人,但姑娘究竟是何來歷就不得而知廣。"楚玨望著臉色蒼白的玉瓊,雖心中不忍,但為了弄清她躲避自己的原因,只有狠下心來強迫她道出實情。

    玉瓊聞言淒然一笑。本以為從此隱瞞真實身份,能夠與他偶爾見一面,略解思念之苦余願已足。沒想到生平第一次動情竟不得善終,上天連這麼短暫的幸福都不願給她,讓他這麼快就發現了實情。

    "姑娘!"楚玨連聲呼喚著,玉瓊哀傷的神情和苦澀的笑容,都讓他倍覺揪心。

    此時,玉瓊自知身份已無法掩飾,只有抑制住起伏的心神答道:"公於既已別情,玉瓊也不再利瞞,但望公子知道真相後能守日如瓶,不要向外人提及此事,以免玉瓊今後無法在此立足。"

    "這是自然。"楚玨毫不猶預地一回答應。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玉瓊眼神迷離,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

    "那一年揚州大旱,河干並枯,哀民遍野。一日忽天降神湖,百姓們才得以偷生。這個神湖就是空鏡所化的碧波湖,夫人也是因不忍取回寶鏡而被罰下界。

    那時我不過是湖畔的一株俗花,因受湖水潤澤,吸取日月精華而幻化成人形。現在追隨於夫人身側,只為報答她當初滴水活命之恩。"

    "你是花妖?"楚玨大睜虎目,表情吃驚地問道。對這個出人意料的答案毫無思想準備。

    "不錯,我確是一名花妖。"楚玨難以置信的神情讓她痛心之極。人若傷心到極致,外表反而看不出絲毫悲傷。此時玉瓊神色反倒一派平和。她淡淡言道:"公子不必害怕,我若有存害你之心,你絕活不到今天。我涉足紅塵只為報恩,絕無害人之心。只要公子能將夫人之事放在心上,早日促成他們夫妻團圓。玉瓊到時定當功成身退,遠避人世,公子大可安心。"

    "玉瓊姑娘,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楚玨心知自己的態度造成了她的誤會,急忙開口解釋。

    "公子不必費言。"玉瓊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神色淡漠地截話。"無論你現在怎麼想都無關緊要。只要公子盡力促使夫人他們夫妻二人早日重逢,玉瓊也好早了心願,此生必將感念公子的鴻恩。"

    "哦?我的想法對你而言真的毫無意義嗎?"玉瓊的話令楚玨嘴角抽緊,淡漠的眼神激起了他的微怒。

    玉瓊轉眼避開他灼人的目光,故作冷靜地開口:"公子何出此言?我們現在談的是夫人的事情,請公子不要岔開話題。"

    "看著我的眼睛。"楚玨這時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的世俗禮教,上前粗魯地扳過她的粉臉,神色凝重地盯著她那雙驚慌失措的美目開口道:"玉瓊,你究竟還要逃避到何時?我不相信你不瞭解我對你的感情,更不相信你對我毫不動心。否則你的心情絕不會因我的言行而受到影響,你為什麼總是苦苦地壓抑自己的感情呢?我不在乎你是仙、是妖,我看重的只是你的本身、你的內心。我現在要你誠實地告訴我,你心中到底有沒有我?"

    玉瓊慢慢停止了掙扎,傾聽著他吐露的心聲。那低磁的嗓音幻化成魔咒,一絲一縷地緊緊箍住了她的身心。

    "回答我呀!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楚玨改用手扶住她細弱的雙肩,輕輕地搖喚著。

    "我……"玉瓊終於困難地開了口。

    "說下去。"楚玨熱切地催促著,滿懷希冀地望著她蠕動的櫻唇。

    "楚公子,"玉瓊抑住湧上心頭的感動,盡量語調平緩地開口:"你的情意玉瓊心領了,怎奈人妖殊途,你我之間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恐怕將來亦會累及公子受苦,公子何不趁早收手,以免貽誤終生。"

    "住口!"楚玨忍不住激憤地暴喝出聲,望著斂聲不語的玉瓊,被她不帶感情的話語深深地刺傷了。

    "你沒有良心嗎?你沒有感情嗎?為什麼總將我的一片真情棄之若敝?你以為我的所做所為難道只是為了逍峰?為了朋友之義?不!我沒那麼偉大,沒那麼無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是異類而對你另眼相看嗎?那你就看輕了楚玨,更看輕了你自己!難道你是鐵石心腸,體會不到我的良苦用心嗎?"楚玨說到最後,語聲也不禁便嚥了。

    "楚公子,你這是何苦?玉瓊不值得你如此相待啊!"玉瓊亦心潮澎湃,不由眼含熱淚地低喃。

    "別哭,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了。"玉瓊的眼淚炙痛了楚玨的心,他像對待易碎的玉娃娃一樣,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臉,為她輕輕地拭去淚痕。

    "別再說了,求你別再說了。"玉瓊投入了他的懷中,雙手樓緊了他的腰,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淚流滿面地哀求道。

    楚玨微微一愣,接著他受寵若驚地輕摟住懷裡的溫香軟玉,幾乎懷疑自己正身臨夢境。

    "好,我不說了,你也別哭。"楚玨心疼地望著她梨花帶雨的俏臉,再次為她拭去淚痕。

    玉瓊抬眼望著真情流露的楚玨,情動難抑地輕喚:"楚郎!"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求你再說一遍。"楚玨一呆之後,不由欣喜若狂地連聲追問。

    "你——"玉瓊本已因失口而嬌羞難抑,此時被他這麼一追問,俏臉更是紅成一片,她繡拳不依地輕捶他的胸膛,將臉深埋在他胸前,再也不肯抬起頭來。

    "喲呼!"楚玨大叫一聲抱起玉瓊,興奮地轉起圈來。玉瓊也被他逗得"咯咯"地嬌笑出聲,銀鈴般的笑聲似悅耳的音樂撒在了綠草如茵的河畔。

    潺潺的河水旁柳枝輕搖,五顏六色的野花點綴在無邊的綠毯上,更添幾分詩意。

    笑累的玉瓊依偎在楚玨的懷中,兩人靜靜地坐在河岸的綠柳下,沉浸在一片寧靜幸福的氛圍中,誰都不願開日破壞這份難得的氣氛。

    良久,楚玨才輕撫著玉瓊的秀髮低語:"你終於認清自已的心,不再逃避我了,這一天我以為只有在夢中才能實現。你知道嗎?每次看到你對我退避三舍的樣子,我都不禁要問,難道我真的那麼惹人厭嗎?'

    玉瓊抬頭望進他那雙深情的雙眸,心中不由滿溢不捨與愛戀。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楚玨產生這麼大的影響,他曾經是那麼自信驕傲的一個人,卻因她的言行而懷疑起自己的魁力,這一切更加撼動了她的心靈。

    她輕抬柔荑蓋住了他的唇,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怎麼?是我說錯了什麼嗎?"楚玨執起她的青蔥玉指,在她的皓腕上印下一個輕吻後,開口說道。

    玉瓊緩緩地搖了搖頭,低頭歎道:"你好傻,世上的好女子千千萬萬,何必為我……"

    "又來了。"楚玨面帶無奈地打斷她的話。"你怎麼總是不明白,感情根本就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否則世上哪來的那麼多癡男怨女?你我二人本遠隔千山萬水,卻能相聚於此又彼此傾心,確屬不易呀!這也是上天注定的緣份,我們更應珍惜才是啊?"

    "上天注定的……緣份?"玉瓊默默地於心中重複著他的話。激情經過長時間的沉澱,理智此時已開始慢慢回籠,她漸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玉瓊,你怎麼了?"楚玨本意是想安慰她,沒想到自己的話卻使得玉瓊的臉色越發沉重。

    玉瓊朝他安慰似地強顏一笑,笑容卻滿溢著苦澀。"楚郎,你只道是姻緣無定,卻忘記人妖相戀本已違背了天理倫常。只怕你我終將曲終人散,落得個有始無終的結局。"

    "你呀,就是太杞人憂天了。我們怎麼會有始無終呢?"楚玨自信滿滿地說道:"你難道忘記了?當年逍峰他們夫妻二人差一點人鬼殊途,卻因上天見憐,現在仍望破鏡重圓。只要你我真情不渝,定會有相偕白首之日。"

    "但願如此。"玉瓊不忍澆熄他僅存的一線希望,獨自將酸楚吞入腹中。她更加緊偎在楚玨的懷中,生怕下一刻兩人就將面對著生離死別。

    "對了!"靜默片刻,玉瓊又突然抬頭,"你什麼時候通知楊公子到洛陽與夫人團聚?"

    "這件事……"楚玨眉頭微斂,愁態隱現。

    "怎麼了?莫不是他出事?"玉瓊一臉驚惶地追問。

    "他沒有事,你別著急。"楚玨明知她的關心僅是因為如萱,但見她為另一個男人如此失措,仍頗為吃醋,不由酸溜溜地說道:"你要是對我也這麼關心,就算一死我也心甘情願。"

    "呸呸呸,重言無忌,大風吹了去。"玉瓊一旁忙摀住他的嘴,口裡唸唸有詞地念叨著。

    "哈哈哈……"玉瓊難得一見的真情流露,在此時只露無遺,天真的神態逼得楚玨開懷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人家還不是擔心你。"玉瓊一旁又羞又氣,末了她生氣地轉過頭去,不再理睬他。

    "好,算我錯了,是我不識好人心,不該取笑姑娘。小生這廂陪禮了,還望姑娘大人大量,別與在下一般見識。"楚玨一見玉瓊真的生氣了,連忙上前不惜犧牲形象地又哄又勸。

    "哼!"玉瓊輕哼一聲,被他的扮相逗得展顏而笑,想氣也氣不起來了。

    "算了,我才沒你那麼小氣呢?"玉瓊轉怒為嗔地一笑,"我們言歸正轉,是不是因為夫人曾趕過你,你心有所怨,才不願助他們夫妻一臂之力呀?"

    "冤枉啊!"楚玨不由大聲喊冤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楚玨是那種人嗎?"楚玨心知她故意出言相激,遂配合地作出義憤填膺之狀。

    言後,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才正色道:"不是我記仇不願幫忙,我已知道嫂子前次所作之事都是為了你好,又豈能再怨恨於她!只是我曾答應過她,不將她的行蹤洩露給逍峰。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輕易失言呢?"

    "你怎麼這樣看我?"他出言良久也未聽到玉瓊接話,抬頭時卻發現玉瓊正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楚玨隨著她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自己,不由滿懷疑慮地發問。

    玉瓊悠悠一歎:"沒想到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雖答應過不將她的行蹤告訴楊公子,但似未答應過不將她的行蹤透露給第三者呀。"

    "你是說……"楚玨面上露出了喜色,心中已領悟了她的話中之意。

    "嗯。"玉瓊肯定地點點頭,知道他已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如果你通過朋友將夫人的行蹤洩露給楊公子,這樣既不違背諾言,又對得起朋友之義。如此兩全之事,你又何樂而不為呢?只是此事還須細細地佈置,以防出錯功虧一簣。"

    "好,這件事但憑你作主。"楚玨此時對她已是心服口服。沒想到在她藝高貌美的外表下,還有如此聰慧的頭腦。這樣一位秀外慧中的可人,自己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竟然能夠獲得她的芳心。他越想越樂,若不是玉瓊再三催促,他幾乎都忘了還得商量大計。

    ※  ※  ※

    "老大!你什麼時候到的?"楚玨意外地看著坐在他房中飲茶的齊遨海,沒料到自己的書信剛剛送出不久,就能在此見到他。

    齊遨海放下手中的茶盞,好笑地看著滿臉意外的他,說道:"我當然是收到你的飛鴿傳書後趕來的。可巧我已行至洛陽附近,加上日夜兼程,自然來很快了一些。說說吧,到底什麼事讓你十萬火急地把我叫來。"

    "你還是先別忙著問,看你眼中一片血絲,一定沒有睡好。你先在床上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詳談。"楚玨不容拒絕地將他推至床邊,非要他躺到床上休息。

    齊遨海用力地從楚玨的箝制中掙脫出手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這是幹什麼?熬了幾宿夜對我們來說還不是家常便飯,幾時見你這麼關心過我?到底是什麼事改變了你?能讓你舉止反常的事也一定非同小可。"

    "反常?我那裡有什麼反常?"楚玨一臉不自在地反駁,頗有些此地無銀的意味。

    "還想騙我?"齊遨海握拳睡在他的背上。"咱們十幾年的兄弟你以為是作假的,別說我,就算是逍峰和嘯風兩人見到你這樣,也一定會察覺出你的改變的。"

    楚玨打開折扇慢慢地扇動了幾下,才略帶窘態地開口道:"前些日子我在此地認識了一位名喚玉瓊的姑娘。她美麗聰慧又武藝高強,我們彼此都頗有好感。"

    "難怪你現在會變得這麼細心體貼,看來這位姑娘是功不可沒呀!"齊遨海表面上雖一本正經地讚歎,語中卻難掩取笑之嫌。

    "好了,你也別偷著笑了。這種事凡人都避免不了,除非是六根清淨的得道高僧,才能得以看破紅塵,將來若是你追得心中佳人的時候,可別怪我要報這戲言之仇。"楚玨一臉悻悻地言道,卻沒注意到齊遨海因此而神色微暗。

    "哎,你猜我遇到准了?"楚玨又神秘地問。

    "誰?不就是一位名喚玉瓊的美貌佳人嗎?"齊遨海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

    "不對,不過也算對了一半。我說的這個人確實與玉瓊有關,而且與你們都是舊識。"

    "這人到底是誰?你別神神秘秘地吊人胃口好不好?"齊遨海也被挑起了好奇,不由連聲追問著。

    "你可知道我所心儀的那位玉瓊姑娘她的主人是誰嗎?她就是逍峰尋找了六年的夫人——柳氏如萱。"楚玨吊足了胃口,終於肯好心地宣佈了謎底。

    "是她!你找到她了?她現在在哪兒?過得如何?你通知逍峰他們了嗎?"齊遨海果然難掩驚喜地追問起來。

    "停!停!停!"楚玨作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頭痛地呻吟著:"老大,你可不可以一個一個地問。我總不能一下子回答所有的問題吧?"

    "那好,我不問了。你想到哪裡就從哪裡開始說。"齊遨海舉起雙手表示服從。

    "這還差不多。"楚玨這才把與玉瓊相識以及巧遇如萱的經過講了一遍。

    齊遨海聽得眼睛發直。什麼仙女下凡,什麼花妖報恩。雖然情節太過離奇,但是事情是由楚玨的口中說出來的,又使他不得不信。

    "原來其中還有這麼一段曲折,那我們下一步你預計該如何行事呢?"齊遨海畢竟是齊遨海,他很快就斂住心神進入了狀況。

    "我已經捎信給嘯風,這幾天他就能趕到,等他到了之後,咱們就傳信給逍峰,通知他我們三人因要事已齊聚洛陽,讓他火速趕來支援,然後……"他壓低聲音開始在齊遨海耳邊低語。

    ※  ※  ※

    幾天後,城郊香菲園。

    香菲園本是縣太爺的一所別園,因齊遨海與其私交甚篤,所以齊遨海三人暫時借住於此。

    這天一大清早,玉瓊就將遺兒帶到這裡與他們見面。幾人寒暄過後,龍嘯風忍不住蹲下身子輕撫著遺兒的頭,望著那張眉清目秀的小臉,他不信地問道:"這就是遺兒?"

    楚玨笑著點頭,他彎下身子在遺兒的耳邊催促道:"遺兒,這位是龍叔叔,跟叔叔打個招呼,快呀!"

    "龍叔好!"遺兒吐字清晰地脆聲呼喚,小臉上溢著一抹甜笑。

    "好!好!"龍嘯風連道兩個好字,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塊翡翠遞給遺兒:"遺兒,這翡翠是龍叔給你的見面禮,快收起來吧。"

    "龍公子,這塊翡翠價值連城。遺兒年幼不知掩藏,恐怕會招來事端,你還是自己收看吧。"玉瓊在旁婉言推拒。

    "你就暫替遺兒收下吧。"楚玨一分笑著插話,"嘯風可比我大方多了。記得初次與遺兒見面時,我只送給他一隻荷包。嘯風卻將他的寶貝送給了遺兒,你們不知道,這塊翡翠冬暖夏涼,帶上它百毒不侵。我跟他要了幾回,他都不肯割愛。現在他既送給了遺兒,斷然不會再收回了。遺兒,看來作與你龍叔相當投緣哪!"

    "這……遺兒還不快來謝過龍叔。"玉瓊一見推辭不下,只得替遺兒收下翡翠。

    "遺兒謝過龍叔,祝龍叔身康體泰,長命百歲。"遺兒從玉瓊的言辭舉止中看出此物價值不菲,忙乖巧地稱謝。

    "咦?"龍嘯風聞聽遺兒的遣詞造句,頓時一愣。

    "怎麼樣?沒想到我們遺兒還是個小才子吧?"楚玨語含驕傲地炫耀著,"你大概還不知道,遺兒在洛陽素有'神童'之稱。這也是嫂夫人教子有方,功不可沒呀!"

    "哎,提起嫂子,我還忘了問你,逍峰他們怎麼還沒回來?"龍嘯風疼愛地抱起遺兒,轉頭問道。

    "他呀——"楚玨賣關子似地托了個長音,"我告訴他今天要介紹個重要人物給他,打發他去買些點心、水果。我想大概也該回來了。何況還有老大陪著他,一定會督促他早點回來的。"

    "那好,你們在這兒等他們,我帶遺兒去玩一會兒。"他徵詢式地望向玉瓊,在得到她的同意後,向她微一頷首,才帶著遺兒離開。

    "龍公子好像很喜歡遺兒似的。"玉瓊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對楚玨說道。

    "那是自然,遺兒的模樣簡直就是逍峰小時候的翻版。更何況他又聰明乖巧,簡直人見人愛。你說,我們將來的孩子會不會也很像我?"楚玨滿含憧憬,大言不慚地說道。

    "誰要跟你生孩子?"玉瓊被他的一句話羞紅了臉,轉身就歐跑開。

    楚玨一把抓住她的手,順手一帶將她攬進了懷裡。他健臂箍緊她的纖腰讓她掙脫不開,才將臉湊到她的耳邊低語道:"你不生我的孩子生誰的?你可是我的,我不允許任何人將你從我身邊搶走。"

    "你還說?"玉瓊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好,我不說了,都聽你的。"楚玨連忙告饒。

    "咳!"一聲輕咳打斷了兩人的說笑。楚玨抬頭一看忙放開雙手,笑著招呼道:"逍峰,你們回來了。"

    "是啊,不過回來得好像有些不是時候。"楊逍峰微笑著打趣。齊遨海站在一旁但笑不語。

    '哪裡的話,你們到的正好,我們正在等候你們二位的大駕呢?"楚玨裝作不解其意地接話。順手接過楊逍峰手中的紙袋放在石桌上,避免了被撞當場的尷尬。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玉瓊姑娘。"

    "幸會,幸會。"楊齊二人拱手為禮。

    "這位是齊邀海齊公子,這位就是你家夫人的相公,楊逍峰楊少爺。"楚近又為玉瓊一一作了介紹。

    玉瓊一聽是楊逍峰到了,連忙上前施禮:"兩位公子在上,請受奴婢一拜。"

    不待兩人作出反應,楚玨早已上前一步,一把扶起她下拜的身子,又急又怒地說道:"我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許再自稱奴婢!你怎麼總是不肯聽呢?"

    "我本來就是夫人身邊的奴婢。"玉瓊雖知楚玨不忍她受委屈,但依然堅持以奴婢自居。

    "玉瓊姑娘,請聽在下一言。"楊逍峰在聽清他們爭論的內容後忙開口相勸。"這六年來,你們兩人定居洛陽,互相扶持,相依為命。雖名為主僕,感情定勝過姐妹。我想萱兒她也一定不願你以奴婢自稱,你何不順應人情改口相稱呢?"

    玉瓊聽他語氣自然地稱呼如萱為萱兒,遂猜到他對如萱一定余清末了。但究竟還有多深的感情,從他平淡的語氣中她窺探不出一二。畢竟已分離了六年,這期間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雖然楚玨曾一再保證過,說楊逍峰對如萱一直念念不忘,日思夜想。但終究歷時已久,再濃的感情也可能被沖淡。

    "不行,我得為夫人探個明白。"玉瓊暗中思忖著,早把自己的事情拋諸腦後。

    "請問姑娘,萱兒她近況如何?楚玨說時機還未成熟,不許我貿然前去相認。那我們到底何時才能相見呢?"楊逍峰一提起如萱,語氣也變得急迫起來。幾乎忘了眼前站的是一位姑娘,差一點急得伸手去抓她。

    自從昨日楚玨他們三人告訴他如萱就在洛陽的消息,他恨不得助生雙翅飛到如萱的身邊,卻被三人及時勸阻了。

    雖然經過了六年,幾千個日夜輪迴,也不知是否消磨了如萱心中的忿恨?是不是還在怨他、恨他?好在三人答應今天帶他來見一位與如萱關係密切的一個人,以便他探聽如萱的近況。昨夜,他激動得一宿未曾合眼,眼巴巴地盼到天亮。總算盼到了約定的時間,見到玉瓊,又怎麼能忍得住不細細地詢問呢?

    面對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楊逍峰,玉瓊反倒安心地笑了。她知道夫人多年的等待沒有白費。至少在楊逍峰的心裡,她還佔有很重要的位置。

    "楊公子不必著急,想必夫人這幾年的情況楚玨已經向你介紹了。"玉瓊瞟了楚玨一限又說道:"夫人由我照顧,現在一切都還好,公子不必掛念。"

    "這些年來多虧有你照顧萱兒,我真該好好謝謝你!"楊逍峰誠摯地連聲稱謝,非常感激玉瓊多年來對如萱的陪伴和照應。

    "公子言重了,照顧夫人是我份內之事,又何須言謝呢?"玉瓊輕聲地謙讓著。

    "好了,這些客氣話我們稍後再敘。遺兒呢?怎麼沒有看見他?"齊遨海插話道。自從見過遺兒後,遣兒的聰穎懂事很快就收伏了他的心。這會兒見不到遺兒的身影,他忍不住出聲詢問。

    "遺兒被嘯風帶去玩了,很快就會回來的。"楚玨一旁答道。

    "遺兒?誰是道兒?"楊逍峰不解地問道。迷茫的表情顯示出還沒有人告訴他已有了一個兒子的喜訊。

    玉瓊見狀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但她只是坐壁上觀,任由楚玨他們戲弄楊逍峰。甚至有點追不及待地想看看他得知喜訊後會是何種表情。

    "他呀,他就是你要見的人。"楚玨笑答道,還調皮地衝著玉瓊眨了眨眼睛。玉瓊見狀急忙低頭咬緊下唇,強忍住溢到嘴邊的笑意。

    "難道我要見的人不是這位玉瓊姑娘嗎?"楊逍峰疑惑的目光在三人之間徘徊,神色變得更加費解。三人只是笑而不答。

    "我們回來了!"一大一小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只見楊遺一手拿著拔浪鼓,一手抓著糖葫蘆,端坐在龍嘯風的脖子上,兩人大呼小叫地跑進了花園。

    遺兒費力地從龍嘯風的身上爬下來,跑到玉瓊面前興奮地炫耀:"瓊姨,你看!龍叔給我買了好多東西。而且他還好厲害,可以在樹上飛都不會摔下來。"

    "是嗎?那你可要快點長,等你長大了,也會和龍叔一樣厲害的。"玉瓊一邊搭話,一邊幫他擦去額際的汗水。

    "遺兒?"望著那張似曾相識的小臉,楊逍峰不自覺地喚出聲來。招來遺兒好奇的注視,遺兒掙脫玉瓊的手慢慢走到他面前,仰首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隨後皺了皺眉,小聲咕聯道:"好奇怪,我怎麼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遺兒,這就是你一直想見的親生父親,還不上前認爹?"楚玨見父子倆面面相覷卻不知對方是誰,忙開口為他們介紹。

    "你說什麼?"楊逍峰驚訝地望向楚玨,直到楚玨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他才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問道:"他真是我和萱兒的兒子?"

    "不錯,當年夫人就是懷著遺兒來到洛陽的。"玉瓊挺身出來證實。

    "他真是我的兒子!我有兒子啦!"他歡呼一聲上前將遺兒緊緊抱在懷內,親吻著那蘋果似的小臉蛋,他禁不住感動得眼中淚光閃動。

    "爹爹乖,不哭。"遺兒抬起小手為他擦去淚痕,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娘說過,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

    "好,爹爹不哭,遺兒真乖。"楊逍峰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也傷感不下去了。

    "遺兒,你怎麼就相信你叔叔的話,隨便認爹呢?你不怕他騙你嗎?"龍嘯風故意追弄著遺兒,惹得楚玨白眼相向。

    "不會的,楚叔叔他絕沒有騙我。"遺兒語氣堅定不容質疑,換來楚玨感動的目光。

    "噢?你怎麼會對他這麼有信心呢?"這時連齊遨海也忍不住來趟這片混水了。

    "我曾偷偷看過娘畫的爹的畫像,跟他一模一樣。我是不會認錯的。"遺兒手指楊逍峰,人小鬼大地道出了真相。

    "真的嗎?你娘還曾畫過我的像?"楊逍峰不由驚喜交加地追問。

    "是真的。"遺兒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從不說謊。娘說過,說謊是最不可原諒的。"

    "好孩子,你娘她說得對、你一定要謹記她的教誨,將來要好好孝敬她。"楊逍峰感動地望著聰明懂事的兒子。見如萱把兒子教得這麼好,欣慰之餘卻讓他更形慚愧。

    "遺兒,這些是你最愛吃的點心,你爹特意為你買來,快過來嘗嘗。"楚玨怕楊逍峰的情緒過於激動,忙抬手招喚遺兒。

    石桌之上,玉瓊已將各式點心和水果擺放完畢,正含笑站在一旁看著遺兒。楊逍峰此時才明白楚玨逼他去買水果點心的真實用意,投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

    "爹爹,叔叔,我們一起去吃點心。"一聽有點心可吃,遺兒立時露出急切的表情,可是天生的教養還是讓他沒有忘記招呼長輩。

    看著吃得香甜的遺兒,楊逍峰帶著寵溺的微笑,連連給他往碗裡送。

    "公子,遺兒已經吃得不少了,他回去還得吃午飯呢。"玉瓊見遺兒吃得不亦樂乎,雖不忍阻止,卻仍開口相勸。

    "這有什麼關係,回去不吃午飯不就行了嗎?"楚玨開口說情。

    "我吃好了。"遺地戀戀不捨地放下手中的點心,不肯再吃了。

    "再吃一點。"楊逍峰輕聲規勸著。

    "公子,您就別勸了,他是不會再吃的。"玉瓊插言解釋道:"夫人怕遺兒耽誤正餐損傷身體,極少讓他吃零食點心,並且還規定他每天必須吃完三餐。平時,夫人即使再忙,也要抽出時間與遺兒一起用餐的。"

    "那好吧,萱兒這麼做也是苦心一片,實在難為她了。"楊逍峰長歎一聲說道。他雖心疼遺兒,但亦深知如萱所做皆是為了遺兒好,何況遺地長這麼大,自己從未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自然更不能擅改她的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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