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望著這個號碼傻傻地笑了起來,是自己眼花了嗎?一個屬於死人的電話?難道……自己的生命完結了嗎?逝去的人來迎接自己嗎?可是……為什麼會是凱比,而不是李霖……?他仍然不肯原諒自己嗎……?
傑木訥地接通了手機,靜靜地等待著來自地獄的召喚……
「傑……」
細弱的、幾乎聽不清的微小聲音,卻令傑如同觸電般渾身一顫!渾噩的神智一瞬問無比清晰,傑又驚又喜地失聲叫出:「霖!是你嗎!?」
李霖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久,不穩的呼吸中加雜著細微的抽泣聲輕輕傳來。傑頓時急了起來,大聲喊道:「你在哪裡!?霖!我快急死了!你到底在哪裡!?你沒有事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李霖輕輕地哭泣著,聲音中透著幾分絕望:「這裡一片雪白……完全密封……什麼都有……包括放有毒藥的食物與水……呵呵……就是沒有能讓我知道自己在哪裡的東西……」
傑怔了半晌,忽然有點不確定這通電話到底是李霖從哪裡打來的……
「你……是從天堂打來的嗎……?還是地獄……?」
李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忽然發出了虛弱的笑聲:「傻瓜……你以為是人鬼情未了嗎……」
傑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隨即又開始著急起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判斷出你在哪裡嗎?沒有電視嗎?錄音機呢?收音機呢?沒有窗戶嗎?能從通風口爬出去嗎?沒有表嗎?你那裡現在幾點?太陽在哪個方向?天上有什麼星座?風往哪邊吹的?」
傑幾乎急得語無倫次的問話令李霖的輕笑聲不斷傳來,但不難聽出他的呼吸十分微弱而急促,他帶著幾分無力回答道:「如果有任何一款可以接收電訊的半導體存在的話,我還會不瞭解自己在哪裡嗎……這裡別說窗戶了,連一點光線都不透……我甚至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通風口倒是有一個,但只夠我的手伸進去……我甚至連屋內所有東西的生產地都查過了……凱比好厲害……這個屋裡的東西至少由十三個國家出產……我完全無法判斷自己在哪裡……」
「其它呢?其它還有什麼……」
「我能想到的都查過了……什麼線索都沒有……」
「你這個混蛋!拿著凱此的手機為什麼不早點打!」
李霖吃吃地笑了笑,緊接著輕微地咳嗽起來:「我很厲害吧……他完全沒有發現手機被我偷了……我原本不想給你打電話……我想讓你內疚……因為如果你沒有及時找到我,一定會傷心死吧……嘻嘻……」
傑的身體開始輕輕抖動起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向李霖表達歉意……是自己的錯誤執迷,才令他落入如此境地……
停頓了半晌,李霖的聲音悄悄夾雜起哭腔:「可是我好想你……餓肚子的時候想……渴的時候想……連爬不起來的時候也想……人家說死前最想的人就是最喜歡的人,你說對不對?……」
「別胡說了!」傑的聲音微微地顫抖著,酸楚的液體迅速浸滿眼眶:「你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你再堅持一下!連ICPO的上級都說你能至少堅持九天的!你不會有事!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去救你!」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已經很久無法動彈了……可是……今天我忽然有了一點力氣……我想……是迴光返照吧……而我最後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聽聽你的聲音……所以我打電話給你……」
「別胡說!李霖!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說到做到!」
傑再難克制地從喉間進出痛苦的嗚咽聲。
李霖的聲音漸漸變得輕快起來:「我能想到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給你打電話哦……傑……你感不感動……?」
「不!一點也不會!如果你不等到我去救你,那我只會恨你!恨你一輩子!」傑的眼前一陣模糊,對著話筒歇斯底里地大喊著:「霖!不要報復我當初沒有選擇相信你好嗎?不要這樣做!我可以跪在你的面前乞求你的原諒!甚至可以死在你的面前向你求饒!但我求求你不要在我面前死去!我會瘋的!我會瘋的!」
「如果你恨我……我會傷心的……」李霖的聲音再度轉為微弱,彷彿隨時都會沉沉睡去……
「不要睡!不要閉眼!霖!不要睡!你再說話啊!我在聽!你繼續說下去!」傑大聲叫著,最後掩住臉部放聲大哭起來:「你到底在哪裡!?凱比在全球有三十四座宅邸,卻都找不到你!為什麼!為什麼……」
「你一定會找到我的……我等你……」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重物跌倒的聲音,傑驚慌地大叫起來:「喂?霖?你怎麼了?喂……」
「沒事……」李霖輕輕地笑著,彷彿隨時會終止呼吸:「我準備洗個澡……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的……我不想自己醜醜的樣子被你看到……而且……會腐爛的比較慢吧……」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傑近乎瘋狂地大叫著:心如刀絞:「你在折磨我對不對!你在報復我對不對!李霖!你聽著!你死了我只會哈哈大笑著去找新的戀情!我不會傷心!更不會難過!你用不著用這種方式來考驗我!我不會在乎的!你如果放棄生存希望那是你的損失!絕不會是我的……你聽到沒有!」
李霖沉默了許久,一種昏昏欲睡般的模糊聲音才再度響起:「傑……我等你……」
「嘟——嘟——嘟——」
驀然掛斷電話的盲音令傑完全瘋狂起來!他拚命地撥打著那個號碼!一遍又一遍!無數個盲音,無數次提示音,傑卻一直、一直打著!來往的行人只看到一個憔悴的男子淚流滿面地一遍一遍撥打著手機,那脆弱得彷彿隨時會崩潰的表情令過往的人們不由得流露出幾份憐憫的同情之色……
終於,電話接通了……
「霖!我要殺了你這個混蛋!我一定會殺了你!」傑的聲音完全被哭聲掩蓋,幾乎無法分清他在說什麼。
「傑……傑……」李霖的聲音依然微弱,但有著異常的興奮:「水……水……」
「你在說什麼?霖?你不要再嚇我了……我快瘋了……」傑幾乎快崩潰地哀求起來。
李霖有點力不從心地急切喘息著,好不容易才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水是逆時針旋轉的……」
「什麼?」傑怔了怔,極為不解:「水怎麼了?」
「傑……傑……」李霖拚命地想令傑明白:「流進下水道的水是從右向左……是逆時針……」
「逆時針怎麼了?我不明白!霖!你想說什麼?」
半晌,電話中只有李霖急促的喘息聲,可是一直沒有再開口說話,直到,連急促的喘息也開始慢慢沉寂……卻再沒有他的聲響……
「霖?霖?你說話啊!我不明白!霖!」
這種沉寂不知停了多久,彷彿要耗盡彼此的電源一般漫長,直到李霖的手機因電池沒電而被自動切斷……
「您所撥的用戶因故停機……」
「混蛋!!」
傑重重地將手機摔落在地!急促地喘著粗氣,神情焦躁慌亂!許久,他忽然又拾起手機,發瘋一般跑回重案組所處的賓館內!樓梯口的警衛眼見一個男子神情有異地急奔而來,慌忙阻止!傑發瘋一般撩倒迎面撲來的一名警衛!隨即與再度撲來的另一位警衛廝打起來!
打鬥的聲響驚動了辦公中的重案組組員,當傑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出現時,立刻放聲大叫起來。
「李霖打電話給我了!你們快查一下剛才那通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
負責人立刻阻止了警衛。大致一聽傑的陳述,專業人士立刻聯絡國際電信有關部門,技術部門拿過手機迅速走進辦公室進行追查。本來平靜的一層樓頃刻間忙碌起來,電話聲響不斷,人來人往。傑則虛脫地滑倒在地,腦中不斷地迴響著李霖最後的提示:水、逆時針……
無數匆忙行走的人們從傑的面前奔過,傑忽然一把抓住其中一人,他想求助,所以盲目地抓住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是一個中國籍女子。
「水逆時針旋轉說明了什麼……」
「啊?」女人一楞,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如果您不是指腦筋急轉彎的話,那麼水逆時鐘旋轉說明水的漩渦是受地球自轉的影響。」
「那是什麼意思……能代表什麼意思!」
女人不解地一皺眉:「代表什麼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這種情況只會在南半球出現,因為北半球的水是自左向右的順時針旋轉的。」
「南半球?……」
傑的大腦時無比清晰起來,他像瘋了一般大吼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李霖在哪裡了……」
本就沸騰的人群在霎那間更加嘈雜起來。
紐西蘭某地的一座破舊廢樓被警車團團包圍住,閃爍的警燈與刺耳的警笛不斷起伏,急進急出的刑警們個個面色緊張,在這個不大的廢樓中展開地毯式搜查。隨著無數搜尋專家令人失望的報告後,終於傳來了一個令人為之一振的消息!
「這裡有一個地下室!有一扇密封的大門!目標極有可能在裡面!」
這個消息將希望重新注入到傑的心中!不能進入警戒線以內的他,只能在警戒線外不住地向上帝祈禱著……
九天了!已經整整九天了!當他想起最痛恨在南半球生活的凱比唯一存在過的地方——他的出生地紐西蘭時,傑已經整整兩天不眠不休地尋找著凱比在南半球的可能據點。
從小受到父親虐待的凱比從不提及他的家庭,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出生在紐西蘭。
全球三十四座屬於凱比的私人宅邸中,沒有一所是在南半球!因為他痛恨所有令他回想起那段淒慘童年的一切,甚至流水的方向!也許也正因此,他將他最痛恨的李霖關到了他最痛恨的紐西蘭的舊家中……
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個巧合!包括傑!傑無數次向上帝表達他的感激之情,因為如果不是李霖心細地發現了這個流水方向的小小秘密,後果將如何令人不堪設想……
經過了長達兩小時的漫長等待,忽然,一直守在門外的醫務人員行動起來,他們迅速將擔架抬出!跑入房屋內。傑的心驀然一跳!這說明……他們找到了李霖嗎?
白衣的醫務人員進入房屋後,大約十五分鐘左右,在一群員警與醫務人員的簇擁下,戴著氧氣罩的李霖被抬出了囚禁了他整整兩百一十六個小時的地獄!九天的不吃不喝令他的面容毫無血色可言,肌膚鬆弛地垮了下來,緊閉的眼窩深深地陷了進去……才短短九天,他已經消瘦到令人吃驚的地步!
「霖!霖!」
傑的深情呼喊在喧嘩的環境中顯得如此薄弱,李霖不可能聽得見,而且,即使這裡無比安靜,此刻的李霖也不可能聽得見任何聲響……
救護車呼嘯而去,傑呆呆地看著飛揚的塵沙,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我終於找到你了……霖……
忽然兩眼一黑,天地劇烈地旋轉起來,再也不願強撐的傑放任自己的意識被黑暗吞噬了。……
終於……可以安心地歇一下了……
「喂!我還是病人耶!你好歹考慮一下我的身體狀況好嗎……」李霖一臉憤怒地瞪著病床上傻笑的男子:「這樣被人拎來安撫絕食的白癡讓我很不爽啊!!」
傑很委屈地眨眨眼,有點撒嬌意味地拉著李霖的手不肯放:「可是……誰讓他們不許我見你……」
「我是高層人士嘛!普通人當然不能說見就見!」李霖惡狠狠地說道。
「所以我絕食了,結果才餓了三天他們就讓你來見我了!」傑說到此處,還有點得意起來。
「廢話!全世界都報導了你在天安門前絕食要求見到某高官的新聞了!」
傑繼續傻笑著,手不自覺地撫摸著李霖過於清瘦的手:心疼地說:「你看你,還是這麼瘦,他們沒有給你好好補一下嗎?」
「少說我了!看看你吧!」李霖繼續怒視著傑:「奸端端的人餓成這付皮包骨的模樣!很好玩是不是!」
「其實……」傑深深地注視著李霖,眼波中流露出無比的眷戀:「我恨不得他們再遲點讓你來見我……這樣我就可以多餓幾天來彌補我的過失了……」
「哼,你要是餓個九天一定掛了!」李霖嘴上兇惡地說著,但眼角卻微微彎起,一副很開心的模樣。
「說實話……現在我好想吃肉……」傑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像一百年都沒吃過肉的窮困人上士。
李霖斜了他一眼,然神秘地一笑:「等你能下地,我能離開輪椅的時候,咱們去吃火鍋好不好?」
「火鍋?好熱……」傑望著窗外灼熱得嚇人的陽光,無意識地咧咧嘴。
「不去算了!我自己去!」興致勃勃的李霖臉色一沉,不高興起來。
「去!去!當然去!」傑慌忙緊握住李霖的雙手,一副生怕他跑掉的緊張表情:「別說吃火鍋了,就是下油鍋我也認了!」
「那說定了!」李霖歡快地笑著。
傑凝望著李霖的笑顏,忽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霖……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官職了嗎?……」
李霖調皮地轉動著眼珠,壞心眼地一笑:「私家偵探呀。」
傑無奈地大翻了一下白眼:「如果你是私家偵探,我就是蝙蝠俠!」
「恩……」李霖雙手托著下巴,很可愛地歪著頭說:「我是汽水廠廠長!」
「那我是鑰匙扣廠廠長!」.
李霖咯咯地笑著,輕輕地枕在傑的肩膀上吐吐舌頭,調皮可愛的模樣令傑別說怒火,連火苗都找不到了。深知他此刻還是不肯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傑無奈地放棄了追問的想法。
「傑,你再不吃我就吃光了哦。」
「霖……我很認真……」傑無奈地看著李霖:「你不要總是轉移話題好嗎?」
李霖將肉放到佐料碗裡,一本正經地看著傑:「我的身份會影響你對我的感情嗎?」
「……」傑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會……」
「那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特別之處呢?」
「可是……」傑一時語塞,開始強辯道:「人總是有好奇心的嘛!總想知道自己所愛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正喝飲料的李霖驀然被嗆,他好不容易順下這口飲料,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傑:「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傑也一臉極為困惑的模樣。
「你說了!」李霖得意地大笑起來:「你比我先說出那個字了!你是受!」
「我什麼也沒說!」傑面紅耳赤地大吼:「你聽錯了!」
在兩人正式歷經生死大關之後,原本曖昧的關係也自然而然的轉化為情侶。可是……
隨即而來的問題就是:誰攻誰受……
很明顯,兩人都不願做下面的那個,於是咬牙切齒地立下約定:誰先說出「愛」字,誰就是受!因為人類愛情的無數實例證明,先說出「愛」字的人往往被吃得死死的,比較符合小受的形象。所以,二人慎言慎行,避口不談愛字。情到濃時也不過一句喜歡就搪塞過去,誰知,傑一時情急競說錯了話!
「愛妃,今晚洗乾淨了等朕臨幸吧。」李霖笑得無比奸詐得意。
傑的臉漲得通紅,兇惡地瞪著李霖,四下一環視,拔腿就跑!
「膽小鬼……」李霖笑得前俯後仰,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傑一路跑回旅館,氣喘噓噓,心虛地反鎖住門,這才放心回到臥室,完全忘記了李霖手上有鑰匙。回到屋中,傑褪去衣物,來到浴室洗浴。可能是受了李霖那番曖昧的挑逗的緣故,這個澡洗得心猿意馬,遐想連篇,惱得傑幾乎要撞牆。
「愛妃,洗好了嗎?」
驀然推門而入的李霖大叫一聲!讓毫無準備的傑嚇了一大跳!急忙一轉身,過於猛烈的動作令他一下子滑倒,重重地栽倒在浴室裡!頓時人仰馬翻,摔了個慘不忍睹。
「傑!」
李霖急忙奔入想察看一下,結果一腳踩在地上的肥皂上!一滑……砰!不偏不倚正好摔在傑的身上!傑痛得悶哼一聲,李霖慌慌張張地想站起來,誰知地滑得離譜,又一下子摔了回來!李霖試著扶著傑站起來,誰知渾身肥皂的傑滑得像個泥鰍!可憐李霖又一下栽了回來……
本還痛得嗚哇亂叫的傑忽然安靜了下來,手忙腳亂地想推開李霖。李霖本就重心不穩,此刻比傑還著急呢!忽然,他的身子一僵,有點結巴地看著傑:「什……什麼東西抵著我?……」
「沒有!沒有!」傑急得哇哇大叫。
李霖的臉一點、一點漲得通紅,同樣身為男人的他對這個東西再瞭解不過……
他懊惱地低罵了一句:「色狼!」
「你少囉嗦!」傑也氣惱地大吼起來。
受到意外大-的李霖一怔,隨即陰下了臉:「呵,這麼凶啊?我看你怎麼威風!」
說完,伸手倏然抓住傑的要害部份!傑本就漲痛的命根子被心上人的手突然緊抓,頓時更加血管擴張!李霖壞心眼地上下套弄了幾下,成功地令傑幾乎失控!趁著傑沒有獸性大發撲來時,李霖迅速爬出浴室……
「李霖!!你這個大混蛋!」
慾望無從發洩的傑發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聲……
李霖哈哈大笑著逃到臥室,開始褪去身上濕淋淋的衣物。忽然,背後一雙有力的臂彎緊緊地將他禁錮!他本能地一個過肩摔將那人撩翻!傑吃痛的哎喲聲令李霖終於明白了剛才的人是誰。有點氣惱地大聲罵了起來:「摔死你活該!幹嘛偷襲我!?」
李霖微笑看著傑,傑凝視著他的眼睛,黑寶石一般的雙眸輕掩在長長的睫毛之下,帶著大夢初醒的迷離朦朧,彷彿霧中的黑玫瑰,令人難以移視……
情不自禁地、深深地吻在他的眼睛上……
李霖笑了起來,一種,可以稱之為幸福的笑容。
僳匆然下定了決心,正色道:「如果你是國際刑警,會為了這份感情而放棄追捕我嗎?」
李霖怔了怔,笑了起來:「如果我是國際刑警,我會為了這份感情而一定要抓到你!不然怎麼把你綁在身邊?」
傑無奈地一笑:「霖,我是認真的。你是國際刑警嗎?其實就算是,只要你回答了我上一個問題,我也同樣能下決心……」
「什麼決心?」李霖也意識到傑的嚴肅,不由神情嚴肅起來。
「我要回英國。」傑堅定地說:「因為聖母像在英國。」
李霖愣住了,他怔了半晌,忽然急急地說:「不是只有凱比知道畫的位置嗎?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不過我知道藏匿的大致位置,一定能找到的。」
「傑!」李霖憂心地看著他:「你明白嗎?我可以掩去你的罪證是因為沒有人證物證說明你與那件案子有直接關係,如果你拿到畫,那就是鐵證……」
傑輕輕地笑了,親暱地在李霖的臉上親了親:「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人知道的。三千萬英磅啊!我們有了這筆錢就可以遠走高飛,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霖……」傑用前所未有的認真目光注視著李霖:「告訴我你的答案……」
李霖沉默了彷彿半個世紀之久,最後,他輕輕一笑,倚入傑的懷中,柔聲道:「我早說過我不是國際刑警,只是一個受大人物所托的著名私家偵探罷了,我說過我只代表個人……」
「可是高層很重視你……」傑依然困惑著問。
「那是因為我與十三個國家的政要有密切聯繫,我能提供當局想知道的任何事情的情報。」
「難道你是……?」傑吞吞口水:「國際間諜?」
李霖哈哈大笑起來:「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我只是一般的線人而已,他們給錢,我給消息。只不過像我這種萬事通比較難找,所以當局自然比較緊張我。」
傑欣喜若狂地緊摟住李霖,李霖有點吃痛地輕輕皺了下眉,卻,一直沒有舒展開緊蹙的眉頭……
達裡斯迪爾的小別墅內,闊別已久的擺設一如既往,只是人事已非,重新回到這裡的,只剩下傑一人。薄薄的塵土令房屋變成灰濛濛的色彩,多了一份冰冷的陌生感,再沒有昔日的溫暖和諧。
「沒想到……只有我一個人回來……」傑帶著幾份悲涼的淺笑自語道。
一個安慰的緊握傳來,傑回過頭去朝李霖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他長吐一口氣,彷彿將舊日的傷痛一次洩出,令那道傷疤不再那般疼痛。
他輕快地拉著李霖向樓上跑去:「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房間!」
打開房門,李霖意外地吹了個口哨:「我以為會充滿孩子氣呢,沒想到這麼古色古香。」
中世紀歐洲風格的家俱擺設,連牆上懸掛著的都是中世紀的長矛與利劍。每一處細微的地方都足完美的中世紀呈現,不難看出主人在這問屋子中所花費的精力與時間。
「你喜歡中世紀風格?」
「是的,我喜歡那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年代。」傑微笑著說:「你知道嗎?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一處風景如畫的山林中買下一座法國古堡,將那裡改裝成旅館,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讓他們每一個人都住進我精心佈置的房間之中,讓每個人都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深深的迷醉在古世紀的風韻之中……」
李霖輕輕摟住傑的脖子,小聲地說:「你一定會實現的……」
「凱比曾經說過會幫我實現這個夢想……」傑的思緒陷入到往昔的美好回憶當中,所以,眼中帶有幾分落寞:「所以,我們成為了最好的搭檔……然後珂莉、倫……後來,有錢了,每個人都開始購買自己夢想的一切,只有我還固執地記著這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不,這個夢想很美。」李霖溫柔地說。
傑輕輕地笑了,他用手輕輕地愛撫著李霖的頭髮:「凱比常說總有一天會幫我實現這個夢想,但他並不知道……其實,我更希望能跟心愛的人一同實現這個夢想……」
說著,環在李霖身上的雙手愈發緊了起來,李霖緊緊地回擁著傑,那份異樣的情緒隨著緊貼的心跳傳導給了傑……
「你在害怕嗎?……」
李霖搖搖頭,用微乎其微的聲音小聲說:「『棉紗軸聖母』……在哪裡?」
「不知道。」
李霖驚異地看著傑,傑調皮地一笑:「不過凱比曾經說過,『在一處違反大自然規律的地方』。屋子只有這麼大,總能找到的。」
「違反大自然規律?」李霖皺皺眉:「一幢人為建造的別墅,少說也有一半以上非自然規律的事物。」
「所以要靠你跟我的智能來找到它!」傑笑著捏捏李霖的鼻子:「我找樓下,你找樓上,分工合作。」
「這個範圍太廣了,比如一切用電的東西,電燈改變自然的明暗,電冰箱改變質變的速度等等,全都違反大自然規律,這樣太難找了。」
傑也很為難地搔搔頭:「那也沒有辦法啊,為了那三千萬英磅,把這裡拆了也得找出來啊。」
李霖無語,只得與傑開始漫無目的在屋中尋找起來。折騰了大約三個小時,依然一無所獲的李霖累得坐到窗台上偷懶,忽然,他的目光無意間一瞥,落到了院中的花園裡。李霖騰然坐起,無比驚訝地瞪著某個方向,眼神中慢慢、慢慢流露出幾分哀傷的色彩……
「傑……」
正在翻騰壁爐的傑看到李霖神情凝重地從樓下走了下來:「怎麼了?霖?」
李霖逕自走到傑的跟前,輕輕地擁住了他,將頭埋在傑的胸口。傑有點不解地問他怎麼了,卻只聽到李霖悶悶的聲音:「傑,如果……只是如果……在銷贓途中,咱們被警方逮住……甚至、甚至就在咱們拿到畫的一瞬間被逮住……那要怎麼辦?……」
傑無言地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放心好了,萬一出事的話,我會一力承擔的。」
「不是這個問題!」李霖焦急地大聲說道:「我是說我們要怎麼辦!」
傑愛憐地望著李霖,柔聲說:「如果我被判刑,你會等我嗎?」
李霖毫不猶豫地拚命點著頭,傑笑著說:「那還會存在什麼問題?不會有事的。」
李霖微微顫抖著緊抱著傑,眼眶中湧出了微鹹的液體。其實,兩人都明白這件案子的情況有多麼嚴重,是絕絕對對的死刑!雖然英國沒有死刑制,但一定會被判終身監禁……
終身啊……
「霖,拿到畫後,我們就去法國好嗎?」傑用輕悅無比的語調說:「然後,所有的夢想將從法國起步,你說好嗎?」
李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撐起一份笑容,緩緩地、慢慢地說出一句話,卻彷彿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
「我知道畫在哪裡……」
「什麼?」傑一怔,急忙問道:「你找到了?」
李霖的目光慢慢飄向庭院,停頓在某個點上,眼神中閃動著千萬種複雜的情感:「沒錯,的確在一處違反大自然規律的地方……」
他拉著傑的手慢慢走向花園,長時間未經修剪的草坪雜亂無章,四處橫生,已經枯萎的殘花零落地飄散在地,空氣中只有乾涸的沙塵味,再沒有昔日的泥土芬芳與花草香。李霖慢慢的走到花園中唯一一棵楓樹下,輕輕地拍拍它的樹幹,指著樹下的枯草道:「就在這裡。」
傑半信半疑地開始用鐵鍬挖掘起來,不消片刻,一個熟悉的圓筒便出現在傑的面前!
傑又驚又喜,用手撥去上面的泥土,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地將它拾起。
「你怎麼會知道在這裡?」
「因為楓樹的表層系十分發達,會將泥土周圍的養分全部吸收走,所以草是無法在楓樹周圍成長的。而這裡有這麼多枯草,根據長度就可以判斷是早就枯死的。由此可見,是凱比將畫埋入樹下後,植上草皮來掩飾動土的痕跡。但草本身又無法吸收到養分,所以才會枯死在楓樹周圍。凱比很清楚這個規律,所以才會說畫是藏在一處『違反大自然規律的地方』……」
「你真聰明!」傑興奮地說:「如果沒有你,我還不知道得找多久!」
李霖淡淡的看著傑,眼神複雜深邃:「打開看看畫在不在裡面……」
傑打開畫筒,慢慢展開畫布,慈祥的聖母與年幼的耶穌躍然紙上。
「果然沒錯!霖……」
「喀嚓」!
冰冷的觸感令傑興奮的呼喚倏止,他有些愕然地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個冰冷的銀色手銬,而另一端,握在面前這個看似熟悉,卻又顯得有點陌生的李霖手中……
「我是國際刑警總部反竊盜司司長李霖,我以涉嫌盜竊一級文物「棉紗軸聖母」的罪名正式拘捕您,您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您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李霖淡淡地加了一句:「您也可以打電話通知您的律師。」
傑神情呆滯地看著李霖,二人的複雜目光糾結在一起,久久無法舒解。無數手持槍絨的員警從四面八方迅速衝了進來,很容易看出他們早就埋伏在此處……
傑忽然笑了:「其實……我只是在賭……賭你不會騙我……我偷偷地想過也許會輸……只是沒想到真的會輸……」
「對不起,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李霖直直地看著傑。
「沒關係。」傑緩緩站起身,主動將另一隻手伸到李霖面前:「您為了破案犧牲至此,也夠為難您了。」
李霖的表情一瞬間出現鬆動,他幾乎是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說:「你知道我的……」
「是的……我知道……」傑的笑容帶著幾分的無奈與不甘:「所以我連恨你都做不到……」
他走到李霖面前,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地吻到了李霖的唇上……傻了眼的員警們都呆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是該靜止不動,還是趕快上前「解救」上司……
時間彷彿一瞬間凝結,只剩那個吻還在緩緩的感受著時光的悄逝,也因此,格外深情。
「你還會等我嗎?」
李霖緊咬住嘴唇,低垂著頭,完全無法看清他的表情,然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凝固的空氣恢復了正常,傑笑了,很配合地跟在終於反應過來的拘押刑警身後走向了囚車。
李霖一直呆呆地站著,奔流的警務人員,刺耳的警笛,喧嘩的記者,耀眼的閃光燈,彷彿都沒能映入李霖的眼中、耳中,就這樣,呆呆地站立著。
「霖,你做得很好。」一雙有力的大手輕輕拍在李霖的肩上。
李霖緩緩拾起頭,有些紅腫的眼睛佈滿血絲,波動的目光中閃爍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悲傷……他勉強一笑:「謝謝,秘書長先生。」
雷孟德?肯德爾用洞悉一切的深邃目光看著這位年輕的後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一直擔心你會感情用事,幸好……」
「我有分寸的。」李霖的笑容既深邃又複雜,帶著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深義。
傑靜靜地坐在候審室內,本以為會有一場暴風雨般的審訊,誰知看押的員警全部瀆職,只是閒聊打屁,卻沒人前來做筆錄……
「喂……」坐了數個小時的傑反倒坐不住了:「你們不開始詢問嗎?」
其中一名員警看了他一眼,涼涼地說:「你的案情嚴重,輪不到我們來審,會有高官親自審訊的。」
高宮親審嗎?
傑苦笑一下,又低下頭沉默起來。
不知道李霖怎麼樣了……我當時的吻會不會令他很困惑呢……
傑忽然壞心眼地笑了起來。
誰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我,我就讓你當著其它同事的面尷尬一回……
輕輕地長歎一口氣……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他了……
大門推開,屋內的員警全都站起來齊齊行禮,來者將大衣放到椅上,冷聲道:「你們都出去吧。」
傑的目光緊緊依附在來者的身上,目光無比貪婪,彷彿永遠看不夠似的……
那人將窗簾拉上,關掉閉路電視,然後轉過身,笑著對傑說:「你的目光簡直是想吃人嘛。」
傑騰然站起,幾乎是將那人撞到牆上!被反縛的雙手無從動彈,他只能用身體將那人死死地抵在牆角,瘋狂地親吻著他……
這個人……除了李霖,還能是誰?
暴風雨般的深吻令李霖幾乎吃不消,他有些吃痛地強忍了幾回後,終於難忍地將傑一把推開,又嗔又怒地瞪著他:「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傑無比欣喜地看著他,眼神中的喜悅顯而易見,他激動地問:「你怎麼會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喂,別忘了我可是反盜竊部門的最高統帥,這麼大的案子我怎麼可能不親自過問?」
李霖笑著說。
傑楞了楞,笑容變得有些僵硬起來:「要由你來親自審我嗎……」
李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傑有些氣惱地看著他,忽然發起了小孩子脾氣:「你又是這種無所謂的表情!難道你一點難過的心情都沒有嗎……」
李霖很無辜地眨眨眼,只是朝著傑若有所指地甜甜微笑,直笑得傑一點脾氣都沒有,投降似的長歎一口氣:「算了……喜歡上你這種沒良心的人也是我自找的……」
言語中帶著那麼點不甘的意味……
「居然說我沒良心……」李霖不滿地將一份筆錄遞到傑的面前,用手指敲了敲:
「哼,看完這份筆錄再說!」
傑狐疑地翻看著長達十二頁的筆錄,表情漸漸由皺眉變成了目瞪口呆,越看嘴巴越呈「O」字形……
「你只要簽個字就行了。」李霖無比輕鬆地說。
傑拾起頭,結結巴巴地說:「你在編故事嗎?……」
李霖一臉被人冤枉的委屈表情:「喂,這是筆錄耶,就是說,是你『說』的,我才會寫出來呀。」
傑的表情簡直像個呆掉的木偶:「可是……我明明是主謀……」
李霖做了個Stop的手勢,翻翻白眼:「有什麼證據能說明你是主謀呢?真正的主謀凱比在謀殺兩位同伴後,已經不知所蹤,我們還在全力通緝。所以,目前沒有任何有力的人證能說明誰是主謀,難道我們警方會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就妄下定論嗎?」
傑呆了半晌,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許久,才呆呆地說:「可是凱比的屍體在北京……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李霖瞪了他一眼:「他死在北京關你什麼事?除非你想再犯謀殺罪!我倒是可以幫你在筆錄中加入關於他的那一段!」
傑目瞪口呆地看著李霖,一臉不可思議:「但……但是……」
「喂!」李霖不滿的看著他:「『主謀』是判無期,『知情不報』最多判幾個月。我雖然答應了要等你,可是我是最沒耐性的射手座,我討厭長時間等待!那我為了自己的幸福,做點小小的手腳總可以吧?」
「可……可是……」傑還是一副被嚇到的模樣:「你這樣顛倒黑白被人知道的話怎麼辦……?」
「被誰知道?」李霖眨巴、眨巴一對漂亮的大眼睛:「我好像是這件案子的『最高』負責人吧?」
「太黑暗了……」
「什麼……」
「沒事……」傑訕笑起來,他忽然怔了一下,又急忙說道:「可是……萬一被你們內部的監察人員發現了怎麼辦?」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我會想不到嗎?我早就想好了。」李霖得意的一笑:「你這個案子一結案,我就立刻辭職!查出來又怎麼樣?全世界通緝我?我早跑到沒人認識的鄉下逍遙去了。」
「你……你早有預謀……」傑忽然恍然大悟!
「我早就說過,如果有一天,我騙了你,那一定是迫不得已……」李霖微笑著握住傑的雙手:「當時如果我承認我是國際刑警的話,雖然你一再表示不會介意,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帶點芥蒂地提防我,而我無法瞭解所有情況的話就無法幫助你了。如果當時我不秉公辦理將你抓獲,一定會被上級革職查辦,而你依然會成為國際刑警的追捕對象。那我倒不如先秉公辦理地抓了你,然後利用自己的最高職權,盡最大能力把你從這個案件的重要情節中抽出來,這樣豈不一舉兩得?」
傑像看鬼一樣看著李霖,忽然發現……自己喜歡的人真的是個很了不得的傢伙……
「快簽字吧。」李霖催促道:「還有,你要記熟這份筆錄,將來到了法庭記得也要這麼說。」
「哦……」
傑傻乎乎地應了一聲,乖乖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就這樣,無比黑暗的一份筆錄正式完工……
筆錄早就寫好,也簽署完畢,但李霖卻在審訊室呆了近二個小時才出來……至於這麼長的時間裡,他倆到底做了什麼……嘿嘿,那就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什麼?什麼?想哪裡去了?當然是背筆錄啦。