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嘗遍彼此,弄得兩人渾身是汗,應天齊拉著白元夢泡進半個泳池一般大的黑色大理石浴池裡。
水裡被白元夢倒了幾乎一整罐的泡泡沐浴乳,在刻意栽種竹子、用和紙燈籠佈置,頗有懷石風格的挑高浴室內,晶瑩剔透的泡泡滿天飛舞。
「你倒太多了!」他板起俊臉無奈的抗議。
他們不像在泡澡,反而像是被丟進洗衣機,陷入雪白色滿滿的泡沫裡。
「不會太多,這樣很好。」她一臉正經地道。
「這樣怎麼洗澡?」他一邊說一邊惡作劇地用雙手捧了一大團泡沫往她臉上、發上抹去。
「唔!」沒有玩過這種遊戲,她茫茫然不閃不躲,臉當場像被奶油蛋糕砸到一般;應天齊立刻大笑,像個大男孩。
像是領悟到了遊戲的玩法,她也開始把一堆泡沫弄到他臉上,接著,兩人簡直像撒潑的小孩子,在澡池裡打起了泡泡水仗。
「哇!」兩個人都被對方壓進水裡,又嗆又咳,滿嘴肥皂泡,還不斷地玩鬧,好不容易兩人都從池子裡浮了上來,成了兩隻雪白的北極熊,互相對望一眼,爆笑出聲。
「哈哈哈……」應天齊笑岔了氣,他這瓶泡泡沭浴精是侄子送的,從來沒使用過,哪想得到第一次用就是和一個女人玩泡泡浴,玩得像小孩子一樣無法無天。
驀地傳來一連串清脆的笑聲,像珍珠灑落玉盤一般,應天齊怔住了,看向那只笑得開懷的「北極熊」。
「你會笑?!」他驚訝地立刻伸手撥開白元夢臉上的那堆泡沫,她露出甜蜜的酒窩,清靈可愛的望著他。
「哈哈……只要是人都會笑……」她一邊止不住的笑,一邊喘著氣說話。
「可是你沒笑過啊!」
「我沒笑過嗎?我一天到晚都在笑啊!」她終於止住笑聲,維持一貫無所謂的態度道。
「你真的沒笑過!不然……你再笑一次看看!」應天齊的目光緊緊鎖著她。
「……」白元夢很努力的用眼睛「笑」給他看。
「不對,是像你剛才這樣……」他用兩隻手將她的嘴巴拉開成一個微笑的弧度。
「唔!」她皺起眉頭,直到他把手鬆開。
這回換白元夢訝異了。「難道我平常真的沒有在笑?」
應天齊既無奈又好笑地瞅著她。「你不要告訴我,你一直都不笑的原因是因為你不知道你沒在笑。」
「我是不知道……」頭上還滴落著泡沫和水珠,她嘗試著用手指確認自己臉上的表情。
應天齊玩心大起,開始掰著她的臉扮鬼臉。「你要多練習笑容,不笑給別人看沒關係,但一定要笑給我看。」
他希望保有她這專屬於他的笑容。
「原來我一直都沒有笑……」她還陷在這個打擊之中。
「沒關係,面無表情也算是你的特色。」
「我懂,就像喜怒無常是你的特色一樣。」
「喜怒無常?!」他可是以自制力自豪的傑出經理人耶!
「你的情緒老像一團彩色毛線絞在一起,跟別人都不同。」
他不吭聲,眉頭卻打起結來。
「你在氣什麼?」她不解地問道,頓時讓他語塞。
兩個人在浴池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完全忘了時間飛逝,他們的心輕鬆的跟一枝羽毛一般,沒有心思想到未來或是其他事情,只是快樂的享受這一刻。直到兩人泡得全身皮膚都皺了起來,才累癱了的回房相擁而眠。
天氣漸漸變涼,偶爾還雨下個不停,又濕又冷的台北冬季已經逐漸來臨。
秘書辦公室裡,梅玲偷偷瞧著一旁正在打字的白元夢,答答答的打字聲,她那飛快的速度真是嚇死人。
「我說……小夢啊……」梅玲已經壓抑不住滿腹的好奇心了。
白元夢像沒聽見一般,目光仍舊死盯著螢幕,雙手在鍵盤上飛舞。
梅玲歎了一口氣,她已經很習慣上班時候想「敲醒」白元夢應該要怎麼做了——她迅速伸出雙手遮住整片電腦螢幕。
「-?」白元夢面無表情地停下了手,轉頭看向梅玲。
「小夢,你老實跟梅姊說,你是不是正在跟總經理交往?」
這一兩個星期以來,雖然表面上總經理跟小夢像以往一樣,只有一杯奶茶的交集,但……氣氛怪怪,兩人的行為也怪怪的。
譬如說,總經理吊兒郎當的指數大幅降低,衣服不再那麼花俏、脾氣不再劇烈波動,對女職員的態度竟破天荒的嚴肅了起來;譬如說,小夢她——
她淺淺地微笑,用手指把梅玲滑落鼻樑的眼鏡往上推一推。「梅姊,眼鏡掉了。」
小夢……她竟然會笑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梅玲緊緊抓住她的手。「你跟總經理在交往?」
「對吧!」她回答得乾脆。
「太好了,我就覺得你倆應該很配!總經理雖然表面上很輕浮,但骨子裡是個太早熟的孩子!」梅玲高興地鬆了一口氣。
梅玲在應家已經待了十幾年了,對應家的事情也算是很瞭解。「總經理對感情的態度會這樣,都是因為他父母婚姻破碎,所以如果可以,多體諒他一點。
「他父母本來在台北的社交圈裡還是有名的模範夫妻,孩子都生了四個,怎麼知道婚姻說破裂就破裂!剛剛好就是在總經理六、七歲時發生的事,每天摔東西、打架的,兩人都抓對方的奸,在報紙上還鬧成暄騰一時的醜聞。
「老董也自離婚後就不給總經理好臉色看,你都不知道,看他一個小孩子每天費盡心思討好父親的那個樣子,有多令人心酸。他三個哥哥,也沒有一個婚姻幸福的,生在這樣的家庭,總經理很可憐呀不是嗎?」
白元夢一臉淡淡地道:「不會呀!」
呃……梅玲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不會覺得有這樣的遭遇很悲慘?有點同情他?」
白元夢茫然地看向梅玲。「有什麼特別的嗎?家庭是家庭,他是他,每個人的家庭應該都有自己的問題吧!」
聽她這麼一說,梅玲倒也啞口無言。
「說得也是,沒有人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痛苦和挫折的,即使看起來幸福,背後說不定也有煩惱……」梅玲讚許地拍了拍白元夢的肩頭一下。「你不錯嘛!那……總經理什麼時候要跟魏小姐取消婚約?」
「他們為什麼取消婚約?」她照樣沒什麼情緒起伏拋下一個問句,卻讓梅玲又大大地驚訝了。
「你……你不愛總經理嗎?你不打算跟總經理結婚?」
白元夢認真地思考片刻道:「愛是什麼我體會不到,無法回答你;至於結婚……我沒有想過未來的事,我能留在這裡的時間只剩下兩百四十九天了。」
她一直不想未來的事,也不想過去的事,難道是因為潛意識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懼怕的關係?
她還記得以前小夜拿塔羅牌為大家算未來的命運,曾經對她說——
你是魔術師,你能創造你的未來和你的命運,一切都是未知的,你就像手裡捧著一頂禮帽,下一刻你會變出什麼,一隻兔子還是一串紙花?你不知道,世界也不知道。
「兩百四十九天?」正當梅玲一頭霧水的時候,內線電話響了,她連忙接起來。「英資訊,您好,我是梅玲。」
「梅姊,能放小夢走了嗎?我們今天有事。」話筒傳來應天齊公事公辦的聲音。
梅玲低頭看一看表,對呀!都下班時間了。「有事?說得好像要加班一樣,你是要拐她去約會吧?我警告你呀!小夢不是可以玩玩的對象!」
話筒那端明顯沉默一下,接著道:「事情的發展可能不像你期望的那樣,但我絕對不是在玩弄她。」
梅玲笑了笑,能得到這句話就很難得了。「隨便你們吧!我的觀念跟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她把電話放下,對一旁因為沒有她的允許,不敢重新埋頭工作,正在神遊的白元夢道:「下班了!走吧!」
「好。」
站在高級的歐風傢俱精品店前面,落地櫥窗閃耀著暈黃的光芒,每件傢俱都散發出溫馨甜美的氛圍,好像只要有了一張舒服的椅子,人生就會圓滿起來。
但白元夢顯然不這麼覺得,要她替她家買傢俱,好像是逼她吃毒藥一樣。
倒不是因為她厭惡高級傢俱,或是她喜愛過簡樸生活這樣的理由,而是作選擇這件事,區分出什麼喜歡、什麼不喜歡,在她而言比登天還難。
不過令應天齊訝異的是,白元夢也有她特別堅持的地方,好比他們發生關係以來,白元夢從來沒打算跟他住在一起過。
即使偶爾留宿他那裡一晚,隔天,她都會「包袱款款」跑回她家。
他原本認為女人都喜歡黏著自己的愛人,更何況小夢是這麼容易覺得寂寞的人;但她卻只是淡淡地說,離開創星一年,就是為了要過自己的生活,跟別人一起住就失去意義了。
所以,他們維持著像風一樣自在的關係,無法定義、也不知道未來在哪裡的關係,她不曾開口要求什麼,他也不曾承諾什麼。
如果從別人眼裡看來,會不會覺得這樣的關係有點悲哀?他不知道,但他們身在其中時,卻因為感覺到隨時可能會失去,反而更加盡情品嚐每一分每一秒當下的幸福。
「我們進去看一看?」應天齊問道。
這些天來,他試著逼白元夢把她那間空屋用傢俱填滿起來,因為他不想看她過著了無生趣的生活。
她屋裡只有前任屋主留下來的一個冰箱、彈簧墊,這樣怎能算是家呢?尤其是那張無法被稱之為「床」的彈簧墊,彈簧根本就壞掉了,那天他宿醉睡在那上面可是有如針扎呢!
而根據過去的經驗,她一個晚上能下定決心選到一件傢俱就已經很有效率了,因此,今天購買傢俱的主題是——床。
「好。」白元夢溫順地點點頭。
應天齊皺皺眉。「你想進去看,還是不想進去看?」
「都可以。」她聳聳肩,逕自神遊太虛。
應天齊翻了翻白眼,他就知道!當然很多人都會有覺得「都可以」的時候:但白元夢不一樣,她的「都可以」只是習慣性聽從別人的話。
「你一定要想清楚,不然,我們就站在這裡不走。」他放開牽著她的手,雙臂環胸,決定跟她耗下去。
白元夢微微蹙眉看了看他,開始試圖認真思索……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她終於道:「我想進去看一看。」
應天齊微微一笑。有進步,她判斷自己心意的速度快很多了。
看到他迷人的微笑,她也情不自禁以微笑相應,他愉快時她整個人也跟著輕盈起來呀!
進到傢俱店裡,他們瀏覽著各式精緻的大床。
過去兩個星期跑了各家傢俱名品店,以她驚人的「效率」,他們只替天花板裝了一個大燈,還有另外買了一個讓她打電腦時可以用的讀書燈。
他的要求真的不多,只是她至少必須能過正常的日常生活。
他們走到席夢思獨立彈簧筒的大床那兒,應天齊禮貌地向店員問道:「能躺躺看嗎?」
「-……」店員遲疑地盯著他不良少年似的金髮瞧,但當視線往下瞄到他身上的亞曼尼深色西裝,態度馬上180度大轉變。
「非常歡迎您跟這位小姐躺躺看,請放自在一點,當作自己的家裡一樣,這樣才能選到最適合的床。我們公司也有七日內不滿意可以退貨的服務……」笑容滿滿的。
於是,應天齊拉著白元夢的手,兩人上半身不客氣地往床上「砰」地躺下去。好有彈性,羽絨的棉被包圍住全身,他們閉起眼睛,好好享受一下。
許久……
「覺得怎麼樣?」
「太軟。」她張開眼睛,很肯定地道。
「再換那個看看。」他指著另一端用檜木雕出床座花樣的四角大床。
躺了許久……
「感覺不對。」
接下來,公主床太豪華、水床太軟、維多利亞式的很陰森、鄉村風格讓她浮躁、中國骨董床好嚴肅,籐床非常冷淡……他們跑了很多家店。
三個小時後,兩人手牽著手很舒服地躺著,白元夢嘴角掀起滿意的微笑,像慵懶的白色波斯貓。
「就這個吧!」
「你確定?」應天齊揚了揚眉,這嚴格說起來不能算床……
「很確定。」她用力地點點頭。
應天齊跟她一起爬起來,對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小姐吩咐道:「明天早上九點,麻煩你們到這個地址鋪設榻榻米,我會請管理員帶你們上去。一天可以完工嗎?」他在訂貨單上寫下地址。
「這個……還要量尺寸……」服務小姐有點為難。
「能不能盡量在明天晚上九點以前做好?我願意多付幾倍工錢。」一天不做好,小夢一天沒床睡。
「沒有問題,謝謝您。」
應天齊帶著白元夢離開榻榻米店,天母晚上的街道,有著夢幻般金黃色的光芒。
一陣冷風刮來,白元夢瑟縮一下,應天齊立刻伸臂將她收攏在自己懷裡,她聞著他好聞溫暖的男性氣味,有一種踏踏實實的安全感。
「餓了嗎?想吃些什麼?」為了怕傢俱店關門,所以他們還沒吃晚餐就先去挑傢俱了。
「拉麵。」她伸手指向前方的赤阪拉麵。
或許創星集團財富難以計數,魔術師的身價應該也不低,但應天齊滿高興的發現,白元夢自己真正的品味是跟他很相近的,他們都喜歡一些簡簡單單但好吃的東西。
兩人隔著木桌,面對面,呼嚕呼嚕地大口吃著拉麵,從湯碗裡冒出氤氳的白煙,他們一邊聊著天。
「……結果你還是選擇榻榻米,果然是在日本住久了。」他笑道。
「可能吧!感覺比較習慣。」
「那你有沒有自己的和服?」他看她穿過各式各樣、怪裡怪氣的衣服,就是沒看她穿過和服。
「沒有,小夜沒有替我買和服。」
「又是小夜!」他皺起眉頭,這傢伙真是三句不離小夜呀!「難道你所有的衣服都是她買的?」
「是呀!每一件都是她買的或是她叫人做的。」她一邊吞下一大口拉麵。
回想起那一堆像是在玩角色扮演COSPLAY的服裝,又或是那一堆高級的服裝秀單品,應天齊終於懂了,為什麼小夢私底下的個性跟她的衣著這麼不搭軋。
他放下筷子沉聲道:「你為什麼所有事都讓你妹妹做主?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應該被控制,也不應該把決定權交到別人手上!」
他既氣憤那個叫小夜的女孩這樣擺佈別人的人生,卻也不高興任由自己當傀儡的小夢。
那突如其來的怒氣讓白元夢停了下來,她在他燃著火焰的眸子裡讀到關心,頓時心頭一暖。
她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心,是來到英資訊後才開始的吧……她思忖著。
「你自己真正想要什麼?有什麼希望?」應天齊凝視著她。她就像一塊璞玉,把美麗的靈魂埋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希望?」她迷惘地看著他。他可真問倒她了……
「你想想看,並不是等著別人施予你,而是靠自己去尋找、自己伸手去抓,這才叫做希望。」他的眼神裡閃著熠熠的光芒,他就是這樣從小努力實現自己人生的。
白元夢沉吟了會兒,綻開笑容。「我希望能找到自己,所以我選擇離開小夜,我選擇了你。」
我選擇了你。
為什麼只是這樣的一句話,這樣的笑容,就讓他的心鼓脹了起來、呼吸一窒?
「咳……吃麵吧!面會涼掉……」他乾咳一聲,換了話題。
呼嚕呼嚕……白元夢又非常自在地大快朵頤起來。
吃完麵,身子暖暖的,兩個人不急著上車回家,漫無目的地在街頭上散步。
「那個是什麼?」小夢指著「光點台北」那一棟優雅別緻的白色洋房。
「電影院,這家電影院是專門播放藝術電影的,票常常一下子就賣光,要事先訂票才行。想去看嗎?」
「嗯!」她點點頭道:「我沒去過電影院——」
「嗄?」雖然知道她以前生活十分封閉,但應天齊還是很訝異。「你二十歲了,連電影院都沒去過?」
「嗯!你要帶我去嗎?」她期待地看向他,她有一大堆從來沒有嘗試過的事,都是這陣子他一點一滴帶她去嘗試的。
「如果是第一次去的話……」應天齊歎道:「那我們不要去光點台北,就去一家最普通最普通的電影院,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地球人的生活。」
「地球人的生活?」她聽不懂。
「沒錯,跟你這種從火星來的人是不一樣的。」他故意一臉認真。
而白元夢比他還認真。「你弄錯了,火星雖然是最有可能有生命出現的地方,但目前還未證實有生物可以存活,在舉例的時候要找性質接近或可以轉化的比喻——」
「哈哈哈……」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應天齊笑彎了腰,他那張俊臉因為笑容而顯得無比耀眼。
「你笑什麼?」白元夢淡淡瞟他一眼。「我說的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他抬起頭看著她,仍舊忍俊不住,口氣裡滿滿的寵愛。「你真是笨到家了!」
白元夢習慣性地點點頭道:「很多人都這樣說——」
「夠了……哈哈哈……」
很多事,即使是再無聊也不過,跟白元夢在一起時,就會像再重新發現了一次。
一方面是因為她從來沒碰過的事情太多,樣樣都很新鮮;一方面是她的觀點本來就異於常人。
所有的快樂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累積,應天齊懷疑在遇到她以前,他有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星期六凌晨,門鈴響起,穿著法蘭絨睡袍的白元夢非常大方爽快地直接開門。
「不是跟你說過,要先確認門外的人是誰才能開門!你不見得任何時候都住在有安全警衛或是保鑣保護的地方。」門外捧著公事包和筆記型電腦的應天齊歎了一口氣道。
尤其是不該穿得這麼引人遐思地來開門……
「我忘了。」白元夢淡淡道。
已經像是一種默契,三不五時,白元夢想到便會到他家去,而應天齊也會這樣莫名其妙突然造訪。
不用招呼,不用多說什麼,應天齊在榻榻米上坐下,在和室桌上擺起筆記型電腦,打開公事包,開始——加班。
白元夢用茶包沖了兩杯茶,拿了一杯給他。「喏!」
「謝謝。」他頭沒有抬,但嘴角微揚了揚。
白元夢坐到他身旁的榻榻米上,怕燙,慢慢地一口一口喝著茶,一邊發呆。
「你在想什麼?」一邊迅速地簽簽呈,他一邊挺好奇白元夢的舉動。
「背圓周率。」
「……」無言以對,他正在簽名的鋼筆有一剎那的停頓,接著又沙沙地振筆疾書起來。「背到哪裡了?」
「小數點後第347位。」
「背數字很有趣?」人各有志,背數字也是正當的休閒娛樂嘛!他說服自己。
「嗯!十個數字有各種不同的感覺,組合之後感覺也會跟著改變。例如說2給人的感覺很溫和,但如果是27感覺上就很年輕氣盛、很囂張,42讓人覺得穩重,92感覺上很優秀——」她開心地打開話匣子,侃侃而談。
應天齊額頭上快要掛上三條線,完完全全無法理解。
他苦笑道:「不好意思,我完全感覺不出來,沒想到你對數字……這麼地充滿感性……」
她一手依舊捧著茶杯,另一隻手安撫地拍拍他的肩。「你不用沮喪。」
他也用手輕輕摸摸放在自己肩上的那隻玉手。「謝謝安慰。」
繼續埋頭工作,不理她。
白元夢喝完茶,便把茶杯當滾輪一樣,用一隻手指在榻榻米上來回滾著陶制的茶杯,自己玩得很開心。
驀地想起,以前凌晨的這個時段,她都會被寂寞空虛壓得喘不過氣,但現在這種感覺好久沒有了,差別在哪?
她微微側著頭看應天齊認真工作的臉,思考著,她待的地方沒變,時間也沒變,溫度、濕度也差不多,多了榻榻米、桌子、床、大燈、讀書燈……但這些不能算,因為影響這些變因的是——他。
他像太陽一樣,而且是那種夏至時的艷陽,雖然太陽上有黑子,太陽光下有她難以理解的陰影,但光畢竟是光,她只要看著他就覺得舒服。
意識到她的視線,應天齊抬起頭,狹長的俊眼微瞇,對她微笑。「怎麼?」小夢像一隻貓一樣,冷冷的、懶懶的、頗能自得其樂,又有非常可愛的時候。
她搖搖頭,繼續玩茶杯,她喜歡這種靜謐的氣氛。
「很晚了,你還要繼續工作?」她有點愛困了,這也是以前從來沒感覺過的,以前她都是睡不著的時間居多。「工作很好玩?」
「有好玩的時候,也有不好玩的時候,」他思考之後回答。「有時我也會被弄得壓力很大,覺得很厭惡。」
「為什麼?如果是自己喜歡的東西的話,那就在自己喜歡的範圍內做啊!如果弄到厭惡,不就失去意義了?」她單純地道。
「可是一件事往往有很多因素摻雜進來,想這麼簡單並不容易。」想到爸爸那邊、哥哥們那邊,他頓時心上像繫了鉛球一樣。
「天齊,放輕鬆,世界不會因為你停止運轉的。」她粲然一笑。「這是森常常對之彥說的,有時我覺得你跟之彥很像,對工作又愛又恨的那一部分。」
邊說她邊懶懶地直接躺倒在榻榻米上,波浪長髮披散著,嬌顏上笑吟吟的,星眸瞅著他,那隨著呼吸起伏的胸線,讓應天齊感受到下腹部有如一團火在燒。
「你說得對,現在不適合工作……」他的聲音像大提琴的音色愈發低沉纏綿,眼神幽深,他離開和室桌,翻身將她困在他的身下。
感受到他的呼息、他的視線,白元夢屏息,心像融化了,全身也融化了……
應天齊的唇吻上她的頸項,輕輕吮咬,她的呼吸紊亂起來。
但正要解開扣子的手突然一僵,他喘著氣狼狽地翻過身。「Damned!」他對自己懊惱。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忘了帶保險套了!」
「去拿吧!」她語氣淡淡地下了一道最甜蜜的命令。
三更半夜,一個矯捷修長的身影飛快地衝進電梯,下到一樓,衝過中庭,上電梯,坐到十二樓,拿了「很重要的東西」,再重複相同流程……速度之快,無人能比。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最後還是有一個旖旎纏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