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弘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從來就沒這麼郁卒過。暈船暈得要死要活,一路上都是被人抬著過來的,好容易到了親愛的素素這裡,他人居然不在。他不在也就算了,連大哥他們也一窩風跑得不見人影,只丟下奄奄一息的他;這個他也可以不太計較,偏偏又跑來一個穿得像一塊木炭般黑,臉拉得長長的,眼神惡狠狠的無聊男子,站在他床前咿咿嗚嗚說了好久,他一句也沒聽懂,倒是在他身邊照顧著的離兒用詫異的目光回敬那個男子,也咿咿嗚嗚講了一通,他仍是一句沒聽懂,無奈之下準備睡一覺,最好能夢見可愛的素素,卻又被那塊黑木炭捉住一邊猛搖一邊叫,表情還很憤怒,偏偏他真的不知道哪裡惹到此君,只有睜著純潔的大眼睛眨上一眨,希望那人能透過這兩扇心靈的窗戶,看到他和平與無辜的內心世界,不過效果好像適得其反,除了把那人差點氣暈過去以外,未能傳遞出任何善意的信號。
急匆匆趕回來的喻素一行人,在砂頡原廣場上也遇到了阻礙。氣沖沖的夜硫領主,像一團黑色的旋風般捲過來,攔在喻素面前,大聲道:「那個像堆爛泥般的男人就是殿下的情人?他到底有什麼好?」
李康泰皺了皺眉。他和安楚都算是語言的天才,這一個多月把基本的柔瀾語也學了個七七八八,別的沒有聽太明白,但至少聽出來這位很酷的老兄口中所說的爛泥般的男人就是自家的寶貝弟弟。
喻素冷冷地看了邾談一眼,只拋下硬梆梆的幾個字:「與卿無關。」便繞過他向自己屋中走去。
邾談再次衝到他前面,猛然一跪,昂頭道:「臣願為殿下取得麒麟聖果,請殿下賜臣與中原人一決高下的機會!」
隨後趕過來的菲將軍、離兒及幾個柔瀾重臣聽到這句話,一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喻素用冬日清霜般冷洌的眼神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冷一笑:「我們有耶聖姐姐,要麒麟聖果幹什麼?」
菲將軍也陪笑著岔進來道:「就是就是,邾領主也不要一時衝動,自三百年前硃砂王得到過麒麟聖果後,已再沒有凡人有此仙緣了。那中原人是因為不懂柔瀾語才沒理會領主大人,並不是有意的,大人何必與他計較。」
「不,」邾談目光如鐵,堅持道,「如果有了麒麟聖果,我們就可以擁殿下為王……」
話還沒有說完,喻素已揚手給了他一記清脆的耳光,怒叱道:「柔瀾的天命女王是耶聖姐姐!如果再讓我聽到不論是誰說這種大不敬的話,別怪紉白翻臉無情!」
邾談低下頭去,但狠狠地抿緊了嘴唇。
喻素不再理他,轉身走過廣場,快步來到自己房中,麒弘就是被善解人意的離兒安排在這裡的。
由於被邾談捉起來一陣猛搖,可憐的二皇子暈船後遺症再次發作,昏沉沉睡著,腦袋在枕頭上一會兒滾向這邊,一會兒滾向那邊。喻素在床前坐下,心疼地伸手捧住,柔聲喊道:「麒弘,麒弘,我是素素……」
細細的聲音聽在麒弘耳裡卻好像一道驚雷,他立即睜開了眼睛,努力將目光聚焦在那一張如花容顏上。
喻素彷彿又變回京城王府中那個溫婉如水的少年,柔柔笑著俯身將白嫩的面頰送到麒弘唇邊,低聲道:「傻瓜,我就說會回去的,你還來幹什麼?」
麒弘抬起有些無力的手臂圍住那香軟的身體,嗅著他散發出的令人神清氣爽的氣息,好像暈乎乎的腦袋一下子清醒起來,整個心既溫暖又滿足,覺得就算再坐一個月海船也值得這片刻的幸福。
「胸口還悶不悶?想吃什麼?我讓他們去弄……」喻素悄聲道。
「想吃……你………」
柔瀾的救星王子豎起了眉毛,佯嗔地敲了敲他的頭:「色鬼,人還這個樣子,就胡思亂想,再說了,我有答應過給你吃嗎?」
麒弘著急起來:「答應過,你明明答應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
「這個我答應過。但永遠和你一起,就一定要被你吃嗎?你就沒有想過其他可能性?」喻素挑挑眉,粉美麗地笑著,似乎像個天使一樣。
「什麼可能性?」麒弘傻傻地問,本來就不靈光的腦子因為暈船更加不靈光。
喻素格格笑了起來:「先不說這個。你身體不舒服,我怕嚇著你。」他湊過粉嫩的朱唇輕輕吻了麒弘一下,親暱地問,「想不想我?」
麒弘立即魂飛天外,頓時把剛才正在談的話拋到九霄雲外,抓緊機會回親了一下,連說幾聲:「想,真想,好想你,真不知道三年前沒有你的時候,日子是怎麼過來的。你什麼時候能跟我回去?」
喻素立即收起了面上的笑容,揉了半天衣角,突然轉換了話題:「……對了,你大哥他們還在外面呢,叫他們進來吧。」還未等麒弘阻止,他就揚聲叫道:「太子殿下,唯朵,你們也請進來吧。」
很識趣的四人組,本來正站在外面聊別來的一些事情,聽到喻素的叫聲,以為兩人已經親熱完畢,就一起掀簾進來。
「素素真是一劑好藥,看看這個臉色,簡直好了太多,有三分人氣了。」小典說。
麒弘橫了他一眼。這位二皇子殿下本就是直腸子,心思單純,想著剛才又不是在說什麼私密的話題,來的又全不是外人,所以捉住喻素的手,再一次問:「你什麼時候能跟我回去?」
喻素臉上變了變色,將臉扭向一邊,低頭不答。
「素素,樓佧已死,你們復國的希望不是很大嗎?為什麼臉色還這樣壞呢?」小典問
「話雖這樣說,但魔女的力量仍很強大,而且………,我實在說不准什麼時候能夠完全擊潰她,除非……」
康泰與安楚對視了一眼,問道:「而且什麼?除非什麼?」
「耶聖姐姐。她是魔女手中最有力的人質,因為她,我們的行動投鼠忌器。再說,我只是一個無繼承權的王子,柔瀾國內有許多大領主不願意聽我的號令,若是能救出耶聖姐姐……」
「好。你一定已經查出令姐被囚禁的地方了吧?把詳細情況告訴我們,我們去救她。」安楚微笑著道。
他答應得這樣爽快,喻素不禁一愣,吃驚地看看他,再看看康泰。
「你已經算是我們家的人了,有什麼難處,儘管直說就好了,但凡能做到的,豈有不答應之理?」太子殿下也微笑著道。
喻素心頭一熱,想著自己彎彎繞地想辦法把他們全數誘來柔瀾的行為,臉不禁一紅,囁嚅著說:「對不起……我……」
「再說了,你們這邊的麻煩不解決,琪琪多半也不願意就這樣跟我回去的。」康泰伸手摟過小愛人,「為了我自己,也得努力才行啊。」
喻素站了起來,深深躬下腰去:「紉白代柔瀾九百萬人民,多謝三位了!」
衛小典伸手扶起他,康泰說:「你總是這樣見外,咱們是誰跟誰啊。你肯接收弘兒這個笨蛋,就已經很給李家面子了……」
麒弘不滿地叫了起來:「什……什麼嘛……為什麼說我……」
「好了暈船鬼,乖乖躺著!」鄢琪一聲斷喝,轉過頭很諂媚地向康泰笑道,「泰哥,我……」
「如果你想說『我也要去』就閉嘴,如果不是說這個就請講。」康泰很溫柔地說。
鄢琪不高興地閉上了嘴。
喻素從懷中拿出一份圖紙:「這是柔瀾王宮的地形圖,耶聖姐姐就囚在這裡。」他指出囚室的地點,又詳細解釋了全圖,說明了王宮衛隊的換班規律。
「守衛倒蠻森嚴的,不過比咱們的天牢還略遜一籌呢。」小典說。
「我的部屬都只擅長行軍野戰,武功最高的邾談性子又過於急燥,實在找不出可以安全救出耶聖姐姐的高手,所以只有拜託你們。整個行動雖然危險,但以你們的身手,縱然不成功,丟下耶聖姐姐逃脫是沒有問題的。」
「逃脫?」
「不錯。魔女是決不會殺害耶聖姐姐的,所以情況不妙的話,你們丟下她自己逃一點關係都沒有。」
青萍公子仰起高傲的頭:「逃?我們三個人聯手,哪裡還會用得著逃?」
「要什麼時候去啊?」麒弘問。
「你們必須先留在這裡一個月,學習柔瀾的語言和民俗。我也需要進行起兵的準備工作。九月份是魔兵魔性最弱的一個月,到時你們去救耶聖姐姐,我就率兵正面攻擊。等我兵臨王都時,魔女手中沒有姐姐為人質,當然只有死路一條。」
「一個月啊,」麒弘高興地說,「太好了,到時我身體一定已經養好。我也要跟大哥一起去。琪琪武功太差勁,去了是個累贅,可我不一樣,一定會讓你們如虎添翼的!」
鄢琪狠狠瞪他一眼,其他三人都笑了起來。
「不錯,我都忘了那時你應該已經好了。這件事就全托付給你們四位了。」喻素解決了一件大事,顯得非常開心,「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開始就有得忙了。」
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康泰與鄢琪這次算得上是新婚遇小別,這重逢後的第一晚,當然是乾柴烈火,熊熊燃燒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太子殿下神清氣爽地捧著小心肝的臉的進行了良久良久的早安吻,給他蓋好被子,出門接受拯救公主計劃的特訓去了。
喻素來看弟弟的時候,他說想睡,於是紉白殿下在額上印下一個小吻就出去了。
過了一個時辰他再次來看弟弟,鄢琪還想睡,於是他又出去了。
快到中午時柔瀾的大王子第三次來看小王子,居然仍窩在床上起不來,這就有點擔心了,摸著額頭問:「生病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鄢琪將哥哥的手從額上拿下來,紅著臉道,「就是有點腰酸,別的沒什麼。你應該知道的嘛……」
「我知道?」喻素想了想,不愧是百伶百俐的人,一想就想到了,「嗯,聽說這個很疼的吧?」
「聽說?」鄢琪奇怪地問,「你還用聽說?你上次明明已經和麒弘………難道你會不知道?」
喻素嘿嘿笑了兩聲:「什麼上次,沒有的事。」
「怎麼沒有?」鄢琪一下子坐起來,結果腰上使不出勁,又趴了下去,「我和小典給麒弘下春藥那次,你明明說你來處理的。」
「我是處理了啊,」喻素的臉也不禁紅了起來,「但我沒讓他進去。」
「啊?為什麼?」
「怕痛。」
鄢琪看了他一會兒,悄悄湊到他耳邊道:「沒關係,開始嘛總歸有點痛的,慢慢就好了啊。另外安楚還有一種藥,用了之後就不那麼痛了。」
喻素仍是皺著眉頭:「不行……還是怕……」
「那怎麼辦?」鄢琪不禁覺得麒弘有些可憐,「你們總歸要做的,不可能一直不讓他進去啊。」
「為什麼非要讓他進去?」喻素板起臉,「難道就不能讓我進去?」
鄢琪嚇得連腰疼都忘了,直愣愣地彈起來:「哥,你別說這麼恐怖的話好不好,那個……那個……麒弘他一定抵死不從的……」
「有那麼嚴重?反正都是做嘛,我這麼怕痛,他為什麼不可以讓我一下?」
「不是這個問題吧,」鄢琪哭笑不得,「哥哥你先別慌作決定,其實也不見得一定會痛,你可以試一下再說嘛。」
喻素仰著素月一般的面龐想了好大一會兒,才慢慢點頭道:「也對。我既然那麼愛他,就給他一次機會吧。等他身體養好了,讓他試一次好啦,不太痛就好,好果太痛的話……」他頓了頓,「一定要換過來!!至少也要一人一次!」
鄢琪咚得一聲,又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