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之島,地處太平洋中,面積約有台灣本島一倍半大的一個既神秘又恐怖的島嶼,像鬼魅般盤據在灰綠色的海上;大半年都隱在霧中,島上的山籠罩在雲霧中,位在島中央的城堡看起來就和那些山一樣狂野黑暗。
小島四周則佈滿伸進海裡的黑色礁石,那些暗礁離海面不過幾尺,像尖利的牙齒,人要是碰上它,還來不及叫喊就被撕裂了!亦像閻王的催魂帖,行船者若不慎闖入其海域,必是死無葬身之地,因此,即使它沒有「擅入者死」的規定,也沒有人敢去自尋死路。
恐怖天使,恐怖島主。
傳說,他擁有一張令女人瘋狂又讓天使驚艷的面孔,甚至「俊美」這庸俗的形容詞都不足以貼切傳達出他的丰采。但是在他美得懾人的外表下,卻有一顆世上最冷酷殘暴的心。
傳說,他擁有撒旦般的魔法。在天賦魔力的控制下,他的島民絕對忠誠,沒人敢背叛他。
傳說,世界上所有國家的元首——無論是國王,總統或酋長都曾親身見識到他的恐怖異稟。
傳說,只要他想,地球上的生靈在一日之內便可完全毀滅。
傳說,無論他有任何吩咐,不管他有什麼樣的要求,只要他撂下一句話來,除了遵從,無人敢多吭半聲,因為,沒有人希望自己是導致亡國、甚至世界末日的罪魁禍首。
傳說,恐怖天使有一個剋星。但是,沒有人知道是男或女、是老或少,是東方人或西方人,連恐怖天使自己也不知道。
這些都只是傳說,沒有人知道有幾分是事實、幾分會虛構。事實上,真正認識恐怖天使的人屈指可數;甚至,知道有恐怖天使這個可怕人物的存在的人也不多。
而且沒有任何一位統治者願意承認他害怕某某人,即使他實際上膽顫恐懼得心中發抖、雙腳發軟。更重要的走,沒有人會去請恐怖天使示範一下他要如何毀滅地球、如何使地球重歸蠻荒時期。
但是無論如何,恐怖島的恐怖天使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人物,這一點確是無庸置疑的。
※※※
還未出生,她就注定了是克五親命!
她的父親與好友半好玩半認真地指著各自老婆的肚子許下諾言——
「同性便結為兄弟或姐妹,異性便結為夫妻。」
三個月後,她的「未婚夫」出生時因臍帶繞頸窒息而胎死腹中。再兩個月後,她出生時,她的母親差點難產而亡,出生後不久,她的父親因廠商倒帳、為好友背書而宣佈破產。
上幼稚園時,她和一位小小「男友」兩小無猜、相親相愛,他告訴她:「我長大後要娶你」,他的誓言始終未能實現,因為他在隔天便因車禍而去世。
小學一年級時,她在籃球場邊等著哥哥帶她回家。
卻瞧見哥哥爬上籃球架想搖下掛在框籃上的球時,一不小心跌了下來,從此之後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跛子。
小學六年級時,同班那個最活躍的男同學想追她,熱切地寄給她一封封可愛有趣的情書,最後一封上面寫著:
……我真的好喜歡你,你長大以後願意嫁給我嗎?
兩天後,他從四樓家中摔落下來,開始他坐輪椅的一生。
三年後,她和姐姐逛街回家的路上,她尖叫著死拉活扯地想阻止姐姐的前男友傷害她姐姐,但是姐姐臉上依然多了兩道疤。
她無意在完成學業前交男朋友,但是在國中時竟然有兩位男同學為她爭風吃醋,導致一人死亡、一人重傷。
一連串不幸的意外、傷害都從她出生後才開始,接連不斷而且毫無就此結束的跡象,因此,再也沒有人敢說那是巧合。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茫然無辜的她終於成了親人,朋友,甚至同學,師長眼中的超級大掃把星,避之猶恐不及。
然後,爸爸媽媽在她考上高中聯考時,拿著她的八字,拉著萬分不願的她來到朋友介紹的高人處。
他一點也不高,比她還矮,頂多一百五十公分罷了,八十多歲的年紀,雞皮鶴髮,垂胸的白鬚倒是飄逸出塵得很。
她好奇地打量他,他微笑回視。
「怎麼樣,大師?」她父親問。
「詭異的命格,奇特的面相,連掌相也與眾不同,」大師直點頭。「有此巧合,百年,不,千年難得一見。」
她母親急問:「大師,到底是好還是壞?」
「好壞各人觀點不同。」大師同情地瞧著她的父母。「對你們來說,她是個大大的剋星,除了她自己所生的子女外,所有的親人她無一不克。其實她原該是克六親的命,但……。」他笑笑。
她的父母面無血色!「那怎麼辦!?大師!有沒有辦法可以解?」
「沒有辦法,這是命中注定的。」他始終微笑著。「你們也不需要怎麼辦,只要好好照顧她就對了,千萬不要因此而把她送走,否則你們會更後悔,只要你們忍耐到有人來接她時,也是她為你們帶來生生世世永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之時了。」
他轉頭面對她,臉色倏然變得極其凝重肅穆。
「記住,永保你的赤子純真之心,有一天,這個世界的命運將掌握在你手中。以善良之心看待世人,以樂觀之眼看盡世情,以開朗之手處理世事,以幽默之口道盡世言,這個世界將因你而得福。」
「還有,所有的話你都可以忘掉,只有這幾句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記住:要相信他絕對不會傷害你,即使他自己不知道,但他愛你甚於他自己的性命。這世界上他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只要跟你在一起,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救星,所以你也絕不可傷害他。記住了嗎?絕對不可以傷害他!」
真是莫名其妙,有聽沒有懂!她想回諷幾句,但他的臉色是那麼嚴謹肅穆,這讓她的雙肩瞬間沉重了起來。
她的父母在一邊把大師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毫不遺漏地背誦起來;當然,他們同時也打消了送走這個掃把星女兒的打算。
「她的名字不適會他,讓我幫她改個名字吧。對你們、對她都會有幫助的。」大師說。
所以,她改了名字。
沈憐憐!
這是什麼爛名字嘛!
好像她有多悲哀似的,一個可憐還嫌不夠,還得再多加上一個他才爽!
即將放暑假的沈憐憐邊嘀咕著邊往xx大學英文系一年級教室走去,及肩的半長髮自然地烘托出她清秀的小臉蛋;她有一張最奇特的臉孔,既不美也不艷的臉上永遠帶著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表情,彷彿有許許多多說不清的委屈和數不盡的哀怨似的。
雖然實際上她擁有的是與外表完全不同的開朗樂觀天性和好勝的執拗脾氣,再加上不多不少的天真稚子心(另一種說法是幼稚),然而,那雙討人憐惜的大眼睛、引人同情的憂鬱容貌,仍是為她無端招來無數保護欲過剩的護花使者,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一籮筐加上一車車,而且就像蒼蠅似的怎麼趕也趕不走。
她也不想,事實上,她厭惡極了。但是她生就這副模樣,除非她去整容,否則她就得一輩子扛著這副尊容到處討人哀憐。
憐憐打小就明白自己是個大大的剋星,父親生意垮了、家裡破產了、母親身子骨差了、哥哥跛了、姐姐破了相,再加上幾個無辜喪命、或殘或廢的男孩子,就如鄰居批評的:她的命實在太硬了,硬得連連敲碎旁人的命。
她真的很感激父母沒有一把將她扔出門去,而且哥哥姐姐也從來沒責怪過她。她很認命,並不曾期待會有某一位白馬王子為她帶來什麼幸福美滿的未來,事實上她也不希望有,想想,一個死白馬王子能幹嘛?她唯一的心願是盡她一生之力,補償父母兄姐為她承受的苦難。
老處女又如何?只要不再傷害到他人就好了,孤獨一生就孤獨一生吧。只要她心理有準備,認命一點,什麼樣的寂寞痛苦都熬得過去的。
「小可憐!」
沈憐憐猛然轉身朝聲音來處大吼:「你敢再叫一聲小可憐試試看!」
真悲哀!連怒吼聲都顯得那麼可憐兮兮的,一點兒也沒辦法表現出它主人真正的怒意。
所以對方當然絲毫沒被嚇著。
「好吧,那麼……小媳婦兒。」
「我宰了你!」沈憐憐高高舉起手上的厚重英文原版書,完全不顧女性形象的邁開大步往前衝殺過去。
「不要跑!好膽留下來和我決鬥!」
絕頂惹人憐愛的臉蛋卻配上一副欲殺人而後快的凶狠神色,不但百分之百的不搭軋,而且矛盾至極。
「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誘人的小嘴裡吐出一連串窮凶極惡的威脅。
矛盾,而且——可惜!
暑期前最後一堂課上完後,三個小女生在校園裡某個僻靜的角落吃枝仔冰邊討論暑期的去處。
「我要到我爸爸的公司去打工,他已經安排了。」倪愛玉說。
朱幼如長歎一聲了「我到現在還沒找到工讀的地方呢。」
三個女孩全屬於不富裕的小康家境,假期都得打工賺取學費或貼補家用。
「我的應徵還沒有回音,」憐憐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口冰。
倪愛玉輕嗤一聲。
「有沒有回音不都一樣!你只要把你這副尊容往前一擺,人家就差點把老闆都讓給你做啦!」
憐憐的回答是往倪愛玉的冰捧上狠很咬了一大口,倪愛玉尖叫一聲趕忙搶救,卻已來不及。
「你——你——」
「名譽補償,」憐憐得意快活地咀嚼嘴裡的冰。
「強盜。」倪愛玉咕濃一聲,三口兩口把手上的冰解決掉,免得待會兒又說錯話。
朱幼如在一旁邊吃冰邊看戲,唇邊笑意連連。她們三人表面上總是你損我毀、吵鬧不休,事實上卻是衷心相待的至交好友。
小嘴一口吞掉最後一小塊冰,憐憐邊還意猶末盡地舔著冰棒棍。
「老天!憐憐,你幾歲啊?居然這麼……噁心!」倪愛玉受不了地叫道。
憐憐淡淡地瞥她一眼。
「你知道我上次吃冰是什麼時候嗎?去年!再上一次是前年。我一年才吃一次冰,為什麼不該仔細品嚐?」
「品嚐?」朱幼如喃喃道:「你就差點連冰捧棍都要吞下去了。」
憐憐撇撇嘴。「你管我!」
倪愛玉把手上的冰棒棍遞給她。
「喏,這也給你舔吧。」
「神經病!有愛滋病的我才不要!」
「你才有愛滋病!」
「好了,好了!先幫我想想我的工讀怎麼辦再繼續吵好不好?」朱幼如叫道。
「我自己的都還沒著落呢,」憐憐想想後又說:「要不,我那邊要是有回音了,你就和我一道去,咱們倆也好有個伴。」
「哪兒?做什麼的?」
「淡水……。」
「行了!」朱幼如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淡水太遠了,回來時一定很晚,我爸媽一定不准。」
憐憐聳聳肩。「那我也沒轍了,暑假明天就開始了,臨時到哪兒變出個合你意的工讀給你啊。」
倪愛玉關心地問:「你爸媽同意了嗎?」
「我不會瞞著他們嗎?」
倪愛玉皺眉,「這樣好嗎?」
「我可以要求店家讓我睡在店裡頭,一方面幫他們顧店,一方面也可以省下來回的車錢和避免太晚回家的危險。」
憐憐精打細算地解釋給她們聽。
「那是什麼工作啊?薪水高不高?」朱幼如好奇地問道。
「海產店招待生,薪水嘛……。」憐憐想了想。「馬馬虎虎,還算可以啦。」
倪愛玉點點頭。「那麼,」她轉向朱幼如——「就剩下你嘍。」
朱幼如歎了聲。
「好,那我們現在……」
「唷!是我們的小媳婦兒在這兒說悄悄話耶!」
憐憐轉頭瞪著打斷她的話的女孩,「大騷包。」她低聲咕噥。
那是個明艷亮麗的女孩,嘴角噙著一抹輕蔑的笑容。
「在討論暑假到哪兒去玩嗎?……啊,啊,我差點忘了,你們暑期都要工讀,要不然下學期可能就看不到你們了。」
她虛情假意的歎了一聲。
「真可憐!我還想邀你們一起到歐洲去呢,今年我要和我的男朋友,加上她們兩個,」她朝身邊兩位同伴抬抬下巴。「還有幾位親戚一起到歐洲去玩,如果時間夠的話,也許會順道到澳洲去逛逛呢,嘖嘖!真可惜,不過也沒辦法,」她露出嘲諷的笑容,「你們只好等下輩子嘍。」
倪愛玉冷笑,朱幼如不耐煩地翻翻白眼,憐憐可忍不住了。
「蘇梅,你看著好了!總有一大我也會到世界各地去玩,你玩過的地方我一定會去,你沒去過的地方我也會去,你看看好了!」
蘇梅做作地掩口笑道:「什麼時候啊?等你老得走不動時嗎?」
憐憐咬咬下唇。「不會太久,你看看好了,不會太久的!」
「算了吧!」蘇梅不屑地嗤笑一聲,「你家裡連到南部旅遊一趟的能力都沒有,還想出國呢!還是你想讓你未來老公帶你出國度蜜月什麼的?」
她搖搖頭。「別笑死人了!誰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掃把星,從小到大被你剋死的男孩數都數不清了,誰敢娶你啊?聽說只要敢向你表示要和你結婚或意圖染指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我看你還是看開點吧,追你的人是不少,但是真正敢碰你的人我敢保證沒有半個。認命吧,老處女你是當定嘍!」
「蘇梅!」朱幼如和倪愛玉跳起來齊聲怒吼。
憐憐反而平靜下來了,她拍拍兩位好友的肩頭安撫她們:「我從沒有打算要嫁人,我出國會靠我自己的能力。」
「是嗎?」蘇梅嘲笑一聲。「好吧,那我就等著了,你要是真有辦法出國,無論是什麼辦法,到時候我一定免費招待其他兩位一起去。OK?」她留下輕蔑的一笑便轉身離去了。
憐憐不在意地聳聳肩,隨即回過身對兩位怒容滿面、憤慨不已的好友綻開一個開朗輕快的笑容。
「好了,她走了,我們可以繼續我們的問題討論。剛剛說到哪兒了?……喔,對了,我們剛剛說……,」
黑聖倫站在畸嶇的山丘上,俯瞰著廣闊的海洋和隱密的海灣。
突來的一陣風,吹得他的黑襯衫貼在胸膛上。一道猛烈衝擊巖壁的浪,激起一陣浪花,湧上來的海水濺入他的雙眼,他卻眨也不眨地凝觀看灰濛濛的天際。日落照亮了從南邊不斷湧入的雲團,他知道這意味著猛烈的暴風雨即將到來。
在黑聖倫右後方五步遠處站立著另一位高大的男子,濃密的灰髮和琥珀色的眼珠,修長有力的身體和嚴峻的五官相得益彰;他是黑聖倫的貼身護衛之一——海奇。
海奇以又敬又畏的眼光崇拜地凝視著主子。
黑聖倫濃密烏黑的及腰長髮閃爍著微微的藍光隨風飄揚著,冷酷俊美的臉龐如玉質雕刻般精緻細膩,宛若向小女孩借來的濃密長睫毛,如瑪瑙般深邃的翡翠雙眸有著懾人的寒意,時而閃著惡魔般的邪詭綠光。不尋常的高顴骨把他貴族般的鼻子襯托得更完美,且使他線條美好的嘴唇更顯性感。
他的身軀頎長俊拔,寬闊的肩膀強壯健碩,合身的黑長褲包裹下的雙腿修長、結實有力,而他的移動敏捷優雅,散發著一種柔和的韌性和強健的優雅。冷漠無情的氣質既蠱惑人又令人害怕,具有一種詭魅危險的迷人。
海奇暗歎:主人實在美得出奇。美得令人屏息,美得足以令所有自稱為漂亮的生物黯然失色。
「暴風雨要來了。」聲音低沉,富有一種特別的磁性,彷彿天鵝絨般。
「是的,主人。」海奇應道。
「可是它傷不了我。」
「沒有任何事或人可以傷得了您,主人。」
「沒有嗎?」生冷的臉龐上毫無表情,仿如雕刻般僵硬。
海奇心凜噤聲。
「這個世界是屬於我的!」黑聖倫突地雙手高舉,仰頭沉呼,「沒有人敢違抗我!沒有人!」他的雙眼閃爍著暴戾狂傲,殘酷的笑意噙在嘴角,「誰敢違逆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不,我還要他全家陪葬!他的朋友、親友,他所有認識的人。他的國家,統統要跟著他一起毀滅!」
海奇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地球是屬於我的,海奇,完全屬於我的!」黑聖倫狂呼大笑。
海奇顫抖著再退一步。
黑聖倫驀地轉身面向海奇,臉上籠罩著一片猙獰凶狠,即使如此,那仍是一張美得懾人的臉孔。而美與惡同時出現,更使那張面孔顯得如此詭異的衝突、難以忍受的矛盾。
海奇也很矛盾,他不知是要喘息好還是該屏息才對。
「我是地球的主宰!」雙眸中射出兩道尖銳邪異的滲綠陰光。
海奇屏息抖著嗓音回答:「當……當然,主人。」
黑聖倫踏前一步。
「地球的主宰不應該還有人能克制他!」
海奇退後兩步,同時他也明白了。
「那……那只是……世人的……的傳說,主……主人。」
黑聖倫再向前一步。
「在世人眼中我也是傳說,難道我是虛假不存在的嗎?嗯?」
「不……不是,主……。」
「地球的主宰不需要有剋星,叫他們把他找出來!」黑聖倫回身面向大海。「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給我找出來毀了他!聽到了嗎?毀了他!如果找不出來……哼哼……」
他雙手突地高舉,兩眼驀地大睜,兩道陰邪綠光陡地從雙眸射出,摔然間,猛烈的颶風平空而起,他的長髮滿天飛舞,凶殘的詭笑在他唇角浮起,隨著他笑聲的激揚,風聲怒吼狂號不已,地面開始強烈晃動,越來越高的白浪猛烈撞擊著礁巖。
海奇驚恐地跪伏在地,兩手緊緊抱著深嵌在地的大岩石,雙眼恐懼萬分地瞪著海面。
高幾十尺的浪牆以排山倒海之勢推向黑聖倫所挺立之處,卻在衝擊到黑聖倫前一秒又倒捲了回去,如此反覆幾次,就像錄影帶不停重播似的,看得海奇膽戰心驚,幾欲張口狂呼。
然後,海嘯像開始時一樣突然地結束了,但地面的震動卻更加劇烈,就好像整座島即將要陷沒海中一樣。
海奇的兩顆眼珠子幾欲脫眶而出,他張著嘴盯著不斷冒出海面的黑色礁石,一支支、一塊塊,像魔鬼的利牙、像撒旦的詛咒!
「毀了他!否則我就毀了他們!」黑聖倫厲笑狂吼。「毀了整個地球!」
美國總統、法國總統、英國首相、德國總理、澳洲總理和蘇俄總理各自在自己的辦公室與其他五方以衛星電視傳訊討論。
「大家都收到通知了?」美國總統問。
每個螢幕裡的人都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你們有什麼建議嗎?」美國總統再問!
現在是地球存亡的重要關鍵,可不是討論自尊或國家尊嚴的時候,只要有好的建議,管他是誰出的。
沉默了會兒。
「我想大家都知道他絕對有那個能力讓全世界毀於一旦。」德國總理以拗口的英文說。
「無庸置疑。」英國首相同意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澳洲總理問。
「還能怎麼辦?」蘇俄總理不甘願地說:「除了照池的話去做之外,我們還能怎麼辦?」
「照他的話做?」法國總統懷疑地重複,「怎麼做?他叫我們找的是一個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就算真有那麼一個人,那人是男是女、或老或少,我們全都不清楚,要怎麼找?」
大家全默然住了口。又過了好一會兒。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美國總統沉吟著。
「為什麼那個人會是恐怖天使的剋星?」
「難道他比恐怖天使還厲害嗎?」澳洲總理脫口道。
仔細考慮了一下,蘇俄總理贊同道:「應該是如此。」
法國總統立刻提出疑問:「那為什麼都沒有人知道有這麼一號厲害人物?」
「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喜歡炫耀自己。」英國首相慢吞吞地說,「有些人就是喜歡隱藏自己,不喜愛出名後的榮耀。」
「既然他比恐怖天使還厲害,我們連恐怖天使都奈何不了,又如何有辦法去對付那人?」德國總理嘲諷道:「說他一句,他就會應聲倒地死去了嗎?」
「或許我們並不需要對付那個人……。」美國總統緩緩說道。
法國總統凝神。「你的意思是?」
「如果那人真是如此不好虛名,而且又比恐怖天使厲害,也許我們應該找他幫忙,而不是對付他。」美國總統深思道。
「解決恐怖天使?」澳洲總理悄聲說。
「有道理!」德國總理同意。
「好主意!」法國總統贊成。
「該怎麼找人?」蘇俄總理潑冷水。「到哪裡找?」
「我不知道恐怖天使的能力是怎麼來的,或是屬於何種特殊能力,」美國總統說。「但應該是屬於超感應能力的一種,我們只要往這方向去找就對了。」
「超感應能力?不太像啊,超感應能力有這麼厲害的嗎?」澳洲總理喃喃道。「不,超感應能力不可能有這麼厲害,那是屬於撒旦才有的惡魔能力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蘇俄總理沉喝道。
「胡說!?」澳洲總理理直氣壯地說:「超感應能力能把整座山在五分鐘之內粉碎於無形嗎?」
「還有,把整座湖的水於剎那間吸乾,然後降於五百哩外的另一座湖中。」德國總統續接道。
「那絕不是魔術,也不可能是超感應能力那麼單純、我們……」
「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美國總統不客氣地打斷澳洲總理的話。
窒了窒,澳洲總理仍想開口反駁,法國總理已先說道:「這已經是唯一的辦法了。找到那個人,再請他幫忙除掉恐怖天使。」
「超感應能力?」德國總統嘲諷道,隨即又歎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如果上帝憐憫世人,或許會讓我們先找到那個神秘的人。」
「恐怖天使的剋星……。」澳洲總理喃喃道:「……到底在哪裡呢?或者該問……到底有沒有這麼個人呢?」
「我另外有個建議,大家可以考慮一下。」英國首相說。「因為這件事不宜大肆渲染,以免引起全世界恐慌,所以我建議各位各自選擇一位絕對可以信任而且能力足夠的親信,把這件事交給他們,讓他們私底下去進行並隨時互相討論研究這件事。」
沒有人有異議。
於是,這件攸關全世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就在六位國家統治者的聯手合作下,開始緊密積極的進行。
往年打工是為了貼補家用,上大學後工讀則是為了籌措自己的學費。今年憐憐好不容易找著的暑假工讀是在淡水舊街邊的海產店端盤子;雖然辛苦了些,但薪水比在公司工讀的小妹多。何況,還可以省下一筆來回車錢和餐費。想想,也許今年可以多吃一枝冰棒呢。
看似纖弱瘦小的憐憐其實是個標準健康寶寶,上工不到一個星期就手腳熟練俐落、輕鬆自如地有如工作多年的老手,老闆這才放下那顆始終擔心她不知何時會不支昏倒的心。
一個星期後的某個夜晚,一陣突如其來的驟雨趕跑了大部分趁暑假到海邊戲水的學生客人,十二點不到,老闆就宣佈打烊,大家快手快腳的清理過後便各自趕著回家,只剩下憐憐一人獨自待在窄小的閣樓裡流著滿頭汗水睡不著。
老天!熱死人了!老闆真摳,連台電風扇都捨不得提供一下。
她起身來到小窗邊探探頭,一陣帶著淡淡濕氣的涼風迎面吹來,她深深吸了口,隨即決定到外面涼快一下,免得老闆明天一大早來就得收拾一具因悶熱而死的屍首。
或許,溜到海邊走走,她想。
她騎著店裡的腳踏車悠哉悠哉地在夜半無人的淡水道路上晃著,不一會兒就找到同事們告訴她的巡防死角,把腳踏車藏在路邊草叢裡後,她便直直往海邊走去。
別瞧她個子嬌小、形象纖弱,她的膽子可比誰都大,也從來不信鬼神這玩意兒,就算是親眼見到了,她也不一定全信,何況她壓根兒沒見過。
或許是她不喜歡別人老把她看扁了,所以總是找一些別人害怕的事兒來做,好勝心也比旁人強了一些。
她爬過大塊岩石,跨過小塊石礫,鹹濕的海味兒越來越濃烈,她心中也越來越興奮,記憶中,她從來沒有機會到海邊玩過,更逞論碰海水了。現在,她終於有機會可以……。
她陡地停住腳步,雙眼大睜地盯著前方岸邊。
黝暗的夜色中,一條人影朦朦朧朧仁立不動,碩長的身影忽隱忽現,隨風飄拂的長髮更添幾分詭魅的氣味。
糟了!不會是哪個失戀的女人跑來這裡自殺吧?
她心中想著,腳下不由得加快跑了起來,嘴裡更是連聲嚷嚷著:「喂!喂!別想不開啊!有事好商量嘛,也許我們可以談一談,我雖然沒有什麼經驗,至少可以聽你訴……訴……苦……,」她慢慢停下腳步,一陣抖顫之後,渾身雞皮疙瘩「全體肅立」。
人……不見了!
明明就在眼前……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她使力壓下不被允許的恐懼,極目搜尋著暗黑的海面,不會是跳進海裡去了吧?可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呢?真邪門!
背後驀地傳來的陰冷之氣今她倏地轉身,一個修長的身軀早已悄然無聲地來到她身後,及腰的長髮披散在「她」肩頭,「她」好高喔,憐憐頭頂最上面的一根髮絲都不及「她」下巴。
她不由鬆了一大口氣,隨即伸出雙手摸著對方的全身。
「老天!你沒事吧?我以為你已經跳到海裡去了。想去救你,可我又不會游泳。」
「她」身上只是微帶濕氣,溫暖的體熱透過黑襯衫傳入憐憐手掌心裡,她吁了口氣。
「哦,還好,你沒事,嚇死我了!找還以為要眼睜睜的看著你……你……你……咦?」
沒有胸部?
憐憐愕然抬頭,她看不見「她」的臉,只看得到兩逍陰慘嚇人的綠光從應該見臉的地方射出來。
霎時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多,她全身僵立不能動,喉嚨卡著氣,手腳不聽使喚,什麼尖叫、逃命全無法施展,她只能和兩道綠光互相瞪視,雖然她好想把眼睛閉上。
良久、良久……。
「很抱……抱歉……打……打擾……了你的……夜……夜遊……,」憐憐總算找到自己的聲音了,很困難池往後移了半步,「請……繼……繼續……哈哈……繼……繼續……。」
霍地,她猛然轉身往後跑,同時拉開嗓門大喊:「媽呀!有鬼呀!救命啊!有鬼啊!鬼找替身啊!我死定了!我完了!救命啊!……!」
黑影佇立不動,直到憐憐身影消失後,「她」才倏忽不見蹤影。
隔天,為了洗雪昨日狼狽逃竄的恥辱,不信邪的憐憐再度於下班後來到同樣的地點,一想到昨兒夜裡她連東西南北部還沒搞清楚就尖叫奔逃,就覺得萬分丟臉。
這要是讓人知道了,小可憐的外號可就要落實在她身上了。
「那可不行,」憐憐喃喃道:「我應該叫沈大膽才對。」
所以,為了沈大膽光明的未來,她誓言向虛偽不實的妖魔鬼怪挑戰。
「她是溫暖有體溫的,絕對不是鬼!那個綠光……是我太緊張看錯了,對,一定是這樣沒錯!」她再三告訴自己,然後毅然踏上昨日的路徑,一路上猶不停安慰自己:「她絕對不是鬼,說不定我反而把她給嚇著了,可得好好向她道個歉才行。誰願意被人認作是鬼啊。」
這夜的風浪很大,一波波巨浪不斷地捲湧而上,為了閃避浪潮,憐憐走在碎石上萬的沙礫上,努力集中目力在黑暗中梭巡。
「沒有,完了!會不會昨天被我一刺激就真的跳海了?不會吧?今天一整天都沒聽到有浮屍什麼的啊。或者,她今天不來了?也對,憑什麼我斷定她今天一定會再來?莫名其妙。」
她自嘲地搖搖頭,正想轉身離開時,眼角卻瞥見不遠處一個晃動的影子。她瞇眼,極盡目力仍是瞧不清,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動。挪一點、再一步……。
果然是昨天那個不幸擁有「飛機場」的女人,她真的又來了。奇怪,她幹嘛老挑這個敏感的時間來呢?
啊,對了,還要跟她道歉呢。
憐憐張口欲呼,卻見「她」忽然揚起雙手。
她在做什麼?
詫異才剛浮現憐憐心頭,震驚旋即掩蓋了原先的詫異,她的雙眼驀地驚恐地大睜著。
「她」的長髮全動往上飄浮,就如同飄浮在「她」上方數不清的大大小小沙礫石塊一般,彷彿一片巨大石雲籠罩在「她」頭上,隨時會下一場石雨似的。
接著,「她」揚起的雙手突地在「她」頭上合攏一握,所有飄浮在空中的沙礫石塊隨著「她」的手勢而飛動,然後——
變成一塊大岩石溶下來!
媽呀!憐憐也隨著岩石落地而跌坐在沙礫上。
「她」緩緩轉過身來,兩道深幽邪異的綠光隨而投注過來。
憐憐倒抽一口冷氣,恐懼慌亂地看著「她」慢慢走過來。她一面翻過身狂亂地在地上爬行,一面恐慌地叫著:「不!妖怪!你別過來!我……我不好吃!我太瘦了,你吃不飽的!你……你……你何不吃海裡的鯨魚?夠……夠你吃上好幾餐了!不……不一定要吃人肉吧!」
她實在很想站起來用跑的,可她委實腳軟得站不起來了。
牛仔褲是比別種布料來得厚些,但也禁不起在沙礫上一再的摩擦,憐憐開始感到膝蓋傳來陣陣刺痛,但她絲毫不敢停下來,反而更快速地往前爬動,淚水不知何時爬滿了她的臉。
「我……我……我有愛滋病!」憐憐情急之下亂吼。「你要是吃了我也會得愛滋病的,你……你不會貪一時口腹之慾而冒生命危險吧?你……應該……是個……聰明的……,」爬行的身子被阻在一雙腳前。「……妖……怪……吧……。」
瘦長的身影定立在她身前不動。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淚痕斑斑的臉來,「你真的……那麼……餓嗯?」她抽噎一聲,可憐兮兮地抬眼瞅著上方。
投射在她臉上的兩道綠光膠著不移。
憐憐眼見逃生無望,「妖怪」似乎毫無憐憫之意,她有名的奇特長相也未能為她帶來任何生機。認命地長歎一聲是她最擅長的事——認命。
憐憐翻身坐在沙礫上哽咽著。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吃我,就請……慢慢享受吧,但是,能不能……請你等我昏過去後……再吃?我……不太希望看見……自己身上的東西……慢慢減少,那樣太……太噁心了。」
「妖怪」依然不言不語、不移不動。
她眨眨眼。
「你不會要我自己脫光了方便你進食吧?」
一點動靜也沒有。
「或許……」憐憐試探著問:「你……不想吃我了?」
無聲無息。
「我……可以走了?」憐憐滿懷希望地問。
「她」仿如石像一般。
憐憐跪坐起來。
「你不回答就表示是了?」
綠光一瞬不瞬地定在她臉上。
憐憐偷偷往後移動了些。
「妖怪」沒反應。
她慢慢半蹲起來。
沒事。
她緩緩站起來,還擺了個起跑的姿勢。
「我要走了喔。」
不反對就是同意。
憐憐以足可奪得奧運金牌的速度轉身逃命,她沒命的狂奔,心中暗暗立誓再也不到海邊了!小可憐就小可憐,總比死人來得好聽!
眼見藏匿腳踏車的草叢就在前方,一口鬆懈之氣尚未呼盡,憐憐面前黑影一晃,無中生有地驟然出現一個高瘦身軀,連尖叫聲都還沒來得及準備好,憐憐就已直直撞上去,緊繃的神經線同時斷裂,她眼前一黑,終於如願以償地昏了過去。
「妖怪」輕若無物地抱起憐憐,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臉龐一段長長的時間。他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抱著她轉身朝海邊走去,再緩步踏人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