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形,與前次在曲阜時十分相似呢。
卿-兒跪坐在濟南城最有名的茶樓「倚泉居」中名為「清暉」的小間內,耐心等著水開,游離的思緒不經意間浮起這個念頭。
雖然已是盛暑,但在這間「倚泉居」中風景位置皆是最好的貴賓房中,涼風習習,暗香浮動,並未比一個多月前的曲阜熱多少。
而盤膝坐在她對面的人,仍是喬璇。
最大的不同,應是壺中的水,換成了天下三大名泉之一的趵突泉的泉水。
盯著跳動的火光,飄浮的視線突然與喬璇溫柔帶笑的眼交會,不知怎的,卻想起幾天前自己鬧的笑話,赧然垂下頭去。
人言泰山諸景中,以絕頂觀日出為最。而她卻因前一夜貪看月色,弄至第二天醒不來,錯過了日出盛景,喬璇便不說話,她也知道自己是做了蠢事了。
雖然之後他們在山上多留了一天,次日她仍是大飽眼福,並且還用那一天的時間教會小二哥如何料理簡單的食物,回想起來,卻仍是羞得無地自容。
喬璇若敢就此事多說隻言片語,也許當時便被她推下山去,做了冤死鬼。
賴床向來是容容的專利,想不到竟會有輪到她的時候。
無比識相的喬璇仍然不對她籠了一層粉艷的玉容發表任何意見,只是淡淡提醒道:「水開了。」
卿-兒挺直嬌軀,紛散的思緒驀然抽回,俏臉浮起寧肅之色,聖潔得令人不敢逼視,動作純熟流暢,說不盡的優雅閒逸、恬靜悠遠。
瑩白玉手緩緩提起水壺,先將茶杯洗淨,再注入八分滿的開水,而後投入由店家提供的碧螺春,稍許,緊結的茶葉在水中慢慢舒展、游動,逐漸展開葉片,現出一芽一葉、二葉、單芽、單葉的生葉本色,芽似槍、葉如旗,茸毫閃閃、星斑點點。她甜甜一笑,仍將茶杯放上小案,而後托起小案,聲清朗嬌脆:「請。」
若今日梁鴻接了孟光案……
喬璇伸出雙手,鄭重其事地接下小案放好,舉起茶杯,淺淺啜了一口,讓茶湯在口中徐徐纏繞後,緩緩吞下,動容道:「好茶。」
卿-兒如法炮製,亦為自己沖了一杯,小口品啜之後,俏臉上亮起三年來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喜滋滋地道:「名泉之水,果然名不虛傳。似這般清甜純淨,口齒留香,還是-兒首見。」
喬璇為她前所未有的歡顏看癡了眼,看著她如畫的眉眼飛濺出璀璨的喜悅,欣然飲下杯中余茶後唇畔漾著淺淺的笑意,就如此輕易地讓她這眉舒眼展的美態在心中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這樣的女子,只合讓人捧在手心、細意呵寵,上蒼卻是何等忍心,竟令她三年不得開心顏?
似是察覺他眼中深切的憐意因何而來,卿-兒凝住眉稍眼角的笑意,清澈美麗的鳳目望向窗外的烈陽,幽雅清柔的悅音平靜地為他揭開心頭的禁忌:「喬兄可知,賤妾與那馮子健,因何事反目,不成夫妻,卻為怨偶?」
曾經心死如灰,怎知今日,她竟會為另一名男子敞開心扉,容他一探究竟。
她不是不能瞞他一世,至少直到今日,沒有人會要求嘗為人妻三載的她仍是完璧。只要她沉默,不可能會有人疑她不貞。
但,她不要存有絲毫芥蒂的感情,絕不接受再一段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婚姻。這一回,她的心,要給得清楚明白,縱使這場豪賭可能會令她輸得粉身碎骨,她仍執意放手一搏。
喬璇停杯不語,溫柔帶笑的眼坦然相迎,純淨晶瑩的黑瞳中掠起的,不是疑慮、亦非好奇,只有滿滿的喜悅。
易挑錦婦機中字,難得玉人心上事。
但他清澈澄明的心緒,卻一絲不漏地反映著心上玉人的喜怒哀樂,自然洞悉了她此番剖心相見的用意。
戀她念她、惜她寵她,對這慧質美女,仍是遠遠不夠。她傾城無雙的艷色可以輕易博得世間男兒的戀慕,卻也都流於淺薄,那執著於皮相的傾心,休想打動卿-兒的芳心。
她要的,是知她信她、不疑不欺、至誠以待。
卿-兒靜下玉容,美目幽然與他對視,不避不畏,香唇微啟,娓娓道來:「我朝建國數百年,一改前朝士庶通婚之亂局,訂下嚴格的戶婚律,士與庶,官與民,涇渭分明。其中,婚禮儀式,雖有地域之分、貧富之差,大致格局,卻是相仿。」她悄然收緊籠於輕羅袖中的玉掌,唇畔洩出一抹淡笑,似諷還愁,「其中,有一件事,雖不似拜天地宗祠般公諸於眾,卻也是必不可少,甚至關係著新婦今後之餘生榮辱。」悅如珠玉的仙音一頓,以輕描淡寫的口氣接道:「這件事,民間稱之為『試玉』。」
她冷然的眸凝住喬璇,不肯錯過他半點神色變化:「而我洞房花燭,鴛鴦榻上,那一方白綾,由始至終,不見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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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
值不值得?值不值得?
女兒家,新婚無落紅,一般人會想到的,只有一個原因。
即使是她置身局外,乍聞此事,可以得出的結論亦與旁人無異。
但她仍是要問,故事的主角換成她卿-兒後,喬璇會怎麼想、會怎麼看?
古來娶妻求淑女,喬璇可以不介意她曾是他人婦,將她前段姻緣不諧歸咎於馮子健,視她為無辜無助的弱女子,則對她的愛戀,雖難見容於世俗,卻也在情理之內。
而今她明白告訴她當初她與馮子健夫妻不合,其疚咎在她,且是為了這女子絕不能被人原諒的理由,他,又會怎樣看她?
輕她鄙她,視她為無行女子,下作閨娃,或拂袖而去,認為她不配進他喬家大門,以免辱他門楣;或視她為路柳牆花,輕薄玩物,再無半分尊重,始亂之,終棄之……
縱然在喬璇坦誠無欺的眼中尋不出一絲輕慢,她冰冷的美目依舊不見暖意,冷冷探詢。
他的回答,只要令她有一分猶疑,她都會慧劍一揮,斬去萬千情絲,寧可孤獨終老。
曾經傷得那麼重,曾經失望得那麼深,這一回,再想要她傾心傾情,絕非易事。
而喬璇,喬璇會否是惟一那個值得她動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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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由卿-兒這明師一手調教出的低徒卿容容亦有模有樣地煮水烹茶,動作亦與乃師一般優美流暢,若非最後的成品實在是不堪入「口」,任誰都會被她純熟的手法唬住。
但被迫灌下幾大桶苦水的風莫離自然明白她的底細。領教過此姝無人能及的魯鈍不受教後,他重蹈卿-兒之覆轍,不再嘗試糾正她諸如茶葉的用量、水溫、火候上的種種謬誤,放任她糟糕這「一兩黃金一兩茶」的絕妙佳品。
只是想不通,為何她每個動作都到位,卻又會每個步驟都有差呢?
絕不承認自己廚藝上的沒有天分會連帶導致茶藝低能的小女人氣鼓鼓地將茶案塞進一臉無奈的臭男人手中,叉腰嗔道:「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是請你喝茶,又不是叫你吃砒霜。」
吃砒霜怕都強過喝容姑娘親手泡出的黃蓮湯吧?至少前者只要一次便一了百了,哪像他還需遭她荼毒不計其數那麼多次。
風莫離一臉從容就死的悲壯,囫圇吞下滾燙的苦汁,誇張的痛苦狀惹得卿容容大發嬌嗔,啐道:「有那麼難喝嗎?幹嗎回回都擺這張死臉給人家看?」
不難喝的話,為何大小姐你一滴也不肯試,統統灌進本大爺的肚子呢?
風莫離拉出慘兮兮的苦瓜臉,忍無可忍地討饒道:「容大小姐啊,你知否從早晨到現在我一共喝了三十九杯穿腸毒藥?就算開頭只有一點點的難喝,灌到現在也累積成無比多的難喝了好不好?」
何況她努力出的成果,味道一次比一次恐怖,沒有長進也就罷了,居然每況愈下,真是沒天理。
卿容容瞪大杏眼,努力想板起臉來,卻忍不住破功,「噗哧」笑道:「好了啦,不逼你喝就是了,臭莫離。」
風莫離如逢大赦般鬆了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所有茶具(刑具乎?)送離她視線之外,再以無比輕鬆的步伐飄回她身邊坐下,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道:「好了,現在卿容容大小姐肯說說是為了什麼事煩心嗎?」
心情不好就泡茶,真是可怕的怪癖呀。
若非午間到訪的卿別量看他可憐,大發善心地提點了他一句,他灌水灌到撐爆了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而在商場上素有「火狐」之稱的卿家大少爺一見這架勢,連正事都丟下不談,拔腿就跑,只涼涼地贈他一句「自求多福」便不見人影,有多遠便躲多遠去了。
啊啊,真不講義氣。
怎麼想得到他聰慧可愛的小情人,竟會有比母夜叉更可怕的一面?
為了自己的胃、腎著想,他以後一定要好好待她,絕不讓她有心情不好到要去泡茶的機會。
不知道他心裡正轉著奇怪念頭的卿容容俏臉一垮,櫻唇下垂成泫然欲泣的弧線,悶悶不樂地將一摞已翻到爛的破紙從茶几下揪出來,攤在桌面上。
風莫離不用看都知道那定是她已研究過若干次的某家公子的資料,抗議道:「喂喂,你到底清不清楚誰才是你的夫婿啊?天天捧著人家吃飯如廁的記錄研究,你打算移情別戀是不是?你有沒有搞錯啊?我才是你的枕邊人耶,你眼裡還有我嗎?整天帶著這堆紙頭走進走出,讓我很沒面子你知不知道?哎……哎哎,你又打我?」
怨夫般的語調逗笑卿容容,抓起那堆紙頭敲上他的頭,打斷他滔滔不絕的碎碎抱怨,不依道:「莫離啊,人家要跟你說正經事啦。」
風莫離合作地板起俊秀的娃娃臉,嚴肅地道:「那麼請問容容姑娘,您又發現喬家少爺犯了哪款天條,不配和你家小姐共偕鴛盟了呢?」
都把自家小姐丟給人家兩個多月了再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不嫌太遲了嗎?何況這小妮子操心的事瑣細到喬璇愛吃辣、小姐愛吃甜這樣無聊,就算她是他的心上人,仍要被他當神經病看。
卿容容怎會不知他斜斜睨視的眼神有何含義,氣嘟了嘴道:「好好聽人家說不行嗎?偏要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不理你了啦。」
不理他-繼續心煩-接著泡茶-
嗯……嗯……
風莫離襟危正坐,要多誠懇便多誠懇地道:「怎樣?容姑娘請儘管吩咐,小的洗耳恭聽。」
卿容容瞪他一眼,不再計較他吊兒郎當的態度,擰起柳眉,指著記載了喬二公子生平大小事的資料道:「有一件事,不知小姐是沒注意到或是沒放在心上……」
卿-兒忽略不計的小事自然是於她無礙、不成問題啦。風莫離愛理不理地以手支頷,耐著性子聽愛瞎操心的小丫頭唸經。
「可是,這個問題很嚴重耶!」不瞞他輕忽的姿態,卿容容忿然握起粉拳,捶上他皮粗肉厚的肩膀:「死莫離,你要不要聽啊?」
事情只要牽扯到她的寶貝小姐就沒得商量。
風莫離用力點頭,十足捧場:「要要要,當然要聽……」
就算他說不想聽,她還不是一樣會碎碎念到他聽進去為止。
卿容容將注意力放回那疊已被她蹂躪得不成樣的資料上,把它們當成喬璇惡狠狠地瞪瞪瞪,像是要瞪穿它們:「所有關於喬公子的資料都表明,喬公子志在官場,一心欲步乃父後主,為官為宰,平步青雲。」
風莫離懶洋洋地趴到桌子上,抬著雙愛困的眼覷著她:「那又如何?」
這麼明顯的事實,只有這慢半拍的丫頭現在才看出來好不好?那聰慧絕倫的女子怕是一眼就看穿了吧。
真是奇怪了,為何那樣才色雙絕的美人十餘載的細心調教,仍會教出如此單純的傻丫頭,對刺繡以外的事物皆遲鈍到近乎無知的程度?
嘖,真是枉費她一臉聰明相。
說到有關卿-兒的事,就會和自家少爺一樣腦筋短路的卿容容跳腳道:「什麼什麼『那又怎樣』?喬公子若一心為官,少不了要和官場中人周旋,那他的妻子當然也少不了要應酬那些個官太太啦。那些女人十個裡頭至少有八個尖酸刻薄、勢利惡毒。小姐若嫁了喬公子,豈不是一世人都要聽那些風言冷語了?」
她不是覺得喬公子不好,可是她有領教過那些貴婦人的厲害,馮子健的口齒跟她們比起來連三歲小兒都不如,光想想小姐要應付一群口蜜腹劍、笑裡藏刀的女人她都覺得可怕。
她嬌怯怯的小姐,怎麼會是她們的對手?
不行不行,她揉亂一桌碎紙,心慌無主:「我要去濟南把小姐救回來,不准喬公子娶她。」
風莫離無力地垂下頭,勉強擠出一點耐心哄著無理取鬧的小女人:「容容,相信你家小姐好嗎?她並不是那種弱不禁風、受不了半點打擊的沒用女人啊?
在他看來,那些敢去惹卿-兒的人才是需要同情的對象呢。只從卿-兒一手佈局設計馮子健一事,便可知那美人兒手握智珠、算無遺策,豈是易相與的。誰敢去惹她,不如先為自己看好墳地再說。
卿容容學他趴到桌上,垂頭喪氣地念叨:「小姐當然不是沒用的女人……」
可是,她還是會擔心啊。
就算小姐可以保護好自己,並且以牙還牙,教那些壞人吃足苦頭。但這並不表示小姐不會因那些惡語受到傷害啊。如果小姐會在乎那些冷言冷語,被傷了心,即使割光那些人的舌頭又有什麼用?
唉,為什麼她要將小姐推向喬璇啊?女子的最佳歸宿,難道非嫁人不可嗎?人心難測,即使看上去像是最可靠的人也有著不安定的因素存在。女兒家的幸福,就只能托付在自己以外的某個男人身上了嗎?
卿容容看著對面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的風莫離孩子般純稚寧靜的睡臉,腦袋混亂了起來-
自己好像不適合考慮這樣深奧的問題呢。
少爺如果知道她把小姐推進火坑,一定會殺了她的。
如果小姐無法面對流言蜚語,喬公子在小姐與仕途之間,又會如何取捨?
嗚嗚,她是真的很苦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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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知道自己成為卿容容苦惱之源的男子溫熙如暖陽的目光柔柔罩住心傷纍纍的女子,無限憐惜。
這個簡單的故事,抽去人名,剩下主幹,他會得出的結論,定是那女子失貞敗德。
但將故事重組,女主人公的名字換上卿-兒,一切卻又不同。
伴她一路走來,時日雖短,亦足以讓他瞭解她的為人。
以她的聰慧,當日若有何不妥,輕易便可遮掩過去,怎會輪到馮子健大興問罪之師?
而這令他傾心傾情的女子,整整三長載,便在那愚不可及的男人鄙視的目光下,斷送了自己本應最最美好的錦繡年華。
看著這朵傾國名花眉宇間的重重郁色,看著她疏離美目中的濃濃質疑,他惟一的感覺,只是心痛。
三長載呵,一千多個日與夜,她身處煉獄,卻是怎樣熬過來的?
「喬公子?」
卿-兒撤下戒備,眼中仍然掛滿問號,不解為何他一臉沉痛自責。
沉痛還可說是痛惜她並非他心中所想的冰清玉潔的好女子啦,可是自責?她的初夜不見落紅怎麼都輪不到他自責吧?
大惑不解的美人兒側頭細想,差點就要做出「搔頭」這樣失儀的舉措。
喬璇低柔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仍是溫雅平和的悅音,卻隱隱多了一股自責(咦,自責?奇怪。):「三年前,喬璇於金陵馮府,聽小姐清歌淺彈,從此傾心。當時已有蛛絲馬跡,可看出小姐夫婦不諧。然喬某拘於世俗淺見,不敢妄動,致小姐三年來身處煉獄,此喬璇之過也。」
他今日方知,自己當時的顧慮與猶豫,是何等的愚蠢。
嗄?
從未想過會有這種反應的卿-兒傻了眼,看著他一直以來沉穩平靜的俊顏籠上一層陰鬱,不知怎地,心生不悅:「喬公子你有否聽進-兒的話啊?我告訴你的是我……」
她正想傚法容容,換個「淺白易懂」的說法講給他聽時,喬璇截斷她的話,沉聲道:「-兒不用說了。若你當日曾做下什麼苟且之事,要瞞過馮子健,是何等容易,怎會讓馮子健捉到把柄?何況之後更與馮子健反目決裂?正因你不肯遭人冤屈,委曲求全才會如此。不是心懷坦蕩、問心無愧,又怎會如此烈性?」
她只需事先備一瓶丹朱,事後窺機滴上白綾,便可瞞盡天下人,何況生手如馮子健?
只有蠢笨如馮子健,才會因此對她的清白生疑。
況且剛烈如卿-兒,若婚前已有了情郎,怕是寧死也不肯上那花轎,馮子健又怎會有機會近得她身?
他沒說出口的是,縱使今日,她已非完璧,他也已是非她不娶,她是否完璧,已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了。
卿-兒怔怔對上他滿是愛憐的墨玉黑瞳,眼前如飛掠過的,卻是那一夜,馮子健自她身上滾落,裸著身子迫不及待地在床上四處找尋的醜態,及他遍尋不見落紅後,那雙陰狠的眸……
兩者之間,判若雲泥……
她淺淺漾開笑容,如花綻放,卻不由紅了眼眶。
想起是日,對歐陽子夜說道:「信我的,自然會信……」
淚,透了眼睫,滑下素淨的玉頰。
她含笑帶淚:「喬兄猜猜,-兒現在在想什麼?」
喬璇啊……
喬璇柔聲道:「我想,-兒此刻對喬某已是芳心暗許,否則怎會連這樣隱密的事都說給我聽,又在乎起喬某的看法。」
這個就知道取巧的男人啊!
卿-兒抬起俏臉,破顏而笑:「喬璇你若再猜對-兒一樁心事,我便嫁了你又有何妨。」
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
喬璇愕然道:「還是指小姐現在在想的事嗎?」
卿-兒抿出又深又圓的梨渦,笑容甜美至不可方物:「不錯啊,快猜。」
原來卿-兒懈下戒心、揮去愁雲,竟可美至這般令人歎為觀止的程度。
喬璇貪看著她秀美無倫的歡顏,哂然道:「這又何難?小姐此刻想的定是,『就算這呆瓜猜錯了,本小姐也只硬派他對,反正嫁是嫁定他了』。對嗎?」
卿-兒噗哧失笑,無限嬌媚地橫了他一眼,輕嗔道:「我的天啊,竟有這樣厚臉皮的男人。」
接著垂下頭,盈盈淺笑,喚道:「喬郎。」
今後也許,仍是困難重重、險阻層層,那又如何?
情之所鍾,則雖萬千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