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萱慢慢收斂起唇邊的笑意,走到湖畔,撩起澄清的湖水淨面整裝。這妝扮完畢後她深手入袖取出一方白色絲帕,毅然咬破五指以指代筆寫下兩句血書。然後她折好絲帕放在湖邊的石椅上用金釵壓好。
她再次起身來到湖畔解開了掛在湖邊的一葉扁舟,如萱半靠在船頭,任輕風吹動水波,舟兒緩緩地移向湖心。
凌兒回來不見了如萱忙四下尋找,抬眼時卻看到如萱坐在飄在湖心的扁舟上。"少夫人!"凌兒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喊叫。
如萱聽到喊聲站起身來,回首嫣然一笑。陽光輕柔地罩在她的身上,輕風吹拂著她的裙裾。乍一看,彷彿是凌空欲飛的仙子。
凌兒心中一凜忙揚聲急喚:"姐姐!你想開點兒,可不要做傻事啊!"
話音未落,只見如萱蓮步輕移,纖腰一探,整個人從船頭直墜湖中。
"不要!"在凌兒淒厲的叫聲中,一道霞光從湖中閃過,眼見如萱消失於湖面。
"凌兒,怎麼啦?"楊逍峰不知何時也尋至湖邊,正見凌兒癱坐在湖邊淒然而叫。
"少夫人,少夫人她……"凌兒手扯著他的衣袖,哭得說不活來。
"萱兒?萱兒她怎麼啦?你到是快說呀!"楊逍峰面色愀然一變,心知出了大事,否則凌兒決不會悲痛至此。
"快!快救少夫人!她、跳湖了!"凌兒終於哭喊出聲。
"啊?"楊逍峰震驚地呆立了片刻,忽然如瘋了一般地跳入湖中去救如萱。此時被凌兒哭叫聲引來的一群僕婢,在驚聞少夫人墜湖的消息後,也急忙下湖幫助救人。
眾人忙了一天,始終沒有發現如萱的蹤跡。楊逍峰不肯死心,一個人在水中繼續尋找。邊找邊呼喚著如萱的名字,見者無不為之垂淚。
經過一天一夜的尋找未果,楊逍峰終於死了心。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湖邊,跌坐在石椅上。
凌兒漫步來到他的面前,手捧金釵和血書哽咽道:"公子,這是少夫人留下的。"
楊逍峰顫手接過來打開細看,只見上面血淚斑駁,留下兩行飛逸的字跡。"老天若不隨人願,不會做天莫作天!"
血書上斑斑點點的血淚,寫滿了如萱對社會、對禮教的控訴,也寫滿了對他的失望與怨忿。"萱兒!"楊逍峰悔恨萬分,悲聲痛呼。
凌兒輕輕地跪在他的面前,強忍悲痛開口道:"少公子,請您節哀,奴婢有事稟告。"
楊逍峰忍淚示意凌兒起身回話,凌兒堅定地搖搖頭,堅持不肯起身。"少公子,少夫人墜湖前曾與我結拜,囑托我代為照顧兩位高堂。本來凌兒不應在此時開口談論此事,可是少夫人待我情深義重,凌兒定然不能負她所托。今日自願前往柳府送信,從此將長居柳府代夫人盡孝於二老膝前,望公子成全。"說罷連連叩首。
楊逍峰上前雙手扶起凌兒,沉聲道:"你去吧,凌兒,柳府二老今後就靠你了。萱兒她慧眼識你忠義之心才放心地將父母托付於你,可惜她空有識人慧眼卻無法自主終身,落得個所托非人,讓我誤了一生。"他不禁自責地低歎。
"對了,夫人還有幾句話讓我轉告你。"凌兒猛然記起如萱的交待。
楊逍峰眼中頓時一亮,不敢相信地追問:"真的?她真的有話留給我?她都說了些什麼?"
"姐姐她說,"凌兒改過口來,語中摻入幽怨,"她自知才流德沒,不配作楊府當家主母。本應早日求去,怎耐柳家家教森嚴,自不敢辱沒柳家清白門楣。至此一別恐今後再見無期,她祝你早日另娶佳偶,以了夙願。"
"她真是這麼說的?"楊逍峰輕聲問道。凌兒沒有說話,只是肯定地點點頭。
楊逍峰無力地垂下了頭。沉默了片刻,他突然由喉中逸出一陣慘笑,南哺低語道:"她果然無法原諒我,她果然在怨恨我,她果然是因我而一心求死!"他的聲音由低轉高,最後化為高亢嘶吼,吼聲未落,只見一口鮮血由他口中噴射而出,挺拔的身軀轟然倒地暈倒過去。
※ ※ ※
如萱投湖後,楊逍峰因悲痛過度連續暈迷了三日,這天傍晚,他由暈睡中醒來,慢慢睜開了雙眼。
"醒了!醒了!少公子他醒了。"思兒驚喜地喊著:"快去請齊公子他們過來。"
楊逍峰眨了眨乏澀的雙眼,暈沉沉地問道:"我怎麼了?"話出口時才發現自己聲音暗啞,虛弱無力。
"少爺,你忘了,三天前你在湖邊暈倒,直到現在才醒,真把大家急壞了。"巧兒一旁嘴快地回答。
"巧兒!"思兒在一旁急忙喝止。巧兒也自知失言,忙掩嘴不語。
"湖邊?"楊逍峰皺眉思索,驀然臉上一白,剛坐起的身子又連晃兩晃,眼見又要摔倒。
"小心!"話到人到,只見人影一閃,龍嘯風己出現在他的床邊,健臂一伸,扶住他栽倒的身子讓他斜靠床頭,齊遨海和楚玨也隨後跨步進入房內。抬眼掃了一下嚇呆在一旁的兩個丫頭,齊遨海揮手將她們遣退。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你們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嗎?"龍嘯風忍不住問道,不明白原本恩愛的兩人為什麼會鬧到這種地步。
楊逍峰面容慌忙,神色悲慼地垂頭坐在床上,不發一語。
"那個怡紅是哪兒冒出來的?她憑什麼在這裡以女主人自居?"楚玨面帶輕蔑、不屑地問道。
"怡紅?"楊逍峰聞言一愣,直到此刻才記起她的存在。
"就是她,從打我們進府起,就看見她在那裡呼奴喚婢,那副頤氣指使的勁兒可比嫂子威風多了。"楚玨相當不滿地說道。
"她是萱兒收留在府中的。"楊逍峰雖一語帶過,但如萱的名字依然引起他心底的刺痛。
"逍峰,你別太傷心了。若是弟妹還在,也不願看見你這樣?"齊遨海苦心勸慰著。
"她是不會願意再見我的,否則也不會……"說到這裡,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換做是我也不會再見你的。"龍嘯風插言。"嘯風,你?"齊遨海一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
"大哥,你知道嗎?咱們在楊府這三天,我耳朵裡都灌滿了丫頭們的議論,當初我們在颶風堡查案的時候,那個怡紅就已經在這裡頤氣指使了。嫂子她忍氣吞聲。息事寧人,只盼逍峰回來能給她一個滿意的交待,誰知……"龍嘯風氣忿地說道。
"誰知他不但沒有絲毫交待,還叮囑嫂子不許欺負她。更有甚者,竟然讓嫂子親睹他與怡紅上床的一幕。"楚玨也氣不過地插言。
"你們,你們就不能少說兩句嗎?"齊遨海無奈地說道:"你們不知道他剛剛醒來嗎?"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失去的時候才想起要珍惜,不是已經太晚了嗎?"看著滿面懊悔的楊逍峰,楚玨感慨而歎。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負她一片真情,讓她受屈忍氣。如果我在她跑出房時就跟著追出去,她也不至於絕望到一死以求解脫。現在我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已經太遲了。是我害了她呀!"楊逍峰以手去床,發洩心中的傷痛。
"也許還不算晚。"龍嘯風若有所思地說道,引來了三人的注目。
"你說什麼?"楊逍峰不可置信地追問。
"我說一切也許還有轉機,現在悔過為時亦不算晚。"龍嘯風再次重複道。
"我說兄弟,這時候開這種玩笑,可不好笑。"楚玨蹩眉說道。
"我不是在說笑。"龍嘯風一臉正色地接言:"你們想,碧波湖不過是方圓數里的範圍。在逍峰一句'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命令下,至少出動了數百人下去打撈,卻連一片衣角也沒找到。這未免不合情理。"
"對呀!這幾百人下去,差不多把每寸湖底都翻遍了。何況這湖泊又不似江湖有出口,怎麼這個人會平白消失呢?"楚玨也深覺有理,並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凌兒臨走時跟我敘說過弟妹投湖的經過,說在她墜湖時,湖面曾閃過一道霞光。當時她心慌意亂地沒有在意,事後才覺得有些蹊蹺。"齊遨海神情帶有一抹沉思,言語間又提供一條重要線索。
"莫非……"四人面面相覷,心上升起了希望。
"只是這種事情未免有些太過離奇。"楚玨驚訝地說道。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也許蒼天有眼,憐憫嫂子一片真情而有意成全。"龍嘯風大膽地意測。
"那我該怎麼辦呢?若是她果在人世也不會願意再見我的,她定然怨我辜負了她。"楊逍峰剛燃起希望的臉上,又添了幾縷憂慮。
"只要你有恆心、有毅力,你們一定會有相聚的一日。有句話不是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嗎?"齊遨海樂觀地勸慰著,"只是,對於怡紅姑娘,你打算怎麼安置她?"
"這件事我自有安排。"楊逍峰聞知如萱可能生還後,精神立時一振,此時已不似剛才那般萎頓。
"該不是真如嫂子所言,要收她入房以了夙願吧?"楚玨出言消遣道。
楊逍峰苦笑一聲,"你們就不要再挖苦我了。現在我才知道自己對萱兒的感情早已根植於心。失去她,我已成了無心之人,哪還會有什麼歪念?我打算過一段時間就安排她嫁人,送她一份豐厚的嫁妝,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過多的追究了,畢竟我負有主要責任。從今往後,我將用我畢生的精力去尋找萱兒,只盼蒼天見憐,讓我與萱兒得以再續前緣。"他手中緊握如萱留下的血書,慨然而談。
三人不由暗中點頭。"揚州第一浪子"從此成為了歷史,將永遠封存在人們的記憶中。
※ ※ ※
六年後 洛陽 某茶樓
"哎,年兄,你聽沒聽說咱們洛陽最近出了一個神童。"一個頭戴方巾的文士對夥伴說道。
鄰桌的茶客耳尖地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禁搶言道:"這件事現在還有誰不知道呢?這可是咱們洛陽城的驕傲。"
"噢?這位仁兄莫非熟知此事?"被稱作年兄的人感興趣地問道。
"這話你可是問對人了,我家就住在他家的隔壁,這個孩子我可是從小看到大。這孩子不只伶俐乖巧,而且俊美秀逸,我早就看出來他將來必能出人投地。"茶客頗為自豪地說道。
"那你可知他的來歷?"旁邊一桌的客人問出了眾人的心聲。
"這個……"茶客一時語塞。
'哈哈哈……"眾人哄然而笑。笑得茶客一臉難堪,禁不往臉紅脖子粗地辯道:"你們也不用笑我,我就不信有人知道他的來歷。"
"這倒奇了,難道他是打天上掉下來的?"文士接口取笑道。
"是有些奇怪。"茶客正色說道:"五年前,不知從何處來了一對母子搬進了我家隔壁的那所大宅。我們雖為鄰居,卻也甚少見面。聽說這家的相公在外經商,甚少回家,家中生意全由夫人掌管,說起這位夫人,可不簡單。"談起自己熟知的情況,茶客禁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據說她夫家姓楊,娘家姓柳,所以繡莊便起名為'楊柳繡莊'。這位夫人一人管理著偌大產業,將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其精明慧黠不讓鬚眉,堪稱女中丈夫。更難得的是,她竟獨具慧眼,搶佔商機,幾乎壟斷了咱們洛陽的絲綢生意,有這樣一個能幹的夫人,真不明白她的相公還在外奔波什麼?"茶客不解地自語道。
"該不是這位夫人貌賽無鹽,讓相公有家不願回吧?"一人打趣道。
"那你就完全說錯了。"茶客斷然否決道,"這位夫人若是空有才華也不算稀奇。我老婆曾在她府上幫傭,據她講,夫人貌似嫦娥,美麗非凡,乃是一個絕色女子。而且她才高八斗,文筆千言,稱得上是一個才女呢!"
"難怪小公子會才華橫溢,被稱作'神童',定然是母親教導有方。"文士慨歎道。
"那是自然,此子姓楊名遺,自幼聰穎非凡。三歲即開始習文,四歲就能作詩,五歲時已是遠近聞名的神童。"茶客語含羨慕,讚歎不已。
"只是這位楊公子離家多年未歸,不知所謂何故?"另一個茶客問道。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自五年前她們母子來此定居,就沒見過這位公子。若是換作務人有此嬌妻愛子,那還捨得往外跑,已不得天天陪伴在佳人身邊呢。"茶客也頗為不解地議論道。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那位夫人與相公之間或許有什麼間隙,也未可知。"
"這也難說,說不定她早就沒了相公,托辭說相公不在只是為了少惹麻煩。"鄰桌的一人又插言道。
一群人議論紛紛,午後的閒暇時光就在喧嚷聲中度過
※ ※ ※
"娘!"隨著清脆的重音,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房內。
"遺兒,你回來了。"一個絕美的婦人放下手中的賬冊,抬頭笑應道。
"遺兒給娘請安。"楊遺恭敬地跪拜在地。
"好孩子,快起來。"婦人起身上前扶起他,慈愛地問:"遺兒,廟會好玩嗎?熱不熱鬧?"
"好玩,廟會上的人很多,很熱鬧,還有很多人在賣東西。"五歲的楊遺口齒清晰地回答。
"陪你一起去的瓊姨呢?"
"她說要去看看晚飯準備好了沒有,讓我先來見娘。"楊遺眨著兩隻烏黑的大眼睛,乖巧地答道。
"那好,你先去洗臉換衣,咱們馬上開飯。"
"嗯,那孩兒先拜退了。"楊遺拜退出房。
望著懂事聽話的兒子,如萱彷彿又在他身上看到他父親的身影。如同楊逍峰翻版的遺兒;時時讓她想起那段惹她傷心又讓她難忘的日子。
當年如萱忿而投湖。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便失去了意識。待她甦醒後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精美華麗的宮殿之中,一個身著官裝的美貌女郎正含笑望著她,見她醒來,遂關心地問道:"玲瓏,你睡醒了?"
"你是在叫我嗎?我叫如萱,柳如萱,不是玲瓏。"如萱不自覺地糾正道。
女郎溫和地開口道:"你先別忙著辯白,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就明白了。"
"傳說,天界的王母有兩個貼身侍女,一個叫做碧瑤,一個喚作玲瓏。兩個仙女聰慧美麗,深得王母喜愛。有一天,玲瓏在拭擦王母的梳妝鏡時,不慎失手讓它墜入凡塵,化做一頃碧波。"女郎娓娓道來,讓如萱聽入了神。
"碧波湖……"如萱喃喃地低語,想起了凌兒說過的碧波湖的來歷。
女郎微微一笑,又繼續說道:"本來玲攏只要施展仙術,收回寶鏡交還王母,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說到這裡,女郎的語氣轉沉了。"那年,正趕上人間適逢百年大旱,土地荒蕪,哀民遍地。那碧波湖本為仙界寶鏡所化,自是靈異非凡,雖天氣酷熱乾旱,湖水卻始終不曾減少一分。百姓正靠此天降湖水賴以生存。玲瓏仙女生就一副悲天憫人的性子,眼見黎民蒙難,百姓受苦,自是不忍收回寶鏡令百姓重陷於旱之境。
於是,她毅然放棄收回寶鏡的機會,甘願向王母領罪。王母雖憐她一片善心,怎奈天條難抗,只得罰她下界受苦。王母終歸於心不忍,就派我隨後保護,讓她免受劫難。所以,今天我才會將你救到這裡。"女郎說罷轉眼望向如萱。
"你是說,我就是玲瓏?"如萱心中赫然了悟,不由震驚地發問。
"不錯。你就是玲瓏,而我就是另外一個侍女,碧瑤。"女郎含笑點頭。
"難怪我總覺得這裡似曾相識,總覺得自己似曾到過此瑤池。"如萱從震驚中轉過神來,不禁自語道。
"那是因為你仙根深種,難以完全消除你前世的記憶。"碧瑤耐心地為她解釋。
"那我現在究竟是生還是死?今後又該何去何從呢?"如萱突然意識到這個重要的問題,忙開口詢問碧瑤。
碧瑤輕輕搖動螓首,開口道:"你既不算生,也不算死。我只是將你暫帶到仙界。你與楊逍峰塵緣未了,我還得送你回去與他相聚。"
"不!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見到他。"如萱余怨未消,異常堅決地拒絕了她的提議。
碧瑤體諒地笑了笑,"你先看看他現在的情況,至於回不回去,由你自己作主,我決不勉強。"
順著她的手指方向,透過層層瑞雲,楊逍峰瘋狂地尋找如萱,並為她吐血暈倒……這一幕幕的情景出現在如萱的眼前。如萱暗咬朱唇,心悸地看到楊逍峰暈倒在湖畔。
"怎麼樣?你想好了嗎?還是堅持不回去?"碧瑤明白如萱已經心軟,故意又開口問道。
"我……"如萱現在雖有心回去,卻礙於自己剛才堅決的態度而無法開口。
"你現在就算不回去,恐怕也不行了。"碧瑤忽然又補充道。
"為什麼?"如萱面帶疑惑地問道。
"除非你能狠心到可以拋卻凡間的一切,否則天界是絕對不會允許你懷著身孕重列仙班的。"碧瑤的話又投下了一顆炸彈。
"什麼?我有身孕啦?"如萱又驚又喜,不敢相信地問道。
碧瑤注視著如萱因喜悅而發光的悄瞼,微笑著再次頷首。"不過,你與楊逍峰本應經歷三次劫難。第一次的情劫你已經捱過去了,後兩次的劫難恐怕更難應付。所以我將你暫時帶到這裡,準備改變你的命盤後,再讓你重入輪迴。"
只是這樣逆天而行,恐遭天譴。所以這次你重返人間,切不可再回揚州,我再替你在洛陽安排了落腳之處,你可以在那裡安身等待時機,漫漫的生離之苦或可免去你兩次死劫。我力盡於此,其他只有聽從天意了。只是你切不可以任何方式與親人聯繫,一旦天災消除,你定可與家人再次團聚,切切勿忘!"碧瑤再三叮囑道。
"如萱定會謹記在心。只是姐姐大恩,如萱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如萱施禮稱謝。
碧瑤急忙制止,"你我姐妹一場,何須此等俗禮。眼看時間已是不早,我送你上路吧。"
"有勞姐姐啦。"
又是一道光芒閃過,再次醒來時,她已置身於洛陽的一座府宅之中。耳邊響起碧瑤的聲音:"玲瓏,這所宅院是為你準備的,可做你產前安身之所。孩子生下後,我再為你另換一所臨街的宅院。此處原有一位花仙名喚玉瓊,我命她陪伴你,亦可保護你的安全。待你夫妻團圓,她也功德圓滿了。此次一別,再見不知何時,望你多多珍重。"只聽得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遠,漸漸地被風吹散在空中,聽不到半分動靜了。
自從定居洛陽,如萱一住就是六年。其間產下一子,名喚楊遺,取其楊家遺子之意。如萱憑借對絲織品及刺繡獨有的鑒賞力和閨中學到的經商之道,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只是身為女子,隻身出門談生意亦有諸多不便。幸有武藝高超的玉瓊隨身相伴,讓她省去不少麻煩。
在外商洽談判之時,如萱通常是面罩薄紗,讓人倍感神秘之餘,引出了無限暇想,人們對這位富甲一方的貴夫人的如謎身世津津樂道,並且樂此不疲。
平時閒暇無事,如萱就親自教導遺兒,她把全部的心血和希望都投注到遺兒身上,以轉移她對楊逍峰的思念。遺兒也不負所望,自幼聰明絕頂,常常舉一反三,讓她深感欣慰之餘,不免為無法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而引以為憾。
楊遺雖小小年紀卻非常懂事。知道每次提起父親都會讓母親傷感垂淚,所以他閉口不再提及一詞,讓如萱暗自心疼於他的早熟、貼心。
"夫人,飯菜都準備好了。小公子正等您用飯呢。"玉瓊進房的聲音打斷了如萱的回憶。
如萱回神對玉瓊笑道:"好,你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好。"
玉瓊接手替她收拾紙墨說道:"夫人,這些事我來幹,你快去用飯吧。"
如萱停住了手,望著忙碌地收抬著桌面的玉瓊,感慨地歎道:"玉瓊,這些年多虧你了。否則我們母子不知會是什麼樣子。"
"夫人,你又跟我客氣起來了。我也是幸虧遇到你才能有緣悟道,否則今天我可能還是個花妖呢!說不定哪天大限一到,還得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呢。"玉瓊坦然一笑,不肯居功地謙讓著。
"都是我托累了你,若是我與相公今生注定無緣廝守,豈不是也要累你一生?"如萱頗為自責地接口說道。
"快別這麼說,夫人。"玉瓊插言阻止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若是果真如你所言,說不定是我托累了你們呢,上天也許是覺得我修行不夠,還有待磨煉,所以才遲遲不讓我功德國滿。這樣論起來,我還得跟你說報歉呢!"
一席話說得如萱展顏而笑,"好了,算我說不過你,我們還是快點去吃飯吧,遺兒現在一定等急了。"
想像著楊遺等得焦急的小模樣,如萱與玉瓊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會心的一笑。
飯廳內,噴香的飯菜已擺放要當,兩名靈秀的侍女站立在一旁。
楊遺身著白色錦袍,上繡著青翠秀竹。一張小臉唇紅齒白,目若朗星。整個人粉裝玉琢,乍一看,就像是個玉娃娃一樣。
"娘!瓊姨!你們來了。"如萱和玉瓊的身影剛閃過角門,就被他眼尖地發現,忙從椅子上跳下來迎接。
"乖,遺兒,快過來吃飯吧。"玉瓊含笑拉起遺兒的手,將他拉到桌旁。
"瓊姨,今天你坐在我身邊好不好?"回到桌旁,楊遺仍不肯放手地央求道。
"遺兒乖,你不是一直自己坐在這兒嗎?你乖乖坐在這裡吃,瓊姨幫你挾菜,好不好?"玉瓊疼愛地勸說著。
"娘?"楊遺求救似地望向坐在一旁的如萱。
如萱忍不住輕笑著開口:"玉瓊,你就破例一次坐在他身邊吧。看遺兒和你感情這麼好,倒比我這親娘還親。"
"夫人,你又在開玩笑了。"玉瓊俏臉一紅,不自在地解釋道:"遺兒平時和我在一起的時間長,感情比別人深一些也確屬實情。但這怎麼也無法與你們的母子之情相比呀!人常說'母子連心',當年你千辛萬苦地生下他,生養大思,外人又怎能比擬呢?"
"你呀!"如萱禁不住搖頭失笑。"明知道我在逗你,卻總是一本正經地解釋。"
"夫人,你……"玉瓊嗔怪地叫著。
"娘、瓊姨,可以開飯嗎?"楊遺見到王瓊的窘態,遂機靈地為她解圍。
"遺兒餓了?那好,咱們開飯。"如萱瞭然地笑了笑,順水推舟地宣佈開飯。
"噢,開飯嘍!"遺兒歡呼一聲,在兩人寵溺的微笑中向桌上的飯菜發起了攻勢。
※ ※ ※
揚州 逍遙樓
"哎,我說兄弟,你就不能開開金口,多說兩句話能累死你呀?"楚玨不耐地搖動著折扇,衝著楊逍峰嚷道。
"這麼多年難得你對嫂子一直舊情不忘。"龍嘯風不由慨歎道。
"逍峰,找了這麼多年也沒有弟妹的音訊。也許當年是我們料錯了,她大概早已不在人世了。"齊遨海眼見他的逐漸消沉,不由苦心地勸解。
輕輕地搖了搖頭,楊逍峰抬眼望了望三人,目光落在了街上往來的人群中,半晌才沉聲說道:"我不相信她會狠心地棄我而去。我有感覺,她一定還活著,等著我去找她,帶著贖罪的心去找到她,請求她的原諒。成親三個月,我只瞭解她溫柔賢淑的表面,卻不瞭解她還有剛烈決然的一面。所以老天讓我失去了她。現在,我瞭解她了,瞭解她的內心,瞭解她的為難,瞭解她的無奈,瞭解了她全部的全部。她也該是回來的時候了!"
楊逍峰說到這裡語聲立時一頓。他強抑下湧上心頭的淚意,將杯中的苦酒一口飲盡。
"對了,杭州的二老近況如何?"齊遨海見狀轉開了話題。
"一直在由凌兒照顧。聽說二老聞聽萱兒的噩耗後,都大病了一場,多虧凌兒衣不解帶地日夜守候才使二老轉危為安。二老現已將她認作義女,本想陪送一份嫁妝讓她風光出閣。但她卻言道,只要尋不回如萱,她就永不言嫁,甘願侍候二者終生。"楊逍峰將眼中的酸意溶入了酒液重新吞回腹內,才開口回答他的問話。
"弟妹寧為玉碎,堪稱烈女。這位凌兒姑娘更是義薄雲天,稱得上世間第一奇女子。"齊遨海不由讚不絕口。
"你們說嫂子會不會再回娘家?"楚玨突發奇想地說道。
"我去過幾次杭州,都沒有找到她。柳府上下都聲稱沒見過萱兒,看樣子不像撒謊。"楊逍峰難掩頹喪地答道。
"會不會是我們尋找的方向不對。"齊遨海又提出新的見解,"這些年來我們撒開人網在揚杭二州周圍尋找。除非她有飛天遁地之能,否則早應有消息了。你們想想看,她有沒有可能遠遁他鄉?"
"對呀!此話有理。"楚玨"唰"地一聲合起折扇,撫掌而歎。
"逍峰,這六年來你理首於工作中,一味地用工作麻痺自己來減少思念她的痛苦,連個性也變得沉悶了。除非對找人有利,否則你從不參加應酬,甚至甚少出門。現在想來反倒失過於得。不但減少了探聽弟妹消息的機會,而且有可能失之交臂。"齊遨海語重心長地進言。
一番話讓楊逍峰心中又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你們說,我現在該怎麼做?"他語氣急切地問。
"重要的是你得改變這種深入簡出的生活,多與外界接觸。如果你常到外面走動,說不定那天會讓你在街上撞到嫂子,也不是不可能的。"龍嘯風也滿含信心地加入了討論。
"遨海,你的看法呢?"楊逍峰高興得直呼起齊遨海的名字。
"我看這樣吧,我們把手中的事情安排一下,幫逍峰一起尋找。經過這麼多年,若是她還健在,一定有了落腳之處。我們只要詳加探訪,一定可以找到她的行蹤。"齊遨海頭腦精明地分析出當前狀況,條理清晰地作出安排。
"老大就是老大,果然出語不凡。"楚玨誠心地贊言。
"還有一點,我們應該兵分四路開始尋找。沿途若發現線索,就派人送信通知大家。若無結果,三個月後我們仍在此聚齊。"龍嘯風又細緻地作了補充。
"那我們說動就動,先各自回家打點行裝,三日後出發。"楚玨豪氣干雲地說道。
"那我在此就多謝各位了。"楊逍峰站起來深施一禮後說道。
"都是自家兄弟,你就不要客氣了,我們就約定三個月後在此相見。"齊遨海再次叮囑道。
四人在此揮手告別,各自回家整理行裝並安排一切事宜。三日後,四人如約踏上尋訪如萱的漫漫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